第四十六章 归义庄的条件
临邑军营外,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青人,看着四周的东西虽有些好奇,神色间带着一点鄙夷。
他们看见的事物不说,在军营门口站岗的两人,一个穿着蓝色衣裤,提着一把比他高了近半的大刀。另一个身穿灰色长衫,提的武器更夸张,是一把四米多长的枪。
这是刘病愈规定的,除盾牌和弓兵,刀枪兵时时都要提着自己的新式武器,便于增加对武器的熟悉度,也可以顺便练练手力。
坐在马上的贾文仲实在忍不住,问那个拿长枪的中年士兵:
“这位兄弟,为何要拿如此长的长枪?你舞得动吗?”
中年士兵是山贼出身,当然听过大名鼎鼎的归义庄。虽问的话不怎么好听,老实回答:
“开始只能朝前面刺,现在好了些,可以发一些招式。”
“这些是你们打造的新武器?”见中年士兵点头承认,贾文仲哈哈大笑: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你们能占领临邑。拿这种武器上战场,也只有你们才有勇气。”
这话就更不好听了,中年士兵没接。没过一会,一大群人从里面走出来。刘病愈还在远处就开始拱手招呼:
“原来是两位贾兄驾到,有失远迎,请三位兄弟见谅。这位是?”
上次刘病愈在归义庄大出风头,柳云生没在场。见他招呼平平无奇,在心里将他小看一分。拱手还礼:
“在下归义庄柳云生,见过刘大当家。”
刘病愈很想说他现在叫将军,还是没好意思。知道他不认识对方,闵盛言说:
“柳兄是归义庄柳军师之子,已深得柳军师真传。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智谋之高,已能称为军师。”
“盛言兄吹牛,也不怕其他英雄笑话,”柳云生看了眼闵盛言:
“像我这样的人,哪能称得上军师?倒是刘大当家,能带领数量不多的英雄,打了几次大胜仗,才真正称得上是军师级的人物。”
现在大家都没听出柳云生的话意,以为是自谦。同来的三人,看柳云生的最少。除中间的贾文仲,不少人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贾应龙,马向南朝对方抱拳道:
“还是在两年前见过二公子,见识到二公子的武艺,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贾应龙已经跳下马来,还礼说:
“马前辈过誉了,不说天下,在我山东,也有不少人的武艺在我之上。有马前辈和闵兄这样的人物,牛头山果然是人才济济,贾应龙见过各位前辈英雄。”
“他就是贾应龙?”一些声音传出,全从贾文仲两人的身上移开,看向闻名已久的贾应龙。和他有交情的闵盛行笑着说
“我们可是等了二公子和归义庄的众英雄好久,不知这次来,以后大家会不会聚在一起。”
贾应龙与闵盛言见完礼,对闵盛行说:
“我们也愿意和闵大哥及众英雄在一起,这次来就是为了谈此事。”
一番见完礼,刘病愈说: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大家进去再聊。”
沈大牛没听过什么贾应龙归义庄,但见刘病愈带着十二分热情,他也带着一脸傻笑,跟着众人将三位英雄迎进军营。
大家没去主营,此时主营中还未收拾。为了这三人来,他们又得重新安排几桌迎接。大家来到一幢小楼厅室,坐下后没谈几句废话,贾文仲说:
“听说牛头山的众英雄打了场大胜仗,占了临邑,父亲派我们来向各位英雄道喜。大家同为宋人,如今仓乡的英雄占了禹城、泰安,你们占了临邑。三座城相连在一起,莫非在一起商量过?”
贾瑞派三个年青人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以为贾文仲的才虽比不过刘病愈,起码也上得了台面。贾应龙一是为了保护他们,二也有以武力来炫耀的意思。柳云的智力不凡,是归义庄年青一辈的翘楚。刘病愈又是个年青人,用年青人来谈事,比他们出面要好得多。
许多东西他们在半路上就考虑过,他们很怀疑牛头山和仓乡那边有合作。要不然不会如此巧,占领的三座城相连。要是牛头山和仓乡有很深的渊源,甚至已经投靠仓乡,那他们就得重新考虑了。
刘病愈再聪明,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老实回答:
“没有,大家同为义军,他们曾经派人去牛头山打探过消息,后来就再无联系。”
提起仓乡,刘病愈也有些奇怪。他说与对方联盟的意思,绝对不是想当老大。他也知道与自己目前的声望来看,除自家兄弟,没多少信服他。
刘病愈的底线是:可以尊耿京为老大,甚至合并在一起也行。不过战略方针、战术安排这一块,他要占主导,免得有人瞎指挥害了大家。他没想到付飞一去永不来,仓乡连再派人的想法都没有。那边都如此,他也不可能去热脸贴冷屁股。
听到他们和仓乡没任何关系,贾文仲心中一喜。
“你们现在有了座城,来投的人应该很多吧!”
提到这事,刘病愈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苦笑道:
“除闵家湾的弟兄,暂时没什么什么人来投。唉!没人来投也罢了,连招人也不顺利。城中许多人都搬到外面去,现在的临邑,除自家弟兄,没多少百姓。”
这些话刘病愈不可能对他们说谎,贾文仲看向柳云生,对方说:
“听说投仓乡
的人不少,还是名声问题。说句得罪各位英雄的话,牛头山毕竟曾经是山贼,仓乡是清白人家。又有耿京、李铁山这些活招牌在,舍这里投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能被闵盛言称为军师的人物,柳云生能看出这些问题,刘病愈不奇怪。他很想问问三人的来意,是不是有来投的意思,又不好问,懒得再说过多的废话:
“柳兄说得是。”
听刘病愈没了下文,知道他有些不耐了,贾文仲终于将话转入正题:
“不瞒刘大当家,父亲派我们来此,也是有意想加入义军队伍,为收复河山、兴盛我大宋尽一份力。”
刘病愈忍住没站起来,马向南、闵盛言等人兴奋站起,闵盛言说:
“太好了,要是能得归义众英雄相助,我们何愁大事不成。”
“有归义庄众英雄加入,我们如虎添翼,定能一直打到南边去。”
贾文仲看了眼说话的马向南,笑了笑:
“我们有些条件,只要你们同意,我们过两天就能来临邑。”
大家愣住了,加入这种队伍,连工资都没有,很少有人讲条件。刘病愈没发愣,他终于知道这些人,为何一来就问那些事。
“贾兄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贾文仲站起来,看了眼客厅众人,说出他们的条件:
“我们只有两个条件:第一,我们现在是义军,再叫牛头山已经不合适,以后改名为归义庄。”
“什么?”铁头刚开口,被刘病愈打住:
“贾兄接着说。”
“我归义庄虽比不过仓乡,但也不差多少,完全有和他们一争人源之力。第二,刘兄虽文武不凡,毕竟太年青。要是做大当家,怕不合适,难以服众不说,还会影响外面的人来投。我们商量再三,决定由我父亲任大首领,刘兄任二首领。效仿仓乡,只保留两个首领。要是刘兄答应,我们这就回去给大家说,我归义庄上下一千多人,全搬到临邑来。”
客厅瞬间清静下来,牛头山众人,全都被贾文仲的话镇住,一时间动都没人动一下。原本沈大牛一直带着笑脸,站在刘病愈旁边。他的笑脸消失,换成一副怒容,第一个清醒过来。
“归义庄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哥哥做二首领?就算你们有一万人,我们也不希罕。”
贾应龙双眼一亮,正要冲动,被柳云生打住:
“刘大当家,你们现在的整体实力,还在我归义庄之下。我们所想的这些,也都是为大家考虑。为了大局着想,刘大当家,何必还要执着于这些名利?你如此年青就已是义军二首领,以后的前程,绝对在所有人之上。”
第四十七章 牛龙斗
刘病愈觉得自己看走眼了,看贾瑞的为人,应该不是那种名利心很强的人,为何要提出如此霸道的条款?他用眼神将沈大牛制止住,对贾文仲说:
“说实话,名字叫牛头山也好,叫归义庄也罢,都不好。我们刚才商量过,可以叫山东宋军。我们本就是山东宋人,做的是抗击金军、收复河山之事,叫山东宋军名副其实。”
贾文仲皱了皱眉头,不知刘病愈为何要说这个?在他心里,叫什么其实真不重要,只要不叫牛头山就行:
“刘大当家说得也有道理,叫山东宋军,我想父亲他会答应的。”
谁也不知道刘病愈的意思,刘病愈继续说:
“我也有两个条件,只要你们承认,我就同意柳庄主为大首领。”
“你说,”贾文仲大喜,让他老爹当大首领,是他们的底线。他认为只要这个底线能保证,其它事都好说。刘病愈也知道那是他们的底线,说出自己的条件:
“第一个条件,我当不当二首领无所谓,但我牛头山的宗由、铁头两人必须要当首领。第二个条件,以后所有的战略方针、战术安排,必须要我认可才行。我决定的战略战术,你们不能反对。”
这下轮到归义庄的三人发呆了,半晌后贾文仲哈哈大笑:
“刘大当家可真是个人才啊!果然才智高。那些东西都由你说了算,我父亲还当什么大首领?当个傀儡吗?”
许多人都能想到,战略方针和战术安排,这两个是重中之重,可以说占了军权大半。比如先攻哪里、派谁去攻城、是打是留等等,如果必须由刘病愈说了算,已经超越了军师的范围。的确,贾瑞以后会成为傀儡。柳云生说:
“你让宗由、铁头当三四首领,我们可以回去说。为了大局着想,想来各位长辈会退让。但第二个条件就太过分了,谁也不可能答应。刘大当家,我们为大局着想,你也得为大局着想啊!”
见柳云生又拿大局出来说事,刘病愈一肚子火气。要是为大局着想,他们何必要争这个大首领当?
刘病愈也是没办法,他并不是想揽权。他现在将大半心思都花在打战上,将以前看的书,电视等等都想了个遍。可以说他现在满腹是计,不是他吹牛,一场战斗,由别人全权指挥,死一百人胜利。但由他来指挥,可能只死三四十人。不要说能节约数十条命,就算一条命也是命啊!自家弟兄的命,他岂会让人乱糟蹋。
“实在没办法,我将弟兄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也有这个自信,要是由我指挥,一场战斗至少要少损失不少弟兄。你们回去转告贾庄主,希望他能谅解。”
听到刘病愈这些自信的话,众人胸中的怒气消了不少。他们最清楚,这几场战斗,要不是刘病愈,连打不打得过都成问题。原本闵盛言想说出这些光荣事迹,归义庄的做法让他太失望,懒得多费口舌。
刘病愈都如此说了,贾文仲再也坐不住:
“告辞。”
“且慢,”贾应龙站出来,盯着沈大牛:
“还从未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辱骂我归义庄
。今日看在众英雄的面上,我不杀你,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以后记得,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哈哈哈哈,”沈大牛一阵大笑,走出来被刘病愈拦住,只好停下说:
“论打架,老子还没怕过任何人。这里太小,我们出去打。”
“大牛?”刘病愈哪敢让沈大牛和贾应龙打,准备去向贾应龙道个歉,沈大牛将他拉住:
“哥哥,我没事。兄弟别的不行,打架真没怕过谁。管他是龙是虎,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看在哥哥面上,我保证不将他打死。”
贾应龙不敢再在这里呆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就在这里一戟将沈大牛劈死,走到门口时留了句话:
“我在外面等你。”
刘病愈眉毛眼睛焦成一堆,他虽没见过贾应龙出手,对方是四雄之一。在北方至少能排进前十,他绝对不认为,沈大牛能打得过贾应龙。
“兄弟,打架就算了,战场上也不是靠个人勇猛就能得胜的。我们向贾二公子道个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刘病愈说这话比较明显,这个歉道完,以后大家绝不可能成朋友。要是有机会,不妨狠狠踩一脚。
沈大牛一听要给对方道歉,急得脸红脖子粗:
“哥哥,我什么都听你的,但要让你受到委屈,我绝不答应。失败不过命一条,他们什么狗屁归义庄居然想坐在哥哥的头上。今日我定要与他一战,无论生死,绝不后悔。若不一战,我就算屈辱活着,也要难受一辈子。”
刘病愈重重出了口气,将沈大牛放开,一同朝门外走去。贾文仲快步跟上:
“江湖事江湖手段了,比武就是江湖手段。刘大当家,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要是你们这边胜,我定劝爹爹举庄来投。要是我们胜,你就答应我们那些条件?”
贾文仲的话说完,刘病愈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
军营两块练兵场的空间最大,目的都有士兵在训练。一行人来到左边块练兵场,大家的训练已经提前打断。待沈大牛和贾应龙走进场地中央,四周围满了人。
刘病愈很不放心,朝贾应龙大喊:
“贾二公子,这次只是个误会,你们就当成以武会友好了,千万不可伤人。”
陈惜春也来了,主营中一大堆全是男人喝酒,她没一起去。最后归义庄三人到来,她心里非常高兴,一直在外面等结果。结果等来两人的决斗,拉着刘病愈的手问:
“少爷,大牛怎么要和贾应龙比武?听说贾应龙十分了得,万一?”
沈大牛的表现,让陈惜春已将他当成了自己人,看得一脸焦急。此时刘病愈皱着双眉,双眼带着一丝杀气:
“是贾应龙抓住一点抖威风的机会不放,这些事过后给你说,我们先看看。”
刘病愈半带威胁的话,连贾应龙的眉毛也没能影响到。他的脸色稍有些惊讶,高手不用试,用眼神就能看到很多问题。他的应龙戟是玄铁所造,有四十斤。沈大牛的双锤,恐怕有五十斤。他虽不认为沈大牛的武艺会有多高,能使得起这么重的锤,应该不会低
贾应龙将应龙戟一横,样子颇为拉风:
“别说我欺负你,让你先动手。”
沈大牛的怒火已经冲上发根,本就有些松散的长发根根直起,很有些像爆炸式。他一步步走向贾应龙,练兵场上所有人都哑声了,静得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没过一会,他来到离贾应龙三米远的地方,一字一句说:
“老子还不屑你这种人让,有本事,你来杀我。”
贾应龙并非一直呆在归义庄,他去的地方不少,还去过几次仓乡。他从小就是练武的天才,虽也遇到过这种无礼的人,但都没有今日让他杀气旺盛。他右手紧了紧应龙戟,没再开口,一戟平平朝沈大牛刺去。
这招多数人能看出来,贾应龙并不想占沈大牛的便宜。沈大牛冷笑一声,左锤向上一挥,快接触到应龙戟时,长戟突然缩回。沈大牛大步迈出,大嘴发出一阵咆哮,右锤突然出现在中间,朝贾应龙一锤砸去。
大锤瞬间变成一道虚影,在场之人,很少有能看到实体锤身,一些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速度快,力量更大。
贾应龙双眼一凝,只这一招,他就要重新判断沈大牛的实力。上一招他有些大意,等人家近身到面前来。大锤直砸向他的胸口,面积又大,他没有把握能完全躲开。应龙戟如臂使指,瞬间到他胸前。左手握住另一端,大锤打中应龙戟。
“砰”一声沉重的大响,一大片火花在贾应龙面前溅起,多得看不见对方的脸。大家见到的还不止这些,只见贾应龙仍是双手握着应龙戟,姿势也没变,人却直直向后退去,退出一米后才停止。贾应龙终于控制不住身体,再次退出一大步,此时,一只大锤朝天而降。
第一锤的表现,让陈惜春激动得想哭。她的年纪虽没沈大牛大,但对方认刘病愈为哥哥,她自然将沈大牛当成弟弟。见第一下就将贾应龙打得那么远,心里的郁气未消,第二锤又向贾应龙砸去。
贾应龙才生出的郁闷很快消失,他的左脚一步踏出,身子一个侧翻跃起,不但躲过了沈大牛的攻击,一戟如棍朝对方右臂打去。
两人的速度太快,让刘病愈等人只能活在担心中。此时沈大牛的右锤已砸出,身子堪堪停住,左锤瞬间从右腋下方穿过。“当”又是一道火花溅出,砸向他的应龙戟,打中左锤。
两人完全没一点停顿,沈大牛伸出的右手没有缩回,一步踏出,顺势向右边一扫,朝刚落地的贾应龙砸去。
大家已经见识到沈大牛的力量,虽然这一锤看起来力量不是很大,就算是贾应龙,一旦被砸中也难幸免。贾应龙没让对方砸,戟颈斜上一挑,刚好挑到大锤颈部。
一些武艺低下的人,也知道贾应龙这一击虽是防,还有想将对方大锤挑飞的意思。连他一脸着急的大哥也知道不可能,凭沈大牛的力气,世上很难找出一个能挑飞他武器之人。
果然一点没出贾文仲的意料,贾应龙将这一锤挡住,但没挑飞沈大牛的大锤。见对方一个翻身,左锤就快砸来,他退后一步,同时长戟斜斜一偏,砸向沈大牛的头部。
第四十八章 新晋神将
高手相斗,那些不准伤人的话都是假的。任何一招都很难收手,一旦被击中,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四周不时传出惊呼声,几百双眼睛,看着练兵场上的两人,打得劲风阵阵。沈大牛一次没能收手,砸到地上的石板上。犹如炸药爆炸,石板被碎成百十块射向四周。还好大家离得很远,没能伤到旁边的人。
两人斗了数十招,陈惜春终于敢开口说话,激动说:
“少爷,那个贾应龙被大牛打得到处逃,他已经败了。”
的确,沈大牛的战力值绝对爆表。看起来像是在追着贾应龙,但并不表示贾应龙败了。贾应龙的应龙戟长近三米,沈大牛的双锤才一米五六,还不敢握在尾端。比对方的武器短了一半,只能迫近身去攻贾应龙。贾应龙想将距离拉开,也只能边打边退,才会出现这种看起来令贾文仲很恼火、令陈惜春很高兴的局面。
打了数十招,两人的攻防比基本各占一半,谁也没占到便宜。这种结果已经远远超出牛头山人的预料,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开始一直没人来投,一来就是个神将级的人物。
在场之人除比斗的两人,马向南和闵盛行的武艺最高。两人都是一流高手,自然能看出来,沈大牛和贾应龙半斤八两,两人武艺相当。怕两败俱伤,他们来到刘病愈面前:
“将军,让他们停手吧!他们两人的武艺相当,再斗下去也分不出胜负,反而会落得两败俱伤。”
不说感情,现在拿一万兵,刘病愈也不会换沈大牛。对方这种武力和战斗力,在战场上简直就是台杀人机械。他点点头,来到贾文仲面前:
“贾大公子,他们的打斗你也看见了,你不想让贾应龙受伤吧?”
大家基本上已经撕破脸,又得到沈大牛这样的神将,刘病愈对贾应龙的兴趣少了几分。对他们的称呼,也没再虚伪。
贾文仲虽是文人,也练过不少时间的武,能看出场上的变化,冷哼一声:
“你的意思是沈大牛能胜过我二弟?”
“被打得到处逃,这还不算胜?”陈惜春很老实,一脸惊讶看着贾文仲:
“莫非你要贾应龙被砸中一锤才算败?”
刘病愈很开心笑了笑:“我实在没想到啊!就算两个旗鼓相当,也容易两败俱伤。你当哥哥的人,居然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弟弟。你这些年所读的圣贤书,怕是白读了。”
“你?”为了面子,要不是刘病愈说,贾文仲真想让他们继续打下去。现在他不敢了,要是继续,一旦传出去,他的名声将会大损。
“应龙住手,不要比了。”
贾应龙此时打得一肚子火气和战意,哪会住手,装着没听到。贾文仲气得身子有些发抖,旁边的柳云生也担心贾应龙受伤,开口劝道:
“应龙别打了,我们还得回去向父亲他们复命。要是父亲知道你在这里打斗误事,他会不高兴的。”
搬出老大来,这招管用,贾应龙虚晃一招,向后退出几大步。沈大牛的怒火已经打消,战意打上来了。还想追过去继续,刘病愈大喊:
“大牛住手,大家都别再打了。”
刘病愈的话比圣旨还管用,沈大牛赶忙刹住车。将双锤收回,对贾应龙说:
“你的武艺很不错,我曾遇到一个年青人,与他战成平手。你们的武艺差不多,都足以当我的对手。”
一架打完,沈大牛对贾应龙的怒意完全打消。贾应龙打得虽有些憋屈,沈大牛这样的对手,他也没遇到几个:
“你也很不错,我也难得遇上像你这样的对手。若以后有时间,我们再比一番。”
“随时奉陪。”
今日大家过足了眼瘾,两人打了差不多有一百招,虽然很多招式他们都只能看到一阵虚影,一点不影响大家的兴趣。一个年青士兵仿佛没过足瘾,叹声说:
“他们怎么就不打了呢?唉!也不知再打下去,谁会先落败?”
刘病愈虽说了些口水话,归义庄三人一点没留的意思。他们走后,趁着大家都在,刘病愈将沈大牛拉到场中,向大家介绍:
“他叫沈大牛,以后是大家的兄弟。会加入到大家中,成为一个都头。”
众士兵呆了半晌,瞬间发出一阵惊喜声。
“他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兄弟中也有一个能比得过贾应龙的人了。”
“太好了,有他加入,以后大家的战斗力会上升一个档次。”
十分鼓舞大家的士气,打斗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沈大牛脸色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对大家说:
“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我别的不行,只会打架。谁要是有这方面的困难,只管来找我帮忙。”
一行人没尽兴,大家又回到主营喝酒,多了个陈惜春坐在刘病愈身后。
沈大牛一碗酒喝下,半带回味说:
“那个贾应龙的武艺真是不错,可惜这些武艺高强之人,都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弟兄。”
刘病愈虽然也有些惋惜,但此事他也强求不来。只要对方答应给他指挥军队的权力,他当不当首领都无所谓:
“看样子,归义庄十有**是不可能投我们了,他们的事我们急也没用。大牛,莫非你以前遇到过有这种身手之人?”
刘病愈很感兴趣,真要是有这种人,他愿意去河北亲自去请。沈大牛点点头:
“就在今年年初,我在山下练武,有一队金兵路过。他们的将军是个年青金人,非要和我比试,说如果打赢他,他就将坐下那匹红马给我。我一直都想有匹马,以后可以方便接娘去城里看病,就答应他了。他也是使的双锤,我们打的时间比今天还长。大家最后虽打成平手,他还是将那匹红马给了我,就是我今日骑的那匹。”
刘病愈听得有些感慨,无论哪国人,都有慷慨之辈。陈惜春在刘病愈的后面,她已经吃
过饭,没有上桌,好奇问:
“你的武艺如此高,他就没想招你去从军之类的?”
“说了,”沈大牛一口菜吃完接道:
“但我没同意,他最后留下姓名和地址,说如果有意,随时可以去找他。我还记得他的名字,他叫术虎高琪。”
“术虎高琪?”马向南和闵盛行几人一脸恍然。马向南见刘病愈看着自己,给他介绍:
“我们习武之人,将武艺以军方的形式,分成五个等级。有普通、勇将、虎将、猛将和神将。神将相当于沈大牛这样的人,比如一英二杰三豪四雄。猛将是一流高手,虎将次之逐一类推。在金军中,也有十大高手,大家称为:一魔二霸三枭四鬼。那术虎高琪,就是四鬼之一。”
刘病愈呆了呆,一英二杰三豪四雄这十个高手,他知道大半。没想到金军中也有排名,大家可能出于偏见,给人家取的全是些什么魔什么鬼之类的。沈大牛能与金国的十大高手打成平手,也在情理之中。
收回招高手的想法,刘病愈说:
“时间不等人,放出去的那些弟兄,无论招没招到人,让他们必须在五天之内回来。七天以后,我们出去攻击下一座城。”
一听要开始攻城了,沈大牛将嘴里之物狼吞虎咽下:
“哥哥,要去攻哪座城?”
刘病愈的决定谁也不知道,因为他今天才想到,不能在这里呆了,再呆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人来投。怕沈大牛不知道,他让陈惜春将口袋里的地图拿出来:
“费县。”
“费县?”除沈大牛,几桌都呆了呆,闵盛行问:
“费县是沂州地盘,我们要绕过一府一县才能赶到那里。何不去攻近处的东平府,想来东平府的兵力也会有多少?凭我们的实力,一定能攻下。”
马向南点头附合:“若是我们继续用那招混入城中之计,应该能攻取东平府。”
混入城中之计,是刘病愈经过多方了解后才想出来的。这年头根本没有什么身份证,但要是跨府,就得有当地县衙或是府衙出具的证明才行。从一个州到另一个州,还得出具关引,有些繁琐。
现在牛散喜的任务,就是制作假的关引。他对官制这块很熟悉,雕章之类的他们有高手。有这些人才,关引甚至是一般的县衙官牌都不难办,但很少有人敢办。一旦被查出来,诛灭九族一定逃不掉。现在他们干的事,已经够诛灭九族了。
“我们现在虽不知道济南那边的情况,想来他们不会坐视我们两家做大。东平府离我们近,又是府城,一定会派重兵把守。就算暂时还未派去,我们吃下后,也不容易守住。就不去碰那个钉子了,留给仓乡那些人吧!我估计仓乡一定会去攻东平,我们提前攻下后面的城,还可以抢在他们前方。”
其它的事刘病愈没明说,意思大家都懂了。抢在仓乡的前方,应该能捡到一些人。
第四十九章 失败者的待遇
济南府在山东境内,是座重要的大城。这里地势居中,占据地理优势,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可如今的济南府,四扇城门虽然大开,来往的人却不多,这少量的人中,多是金人,还有些吐蕃、蒙古人。以前最多的宋人,已经下滑到金人之后。失踪的宋人,多半已经投到仓乡的义军中。
这天阴云密布的济南府,三骑从官道奔来。来到东城门口,被一个守城士兵拦住。领头之人亮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铁牌,拦路的士兵赶忙让开,三人冲进城中。没过多久,这三人出现在济南府军营。
他们来得很是时候,在济南府若大的主营中,十多个身穿将服官服之人,正在营中议事。三人一进主营,很识趣跪在地上。
“末将安怀元、仆善、安真致拜见单大人、乌将军、各位将军。”
任何人进到主营来,都会引起众人的注意,这一点不稀奇。但大家看三人的眼神很特别,有嘲笑、冷漠、愤怒,没一个带着可怜或是同情的眼神。特别是坐在主帅位上的乌古力,怒火中露出一丝杀意,“啪”一扳打在面前案桌上:
“要不是招你们,你们还躲在济阳享福吧?安怀元,王长青都为国牺牲了,你怎么没去死?”
跪在中间的安怀元虽早有预料,还是没能忍住惊惧,吓得满头大汗,爬在地上回答:
“将军,我们也想亲自来给你汇报,怕牛头山的那帮山贼攻济阳,只好死守济阳。就算战死城头,也不能让他们破城。”
“啪”又是一声更大的声音传来。乌古力的脸色由红变成紫色,安怀元不这样说他还不生气,一说连不是济南府的将军也忍不住。坐在右首一个肩宽背阔,头大脸方的老将说:
“你也知道那帮人是山贼,我听说那帮山贼不过几百人。乌将军派给你们的兵力、加上临邑的兵力有一千多。人数多出他们几倍,你们居然打得只剩下三百几十人,仓皇逃到济阳,我大金何时出过你们这样的将军?”
安怀元急得一时没能说出口,他的堂弟安真致不错,转过头对老将说:
“赫斯将军,他们绝非是一般山贼。我也和宋军战斗过,论战斗力他们不在宋军之下,论计谋更是、更是很难有人比得上。我们之败,并不是败在他们的武力上,而是……”
“够了,”乌古力一声怒吼,将安真致的话打断,指着安真致,看着没开口的仆将军仆善:
“你们两人虽是朝天卫的人,既然派到我济南来,我就有权管。你们倒是逃得快,三个人去,还能有两人活着回来。让你们去帮安怀元,你们帮的什么忙?”
坐在右边第二人,是个长得十分精壮、全身肌肉如搞健美之人的壮年男子。男子看了乌古力一眼,淡淡说:
“乌
将军,他们的事我自会处理。我说句公道话,他们只是去帮忙,并不占主导,兵败之责是主将的问题。”
壮年男子的意思很明显,要怪就怪安怀元。乌古力虽有心护短,安怀元的罪太大了,又当着这么多人。从案桌的圆筒中抽出一支将令,将令上只写了一个字、斩。乌古力的力气很大,随手一扔,竟砸到数米远安怀元的头上。
“将安怀元拖出去斩了。”
此时的安怀元十分硬气,一点没求饶。被进来的两个士兵押住双手,转身正要推出去,坐在左首的单赫正站起来:
“且慢。”
在坐之中,全是有品级的官将。单赫正是从四品,论品级,只有右首的老将才和他一样。要真正算来,他才是济南府的老大。所以他的话很管用,不用乌古力开口,两个士兵又将安怀元转过身来。
左边是济南府的官将,右边坐的全是外来支援的将领,一个身穿一套青色盔甲、脸型偏瘦、长着一对三角眼的年青人笑道:
“单大人,这种无能之将,莫非你还要为他求情?”
“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可鲁莽行事,我有些事要问他。”单赫正说完,来到安怀元面前:
“安将军,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仓乡那批人身上,对牛头山不是很了解,你将牛头山的情况详细说来。”
没人想死,安怀元很是感激地看了眼单赫正,点头说:
“牛头山原本只有五百人左右,能战者不足四百。他们盘踞在那些已经有三十几年,因为地势险要,从未被官府清剿过。虽没有与他们战斗的记录,论个人实力,应该在仓乡那帮人之下。他们之所以变强,完全是因为刘病愈当了他们的大当家。
刘病愈当上大当家之后,厉兵秣马,对山里做了大量调整。加之从刘府出来的两百多人加入,他们的实力提升不少,又加上地势险要。我们虽有一千多人,无法强攻。王长青使计,利用牛头山二当家曹运生,将他们引下山来攻击……”
安怀元现在宁可用自己的性命,换刘病愈那条小命。实在不能换,哪怕换对方一只手都可以,他对刘病愈的恨意可见一斑。所以他为了报仇,说得一字无虚。他的话说完后,很快质疑声来了。刚才说他无能的年青将领说:
“世上可能再也没有像你们这样蠢的人了,居然想利用他们的二当家,去剿灭他们?第一次你们中计,不是刘病愈有多高明,是你们太过愚蠢。你下令强攻那么险要的牛头山,其罪当诛。
第二次犯了兵家大忌,明明上过一次当,还想倾巢而出?他们有险要为屏障,就算用百来人守,你们几百人也难攻上去。这种好机会要换成我,我也会抽出人去袭击临邑。后面那个赚你们入城之计的确高明,你们
连连犯错,不被灭简直是天理不容。”
安怀元一脸涨红,现在他也知道年青将领说的这些。可当时能醒悟的人,就算是这个年青将领,十有**也会和他一样。他认识这个年青人,是恩州的将领,名叫完颜真。在军中的地位比他高,人也的确比较聪明。但他绝不认为完颜真,能聪明到可以对付刘病愈。
赫斯将军也是一个事后诸葛,点头附合:
“完颜将军说得不错,并不是刘病愈有多聪明,你们犯的错太多,方有此惨败。”
“不是这样,”安怀元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品级。可以说他笨,但绝不能说刘病愈不聪明。他向单赫正跪下:
“单大人,我从未遇到有刘病愈那样狡猾之人。我们一连串失败,开始连怎么失败的都不知道。他不过几百人,战果却不比仓乡那几千人差。他们的损失更是少得惊人,这几仗下来,我虽不了解具体的数字,但他们的损失,应该不足一百人。绝不能放任他们,宁可暂时不对付耿京等人,也要派兵去将刘病愈灭掉。否则它日定成我金国大患。”
“胡说八道,”毕竟是自己的手下。几个外将说那些冷嘲热讽的话,乌古力听得很是刺耳,卫顾安怀远的心增加两分:
“现在剿灭仓乡那帮人才是大事,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牛山头和仓乡那帮人有没有勾结?”
在安怀远来之前,他们就分析过,牛山头很有可能和仓乡有勾结,要不然也不会攻下的三座城都相连。他们嘴上虽看不起刘病愈,刘病愈能打得安怀元找不到东南西北,谁也不可能真当牛头山那帮人,只是几百个普通的山贼。
安怀元见乌古力能问他,知道对方的卫顾之心,忍住报仇的冲动:
“应该没有,开始我们问过曹运生,曹运生说他曾经劝刘病愈去投仓乡,但刘病愈没答应。”
单赫正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眼众将领:
“他们没有勾结,我们要轻松些。照目前来看,仓乡的人数虽已近万,但并无攻下我济南府的实力。如果仓乡的人聪明,不可能死守在那两座城中,他们应该会去攻击东平府。我认为应该增兵东平府,堵死他们他去路。”
赫斯将军点点头:“我们只有六千余人,如果去攻他们其中一座城,短时间很难拿得下。要是另一边的援军赶来,我们会有大败的可能。我赞成单大人之人,东平现在有近千人,他们在各县收些回去,有一千多人。我们这边再派两千去。三千多人,我看这帮刁民如何攻下。”
单赫正虽不是武将,脑袋一点不差,他的提议没人反对。乌古力看了眼愣在旁边的安怀元: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就在军中做一个骑兵谋克,随军去守东平吧!。”
第五十章 坦诚相告
上百辆简陋的马力板车,和数百男女,组成一支长长的运输队,从临邑东门外走来。临邑东城门口,挤了不少围观的人群。一骑从人群中跑出,很快来到运输队中间。
“哥哥,伯母可在里面?”
这次大搬迁,刘病愈不放心,带着两百人亲自到牛头山指挥。在他旁边有一辆蓝布头遮顶的马车,他朝问话的沈大牛点点头。对方还没来得及见礼,车帘掀开,陈惜春扶着孙氏走出来。
“侄儿沈大牛拜见刘伯母。”
“大牛快快请起,”孙氏将沈大牛扶起:
“我听安儿和惜春说了你的事,你母亲苦了一辈子,还好有你这个孝子在身边服侍。虽早早就走了,也算是没留多少遗憾。以后抽些时间,让安儿和你一起还乡,替你母亲重修墓地、找些方外之人做场法事,告诉她你已经和我们在一起,有了另一个家,让她少担些心。”
孙氏是个贤淑之人,没一来就夸沈大牛的武艺如何,这番话说得十分真诚。沈大牛虽有些傻,听懂话还是没问题,再次朝孙氏跪下:
“多谢伯母,我母亲知道,她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孙氏再次将沈大牛扶起来,抓住他的手:
“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再叫我伯母,就像安儿那样叫如何?”
沈大牛呆了片刻,激动直点头,再一次给孙氏跪下:
“拜见母亲。”
沈大牛是个老实人,孙氏并非完全是看在刘病愈面上才这样。收了一个儿子,孙氏自是高兴不提。刘病愈和宗由来到城门口,早就在这里等待的铁头欣喜说:
“将军、二哥,我们去外面招人的几十个弟兄回来了,还带来两百一十几人,全都符合当兵的条件。马大哥他们正在军营教那些新来的弟兄。”
刘病愈有些惊讶,派大家出去招人是他的主意。占领临邑后,城中可以当兵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得派些家在附近的人上门征兵。他知道不可能一个都招不到,但能招到两百一十几人,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铁兄,你派人将大家安顿好,我们去军营看看那些新兵。”
在军营左边的练兵场,四百多人的队伍,组成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阵。阵型按刘病愈的要求,第一排是盾牌兵,后面几排是大刀、长枪、弓箭兵。大家都没有骑马,拿着新式武器,一排排分开教学。
第一排的盾牌兵重复做着举盾、收盾、蹲下的动作。教他们的人是个壮年男子、盾牌兵都头谢强。谢强教得颇为认真,虽只有三个动作,他发令比较慢。有任何人做得不规范,他都要亲自去纠正。
为了教学方便,队伍分得较开。第
二排的大刀兵,由马向南、马明宇父子负责。第三排的长枪兵,由宗庆、闵盛言负责。第四排的弓兵,由余三和闵家湾的年青人闵江负责。基本算是一个阵型,由大家分开教学,这样能让夹杂着的新学员更快领悟。
刘病愈在旁边看了一会,对大家用的这个方法很满意。每个新学员旁边,都夹杂着一个老学员。阵型虽不怎么齐,比起一些新的队伍要好得多。他在旁边看了一会,走上点将台,将大家的训练暂时叫停。
“我叫刘病愈,欢迎各位新来的兄弟。不知大家现在知不知道,我们后天就要离开这里。虽然要暂时放弃临邑,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大家若是有什么意见或是不明的地方,随时可以提出来,我当着大家的面作答。”
马向南等人为了保密,要离开的消息没给这些新兵说。现在刘病愈一说,不少人有意见了。一个脸型较瘦的壮年男子最先站出来:
“我们来从军的时候,并没有说要离开。要是我们走了,就照顾不了家里,以后家里的事情怎么办?”
刘病愈宁可招不到人,也得将有些事情说清楚。他知道,有些弟兄下去招人时,有可能像搞传销那样,只顾拉人,欺哄吓诈之类的手段都可能用上。
“大家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说明对官府那边,已经没有多少畏惧之心。无论在什么地方,我劝大家不要和家里联系。当时我就给去招人的弟兄说过,让家里对外人说,你们外出做事未归。家乡消失一个人,大不了被列为失踪或死亡名单。你们不要紧,地方官员绝对不可能去核查你们的消息,不会连累到家人。
家里实在是离了自己不行的那种,要么将家人带来,和我们一起离开。不瞒大家,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要去南边,回到我大宋。要是不愿带家人离开,又不愿随我们一起去南边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下面的众人都呆住了,一个年青人站出来:
“你们给的银子,已被我家人带回去了。现在我没银子赔给你们,这怎么办?”
“是啊,谁有五两银子带在身上?”最开始问话的壮年男子说:
“当时你们怎么不说清楚?要是知道会去南边,我还不如就在家里。现在银子也被家人领走了,你让我们拿什么还?”
这些事大家都是第一次,难免会考虑不周,刘病愈哪会为了那点银子多耽搁时间:
“这事开始没给大家说清楚,害得大家白跑一趟,是我们的错,银子就算了。谁不愿跟我们一起去的,我们绝不强留,将我们的武器留下,现在就可以离开。”
“将军?”马明宇和许多人一样,一脸不甘,正要劝说,被刘病愈打住
。很快,四十多人从队伍中走出来,放下武器后,带头的壮年男子说:
“不是我们不愿意抗金,我家里没安排好。以后安排好家里,一定会来投牛头山。”
“我们也一样,安排好家里后,一定会来相投。”
刘病愈暂时没回答,见再没人走出来,心里松了口气:
“要走的,每人发十斤米,去吧!这里的事情,希望大家暂时不要到处去说。”
还好,只有四十六人离开。刘病愈将几个高层招到主营,见大家有些郁闷,笑着说:
“没必要为此想不开,此事我们的确有责任,招人的时候没说清楚。以后无论在哪里,让派下去的弟兄尽量说清楚。现在留下的这些人,才是真正想从军报国的弟兄。能花些银子,试出这些弟兄的诚心,已经很值得了。”
宗由点点头:“将军说得是,我们就不提那些人了。这些天东平府和仓乡那边有没有动静?”
为了能在情报上不吃亏,刘病愈专门挑选二十个脑袋聪明、口才不错的士兵出来,作为他的第一批情报兵。暂时由铁头负责,现在铁头没在,还好另外几人也知道,宗庆说:
“我们打探到的消息,仓乡占领的那两座城,只是士兵,就已经突破一万人。但济南府那边听说兵力也不少,有六千几百人。有济南府那边死死盯着,他们好像不敢分兵去攻击东平府。东平府那边听说在几个县抽兵回防,起码有一千多兵力。”
刘病愈摇摇头,仓乡那批人反应太慢,可能又有些舍不得到手的城池,没能在这几天去攻东平。他有很大的把握,济南府一定会出兵助东平守城。
守城不一样,那些人是正规军,就算只有两千人守城,仓乡四五千人也难攻破。要是全军出动,又怕济南府那边的军队从后方攻来。仓乡看似很风光,现在面临的大麻烦若是不解决,他们会很危险。
“仓乡和我们一样,也都是义军,我们要走,还是要派人去通知他们一下。等会派个弟兄去给他们说,我们会去攻费县。要是他们有意联盟,可以派人来谈谈。”
马向南皱了皱眉头,提醒刘病愈:
“他们若是有心联盟,早就派人来了。他们人多势众,看不起我们这点人。我们要走,提醒他们可以,再谈联盟的事就没必要了。”
刘病愈暗自叹了声,他还抱着一点幻想,想与仓乡合作。要是两家能合作,他有足够的实力去攻击东平。见马向南劝说,他没再提联盟之事。
“我们这次去费县,不但人多,要运去的东西也不少,到时候马匹先满足运送东西和老弱妇孺。我们商量一下,途中要注意的一些事。”
第五十一章 无法改变的选择
丈多高的城楼上,一排排着装统一的士兵,一手立着刀枪,双眼瞭望远方。不知站了多久,许多人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如一具具雕像。
泰安虽是座县城,却有四座城门。和其它城一样,都以东面为主城门。在主城楼上,二十多个穿着很不统一之人,表情却是很丰富。大半带着忧色,看着远方怔怔发呆。
“唉!没想到济南府那边的反应如此快,居然不来攻打我们,选择派兵去支援东平。如今我们前后被堵,大家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仓乡的人当然知道他们眼前的难度,他们知道得更多,济南府派出两千人,绕道去支援东平。现在的东平府,已有三千多兵力。他们除非举所有兵力去攻,才有绝对把握攻下东平。但要是正在攻城,济南府那边派兵去袭击他们。内外夹击之下,他们很有可能大败。
开始他们以为济南府会派兵来攻,结果对方棋高一招,根本没上他们的当。耿京的担心,也是许多人的担心。在耿京四周之人,全是仓乡中高层,军师韩庸说:
“大首领不用急,我们已去四方邀请各路英雄,再有几千人来投,我们就可以放心去攻打东平了。一旦拿下东平府,东平全境也很快是我们囊中之物。凭济南府那四千余兵马,再无力与我们对抗。”
提起招人,耿京脸色并没有多高兴。他们攻下两城后,已招到几千人。目前他们的兵力,已有一万两千人。人心不足,这么多人也让他们高兴不起来。耿京说:
“不能在这里呆得太久,我们不一定非要走东平。我的意思要不要派支军队,去攻济阳那边?”
众人还在考虑,一大队人马出现在远方大道上,朝城这边走来。耿京惊讶问:
“那些是什么人?”
一时没人能回答耿京,待这群人渐渐走近,眼力很不错的付飞惊喜说:
“好像是归义庄的英雄。”
“的确是他们,”李铁枪接道:
“大哥,我们快去下面迎接。”
李铁枪虽没有明说,大家已经能猜到。这群人起码有上千,其中还有不少马车、板车辎重等等。归义庄他们都知道,看样子归义庄是举庄赶来。赶来的目的,十有**是来投靠他们。
一群人匆匆走出城门,一直走到外面的官道上。人未近、耿京朝前方几个骑马的人拱手一礼:
“耿京见过贾庄主、柳先生,各位兄弟。”
“见过贾庄主、柳先生,各位兄弟。”耿京见完礼,李铁枪带着众人纷纷见礼。前方数骑,几乎全是归义庄的高层。贾瑞等人跳下马,抱拳还礼:
“听说仓乡众英雄占领禹城、泰安,正在大聚义军抗金兴宋。我归义庄上下皆有抗击暴金、投奔大宋之心。今举庄来投,还望仓乡众们英雄接纳。”
这番话要是刘病愈听到,保证会深恨自己声望不够。归义庄将他们当成小弟,一去就想坐上老大的位置。在仓乡这些人的面前,自动当成小弟,说出这些话,生怕别人不要似的。
耿京当然知道这些是客套话,脸上的笑意要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我仓乡正缺少像贾庄主这样的英雄,为我们指引方向。客气话不多说,大家快随我们入城。二弟、韩先生,快快安排众兄弟,带诸位英雄去休息。”
城中出来大群人,带归义庄这些人进城不提。耿京等高层,带着贾瑞十多人来到军中主营。耿京拉着贾瑞的手走向主帅位,对方赶忙推开:
万万不可,我等来投,岂能与大首领并坐帅位。”
“贾兄勿要推辞,凭你的声望,绝不在我耿京之下,有资格坐在上面。”耿京正色道:
“贾兄能来相投,足以见归义庄众英雄的诚意。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也没必要说其它虚言。我仓乡现在是义军,逐渐会朝军制方面改进。要是贾兄当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暂做我仓乡诸军都提领如何?”
同来的归义庄众高层呆了呆,耿京的意思他们知道,以后他们会规范称呼,不再叫什么首领之类的了。诸军都提领,是行使各种兵种的提调带领之职,绝对算得上是义军的第三号人物。贾瑞一来就能当上此职务,可见耿京对他的重视。
贾瑞十分感动,贾文仲几人比他更感动。怕他再次拒绝,贾文仲说:
“多谢大首领对我们如此信任,我们举庄前来,怎会不将这里的弟兄当成一家人。”
“既然大首领对我们如此信任,再推就说不过去了。”贾瑞瞪了眼贾文仲,他其实很欣赏刘病愈,可刘病愈的人太少,力量太弱。贾文仲三人回去复命后,再三商量,以绝大多数的选择为准,来泰安投仓乡。
大家坐到该坐的位置后,又是一番客套。过了一会,外面的站岗士兵,带着一个年青人走进来。
“大首领,牛头山派人来,说有事要见大首领。”
正在培养感情的众人有些惊讶,一些人甚至想到有些方面,一脸激动站起,耿京就是其中之一:
“哦,小兄弟有什么事,快快坐下说话。”
来人是年青力壮的宗庆,宗庆扫了眼在坐之人,虽然知道很难再招到归义庄的人,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失望。他没有坐,朝耿京一礼:
“在下宗庆,奉我家将军之命,来此给众英雄说件事。我们决定放弃临邑,明天就离开那里。”
这下轮到仓乡众人失望了,耿京不愧是义军首领,没有受宗庆的话多少影响:
“你们将军是不是刘病愈刘公子?”
见宗庆点头承认,耿京惊讶问:
“大家在这里共同抗金不是很好吗?为何要放弃临邑?你们准备去什么地方?”
宗庆将刘病愈说成将军,脸色稍有些发红,没敢看其他人的脸色:
“将军说,我们势单力薄,就算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去前方,看能不能占些小城,为大家去南边尽一把力,我们会直接去沂州。”
“去沂州?”耿京回头看了眼贾瑞,对方虽惊讶,并没什么表示。坐在左首的韩庸问:
“沂州是我们去南边的必经之地,看来刘公子想快些到达南边。你们现在有多少兵力?孤军深入,你们就不怕有被金兵围歼的危险?”
来这里宗庆心里并不支持,可以说完全没必要。不过刘病愈也说得对,大家都是义军,虽无法合作,走了怎么也要讲一声。要不然为此打乱他们的部署,对他们造成大的损失,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我们尽量不走大道,应该不会遇到多少金兵。现在我们有近九百个兄弟,就算遇到小股金兵,想来也能应付。”
韩庸脸上露出一丝鄙视,他知道一些临邑的情况,那边混了这么久,还未能突破一千人?这点人马,敢孤军去沂州?他正在想刘病愈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耿京说:
“万事小心,你们要去沂州,就得经过东平府的地盘。现在济南那边已支援东平府,东平府的兵力已达到三千多人,在那里一定要小心,要不最好改
道,不走东平府。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办到,绝不推辞。”
“多谢耿大首领,我们都已经准备好,暂时没什么需要的了。”宗庆谢过礼:
“若是仓乡这边没什么事,在下就告辞了。”
宗庆走后,耿京叹声说:
“刘公子虽年青,才智方面少有人及。可惜他要走,要不然与他联手,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也不用再担心四周的金兵了。”
“大首领不知,刘病愈虽有些才智,却是个名利心极强的人。”贾文仲本就不喜刘病愈,现在见对方先要开溜,心里更加不爽:
“此人去我归义庄,想招揽我们。卖弄他的文才,想激我父亲加入他们。后来见我们不答应,又推我父亲为大首领,但什么东西他都要一把抓,想将我父亲当成傀儡。如此毫无诚意,我们皆很反感,所以未曾答应。”
“真想不到刘病愈会是这种人?”这些话要是别人说,仓乡的人还可能不会相信。由贾文仲的嘴里说出来,连耿京也很是惋惜摇摇头。韩庸说:
“此人的名利心的确非常重,宁可单干,也不愿与众义军一起行事。上次他们来联系,可以和我们结盟,但以何种方式结盟、结盟后听谁的他一点没说。我仓乡虽自认不算很大,比起牛头山要大上不少吧!他居然在我们面前打起那些算盘,还真是年青气盛啊!”
归义庄不少人有些震惊,这事他们没听说。没想到刘病愈敢在仓乡面前充老大,还真是敢想。贾文仲一阵冷笑:
“如此心胸,岂能干在事?可惜了跟他去的那些人,迟早会被他所累。”
韩庸看了眼柳亭,见对方一直没开口,笑问道:
“柳兄,想必你已知道刘病愈去沂州之意了吧?”
“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些猜测。”柳亭谦虚说。韩庸也不知相不相信,说出他想到的答案:
“他们打的好算盘,让我们在这里吸引住金兵主力,他们放开马儿跑,轻松南渡。先我们一步去那里还有个好处,他们能更快打出名声,好招到更多的人。”
众人大惊,连耿京也站起来,很快又坐下,不过脸色不怎么好。贾文仲说:
“刘病愈好奸的计,要是不军师所说,我根本无法想到。要是这样一来,好处全都被他们占了,我们留在后方,还要给他们挡大军,哪有这么便宜之事?军师,我们绝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大公子说得是,”一个中年男子愤声站起:
“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军师,你得想想办法,绝不能便宜了他们。”
韩庸摇了摇他手中的白羽扇,不急不缓说:
“他们先行,对我们也不是没有好处。东平府有三千多兵马,怕我们去攻击,一定会四处派人打探。要是打探到他们要过去?为了不让他们在自家地盘上站稳脚跟,那些官兵不会不管的。大首领,可以让张安国他们撤出禹城,我们这边也准备一下,准备进兵东平,看能不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耿京听得懂韩庸的意思,有些担心:
“万一东平府的兵马不出来呢?”
“他们一定会出来的,”韩庸说得很有把握:
“牛头山的人撤走,多少对我们有些影响。我们不能一直呆在城中,这样容易被困死。放弃禹城,有贾兄等英雄相投,我们现在的兵力,已经可以分兵出去。现在就看他们走不走东平府了,我想他们应该不可能绕道去沂州。”
第五十二章 东平府的同道
茂密的森林在山野间,形成一片极目不尽的林海。大道小径,在崎岖之地断断续续,被山遮林隐,再多的人走在路上,也看不出有多热闹。
一大群人,组成一串长长的队伍,在阴沉沉的天空下翻山越岭。这么多的人,就算被狼群遇上,也不敢轻易招惹。
刘病愈和沈大牛骑在一辆马车旁,从掀开的马车窗帘内,陈惜春递出一个竹筒:
“少爷,天气闷热,多喝些水。”
刘病愈对着陈惜春笑了笑,接过水竹筒喝了一口说:
“这天真热,那些外出打探的兄弟怕是更受不了。传令下去,大家在前方休息一会,吃饱了再赶路。”
“哥哥安排十分周到,那些兄弟皆骑着马,并不是很辛苦。”沈大牛跟着刘病愈没几天,对他已经佩服得无复以加。
刘病愈让他们三个当家各守一头,前面有闵盛行几人开路,后面有马向南几人押尾。两头押着大量物资,中间全是些老弱妇孺。四周派出二十多人,从远到近打探,另有二十多人替换。如此行军,当世很难有人能打他们的伏击。
刘病愈不得不小心,这里的人不但有他全部家底,还有他的亲人。为了能保证平安,他宁可放缓速度前行。所以出现已经三天时间,并未走多远。
在他们前方有一座两三百米高的山,一口碗大的泉水流经山下。山下左右各有一条路,大家走到右边大道旁依山而歇,很快在右边山下,围了不少人。宗由几人走来,宗由对刘病愈说:
“将军,我们已到东平府的地盘了,走的这条路并不是很隐秘。要是被东平府的兵马探到,他们出来攻击我们怎么办?”
刘病愈也想过,他们要是不走这里,要绕不少路。
“他们来攻我们,除非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走这条道。这条路离东平府不近,等他们得到消息,我们已经走了很远。那些官兵主要的任务是守城,在对我们所知不清楚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冒险出来攻击我们。”
刘病愈的解释很有道理,大家稍稍松了口气。沈大牛对他们的小心不以为然,看了眼旁边马车上的几大缸东西:
“哥哥,那些是什么东西?为何密封得如此紧固?”
“那些是酒曲,是以后用来酿酒之物。”刘病愈还是在牛头山时,就开始制作酒曲。那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难做,但要花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弄好。为了以后着想,他没有放弃那些还未制作好的酒曲。
沈大牛一听是酒曲,十分感兴趣。正要问话,从前方奔来三骑。
“将军,我们在前方的留子村发现大量人马。”
“发现大量人马?”一些坐在地上之人
也被惊起,刘病愈问:
“大概有多少?能不能看出他们是些什么人?”
一个壮年男子回答:“不知道,从外面看大概有三四百人。那些人的穿着很普通,在四周十分散乱,看样子像是道上的弟兄。”
刘病愈看了大家一眼,见全都在考虑,他问:
“在东平府地界,有没有大的绿林势力?”
“有,”闵盛行说:
“在东平府的长岭一带,有个几百人的势力。他们的大当家叫陈顺,人称丛林豹。二当家范邦国,人称金刀客,两人的武艺都不弱,就是他们做事太过,连普通老百姓他们也抢,在这一带不得民心。”
刘病愈皱了皱眉头,牛头山以前虽是山贼,并不抢劫百姓。说他们是山贼,不如说他们是自耕自足的百姓。这些所谓的绿林好汉,讲的是道亦有道,一般很少有名声不好的山贼。宗由接道:
“我和他们三个当家还算熟悉,这些人虽抢百姓,有时是没吃的了,逼于无奈。反正我们要经过那里,如果那些人真是他们,我们不妨去看看,说不定能将他们招过来。”
要是能招过来,刘病愈当然不会嫌弃。他有的是方法,能让起码大半的人改邪归正。他点点头:
“此事不急,我们这顿饭吃完,要一鼓作气走出东平府地界,免得节外生枝,等会吃过饭再去。”
人多好办事,在山脚下,架了数十口锅。陈惜春在离刘病愈不远处,将一大盆切好的荤素菜食,倒进一口沸腾的大锅中。里面传来的阵阵米香,让人很是期待。
这是吃正宗的大锅饭,天气太热,大家不可能天天吃面饼。辛弃疾让大家煮一大锅饭,将菜和食盐全放进锅里,煮出来的饭并不比炒的饭菜差。
在大锅前忙活的多数是老弱妇孺,数百个主力堵在山两头。他们这种阵势,一般赶路的人很难有勇气从这里经过。偶尔有路人,也都远远绕道而行。大家饭还未造好,从前方大道又奔来几骑。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跳下马,朝宗由抱拳道:
“长岭贺刚,见过宗当家。”几个高层互看一眼,宗由指着刘病愈:
“贺兄弟不必多礼,这是我山东宋军的首领刘将军。”
这个称呼让中年男子惊了一脸,转身又朝刘病愈拜见。
“大当家派我到前方办事,听在前方打探的兄弟说,牛头山的众位英雄在此,特来拜见一番。要是各位英雄不嫌弃,去前方留子村如何?大当家和众兄弟都在那里。他们看到众位英雄,一定会很高兴的。”
凭现在的实力,刘病愈一点不怕几百个山贼。他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叫贺刚的人说话声音有些急躁。仿佛事先打
过草稿,很想一下子全说出来。当然,对于这些山贼来说,看到他们这些自封的将军,有些紧张也很正常。
“我们定会去拜访,贺兄,不知你们在留子村干什么?听说那里没什么天险,就不怕东平府的官兵去袭击?”
“这里虽是东平府的边界,从东平府行军到这里,起码要一天的时间。有一去一来的时间,我们早就走了。”贺刚傻傻笑了笑:
“不瞒刘将军,听说东平府各地方的官兵,有不少被招集到府城,现在留下的官兵很少。我们准备去攻击平乐县,虽不敢学各位英雄那样占城,做一笔大的买卖,够兄弟们吃上一阵了。”
刘病愈恍然点头,东平府只有三县。为了对付仓乡的人,他们将地方官兵集中到府城。现在几座县城空虚,的确是攻城的好时机。他有些意动,长岭的人看来胆子也够大,不知有没有招过来的可能。
“贺兄,现在各地同道,纷纷加入到义军中来。不说我们,仓乡的英雄正在广招四方好汉。你们难道就没有加入义军的意思?”
贺刚想了想,带着一脸苦笑说:
“我长岭被不少人误会,名声有些不好。几位当家也商量过,一是怕仓乡的英雄看不起我们,二是怕就算投过去,也只能干些打杂的活。我大当家说过,谁要是能公平对待我们,我们随时可以加入义军。我长岭上下六百号弟兄,随时可以跟他们走。”
宗由几人一脸激动,他们没想到会如此简单。如果贺刚说的是真话,他们一定能招揽到长岭的人。不待刘病愈开口,宗由说:
“大家都是宋人,都有一颗报国之心。英雄不问出身,岂会看不起谁?贺兄弟就在这里休息一会,我们吃过饭一起去留子村如何?”
贺刚有些为难:“不是不愿意和众英雄一起,大当家派我去前方办事,实在不能耽搁。等会你们先去,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就此别过众英雄,等会见。”
贺刚走后,沈大牛兴奋说:
“六百人,我们要是招到,就有了一千多。就算占领一座大点的城池,想来也能守住了。”
刘病愈问宗由:“你认不认识这个贺刚?”
“不认识,以前我去过长岭几次,可能对方认识我吧!”宗由的话说完,闵盛行也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见刘病愈的样子有些奇怪,问道:
“将军莫非怀疑他?”
刘病愈想了想说:“此人能说会道,看样子应该是长岭的高层,没想到你们都不认识。今天的事感觉有点巧,让人一时有些意外。”
刘病愈说完,陈惜春的声音传来:
“少爷,你们可以吃饭了。”
第五十三章 试探
无论想不想得通,饭还是要吃。刘病愈吃得很慢,陈惜春见状问:
“少爷,你在想什么事?”
陈惜春虽仍叫刘病愈少爷,在心里已将对方当成她的丈夫。刘病愈没有隐瞒,将刚才的事说出来。
“我感觉那贺刚很急,说话急、行动也急,一番话说完就急急离开。他也不知干多急的事,居然连个手下也没带。虽然都是些小问题,小问题多了,就会成为大问题。”
陈惜春哪会反对刘病愈的话,深以为然点头附合:
“既然怀疑他,那我们就不去留子村了,绕道走还不行吗?”
“绕道走还真不行,”这个时期的路,让刘病愈大为伤神。人马倒都能行走,但一些地方,马车、板车就不一定了。只要过不来的地方,都得要大家抬过去,十分耽搁时间。
“这附近的路,听说只有这条最为大套。我们的车马辎重太多,只能从这里走。”
陈惜春将筷子插到饭里,静静想了一会,想到一个主意:
“可以先派个比较熟悉他们的人去,如果真是他们,我们再去也不迟。”
刘病愈摇摇头,这种事几乎是无凭无据,他不好给几个高层说,只能说给陈惜春听: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阴谋,派去的弟兄会有危险。人可以派,但不能去认人。”
……
牛头山还有不少人在吃饭,一骑从山下冲出,一路毫无停歇,没过多久,来到十多里外一条丫叉路口前。在路口的三个男子互看一眼,中间个中年男子拍马上前两步,朝奔来的闵盛言抱拳问:
“你是何人?要到什么地方去?”
闵盛言是自动请樱来此,这条路他走过几次,对这里也还算熟悉。虽不是绿林中人,对这一套十分在行,抱拳回礼:
“你们是不是长岭的朋友?”
“正是,”中年男子回头看了眼后面:
“我长岭的兄弟如今在留子村办事,朋友要是走大道我们不反对,但现在不能去留子村打扰。”
闵盛言来时,刘病愈已将心中的怀疑说给他听。他是刘病愈的铁杆粉丝,刘病愈说这些人可能有问题。其他人可能还觉得刘病愈太过小心,在他心里完全没有怀疑。复了三人两眼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我们是牛头山的义军,听闻长岭的朋友在留子村,这是我家将军写给你们大当家的信,希望朋友能快些转交给陈大当家。”
“原来是牛头山的朋友,”中年男子重新见完礼,将信收下:
“我这就去交给大当家,朋友要不要同去?”
闵盛言很想去看看,可他不认识陈顺,怕坏了刘病愈的计划,想了想还是打消去查探的想法:
“将军命我将信交到你们手中就返回,我就不去了,告辞。”
在闵盛言去的岔路口前方数里,有一座十多丈高的大山。大山脚下,有个二十多户
人家的小村庄。此时这座小村庄里里外外,聚集了三四百人。一些人坐在地上围了一圈,一些三五成群躲到屋檐下乘凉。不用进村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显得十分嘈杂。
在一间较大的瓦房中,五个男子围在一张大方桌前。除一个圆脸短须、长着一个大红酒糟鼻的老者,另外四人都有些紧张。要是宗由在,这五人他能认出三人。其中一个算是他们的老熟人、被他们打得连连败北的安怀元。
一个身材较高、身上肌肉精壮结实的中年男子看向安怀元,见他双手死死抓住茶杯,笑着说:
“安将军没必要担心,赵大人之计简直天衣无缝,就算那刘病愈是在世诸葛,也绝难看出端倪。只要他们一到,就算没有那些老弱妇孺,他们也难从我们手中突围。”
说话之人叫陈顺,是长岭大当家。他虽有些紧张,更多是高兴。一旦这次事情办成,他们就能得到金国朝廷招安,以后吃穿皆不用愁。
安怀元没有陈顺那么乐观,这次能来围剿刘病愈众人,他口头立下了军令状。要是再有什么闪失,谁也无法保住他。
“万不能小看刘病愈,此人极为聪明,我怕他从贺刚身上看出什么。以前我们派曹运生去牛头山施计,就不知怎么被他看穿的。他们这次带着所有人大迁移,一定会比平时更加小心。”
吃一堑长一智,安怀元经过几次惨痛失败,比起以前更聪明些。并坐在陈顺旁边的中年男子说:
“既然怕他看出来,当时为何不派我长岭的兄弟去?当然,你们派的那个贺大人也不差,连赵大人都很满意,我不相信有人能看出他有问题。”
安怀元懒得回答,自从曹运生失败后,他再也不相信这些山贼,能干出什么大事。旁边的老者叫赵品志,是东平府的知府,也算是东平府的军师。这次事关重大,赵品志也不放心派山贼去,才改由东平府一个聪明的官员,去刘病愈面前表演。
赵品志被两个山贼头目赞了几句,带着笑意说:
“有长岭众兄弟帮忙,此事应该不会有问题。一旦将牛头山那些高层引进来,先下手将他们制服。外面的人不用管,自有仆将军他们带的人马负责。就算有人能突围也不要紧,只要能将他们的高层一网打尽,我们就大获成功了。”
赵品志的一番话,让大家放松不少。另一个身材魁梧、长相甚是威武的壮年男子说:
“大人,我们不可在这里耽搁太久。如今府城只有两千守军,要是仓乡那些人去攻?怕是有城陷之危。”
赵品志缓缓点头,长叹一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我东平三县兵少将寡,绝不能让牛山头的这帮人去攻城。一旦将三县占领,前有仓乡众贼,后面又是牛头山的人,我们被包围住,连粮草也难运到东平去。只要能消灭掉牛头山这帮人,我们冒些险也值得。就算我们只有两千守军,仓乡要来攻,至少要多出三倍兵力,才能对府城有
威胁。仓乡只有一万左右的兵力,我不相信他们敢派那么多人来攻。”
说到东平府那边,谁也没有绝对把握,大家再次陷入沉默。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
“大人,这是牛头山刘病愈写给陈大当家的信。”
赵品志呆了片刻,将信拆开,没看一会,脸色越来越难看,将信递给壮年男子:
“刘病愈说,他们得到消息,有一大群官兵,正朝这个方向赶来。现在他们所在的那座山地势不错,易守难攻。让长岭的人去那里与他们会合,大家在一起守,顺便商量如何对付那些官兵。”
陈顺和同坐的中年男子呆了半晌,中年男子站起来:
“哪里的官兵朝这边来?莫不是府城又派人出来了?”
“不可能会再派人,”安怀元很清楚,他们派出一千五百人,已经有不少人反对,哪还会再派人来支援他们?
“看来刘病愈起疑了,编造一个官兵的谎言来试探你们。”
安怀元并不是很聪明,能猜到这些,全因为他对刘病愈的顾忌。赵品志点点头:
“安将军说得不错,他们应该有些怀疑,来试探你们。两位当家,你们带着长岭那三百多手下过去。解除他们的误会后,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到时我们里应外合,他们一个也别想逃走。”
陈顺脸色唰一下变白,惊声说:
“万一他们已经有证据,证明我们有勾结,我们去那里不是找死吗?我们不去,要去大家一起去。他们只有那点人,就算不打他们的伏击,我们也能将他们全留下。”
牵涉到自家小命,没人是笨蛋,赵品志将脸色放松下来:
“这里什么都安排好了,最好打他们伏击。要是我们去那里,还未走到就会被他们发现。一旦被他们占据有利地形,对我们非常不利。你们放心,他们只是起疑,绝不可能有证据。只要你们露面,他们就会消除怀疑。到时候将他们带到这里来,你们就大功告成。以后你们再不用呆在那个穷山沟,进城去吃军粮、大家都能成为我大金的官兵。你们两人,以后还能成为我大金的将领。”
一时间陈顺的脑袋里不知考虑了多少遍,直到旁边的中年男子将他叫醒,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到桌面上:
“拼了,我们先说好。去我们可以去,无论能不能留下他们,我们都要成为官兵。要是你们答应,我这就带着弟兄去。”
赵品志没做多想:“我答应你们,我有些话要交待,你们听好了。”
陈顺领着长岭的人走后,安怀元担心问:
“赵大人,他们能不能引来牛头山的人?”
“不知道,”刘病愈的信送来,使得赵品志的自信大受影响:
“要是牛头山的人只是怀疑,有他们亲自出马,能引来的可能很大。就算不能引来,两帮人都是山贼,他们打生打死,对我们来说都算好事。
第五十四章 露馅
在一条宽平的大道上,前后两帮人马,很快融入到一起。
“陈大当家,这就是我山东义军的刘将军。”
每次牛头山的人报出这个称号,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只有刘病愈和旁边的陈惜春很正常。原本他们叫山东宋军,南宋朝廷还未承认,太说不出口了,大家很有默契改叫山东义军。陈惜春觉得叫什么都正常,在她心里,以后刘病愈不但能当上将军,还能当上丞相。
一番介绍完,刘病愈心里的怀疑几乎消失尽,他没想到这些真是长岭的人。现在牛头山众人的脸色更加不自然,大家都知道刘病愈那封信的内容,现在人来了,还不知如何向对方交待。见完礼后,陈顺问出他们的尴尬:
“刘将军,你们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有多少官兵朝我们这边赶来?”
刘病愈脸色十分自然,连说谎也让他的粉丝些佩服不已:
“我们碰到几个从东平府过来的商人,听他们说,有一大群官兵从这边走来。陈大当家你也知道,我们和金国官兵势同水火,当然要小心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山那边再详谈。”
陈顺面有难色,想了想说:
“刘将军不知道,我们正准备去攻平乐县。官兵恨我们,那些商人也不会对我们有好感,他们说的话未必可靠。我们在留子村还有些东西,有几十个兄弟守在那里。在山野之地始终不方便,不如我们去留子村,商量一下共同去攻平乐县如何?就算真有官兵来,凭我们两家的实力,也不会怕他们。”
“陈大当家说得是,”只为刘病愈的疑惑,在这里耽搁不少时间。宗由有些担心耽搁太久,官兵真的会来。听到陈顺的提议,他是双手赞成:
“有长岭这些熟悉当地的弟兄,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共同去攻平乐县。暂时以那里为聚点,再图前方的城池。”
陈顺大喜,对刘病愈说:
“要是刘将军答应,一旦攻下平乐城,将军若是不嫌弃,我定率众兄弟相投。我想过,在外面小打小闹,还不如参加义军,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再小心之人,也不可能处处防范。刘病愈正缺人手,这个条件他十分心动,终于没再坚持:
“我们岂敢嫌弃众位英雄?好,我们这就去留子村。”
“将军大义,能投奔麾下,是我们的荣幸。”
没过多久,盘踞在大山下的队伍终于整顿好。阵型基本没变,只是宗由铁头两个当家,和长岭的四个高层聚在中间,一路笑谈而去。
马上就能招到几百个兄弟,牛头山众人十分高兴。在前方护卫的队伍,许多人主动找长岭的人说话,其中就有闵盛言。很快他发现一件怪事,长岭这些人全都不善言词。有一句回答一句,从不多话,也从不主动问他们。
两个也就算了,闵盛言骑在马上看得远,几乎看到的全都一个样。长岭的三百多人全在前方,多数人只顾低着脑袋走路,连四周也懒得看一眼。
这个不寻常的情况,让闵盛言疑心大起。他常在外面东奔西跑,见识的各种人都不少。没有哪支山贼有如此听话,简直比一群大姑娘还要内向。
闵盛言来到一个低着脑袋的年青山贼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叫闵盛言,兄弟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权,”年青山贼答完,很快又将脑袋低下。闵盛言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大树叶包裹着的东西,将这个拳头大的东西递到陆权面前:
“这是我们才做的饭团,还是新鲜的。我们才吃过,小兄弟吃吧!”
陆权终于不再低头了,拆开树叶,一个四周还沾着不少菜的饭团出现在他面前。一大口咬下,没过几下,将树叶上沾着的米饭也吃得干干净净。
“多谢闵大哥。”
“一个饭团而已,没什么。”闵盛言说完,拍了拍马背:
“一直走路怪累的,陆兄弟坐上来,我带你一程。”
陆权麻木的脸上出现一丝激动,呆呆看着闵盛言。对方笑着说: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的马已经休息好了,两人坐到留子村,一点事也没有。”
陆权翻身上马,没过一会,闵盛言骑着马朝旁边一条小路走去。陆权正要开口,闵盛言说:
“我们有几个兄弟在这边打探,顺道叫他们赶去留子村。”
因为刘病愈的怀疑,闵盛言的疑心并没有消失,看到这些不寻常的现象,疑心更重。他带着陆权来到一座小山后面,对方听到一句问话:
“是谁不允许你们和我们交流?”
后面的闵盛言明显感到前方的身子一震,从左半脸看去,见陆权完全惊呆。一把匕首很快伸出,架到陆权颈间:
“我能保证在你喊话之前,一刀结果了你。说,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如果我怀疑有半句假话,懒得去证实了,一刀将你结果。”
在队伍中间的刘病愈,并不知道前方那些山贼的情况。开始他还有点点想不通,全是陈顺一人在和他们说话。
此时长岭几个高层已经恢复自然,虽说的话大都是夸奖他们,起码不会引人怀疑。他因为受到几个真人的麻痹,虽有点看不起这些马屁精,一时并没有再起疑,走了一半的路程,林瑞从后面跑来。
林瑞在中后面看护辎重,他们带的东西太多了,尤其是粮食。粮食对大家的重要性自不用说,怕去新的地方缺少粮食,他们将所有粮食都带上。每一段,都安排有人专门管理。
林瑞看了眼陈顺几人,对刘病愈说:
“将军,后面押运的粮草数目有些不对,你来看
看。”
刘病愈听得一呆,粮草他们在出发时就已经统计好,不可能有数目不对的情况,最多偶尔可能会在中途浪费一些。像这种小事,他不可能亲自去管。他看了眼林瑞,朝陈顺几人拱手一礼:
“几位兄弟不好意思,我去后面耽搁一下。”
这种事是牛头山的内务,长岭的人毕竟还没正式加入进来,陈顺几人没理由跟去。刘病愈和林瑞来到队伍后面,马向南和闵盛言几人已经聚在一起等候。
“将军,长岭这帮人真的有问题。我审问过一个叫陆权的贼子,他们已经投靠官府,现在留子村那边藏有不少官兵。”闵盛言几句将审问的消息说出,马向南怒声说:
“这些败类,少爷,我们不能再前进了。就在这里将他们干掉,退回后面那座山去。那里比较容易守,只要将这些家眷送到山顶护住,我们并不怕那些官兵。”
刘病愈额头冒出一层汗珠,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官兵,他的人也不少,现在全副武装已经弄好,他并不太怕官兵。带着这么多家眷去,一旦被对方突袭,他们不知要拿多少人命才能突围。这次要不是他的部下小心,他们可能就没以后了。
刘病愈跳下马,从地上捡起一颗比酒杯大不了多少的石头:
“他们玩阴的,我们也玩阴的。”
在中间的陈顺四个长岭高层有些心不在焉,安怀元恨刘病愈如灭家仇人,畏刘病愈如魔。和刘病愈斗的事,安怀元几乎逢人就说。想引起这些人重视,好早些将他除去。
受到安怀元影响,他们在心里也很惧刘病愈。一时看不到对方,很怕被他查到什么。陈顺与铁头说完话,再次将头转过去,心里松了口气,他们最怕的对象,带着几人赶来。
“将军,后面的事处理好没有?”
“只是些小事,已经处理好。”刘病愈来到陈顺身边,朝前方看去,这里的路有些窄,押运的东西又太多,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他们的人。又走了一段路后,见闵盛言几人已经站好位,对陈顺四人说:
“我以前得到一件宝贝,但不知叫什么名字,想让你们看看是何物。”
刘病愈说完,从怀里拿出一物。加上外面的布,有近一个拳头大。大家来了兴趣,停下来挤到他旁边。陈顺谦虚了一句:
“将军都不知道,我们怕是也没见过。”
只见刘病愈将东西放在左手上,打开一层布,里面出现一张包裹着的白布。他打开白布,又出现一张手帕。一下子将大家的兴趣提升到新的高度,陈顺四人更是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东西,连后面的宗由几人退开,闵盛言几人贴近也不知道。
当刘病愈将手帕解到一半时,他突然抬起头来,说了句陈顺四人听不懂的话:
“动手。”
第五十五章 阴招的回报
在陈顺后面的是马向南,刘病愈的话音刚落,马向南举起右拳,一拳朝陈顺右脑门砸去。这一拳并不是很快,但太过突然。又加之四人的眼睛都盯着刘病愈,想都没想到会有人袭击他们。
一点没出意外,马向南的拳头很精准打中陈顺右脑门。对方连哼都未能哼一声,朝左边倒去时,被马向南一把抓住。
另外的闵盛言、林瑞三人几乎和马向南一起动手。除后面有几人看见,感到十分惊讶外,连前方的队伍也没能发现。
惊讶的还有宗由和铁头,两人还未问出,刘病愈说:
“他们已和官府勾结,留子村有大量官兵埋伏。将他们绑了,让兄弟们准备一下,绝不能让他们逃走一人。”
因为有大量的东西押运,有些地方还要人搬抬,队伍走的速度,和普通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长岭的众人,在五十多骑的带领下,仍顶在前方闷着脑袋走路。
原本很热情的牛头山众人,因为对方的冷漠,懒得再用热脸贴冷屁股,已经从长岭的阵营中撤出来,让他们暗自松了口气。当前方骑马的山贼来到丫叉路口时,一骑跑到他们前方。
“各位兄弟,陈大当家让你们到后面去一下。”
一个高壮的中年男子骑出,问通知他们的闵盛言:
“大当家让我们去后面干什么?”
“陈大当家他们正在和我家将军商量事情,现在走不开。”闵盛言先将对方的一点疑惑打消:
“他们说现在大家已是一家人,让你们骑马的兄弟到中间协防,我们的马匹大都用在押运东西上,骑兵队伍不多。有你们在中间协防,我们的弟兄可以腾出手押运东西,大家能更快赶到留子村。”
这个高壮的中年男子是个头目,知道很多事。他眼睛一亮,以为陈顺说通刘病愈,让他们来保护牛头山的高层。到时候一进入留子村,就能最快将刘病愈几人拿下。暗自高兴,一点没犹豫:
“大家本就已是一家人了,协防是应该的。骑马的弟兄,和我一起去中间保护几个当家。”
这些人还未走到目的地,一群牛头山的士兵来到前方,将队伍叫停。
这里的路比较大套,牛头山的队伍暂时让到一旁,五十多骑很快来到中间。此时中间的车马已经脱节,为他们留出一个很大的空间。五十多骑还想朝后面走,带路的闵盛言说:
“各位兄弟,你们就在这里等,陈大当家和将军他们很快就来。”
中年头目虽有些疑惑,见闵盛言已朝后面走去,以为闵盛言去叫几个当家来,没有询问。带着五十多骑挤在中间的空地上。没过多久,前面和后面来了百多人,许多人手里拿着一张弓。不待他们开口询问,这些手拿弓箭之人,全将弓箭举起,张开弦对准他们。
五十多骑心下大骇,山贼没多少纪律性,就算最普通的士兵,也知道他们已经投靠官兵,有大量官兵在留子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们并不是真要投靠牛头山,只是想将牛头山的人引去。
你们要干什么?”中年头目一把抄起马背上的大刀。前后和左边都有牛头山的士兵,右边是座马难得攀越的山。他没敢冲动,惊声问出。
一时没人回答,没让他们等多久,从后面走来一群人。他们四个手脚被绑、倒在马背上生死不知的高层也在。刘病愈扫了他们一眼,很不感冒说:
“立即下马受俘,一杯茶的时间,谁还坐在马上,一律杀无赦。”
马上的五十几个长岭山贼全吓傻了,中年头目可能以为刘病愈还没给解释,不甘问:
“你们要干什么?我长岭的弟兄诚心投靠你们,为何要如此待我们?”
中年头目刚装傻完,左边一支利箭脱弦而出,他连看都没能看到,利箭一晃刺入他的左肋。箭头深深没入他的身体中,惨叫一声倒下马去。
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吓住,一个年青人可能受不了刺激,拍马朝左边的人群冲去。左边骑马的只有几人,沈大牛比大家都更积极,率先一步迎向年青人。
年青人的反抗意识并未消失,拿着一把长枪,一枪朝沈大牛刺去。沈大牛对这些人的恨意,一点不比其他人少。他一脸冷笑,左锤一挥砸向长枪。
“咔嚓”一声脆响,木制的枪杆一触及断。年青人瞬间仿佛清醒过来,惊声喊出:
“不要,我下……”
此时已经晚了,年青人后面几个字还未喊出,沈大牛的右锤已经砸中他的胸膛。不用他主动下马,他的身体从马背上飞起,大嘴在空中张开,一大蓬血喷出。身体砸到后面的同伴身上,将对方撞下马去。
才杀一人,沈大牛的怒火没能发泄出来多少,对着前方发呆的众人怒喊:
“要想逃的都滚出来,和老子大打一场。”
没几口气的功夫,他们就死了两人,此时谁还敢冲出来?一个清醒得快的中年男子比较聪明,他先跳下马,走出队伍后才开口问:
“我们受俘后,是不是就能活命?”
刘病愈很想将这些人都解决掉,毕竟这么多条命,想看看有多少人还有救。
“可以,但必须要听我们的安排,谁要是不听话,同样难逃一死。”
山贼队伍不一样,能骑马的都是混得不错之人,可以说全是精英。五十三人再没人反抗,很快全部下马受绑。
刘病愈没有看他们受绑,正要朝前方走去,见陈惜春跟在后面。知道她想跟去看,伸出手:
“上马来。”
陈惜春坐的马车离他们不远,刘病愈那些安排,她听到一半。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经得同车的孙氏同意后,她终于看全这里的小段故事。
陈惜春看着面前这双手,心里十分激动。她不会骑马,刘病愈以前载过她,但没几回,更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载过她。她将刘病愈的手抓住,坐在刘病愈前方后,轻声说道:
“多谢少爷。”
刘病愈见陈惜春脸色发红,知道对方心情很不平静,将她朝自己的怀里靠了靠:
“以前在牛头山
,没几次骑马的时间。以后骑马的机会很多,你要是在马车中待腻,就出来,我带着你看外面的风景。”
“嗯,”陈惜春转过头看着刘病愈,和对方的脸离得很近,脸色更红,将脸转到前方:
“前面的山贼更多,不知他们会不会反抗。”
刘病愈笑着说:“骑四条腿的人都下马受降了,凭两条腿走路的哪还敢反抗?他们没了头,完全是一盘散沙。”
刘病愈带着众人到达前方时,这里的戏还未开唱。
这个丫叉路口四通八达,队伍最前面有一百多人,后面的人更多,起码有两百多人。中间的三百余个山贼,没人有半分警觉,全坐在地上休息。刘病愈没有耽搁时间,一来就堵在左边,后面的人在闵盛行的带领下,快将右边堵死时,一些山贼才警觉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大当家他们呢?”
刘病愈将手一挥,周围的刀枪箭全对准中间众人,引起一阵哗然。
“不好,他们要害我们。”
“他们一定知道了,大家和他们拼了。”
刘病愈暗自叹了声,精英和普通山贼还是有些差距。他们还没审,一些人自己就喊出来。还好这些人喊得虽热闹,谁也不敢先冲出来送死,拿着武器在中间围成一团。
“不想死的都闭嘴,不要反抗。将武器扔下,一个个出来受绑。只要听话,我绝对不会治你们的罪,更不会杀害你们。”
一时间居然没人回应,全提着武器与他们对峙。刘病愈不敢耽搁,下令让大家先押送东西,赶回先前的那座大山。还好队伍长也有些好处,几里长的队伍,后队变前队原道返回。做完这些后,刘病愈下达最后通牒:
“我数三声,要是你们还不放下武器站出来,那就都不要出来了。一。”
刚才刘病愈几乎没认真,所以大家虽惊惧,还能在承受范围。此时他定下时间,当喊到第二声,一次站出来数人,面向他这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问:
“我们放下武器受俘,你真的不会杀我们?”
“绝对不会,但你们必须要听我的安排,谁要是不听话,同样难逃一死。”
中年男子还未表态,另一边的一个壮年男子率先扔下武器:
“我投降,你们别杀我。”
这次的三百多人还算听招呼,没一人反抗,很快全都扔下武器。看着正在受绑的众山贼,陈惜春轻声问:
“少爷,眼看天就快黑了,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刘病愈正要开口,从前方传来一道喊声:
“你是何人,站住。”
刘病愈很快冲到声音处,马明宇说:
“将军,刚才有一骑躲到那边树下偷看,被我们发现后逃了。宗庆兄带着几个兄弟已追去,不知能不能追上。”
这里离留子村已经不远,刘病愈急声说:
“快派两个骑马快的兄弟去追,让宗庆他们回来,我们尽量在天黑之前赶回大山。”
第五十六章 半坡审问
“啪”一声大响,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声传来。
“这些蠢货,甘愿受绑也不反抗,难道陈顺那些人都死了吗?”
这里是留子村官兵的指挥所,此时只剩下三人。安怀元恨声说:
“我就说过,刘病愈绝非一般人。他居然能让那么多的山贼不反抗,莫非陈顺几人被他识破后,投靠他们了?”
赵品志没有回答,他虽是聪明人,一时他也有些想不通。壮年男子说:
“大人,我们现在领兵去追,一定能在天黑之前追到他们。”
“何处青山不可借险?到哪里追到他们?”赵品志没有同意:
“眼看天就要黑了,刘病愈是个聪明人,他万一借助地形,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会将大军置于险地。”
安怀元十分认可:“赵大人说得不错,与刘病愈相斗,要万分小心才行。我们就堵在这里,要是明天早上还不来,我们再去找他们。”
此时赵品志没多少心思说话,他失算了。他没想到陈顺这些人,会这么快就引来刘病愈的队伍。怕打草惊蛇,他又不敢派太多人去打探。等他得到消息,那边已经失败。此时又快天黑,他就算能追到对方,他们算是客场,大战对他们很不利。
天黑后,又进来几个男子,其中一人是安怀元的难友仆善。大家没商量一会,大门被敲响,传来一阵急促声:
“不好了赵大人,仓乡大量兵马袭击东平府。”
大门被安怀元一把打开,一个满头大汗的壮年男子冲进来,赵品志几大步迎上:
“仓乡到底派了多少人来?”
壮年男子连礼也顾不得行:“怕有七千人,打探到他们来后,图将军令我来报信。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攻城,赵大人,快快命大家回去救援。”
赵品志身子一软,差点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们中了他们的计,快招集大家,立即回东平府救援。”
……
有星无月的夜,山顶的凉风,让折腾一天的人身心一松。不少人顺着一口小泉,拿着碗盆能盛装之物,饮用清洗。
陈惜春捧着一个木盆,打了大半盆水,来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块前。
“夫人,来清洗一下。”
“你也累了,我自己来,”孙氏将要为她脱鞋的陈惜春打住,洗了一帕脸后,长长松了口气。
“今日真是凶险,还好盛言机警,查到那些人有异。真要是被他们引到留子村,后果不堪设想。”
冯瑛拍了拍胸口:“今日耽搁不少,并没有赶多远的路,感觉比前两天还累。还好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也在冥冥之中保佑我们。”
这里坐着的全是刘府之人,冯瑛的话大家深有同感,大家走的路不多,不算刘病愈,她们刘府一共有七人。分有两辆马车,马夫是他们自己人,基本上全都能坐马车。但今日受到一些惊吓,
感觉比平时更累。
陈惜春没什么事可做,看着山下说:
“少爷应该安排好了,夫人,我到下面去看看?”
孙氏苦笑道:“上山下山太累人,唉!你要是闲不住,就让刘忠他们陪你一趟吧!”
陈惜春的运气不错,还未走到半山腰,就听说刘病愈在南面半山。没走多远,她们在一片树林后面碰到刘病愈。
此时在刘病愈身边,聚了一大群人。除数十个自家弟兄,三百多个长岭的人也在这里。只是还未能获得自由,一个个被反手绑着。陈惜春悄悄来到刘病愈身边,还是被对方发现。
“母亲她们还好吧!”
“她们没事,就是有些累,快要休息了。”
刘病愈松了口气,他们的运气不错。现在正是夏天,今夜又没雨。就算不盖被子之类的,对大人也没什么影响。
刘病愈选这座山,并不是这里有多险峻。这里并不是险关,只有一面才是人马难行的悬崖,三面都可以上来。这座山并不很高很陡,连马车也能赶到山上来。山上还有一口泉,就算他们被官兵堵住,也不用怕没水喝。现在还能考虑到这些,也只有刘病愈这种两世人了。
此刻在刘病愈旁边只有林瑞,没过一会,宗由从下面走来。
“将军,下面所有兄弟已到位。周围十五里以内,都在我们监控范围。兄弟们问要不要准备些石木?”
刘病愈没在山下呆多久,他在这里坐镇指挥,白天就已知道这里的地形:
“没必要,这里坡长不陡,用石木的作用不大。将陈顺四人带来,我们当作他们这些手下的面审审。”
陈顺四人就在林中,也不知被吓还是刚才大家下手太重,四人看起来都很虚弱。反手绑着,刚被几个士兵押到刘病愈面前,长岭的三当家谢丰年扑通一声朝刘病愈跪下,带着哭声说:
“将军,不关我的事。都是陈顺,是他想接受东平府招安,答应与他们合伙算计将军。不信你问问后面的兄弟,二当家范邦国和一些兄弟,因为反对他接受官府招安,被现在还被软禁在长岭。”
“谢丰年,你他娘的就没接受官府招安?没得到他们的赏银吗?”陈顺被谢丰年气得将力气也恢复几分,准备冲向对方,被两个士兵控制住。
刘病愈有些惊讶,他一直在忙于安排防御之事,没审问过任何人。开始以为长岭这帮没一个好人,没想到他们的二当家还有几分骨气。他问谢丰年:
“你们长岭还有多少人?”
“还有三百余人,除一百来个家眷,能战的弟兄还有两百。”谢丰年的脑袋很够用,马上向刘病愈表忠心:
“我愿意归顺将军,这里和长岭的弟兄,我可以说服他们一起归顺。现在长岭是陈顺的两个儿子负责,只要控制住他那两子,其他人我都有绝对把握说服。”
谢丰年的声音刚落,另外两个头目齐身向刘病
愈跪下,一个中年男子说:
“我愿意归顺将军,说服众兄弟。”
另一个肩宽体高、头大发短的壮年男子说得更好听:
“我们中多数人都和金国官兵有仇,并不想投靠官府。是陈顺一心要这样做,他在长岭的势力不小。要是不听他的,就会像长岭那几十个弟兄,被他软禁起来,关到听他的为止。将军一心抗金国,我愿效犬马之劳。”
刘病愈心里十分感慨,长岭和牛头山的情况很相似,牛头山的高层要是被抓起来,估计曹运生和一些人会背叛,但应该不会有长岭的多。
这事给刘病愈提了个醒,在道上混的人,虽天天将情义二字挂在嘴边,见面就是你哥子我兄弟之类的。到生死关头,真讲义气的人应该不会很多。自家这些兄弟,他多数比较相信,以后外来的人,一定要留个心眼。
陈顺还算比较硬气,只是怒瞪着跪在旁边的三人,没有向刘病愈求饶。刘病愈没管他,问跪着的三人:
“长岭的事我们暂时不忙说,看这样子,官府像是早就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你们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我知道一些,”谢丰年抢到发言权:
“听东平府的官兵说,在两天前他们得到一个消息。说牛头山的众英雄,要绕过东平府,攻击属下三县。与仓乡的英雄里应外合,前后夹击东平府。”
“两天前,我们才离开临邑,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宗由呆呆问道:
“莫非他们在临邑有探子,打探到我们要离开的消息?”
刘病愈很快就推翻宗由的想法:“要是探子得到的消息,绝不可能说我们要去攻击东平府属下三县。这是很高明的分兵之计,只要东平府不想被前后夹击,就必须要分兵出去阻击我们。他们一旦分兵,对有些想攻城的最有好处。”
“啊!少爷是说仓乡那帮人?”陈惜春也在想,听完刘病愈的话,一下子想到答案。林瑞愤声说:
“绝对是他们,也只有他们,才提前知道我们要离开的消息。这帮垃圾,居然会出卖我们。现在他们有可能已开始攻东平府,将军,我们要不要派人去东平府质问?”
刘病愈摇摇头,他现在后悔了,真不该派人去通知仓乡。对方非但没将他们将成自己人,还有可能出卖利用他们。
“去质问又如何?要是他们咬死不承认,谁也拿他们无法。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如果他们这次真去攻东平府,才能基本坐实是他们所为。派几人弟兄去留子村那边小心打探,看看那些人有什么动静。”
刘病愈安排完他们的事,来到三百多个山贼面前:
“大家都是宋人,我也不为难你们。谁要是愿意投靠我山东义军的,站到左边。不愿投靠我们的,待我们事情处理完,会释放你们。希望你们回去后,别再继续为恶,要是再落到我们手里,再无饶恕之理。”
第五十七章 主动与被动的投降
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有些人的心,已经没了多少知觉。三百六十个山贼,有六十三人走到左边。一个仍在原地的中年男子说:
“多谢将军开恩,我们这次回去后,一定会痛改前非。绝不再当山贼,更不会投靠官兵。”
刘病愈懒得理会这些不愿投靠的人,来到六十三个自愿者面前:
“欢迎加入我山东宋军,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荣辱与共、祸福同当。给这些兄弟松绑,将饭团发给他们,让他们吃饱休息好。”
六十三个自愿者的绳索很快被解开,旁边的饭团早就已经准备好。他们被领到一大堆树叶包裹着的饭团前,不用别人动手,一个壮年男子抓起饭团,边吃边说:
“多谢将军,以后有什么事,将军只管差遣。只要能吃饱,我什么事都可以干。”
“大家活着就是为了吃,只要能吃饱,这条命将军只管使唤。”
很快一阵阵感激声发出,吃饱是人最基本的愿望,刘病愈一点没怪对方提出的条件,点点头:
“以后大家有可能会遇到饿的时候,但大家放心,跟着我绝对饿不死。我有吃的,大家就有吃的。你们坐下慢慢吃,我还要处理一些事。”
被人出卖的感觉非常不好,刘病愈原本打算强行将这些人招入队伍。强扭的瓜不甜,他怕以后会被一些人出卖。宁可少招些人,也绝不招那些三心二意的人。尤其是贪生怕死、出卖兄弟的人。
刘病愈一步步走到陈顺四人面前,几个傻瓜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谢丰年吞下自己的口水说:
“将军,我可以去劝说他们,一定让大家都投靠过来。”
“不用了,”刘病愈长长叹了口气:
“我这人心虽软,最喜欢讲公平。你们与官府勾结,设计陷害我们。要是成功,大家和家人的性命、都会葬送在你们手里。集体之罪,罪在领头那些人。来人,将这四人押到林中处死,这里有弟兄在吃饭,别坏了他们的胃口。”
四人呆了片刻,一阵惊人的嘈杂声传来:
“将军,我真是诚心愿意悔过,再也不敢犯事了。将军要是不答应我投靠,我愿意回去,一辈子不出山。”
“将军饶命,将军饶了我吧!”
硬气的陈顺脸色也十分苍白,说了句废话:
“将军要是放了我,我一定让所有弟兄来投。”
四人被八个士兵强行拖走,没走多远,从吃饭队伍中跑出来一个年青人,将被拖的壮年男子抓住,朝刘病愈跪下:
“将军,求你放了我哥哥。我愿用人头担保,他绝不敢再冒犯将军了。”
此时再饿的人也停止,大家都在看着这边。没人认为刘病愈会为一个新投的人,释放他宣判的死刑犯,刘病愈将年青人扶起来:
“我刚才说过,你们投靠我们,大家就是一家人。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放了他。将他带过去吃饭,以后好好做事,千万不可再
生二心。”
“多谢将军,”两兄弟朝刘病愈跪下。这次不但两兄弟感动,手拿着饭团的六十二人也非常感动。他们没想到一投靠过来,刘病愈就将他们当成兄弟。如此诚心,已经不能用饭团来衡量。
陈顺三人没谁为他们求情,已被强行拖到林中。没有投靠的二百多人终于站不住了,一时间冲出来数十人,一个年青人首先抢到发言权:
“将军,我们愿投,誓死效忠将军。”
“我们也愿誓死效忠将军。”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在刘病愈身边的陈惜春一脸欣喜。刚才只有六十几人投靠,她差点没忍住,冲出来当说客。没想到刘病愈早有准备,她认为这是刘病愈的安排。
刘病愈一时没答话,还站在原地的,只有三四十人。开始不愿主动投,他很不想收这些人。想到他现在还太弱,没敢给自己赌气,对林瑞说:
“事有先后,林大人,先给那些投靠过来的弟兄记下名字,再给现在投的弟兄记,记好后领他们去吃饭。”
“我这就派人来,各负责一边要快些。”林瑞一听就明白,刘病愈这是要搞等级之分。先投的肯定是自家弟兄,这后来投的,怕是要等上一阵子了。
北方深夜的山顶,就算是夏天,也让人感觉有些凉意。这点凉意对普通百姓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夜色的笼罩下,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安。
一堆堆火光,陆续在山上点亮。一群群男女老少,围坐在火堆旁。有的相依而靠、有的背对着背而眠。虽没有多少声音,看上去并不冷清。
一条不是路的小径,刘病愈牵着陈惜春的手,从山下走来。一路上看着露宿在外的众人,刘病愈叹声说:
“看来得趁着这个夏秋两季,尽量将大家送到南边去。要是冬天还如此,谁也受不了。”
“冬天虽不方便,万一到不了南方,我们可以打下一座城,这样大家都有了住的地方,不用再风餐露宿。”
此时的陈惜春,一点没有逃亡的担忧。要是可以,她宁可这样一辈子。她怕去到南边后,与刘病愈这样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刘病愈笑了笑,将陈惜春的手放开,揽着她的左肩:
“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会在一起,我只是不想让大家这样辛苦。如果仓乡那些人真对我们这样,我要改变一下计划才行。”
陈惜春靠在刘病愈的左肩上,原本一脸的幸福,听到仓乡之事,脸色一沉,恨恨说:
“绝对是仓乡的人出卖我们,那些人自命英雄,全都脱不了匪性,都是些不可靠的家伙。少爷,你准备如何改变计划?最好也阴他们一把,让他们和金军同归于尽。”
刘病愈看着陈惜春这张含怒的脸,怒红中带着几分幼稚,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
“毕竟大家都是义军,目标是一样的,我不阴他们,但一定要留意提防。要是他们真去攻东平府,应该会有人去留子村求援。那些人绝
对会舍我们而去,救援东平府。我分两百骑去长岭,将那里的人招来。去沂州,直接攻击临沂。”
“去攻临沂城?”陈惜春有些担心:
“沂州的治所在临沂,那里相当于州城,兵力应该不少。我们这点人,能攻下临沂吗?”
……
东方露白,为黎明带来一线曙光。天地逐渐开明,一座坚守了一夜的城池,终于在破晓的喊杀声中失陷。
“城门已破,兄弟们冲。”
东平府东城门,几十个抬着攻城木、踩着战友尸体的义军,将本就已被撞得摇摇欲坠的城门破开。在后面督军的李铁军大喊一声,率先朝城门冲去,近千人拿着各种武器紧随其后。
此时在城楼上,还有三四十个手拿弓箭的金兵。一些金兵已经停止射击,一个身穿硬甲的中年谋克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他之外,已经再无一个官级更大的武将。
“大家快撤到城西去,我们从那里突围。”
中年谋克的喊声,城下面的人根本没听到。负责撞击城门的义军已经撤下,李铁枪一马当先来到城门口,四个并排着的步兵,十分整齐地攻出自己的武器。
城门内没有灯火,一道寒光划破黑暗,在前方的四个金兵面前一闪而没。四道惨叫声几乎同时发出,人未倒下,李铁枪的长枪再次发出,在黑暗中出现几颗星点。射来的箭,被他如有灵性的长枪扫开。
长枪在城门中舞出一道道寒光,在前方和左右闪出,很快深入城门里面。城门内还活着的金兵终于受不了,一道喊声传出:
“抵挡不住了,快逃。”
六七人一哄而散,一骑从城门内冲出,没走多远,一枪刺入最后面一个逃兵的背心。
东平府四座城门,只有西城门风平浪静。东城门的破城声传出没多久,紧闭的西城门突然打开,一百多骑从里面冲出。没能冲多远,从前方左右杀来两百多骑,挡住他们的去路。为首一个面色发红、怒目如炬的壮年将领怒吼一声,冲向挡在前方的一群义军。
“你就是图结余,我刘并达来会会你。”一个满脸大胡须、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声音刚落,一刀劈中刺来的长枪。
“当”一道火光四溅,大刀被震退两尺。壮年将领手中的长枪速度归位,又是一枪朝刘并达胸口刺去。刘并达双眼一紧,大刀挽出一道寒光,在枪尖离他尺余时,再次将长枪迫开。正在此时,左右几乎同时传来一声惨声,两个和他一起顶在前方的战友,被挑落马去。
壮年将领第三枪刺来,刘并达已分心,侧身险险避开。从他右边突然刺来另一条长枪,他身子未稳,被一枪透入右肋。惨叫一声正要一刀劈出,壮年将领一枪贯穿他的前胸,被挑下马去。
“不好、刘护法被害了。”这道声音十分影响义军的士气,大家瞬间迟缓下来,被冲出来的众骑突破一个缺口。数十骑在壮年将领的带领下,逃向昏沉沉的远方。
第五十八章 长岭遇袭
一天的黎明早已过去,在一片如屏的大山岭下,两百余骑从小道驰来,停在一个上山的路口。很快从路口左边的草丛中,钻出来两个男子。
“邵头,”一个年青人朝前方的壮年男子打了声招呼,看了眼他后面之人:
“他是谁?大当家他们呢?”
骑在前方的壮年男子,正是昨夜差点被刘病愈处死的长岭头目,名叫邵大为。现在虽不说像他弟弟邵大壮那样,已对刘病愈死心塌地,忠心度已经能成为刘病愈的手下了。他没有回答年青人,转过头说:
“将军,翻上这座山就是长岭。”
刘病愈带来的两百骑,其中有五十个,是昨天第一批投他的人。他并不是胆大,左边是沈大牛、右边是闵盛言,还有宗庆、马明宇在后面押尾。就算五十个新投之人,要联合长岭的人反抗他也不怕。
两个山贼误会了,带着几分惊讶向刘病愈拜了个礼:
“拜见将军。”
刘病愈挥了挥手:“这里不用你们带路了,你们去将附近的弟兄,全部集中到山上去,我有大事要宣布。”
山上是个长条形,论面积要比牛头山大了不少。上山的小路虽有些陡,马能骑上去。他们来到山顶一座大院,从里面出来一个高瘦的年青人。年青人惊奇打量一眼众人,将目光落到邵大为身上:
“邵大为,我父亲呢?”
“将军,他就是陈龙,”邵大为向刘病愈介绍完,对陈龙说:
“大当家他们在平乐县,将军奉朝廷之命,来这里宣读官文。我们已派人去叫大家,你是这里的负责人,你现在和我们一道去猛虎堂,你的家人随后赶来。”
陈龙双眼一亮,他是陈顺的大子,自然知道所有内情。向刘病愈拜了一礼问:
“将军,我们是不是全都要搬离这里?”
来的时候刘病愈就已经教过大家,要骗这种山贼,简直是小菜一碟。他点点头:
“当然,不一定全都要搬走。本着自愿,愿意离开的都可以去,不愿意的不强求。”
“我们愿意,”陈龙对旁边一个年青少妇说:
“你们将家里值钱的东西收拾好,我和将军先去猛虎堂安排其他人。”
这些山贼的主事地,取的名字都很有特点。猛虎堂相当于牛头山的聚义堂,要比聚义堂大,可容纳一两百人。在侧面有块很大的空地,算是他们的主操场。
刘病愈进入猛虎堂,很自然被陈龙请上主位。安排人端茶倒水不提,陈龙问:
“将军,范邦国这些人怎么处理?”
范邦国是长岭的二当家,因为反对陈顺接受官府招安,被圈禁在家,同时被软禁的还有四十多人,刘病愈听邵大为说过。
“我们已经派人去了,将他们也要叫来。搬离这里是件大事,总要给他们一次机会。”
“将军说得是,”陈龙想了想又说:
“这两天我也去劝过二当家他们,他们还是不松口,宁可离开长岭。看样子他们想
去济南那边投义军,以前他就提过,父亲对大金忠心耿耿,当然不可能同意。将军,待会他们到来,最好先将他们绑了再说事,免得他们反抗。范邦国人称金刀客,武艺颇为不弱。”
刘病愈带着几分好奇问:“现在济南那边的义军,起事的有两处。一处是仓乡,一处是山东义军的牛头山,他们准备去投哪里?”
“范邦国虽然没说,想来应该是仓乡。”陈龙在说话时,没留意坐在对面几人的眼神,要不然他怕是不敢说下去:
“仓乡的匪寇众多,几个匪首如耿京、李铁枪等等大名鼎鼎。牛头山有什么?听说他们的大当家叫刘病愈,是个年青文人。兵不过几百,朝廷随便派支军队去,也能将他们灭掉。范邦国再糊涂,也不可能投他们吧!”
沈大牛喘了几口大气,艰难将心中的怒火忍住。刘病愈自取其辱,懒得再开口问东问西。过了一会,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一大批人聚在门口。又过了一会,从外面进来十几人。
“将军、大哥,我将二当家带来了。”
走在前面的年青人,指着一个身材壮实、长着一张大方脸的中年男子。男子两手空空,周围的十几人多数拿着武器,看这样子就知道,这些人对他的防范有多严。
刘病愈打量了一下范邦国,看起来是条好汉,朝对方点点头:
“二当家坐下吧!等会大家到齐,我有重要事情商量。”
“如果你们是要商量让大家投靠官府,就死了那条心吧!我绝不会投靠你们。”
带范邦国进来的年青人叫陈虎,是陈顺的二子,他对范邦国的态度不错,好言劝道:
“二当家,这又是何必呢?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晴妹考虑一下。她还年青,要是因为你受到伤害,你于心何忍?”
“陈虎,少拿我威胁爹爹,”从大门口的人群中,进来一个结着长辫、瞪着杏眼的少女。少女年纪大概和陈惜春差不多,长得也颇为漂亮。五官较为紧凑,多了几分英气。
少女比较特殊,手里居然提着一把米多长的短柄大刀。她一进来,在左边护卫的邵大壮赶忙迎上:
“晴妹不要乱来,将军没有恶意。”
“邵大壮,你还有脸说,”少女指着邵大壮怒声说:
“你们平时说如何痛恨金贼、替天行道,全都是假的。陈顺投靠官府,你们全都倒过去,丝毫没有半点羞耻之心。我爹爹要不是不想和那些人自相残杀,早就走了,还轮到你们现在带金狗来逼迫?”
邵大壮被说得满脸通红,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投靠了金国。要不是刘病愈不追究,他们两弟兄已变成尸体。
在左首坐的陈龙没有他们的脾气好,一巴掌拍在旁边方桌上:
“范晴,再敢胡言,就将你赶出去。这里有这么多英雄,你爹再是强横,也闯不出这猛虎堂。”
少女范晴冷哼一声,提着大刀来到范邦国身边,怒眼瞪着主位上的刘病愈。看这架式,要和她父亲一起杀出一条血路。刘病愈笑了笑
问陈虎:
“人都招齐了吗?”
“基本上都招齐,只有几个在远处干活的人,现在可能还在路上。”
刘病愈点点头,从大椅上站起来:
“我们现在就出去。”
刘病愈先一步走向大门,贴身保镖沈大牛紧随其后。刘病愈刚走到大堂中间,两米外的范晴突然朝他方向一大步跨出。手中大刀随即扬起,身子未停,大刀划出一片刀光,扫向他的颈间。
刘病愈对于自己认为的好人,下意识不会去防范。这一刀十分突然,对方只跨了一步,就来到有效攻击范围,他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大刀就要砍到他的颈间,背后突然有道大力使出。他的身体一点不受控制,离开地面朝后面退去。
原本与范晴并肩站着的范邦国闪过一丝担忧,虽慢了半拍,并未闲着。刘病愈的身体还未落地,他的身体突然冲出,伸出右手,手掌如一只极速的虎口,朝刘病愈抓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不是电石火光之间,不少人仍未反应过来。一些反应过来、又很担心的人惊叫出声:
“不要。”
刘病愈的身子终于落地,刀光已经从他面前划过。但范邦国的大掌正在袭来,此时他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闷响,站着的地面也有轻微发抖。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拳头,十分精准砸中袭来的大掌。
“砰,”又是一声响起。范邦国还未站稳的身体,被这一拳震退出去。范晴的第二刀未能挥出,从刘病愈后面伸出一把长枪,直取她的咽喉。
“住手。”
这一声喊得很及时,长枪在离范晴咽喉半尺前停下。震退范邦国的沈大牛,已经抄起地上一只大锤,正要去攻击范邦国两父女。当时他离刘病愈最近,在其它方面可能脑袋有些不够用,战斗是他的天性,这方面的反应绝对少有人及。
沈大牛提着两只大锤跟在刘病愈后面,见范晴一刀砍来,他百忙中将手中大锤放开,一把将刘病愈提回去。范邦国袭来时,他已有足够时间应付,一拳将其砸退。
这一拳虽未将范邦国的手砸断,被砸退两大步,整条右手都在发痛。警觉过来后,赶忙将范晴拉过来,挡在女儿前方,一脸震惊看着沈大牛。
同时震惊的还有陈龙两兄弟,他们很清楚,范邦国的武艺不在他们父亲之下。居然被人一拳震退两步,在他们心里,已经将刘病愈的位置,抬到朝廷钦差的高度。他们以为只有钦差,才有资格配这种级别的保镖。
刘病愈受到惊吓,并不恼怒。范邦国宁可被软禁,也不答应投靠金国。只凭这份气节,就足以让他佩服。
“好了,大家都出去吧!无论你们答不答应,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
“将军?”不知内情的长岭山贼呆住了,陈龙说:
“他们如此冒犯将军?”
“我说了就是,”刘病愈朝在发呆的两父女挥了挥手:
“先出去,待我将事情宣布后,你们愿走愿留,我绝不阻拦。”
第五十九章 令人信服的处理
刘病愈发现招人是个技术活,他们在里面一闹,门口的人全都看见。他出来后,大家都很规矩,虽没有如同军队那样站得整齐,起码没多少人说话,都在惊奇打量着他。
在猛虎堂侧面的操场中间,站了三百余人,男多女少,除开一些老弱妇孺,大概有一百六七十人,符合刘病愈当兵的条件。一番打量后,他对陈龙两弟兄说:
“将你们的家人带到左边来。”
“听将军的吩咐,”两兄弟十分高兴。傻子也能猜到,这是给他们开后门,起码不用和大家站在一起,听刘病愈搞什么宣言。
陈龙两弟兄的家人出列后,又有两人的家人被请出来,和他们站在一起。刘病愈没有先招呼大家,来到左边。
四家人,大小一共只有十三人,本来还有几家被请出来,那些人没有家人。
“你们在外面的亲人,已经被我杀了,包括陈顺、谢丰年。”
刘病愈平平淡淡说出这些话,将长岭所有人都惊呆。陈龙摇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军,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在外面的亲人,已经被我杀了,包括你的父亲和谢丰年。”这次刘病愈的声音很大,大家再也不认为听错了。一个老头想学范邦国,被宗庆一枪架住,指着刘病愈大骂:
“你这该死的狗官,为何要这样做?”
刘病愈一点没心里负担,他相信,自己的处理方式绝对算得上很温和了。
“我不是什么官将,我叫刘病愈,是山东宋军中的一员。山东宋军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就是原牛头山的义军。”
“啊!”不少道惊呼声叫出,和范邦国站在一起的范晴惊声说:
“他就是牛头山大当家刘病愈?”
“难怪他没治二当家的罪。”
“真没想到,如此年青就当上义军首领了。”
刘病愈终于听到不少喜欢听的话,朝后面的众人看了眼,笑了笑说:
“我们原本要去前方,路过东平府。东平官兵和长岭陈顺、谢丰年等人勾结,想在留子村陷害我们。万幸被我们的兄弟发现,要不然现在也没机会和大家说话。大家放心,除他们几个的家人被处决外,长岭的其他兄弟,已经投靠我们。”
“将军说得一点不虚,”邵大为站出来为刘病愈吹捧:
“我们虽做出天大的错事,但将军并没有怪罪我们,只诛了几个罪首和妄想反抗之人。剩下的弟兄他也没强迫要大家投靠,愿意的才投靠,不愿意的可以离开。大家皆感念将军的大义,全都自愿投靠他。”
邵大为的吹捧声还未说完,左边就传来一阵阵嘶声痛哭。范晴看了父亲一眼,再一次站出来,对左边痛哭的众人说:
“你们还有理了,勾结官府加害义军,其罪当诛,死了也不能怪谁。将军不杀你们,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范晴的话说完,哭声少了一半,一个含着眼泪,紧紧抱着一个两岁多大男孩的少妇问范晴:
“他真的不杀我们?”
范晴看向刘病愈,刘病愈笑了笑,觉得这个姑娘看起来虽凶,心肠很好。怕他杀这些人,准备先将他的口封住。
“范姑娘说得不错,你们的家人有罪,你们并没有罪,我不会为难你们。但你们不能跟我们走,可以留在长岭,也可以在外面去生活。只要不跟着我们,随你们怎样都行。”
范晴的玉脸一红,来到刘病愈面前两米远的地方,朝他拜下:
“范晴刚才冒险将军,甘愿接受将军处罚。”
刘病愈看着范晴,很自然就会想到陈惜春。当然,绝对不会有对陈惜春那样的感情。现在是非常时期,陈惜春常常和他分开。所接触的人都比陈惜春大,难有共同的语言。就算为陈惜春招个闺密,他也要将范晴父女招揽到。
“范姑娘快快请起,此事你们事先并不知情,要怪就怪我们先没有考虑到。”
无论发自内心也好,还是虚伪也罢。刘病愈的这番举动,赢得除左边几家外,所有人的称赞。范邦国带着众人,诚心向他拜下:
“我们愿意投靠将军,至死不悔。”
……
留子村的今天,比前天更热闹。上千个手拿武器之人,堵在村头两边。几百个男女,在村中搬石头搭木板,为大家营造一个好休息吃饭的环境。二十多幢房屋中,升起一阵阵炊烟,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一个少女从一间瓦房中走出,来到村口。站在坡上看了一会,冯刚来到她旁边:
“惜春姐,你是不是在看将军他们?”
冯刚现在的身体要比以前好些,虽仍有些瘦,看上去很精神。他现在已达到从军的条件,刘病愈没让他当冲锋陷阵的兵,让他当了个传令兵。可惜再当什么兵,目前刘病愈也发不出军饷来。
陈惜春点点头:“你去没去过长岭?要是骑马,要多少时间可到达?”
陈惜春完全是病急乱投病,冯刚诚实说:
“以前我从未离开过牛头山,最多在附近走走。我听新投来的那些人说,要是骑马快,一去一来四个时辰可以达到。现在将军他们也没到,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不会,他们绝对不会遇到什么事。”陈惜春嘴上虽说不会,心里十分担心。
“有邵大为那些人相助,他们一定能顺利招揽到长岭的人。可能是人太多,晚上夜路难行,又非大家都有马骑,才会耽搁些时间。”
这些事陈惜春早就想过,刘病愈是昨天一早去的,如果只有他们两百人,昨天就已经回来了。要带长岭那些男女老少,耽搁些时间很正常。她的担心只是出于本性,更多是想早些见到刘病愈。
在这里待了一会,冯刚指着远方:
“惜春姐,有一队人马来了。”
陈惜春已经看见,没能激动一会,跑下山坡:
“怎么只有这点人?”
奔来的人马越来越近,虽一时看不清脸,人数大概还是知道。来人只有四五十骑,方向是她们这边。陈惜春跑到防御的士兵前方,心里又失望又松了口气。旁边的宗由说:
“是仓乡的人。”
不用宗由说陈惜春也知道,她认识其中的付飞,一行人骑到宗由面前,纷纷跳下马。一个长脸短须、双眼有些内陷的中年男子朝宗由抱拳道:
“仓乡邵进,见过宗二当家。”
陈惜春见一些士兵脸色十分惊讶,猜到又是什么大人物。不过现在哪怕是耿京来,她们也不会有好脸色。宗由毕竟是个老江湖,虽然满肚子怒火,没有失基本礼数,回礼淡声说:
“原来是仓乡四大天王的邵护法,不知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宗由的反应,让仓乡不少人很不高兴。邵进本就长着一副冷脸,看不出喜怒:
“大首领听说东平府派兵来袭击你们,十分担心,派我们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助。四处打听,昨天才听说你们在留子村。”
“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山东宋军的确碰到一大队金兵。”接话的是马向前,马向前的伤势已恢复七八,负责带长岭新投的人。马向前同样深信是仓乡的人出卖他们,对这些所谓的英雄没有半分好感:
“他们在留子乡,挖好陷阱等我们。万幸我们命不该绝,先一步发现他们有异。你们出现在这里,想必东平府已落到你们手里了吧?”
邵进旁边一个身穿盔甲的年青人眉毛一扬,自豪说:
“那是当然,我们这次出动七千人,岂有攻不下东平府之理?我仓乡义军将会以东平府为聚点,广招四方英雄。东平府属下三县,已是我们囊中之物。”
邵进瞪了年青人一眼,笑着说:
“你们没事就好,如今东平府残部,已逃向泰安县。大首领除派我们来看看,还有一件重要之事要与你们商量,我们想去拜访一下刘大当家。”
“将军不在,”宗由将邵进的称呼改正过来:
“商量就不必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这下再傻之人也知道,牛头山这些人对他们非常不友好,付飞上前一步正要开口,一直在注意远方的陈惜春喊道:
“又来一大群人,是不是少爷他们回来了?”
第六十章 入沂州
走来的大群人,一看就像是支大迁移的队伍。两百多匹马,驮着各种包袱箱子。只有前方十几人骑着马,中间夹杂着的男女老少虽满面风尘,看上去比较有精神。不用任何人安排,守在这里的人全迎上去,只留下四五十个发呆的仓乡人。
“二叔,他们带这么多人去什么地方?莫非他们是分成几队走的?”
“他们应该不会是分队走的,”付飞接道:
“在刘病愈旁边之人,是长岭的二当家范邦国。”
“长岭二当家?”邵进他们这个位置,还看不到村中和另一头的情况。只是能看见的就有近千人,他已经明白一些东西。双眼闪过一丝异光:
“看来他们又增强了不少,我们开的条件,怕是难让他们满意。走,我们去看看。”
刘病愈带来的众人已经打过招呼,陈惜春也能看出,这些人是自愿加入进来的。这和被迫加入的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些人一来就是她们的兄弟,完全可以信任。刘病愈指着一个少女给她介绍:
“她叫范晴,是范英雄之女。年纪与你相仿,以后你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范晴十分热情,拉着陈惜春的手说:
“我在半路就听将军说过姐姐,将军说姐姐知书达理,是个贤德的好姑娘,是他的未婚妻。我从小爹爹就将我当成男儿养,性格野道,也不知姐姐能否看得上眼。”
“妹妹这种性格我当然喜欢,”陈惜春脸色有些泛红,她没有反驳未婚妻的话。虽不知谁更大些,见范晴叫她姐姐,只好喊对方妹妹:
“我哪有少爷说的那么好,有妹妹在,以后我们欢乐也会多几分。”
两女一见如故,在旁边有说不完的话。宗由见仓乡的人走来,对刘病愈说:
“他们是仓乡的人,将军猜得一点没错,他们已经占领东平。说有要事要与将军商量,不知又在耍什么坏心眼。”
“我倒是很好奇,他们居然会来这里?”刘病愈有些想不通,按道理说对他们做出如此事,脸皮再厚也应该不会再有来往,起码最近不会来。前方的人让开,他没走几步与邵进相遇。
“仓乡邵进见过刘将军,听说你们在这里遇到一点麻烦,大首领派我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现在看来,牛头山众英雄非但没什么麻烦,还又添了不少英雄。”
邵进除想不通,还有些郁闷。他们虽刚占领东平,以前就派过人去长岭游说。对方根本没想加入他们的意思,没想到居然会投靠牛头山这帮人?
刘病愈懒得和他们虚伪,见过礼问:
“不知各位英雄来此,有什么大事要说?长岭的兄弟新加入,前方还有不少险地等着我们去闯。要是有什么话,不妨在这里说,我洗耳恭听。”
这里虽是野外,好歹后面还有个村子。见刘病愈连请他们去坐的意思都没有,付飞问:
“刘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首领真是担心你们,才派我们来看看。要是有误会,不妨说出来。”
“既然付英雄如此
痛快,我们就将有些事说出来。不说清楚,新加入的弟兄还以为我们有失礼数。”马向前的脾气不怎么好,没经过刘病愈的同意,一通怒火发泄出来:
“我们弃临邑走沂州,只通知过你们。东平府的官兵在几天前就已经知道,还与长岭的陈顺等人勾结,想用他们引我们到留子村来。万幸被我们发现,要不然大家岂能活到现在?这个消息,是谁走漏的?”
仓乡众人呆住了,付飞说:
“马兄,你怀疑是我们给东平府的官兵通风报信?我们为何要如此做?当时大首领就说过,你们带着这么多人弃城离开,被东平府发现很正常。让你们小心,最好改道。要是因此怀疑到我们头上,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马向前开了头,宗由也没再隐藏:
“我们审问过陈顺,他说东平府接到消息,我们要绕道东平府,去攻击平乐三县,与仓乡一起夹击东平府。他们就算能打听到我们的行踪,这些消息从何而来?东平府分兵后,你们就趁机攻取那里。此事已是摆在桌面上的事实,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趁机攻取东平府是事实,付飞哑声了。邵进说:
“我们一直在注意东平府的情况,他们分兵出去我们知道,但当时并不知道要去哪里。这种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此事的确是个误会,各位尽可查证。”
刘病愈将还准备质问的宗由打住:“那些事不说了,说出你们的来意吧!”
邵进扫了眼四周,看到许多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暗自叹声说:
“我们攻东平并不轻松,东平府有两千几百个守军,那一战我们也死伤两千余人,刘并达刘二哥也战死。大首领和二首领诚心邀请各位英雄加入,我们以后会逐渐取消道上的称呼,全部改为我大宋军制。若是你们愿加入,刘将军可以掌书记。”
刘病愈从大家那里,已经知道不少宋朝的官制,因为他们准备下一步又要改革,不再笼统称什么将军大人。掌书记是军队中的僚属,掌管记录、文书、信件等事务,属于军中很高级的文官。现在不要说文官,就算让他当大首领,他也要考虑一下,能不能让这些人信服。
“多谢仓乡二位首领的好意,除了回归大宋朝廷,我只会建立自己的队伍,不会加入任何一支队伍。”
……
一支千多人、三百多辆马车的队伍,在崇山峻岭间行走。他们见过狼群、见过虎豹。终于,被他们碰上一大群比狼群虎豹更凶狠的人。
两骑从一条还算宽敞的大道上奔来,拐进一座狭窄的山道,来到队伍前方。
“暂时别过去,二将军,二十里外的官道上,来了一大群官兵。”一个年青骑兵报完,另一个年青骑兵已冲进队伍中,朝后面奔去。
“一千多官兵?”在中间调控的刘病愈听完呆了片刻,很快恢复镇静:
“全部靠山隐藏起来,就算躲到山上去,也别让那些官兵看见。”
命令一下,大家顿时紧张起来,很快前后忙成一团。在中间的范邦国问:
“将军,万一那些官兵是冲我们来的?要不要调兵在前方准备?”
“兵的确要守在几个路口准备,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刘病愈说:
“东平府被攻下,现在仓乡的人可能已经开始攻击县城,这些应该是沂州的官兵,去支援东平府。”
人越多行军越慢,又加之他们的辎重太多。昨天他们已经走到沂州地界,很少走大道。一千三百多个主力,几乎全换成金兵的军服。他现在身穿一套低级盔甲,看上去真有几分像个将军。
难得他如此改装,这么多人,就算官兵不发现,也会被行路的百姓发现。他们这个样子,很像是一支官兵的运输队。只是在队伍里面,老弱妇孺多了些。
二十里不算近,他们又在官道旁边较远的小道上。大家纷纷依山钻林躲藏起来,一群高层在一座小山上,看着远方空荡荡的官道。年青气盛的宗庆说:
“将军,这些官兵和我们的数量差不多,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引到小道上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除新加入的几人,大家都很有信心。要不是有家眷在,刘病愈很有可能会打一个伏击战。
“金兵大半主力压到边界,现在是我们突围去南边的最好时机。但国内仍有不少,要是这些官兵缓和过来,我们这点人非常危险。我们绝对不可能全部留下这些人,一旦被他们逃走,他们绝对不可能再支援东平,全力攻打我们。到时候我们无城可依,同样会非常危险。”
刘病愈的话没人不信服,这些事大家现在根本没考虑到。范邦国说:
“直接去攻打临沂恐怕很难,临沂是沂州州城,官兵一定不少。”
“他们来了,”宗由指着前方说了句。刘病愈朝对方指的方向看去,一大队人马,尘烟滚滚朝前方的官道走来。刘病愈面色有些凝重,很自然将声音压低:
“开始我以为临沂的官兵不多,想直接去攻那里,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些不现实。他们有一千多人去支援东平府,在沂州至少还有三倍的兵力。这里离费县最近,我们还是去攻费县吧!你们谁去过费县,要是这里骑马,大概多少时间能到达。”
“我去过,”有几人准备开口,范邦国先说出:
“要是全骑马,不出一天既能到达。将军,我担心我们这点人,就算占领一座城也难守住。”
开始没看到这些官兵,大家都还很有战意。现在面对现实,宗由也将想法改变了。
“范兄说得不错,我们占领一座城后,就算沂州还能调动四千人。攻城会损失一些兄弟,如果四千人来攻击我们,我们很难守得住。要不我们继续这样走,一直走到南边。”
刘病愈对他手下的战力有了一定了解,但不全面。新式武器是他最大的保障,只是纸上谈兵,从未实践过,差点就被这些人劝通。见老天也在帮他,官兵真从官道上走,心里松了口气:
“先派人去费县和临沂打探一番再说,这次打探马虎不得。范将军和几个弟兄去费县,临沂那边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