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大乱后的海州
大乱后的海州城,仿佛一下子落后几十年。商客云集、车水马龙的场面再也看不见。四门虽齐开,进出的人不多,在冬天寒冷的空气下,显得更加冷清。
大乱虽平息,海州城一点没有放松警戒。每面城楼上有二百五十人防御,一半拿着弓箭,每面十二支重弩架出城跺,已上好弩箭。这种架式,就算北方十大高手来,在近距离被攻击,也没有活命的可能。
每个城门口还有五十人,三十个骑兵分在左右。二十个步兵,有些士兵拿着画像。在城门口左右的城墙上还张贴不少,一个身材高大、肌肉十分精悍的年青人凑上去一看,小吓了一跳。这些画像除中原义军一些中高层,大多数是天平军的画像。其中刘病愈的有两张,一张是没胡子的小白脸,一张有胡子。
“军爷,”年青人指着上面的画像,像傻瓜似的问一个立在旁边的中年骑兵:
“我听说海州在抓叛逃的人,上面有些画像,好像是天平军的,关天平军何事?”
中年骑兵打量年青人一会,看不出对方有什么不正常,冷哼一声说:
“天平军同样是反贼,天下的反贼只要敢来我海州,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年青人还准备问,后面一个驼背的壮年男子抓了他一把:
“韦刚走吧!早点入城将事情办好,今日怕是得在城中过夜了。”
年青人就是韦刚,韦刚的武力值让刘病愈有些惊喜,在半路上曾经与几人切磋过,比闵盛言还高些,起码是中等猛将。他没安排韦刚入伍,当了他的亲卫长。
这个职务让韦刚非常高兴,当刘病愈的亲卫,能学到的东西更多。至于立功方面他并不是很在意,只要能学到东西,以后有的是机会。
另一个中年男子叫崔仁强,是王学志身边的高手,曾经与王学志合攻猛安守业,现在是军中营头,武艺也是猛将级,本就是海州人,对这里非常熟悉。
海州城内的情景,让崔仁强怒火中烧。大街上的人很少,两排不少店铺大门紧锁,萧条如同县城。崔仁强带着韦刚穿街过巷,来到一条次街一座小院前停下。
“崔大哥,这里是你的家?”
“算是吧!”崔仁强轻叹一声:
“这里是我相好的家,除了这里,我没别的家。”
要是刘病愈在,可能会存几分小心,先派人去打探。韦刚暂时还没学到这些,跟在崔仁强后面,门很快被敲开,出来一个十六七岁、长着颇为标致的少女。韦刚十分羡慕,还在乱猜,少女惊喜大叫:
“崔爷,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崔仁强带着韦刚走进去,少女跑到一座两层小楼前大喊:
“小姐,崔爷回来了。”
没过多久,从小楼中跑出一个三十左右、腰粗脸大、身材高胖的女子。女子看见崔仁强,不由分说,扑到对方怀中大哭:
“强哥,你可回来了,海州变天了,那些该死的王八蛋杀了好多人。有些不是义军的普通人他们也乱杀,
我们这些天都没敢出门。”
两人叙旧完,崔仁强说:
“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我要找一些人,有些不便。你们去跑一趟,能找就找,找不到万不可长时间在外面久待,明天我们还要出城去。”
……
海州以前很繁华,在四周有不少乡村。这些乡村受大乱的影响反而不大,有些在海州城的生意客,也搬到外面来,并不比以前冷清。
在海州城西二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叫滂水乡的地方。以前这里虽有市集,人并不算多。现在这里卖海鲜、布料等等增加了不少,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一队三四十人的商队,从南到北在一座很大的庄院前停下。一个满脸红痘、长着两条八字胡的年青人,看着大门上的几个字。问旁边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条长长刀疤的中年男子:
“这郑府看起来家大业大,又是做生意的,与靖海商盟没有生意往来?”
中年男子仿佛早就知道对方有此一问,带着笑意说:
“郑九公主要做徐州到海州的陆上生意,以前和我靖海商盟也有生意往来。因为一些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已经有十多年没和靖海商盟做过生意了。他的二子郑平,有一次出海遇险,为我所救。那事只有我的一些人知道,从未给别人说,这样建立的关系。平时也没常走动,就算那两人也不知道我们有这层关系。”
年青人是刘病愈,中年男子是王学志。大家和刘病愈出去打了一仗,对他的脾气已经有所了解。开始王学志派人来过,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这样刘病愈也不大放心,看样子疑心病已经到了晚期。
刘病愈的小心,让大家十分佩服,派人进城打探不说,还派人到四周乡村打探,生怕被人包了饺子。没过多久,从里面走出一人,让不少人皱了皱眉头。连刘病愈也怀疑,王学志是不是在吹牛,真救过人家的儿子?
来人是个半百老头,身穿一套长年服,一看就知道是个下人。老头看了眼众人,也不知谁是谁,朝大家拱手一礼:
“老爷有请各位。”
再怎么奇怪,门还是得进。大家跟着老头走进大门,穿过几座大院,来到中心一个更大的院落。
这里已候着二十多人,一个头发花白、腰背挺直,十分精神的老者,和一个身体发福、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两人居然没认错,对着王学志拱手一礼,老者说:
“学志能平安归来,我们总算放心了。”
“我们去过海州,唉!我们无能,我们去的时候,王兄弟的家人已经被他们抓走。没办法只得打探一些消息,派人去泗州等王兄弟,那些人也不知遇没遇到王兄弟。”
两人招呼完,后面一大家人皆与王学志拜礼,搞得十分隆重。这下没人怀疑了,人家说得如此真诚,绝不可能有问题。
一群人走进大厅,一家老小已经离开,只有先打招呼的两人,和一个长相不错,肤色较黑的年青人陪他们。众人坐下后,王学志说:
“多谢九公和郑兄,为我家之事奔波。我们这次来,最主要目的是为了救人,其次是为众弟兄报仇。其它事你们不用管,听说如今海州城管得很严,我们人多,这样的易容也不知能不能进去?”
老者郑九公看了众人一眼:“知道你们会来,城内的情况我们打探得还算清楚。每个城门口有五十人守着,其中有二十人把关。这二十人分在左右两旁,所有进出之人,皆要从他们中间通过,就算骑马也不能走快了。
也不能带武器,带武器之人,必须放下武器才能进入。要是偷偷带进去,一旦被发现,轻者被抓进城内,重者可能当场处死。他们并不相信那些叛军,每个城门口负责的都是金国派来的人。你们这样子怕有些危险,比如被他们查到你们贴了假胡须之类的,很有可能全被识破。”
刘病愈来的时候就想过,但没想过会有如此严,叹声说:
“这些怕是那常嵩搞的吧!”
刘病愈见王学志看向他,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不好意思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在下刘病愈,见过九公、郑先生。”
“见过刘将军,”在场的三人十分惊讶,郑九公说:
“没想到刘将军会亲自来,有将军在,救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刘病愈摇头苦笑:“先不说救人,我有一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我们扮成送丧之人进城,能不能混进去?”
后世常在电视上看见,装成送丧的队伍,一般都没人查。一是那东西不吉利,谁也不想讨晦气。二是毕竟死者为大,反正电视上演的,连小日本也没有那么缺德。郑九公想了一会,摇摇头:
“要是平时在一般的城池,这是个好主意。应该是常嵩的主意,此人十分狡猾,在他面前搞这些,怕是有些冒险。送丧的队伍有不少人,更是严格检查的对象。有可能还会招来常嵩,亲自来检查。”
刘病愈呆了呆,的确如此。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一大群送丧的队伍?这是不自投罗网吗?还在另想它法,郑九公说:
“听刘将军这么一说,我想到一个办法,虽有些冒险,应该能混进城,连武器也能带进去。”
“九公有何方法,尽可以说,就算冒些险也值得。”
郑九公喝了口茶,说出他的计划:
“大后天就是冬至,这个节气大家也知道,我海州搞得非常隆重。到那天要祭祖、祭祀天神、海神。各乡都要请一队戏鼓进城,在海神台祭拜海神。那天要是混入队伍中,扮成虾兵蟹将?守城士兵应该不可能让大家卸装检查。”
刘病愈暗自叹了声,他没有小看这些人,还是让他有些惊讶。这个方法要是都不能混进城,那他也回天无术。
“此方法很好,就这样办。到时候我们混进城,再由里面的人替换我们去祭祀。只是我们的人不多,能不能找些可靠之人?”
“找人绝对没问题,”郑九公说:
“要是刘将军信得过我们,此事包在我们身上。”
第两百零一章 昂贵的人头
海州城虽冷清,海州军营却很热闹。每天都有上百个官将,在军营进进出出。这天中午,一顶大轿从外面,由八人直接抬进军营,快到一排小楼时,大轿被人拦下,很快从里面走出一个年青人。
“爹,”出来的张俊生有些惊讶,看了眼左右之人,脸色十分不自然:
“爹,你怎么没在主营坐镇,来此干什么?”
张安国的脸色更不自然,一张老脸气得涨红。张俊生掀开车帘时,他们已经看见,里面还有两个女子。张安国还未开口,旁边一个白脸无须、圆脸胖胖的中年男子笑道:
“这位就是贵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真是位风流人物啊!”
“让成公公见笑了,”张安国说完,转过头对张俊生厉声说:
“你这逆子,我给你说过,这是军营。再有什么事,也不能带女人进来。来人,将轿抬出军营。”
张俊生还在傻傻发呆,张安国劈头又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成公公。”
“下官拜见成公公。”
成公公点点头,句话没说朝主营走去。张俊生拉住一个壮年护卫:
“那个成公公是什么来头?他来这里干什么?”
“听说他是从燕京来的,来这里除册封一些官员外,还有事与大家交待。他们现在去主营商量事,公子要不要跟去?”
张俊生想了一会,和壮年护卫一起朝主营走去。
开始完颜雍只写了十几道圣旨,全是写给中原义军高层的。听到海州之事摆平,心下大喜,赶忙又按呈上来的功劳,将没得册封的将领,一一补上。
主营中已有不少官将,一脸笑意的常嵩从左首起身,朝成公公一礼:
“下官见过成公公。”
“不敢劳常大人如此,见过常大人。”众人一番招呼,成公公没有接受张安国的好意坐在帅位,对众人说:
“陛下除派咱家来宣旨,还有些事要和大家说说。陛下有旨,让海、徐、楚三州尽起兵马,勿必要灭掉泗州反贼。就算不能灭掉他们,也要除掉刘病愈。谁能献上刘病愈人头,官封一品、赐封侯爷,赏金万两。”
大家都听呆了,一颗人头就能官封一品、赐封侯爷、赏金万两?这种事怕是金国有史以来第一遭。
有些聪明的人一想就能想明白,采石的事现在大家都已知道,连完颜亮也被刘病愈干掉。完颜雍虽恨不得完颜亮早死,毕竟是金国皇帝。怎么死都行,就是不能战死。这种耻辱,也是金国第一遭。
张安国只是一个江湖人,不知道官场一些忌讳:
“这个刘病愈的确该死,居然敢逼死先帝。”
这个马屁让常嵩几人脚趾都抓紧了,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彼此关系不错。还好张安国
拍成公公的马屁更多,暗示过,走的时候会孝敬不少,只是瞪了他一眼:
“什么先帝后帝?完颜亮丧军辱国,岂配称帝?陛下已下旨,贬完颜亮为庶人,现在连王也不是。张将军,这种话以后切莫再说。”
张安国哪知道这些?吓得额头直冒汗,赶忙回应:
“下官知错,以后一定不敢乱说。”
常嵩摇摇头,对成公公说:
“不瞒成公公,刘病愈人虽年青,狡猾程度实乃罕见。我们已经打听到,他已赶回泗州,想来已经回到虹县。现在他有三万多兵马,这三州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五万多人。还要拿些守城,若是硬攻,只怕难以置他于死地。”
成公公拿出一卷圣旨:“这些陛下都已经考虑到,从沂州来的两万兵马,也由你们调遣。常嵩接旨。”
接旨的规矩谁都懂,所有人按官职大小,在主营中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大金帝令:泗州安抚使常嵩忠义难得,才能过人,今封为海、徐、楚三州总领军事。加领沂州两万兵马,围剿泗州众贼。卿当全力以赴,为国雪耻。若能取贼军刘病愈首级,朕当率百官出城相迎。”
原本常嵩还有些不大愿意,一听他现在被封为四州最大的高。要是取下刘病愈首级,皇上还要率百官出城相迎。两行清泪也被感动出来,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臣必当尽忠报君报国,不取下刘病愈人头,臣绝不罢休。”
其他人心里很不舒服,常嵩得封这么大的官,现在没有立即册封,想来后面也不可能提这些人的官了,大不了封那些没得册封之人。大家虽不舒服,面子上还得过去。张安国等人抱拳祝贺:
“恭喜常大人,得皇上如此看重。”
这种时候没人心里不高兴,常嵩也一样。不说其他人,在楚州的萧怀烈是位正宗名将,居然也没能坐上他这个位置。一想很容易明白,萧怀列轻易丢了泗州,无论如何,也败给了刘病愈。完颜雍再怎么样,也不会找一个败军之将去对付刘病愈。
为了能完成任务,常嵩对这些手下也很客气。一番回过礼,他对成公公说:
“公公不是外人,我们没什么事需要隐瞒,暂时还不能派大军去泗州。”
成公公没听明白:“为什么?莫非是缺少粮草?”
“我们得到海州后,粮草并不缺。我们不缺,泗州缺。”海州是个大型海运之地,粮草充足,常嵩得到海州,抄了不少人的家,粮草方面一点不缺,还得到不少刘病愈酿造的美酒:
“泗州酿造出一种酒,此酒简直是人间仙酿,等会开宴,再与公公一起品尝。公公回京,我们备了两份,一份敬献给皇上,一份给公公你。他们用酒换粮食,我们占领海州后,没人再用粮食换酒了。现在他们大军又
返回,估计他们的粮食,最多够一两月之用。”
成公公皱了皱眉头:“还要等一两月?常大人,皇上对刘病愈人头的兴趣,可远远大于什么仙酿。”
成公公不说常嵩也知道,就不说完颜亮的事。一次战死十多万将士,金国已经二十多年没发生过。完颜雍新登基,当然想用刘病愈这个大仇人的人头,来堵住一些人的嘴。
“应该不用一两月,可能几天就能取下刘病愈的人头。”常嵩说出他们的计划:
“现在中原众反贼的家属在我们手里,他们绝对不可能不来救。公公未来之前,我们三州就已经计划好。我海州有一万多兵力,他们怎么也要拿两万来人攻吧!一旦他们的大军出泗州,楚、徐两州的兵马就会出动。有萧巴两位将军带领,兵力又比他们多出一倍多,一定能拿下泗州。
他们来的两万兵马也休想活着离开,想来刘病愈会亲自带兵来此。一旦他来攻海州城,就算一时能逃脱,他的老窠被端,没了立足之地,围也要将他围死。”
成公公眼睛一亮,他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积极,已经计划好,很是赞赏了常嵩一眼:
“咱家来的时候,陛下曾说,常大人是我大金的智者。还是陛下有眼光,咱家祝常大人早日取下刘病愈人头,一品重臣、侯爷的位置等着常大人。”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常嵩再聪明也没想到,刘病愈仅仅只带了一百人来。
……
海州以前就是北宋重要的海运之地,海州东海县位临大海。在海边有一座很大的码头,就算才经历大乱,这座码头也没减多少热闹。
码头由砖石铺成,仿佛是一座巨大的高台。丈多高的台岸,无时无刻不在承受海浪的冲击,岸边湿润的砖石,长出一层厚厚的青苔。
台岸临海的地方,左右各有两个宽大的梯口,前方的海面,几十条大小不一的船只,颇为散乱堆放在四处。在左边梯口,一个年青文吏,领着一队身穿金军服的士兵,正在对一艘新靠岸的船只朝廷盘查。
刘病愈第一次见到如此落后的码头,看起来虽简陋,别有一番滋味。在他身边有七八骑,同来的二十骑分在四周,没敢与他聚在一起。
这里的官兵大概有一千人,除几队巡逻的官兵。后面两个进出路口,各守着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皆有将领带队。远程武器出弓箭手外,还有一些重弩架在较高之地。简直是如临大敌,戒备森严。
这里离海州城并不远,若是骑马,不用半天就能赶到。
搞这么大的阵仗,刘病愈当然不认为这些人在为人民服务。他在岸边看了一会,看得不太明白。有个海商在旁边,懒得上前去出风头。有些好奇,问身边的王学志:
“这里如何收税?”
第两百零二章 海州码头
王学志等人对刘病愈的计划一知半解,要不是信任他,恐怕以为他根本没什么好的计划。李铁枪他们已经来了,大家商量一个晚上,全是些点到为止、没有明确思路的计划。听得他们脑袋发麻,刘病愈虽有几个计划,没一个完整的。
今天一早刘病愈吩咐,让李铁枪带人与郑九公商量后天混入城中之事,顺便打探城中的情况。其中有一件事他们猜到一点,打探常嵩、张安国那些人的家和周边的情况。
刘病愈这次只带了三十人来,还有二十人,在海州城及周边负责联系马车。马车越多越好,看他那意思,怕是想让联系的马车,将救出的人送到泗州去。大家感觉太不靠谱了,猜到他怕大家知道,有人口风不紧泄露出去,没人问他。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在沂州时,刘病愈为沂水等人出计,挟持完颜琛的家人,成功换回陆天赐几人。大家觉得这个计划比较靠谱。凭他们这些人,就算分成四组,每组二十五人。那几家每家有几百个护卫他们也不怕,一定能挟持住那几个的家人。
这一趟来他们就没猜到了,刘病愈在郑府问过他们,在码头有没有什么绝对可靠的船商。王学志带的全是靖海商盟之人,大家多少都有些这方面的人,已派人去打探联系。虽不知道刘病愈的打算,王学志没有追问,朝海面指了一圈:
“按船的大小类型、商品的贵贱来收取商税。比如一艘趸船与一艘楼船,拉同样多的东西,楼船要多收二两银子的税。越大运货越多的船,收的税越高。一斤普通的珍珠,收五至十两银子的税,五斤普通的茶叶,收一钱银子的税。”
刘病愈算了算,税真不算高。一斤珍珠能卖多少钱?他认为,恐怕一颗就能超过税了。
“运送人要不要收税?”
“不用,人和渔船都不用交税,当然每个地方不一样。在南边有些地方,听说人也要收税。”王学声说完,几个男子朝他们这边走来。这几人在他们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下,一个身材较高、长着一缀不算短的黑须、带着几分文士气息的中年男子,朝他们点点头。王学志轻声说:
“将军,那就是俞永驰,他让我们过去。”
刘病愈点点头,他听王学志说过,俞永驰是明州远航商队在这里的负责人,专门运送货物和人。金宋两家并未禁通商,只要乖乖交税,不闹事,不运禁品,谁都可以在这里经商。
没待他们有反应,俞永驰已带人走到右边岸梯口,在前方停着一艘较大的甲板商船。刘病愈跟着王学志走到岸梯口,守在左右的官兵扫了一眼。见他们连个包裹都没带,没有查问,一同登上商船。
这是刘病愈第三次坐较大的船,在采石坐过两次。那时周围一个金兵没有,全是自家人,感觉还不错。这次不一样,船主他不认识,四周有不少金兵,又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心里有点紧张。打起十二分精神,走进中间
船舱。
“俞兄,海州叛乱,你们没被波及吧?”
王学志因为易了容,首先打招呼。俞永驰可能听出他的声音,拱手还礼:
“还好,我们和靖海商盟没多少关系,只是普通的商务往来。秦雄派人来,让我们与他加大合作。言外之意,要是不听他的,可能我们难在这里混了。”
“这个该死的畜生,只怪我们以前瞎了眼,”王学志恨恨骂了句。他不知道刘病愈到底要做些什么,只好看向对方。刘病愈还未开口,俞永驰说:
“真没想到,王兄和靖海商盟会遭受如此大难。唉!以前我就给王兄说过,劝袁大当家不要参加什么义军。商人若想长久,必须要保持中立。投到一方虽暂时能得势,一旦倒台,就会有这种灭顶之灾。”
王学志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虽还未得南边册封,刘病愈已经将他们的功劳递上,想来要不了多久就是官身了。刘病愈已算是大宋大臣,俞永驰在他们面前说这些不大合适。没让他为难一会,刘病愈笑着说:
“中立也未必长久,投一方也未必败落。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能永远中立下去?就像现在,秦雄让你们加大合作,他说的合作,怕不是什么公平的买卖。你们要是不答应,将会如何应对?”
俞永驰看向王学志,见对方没有介绍的意思,辩论道:
“再艰难的路只要会走,总会有出路。我们不与秦雄合作,也未必在海州呆不下去。道亦有道,我们虽是商人,秦雄这种人大家都看不起。就算能大赚,我们也不会与他合作。”
刘病愈稍稍松了口气,起码这些商人还是有底线,应该不至于转身就将他们卖了,他还想再试试。
“要是金国朝廷与你们合作,你们愿不愿意?”
俞永驰笑了笑:“无论金宋,只要公平,与我们合作都可以。当然,绝不能做违背两国律法之事。我们只是商人,惹不起任何一国。”
刘病愈第一次接触这种商人,说他们自私?人家说过,不做违背两国律法之事,说明不会与金国合作,去害大宋。说他们不自私,在国家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完全是墙头草。他现在当然不可能说那些大义的话,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有近千人,想送到南边去,你们接不接?”
刘病愈一说,同来的有几人有点明白了。俞永驰看了大家一眼,对王学志说:
“王兄的事,我私人可以帮些忙。要是有那么多人,你们必须要给我说明,都是些什么人?要是金国不准运送的人,那我不敢接这生意。为了这个生意,损失掉整个码头,这种事没人会干。”
王学志是个聪明人,他现在终于明白。刘病愈只派一百人来,就算救到那些人质,拿什么运回去?原来他是想走海路,走海路当然要比陆路安全得多。大海茫茫,金兵想追都追不到。让找来的马车,将救出来的人送到
这里。再坐船送去南边。想法非常好,只是中间有太多环节,除了刘病愈,可能没人能想到。
总算知道一点内情,王学志的信心增加一分,对俞永驰说:
“俞兄,就算帮我一个忙,不必多问,将这些人送到南边如何?”
俞永驰摇头苦笑:“我远航商队也和你靖海商盟一样,由几十家海商组成,我只是其中之一。要是来路不明,就算我肯,其他人也不愿意。我受损失事小,要是让商队受到损失,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俞兄可能多虑了?”同来的王校绩说:
“哪家坐船还要查证的?人不是违禁的货物。何况大家不说,金国怎么知道你为我们运送过人?”
再怎么说,俞永驰不是傻子。近千人运到这里,这里这么多人,除非全是瞎子。他也很为难,想了一会说出一件事:
“王兄,我听说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沈常福并未参预害袁大当家,全是秦雄一人所为。”
王学志一下子站起来,差点就要抓住对方的手,样子有些激动:
“你怎么知道?”
俞永驰示意王学志坐下:“袁大当家被害后,秦雄带人去抓他的家人。在袁府,沈常福和秦雄大吵一架,让秦雄放过袁大当家的家人,可惜最后没能说通,沈常福还被秦雄一脚踢翻在地。当时有不少人在场,秦雄也亲口承认,是他觉得袁大当家偏心,你们四个结义弟兄,他家最穷。说什么要不是袁大当家偏心,他也不会如此做。”
王学志一时发呆没出声,俞永驰继续说:
“沈常福虽没保住袁大当家的家人,为他弄了一场隆重的葬礼,也算是弥补一些内疚吧!靖海商盟抄的走的有大半,现在只剩下几家。要不是如此,秦雄怕是连沈常福也不放过。你可以联系沈常福,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忙将他约出来。有他帮忙,运送那点人去南边绝没问题。”
“不麻烦俞兄了,”王学志呆呆摇头:
“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秦雄这个狗贼,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总算让刘病愈比较满意,俞永驰虽未帮忙,说出一个应该可以帮忙的人。要是俞永驰没有吹牛,沈常福他们一定能争取过来。不说别的,继续留在海州,沈常福以后可能连命都不保。
“俞兄,这事还请你不要传出去。”
俞永驰正色道:“大家放心,我们只是中立的商人,绝不会偏帮任何一方。以后要是你们愿意,我远航商队一定可以与你们合作。”
大家谢绝俞永驰宴请,走下商船后,刘病愈说:
“时间不等人,现在就去沈常福家。避免让人起疑,只抽几人跟我们去即可。剩下的人全去联系马车,对方要是不租,用高价买也行。找些可靠的人或百姓当马夫,后天一早,在滂水乡外面集中,接到命令后才进入海州城。”
第两百零三章 夜来之人
又一个夜晚来临,漆黑的天空无月无星。凭栏眺望远方,除了黑还是黑。黑得仿佛像有些人的心。
站在三楼栏杆内的沈常福将目光收回,看向下面。大院有光线,能看清楚地上的石板。他双手扶住栏杆,将头伸得很出去,突然生出一种想从这里跳下去的冲动。
沈常福深恨自己太过懦弱,他们结拜的四兄弟中,他的武力最差,最懦弱。他和袁万城在年青时结拜,以前两人还只能算中产阶级。经过这么多年的拼搏,总算有了万贯家业。家业越大,顾虑越多。
袁万城死的时候,沈常福惊吓过度、大脑处于一片空白。后来秦雄带人来捉拿袁万城的家人,他已经清醒了。死活不让对方带走,不惜给秦雄跪下。可惜现在的秦雄,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没人能劝回头。
这些天沈常福考虑的事情太多,又一直处于内疚中,仿佛过了十多年,相貌从中年一下子到了老年。这些天他除到在袁万城坟前忏悔,没走任何地方。在家里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不知在这里吹了多久的凉风,楼下跑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没在下面说事,直接敲开门,跑到楼上来。
“老爷,有人要见你。”
沈常福瞪着面前的中年男子,男子叫沈同,是他的管家。管家在大户人家,地位仅在老爷夫人之下,可以说比少爷之类的权力还大。不待他开口,沈同递给他一封信:
“老爷,这是四爷的信。”
这封信仿佛是封救命信,沈常福一把接过来,匆匆打开几眼扫过,满面愁容终于出现一些惊喜:
“快、快请他们进来。”沈常福说完,又想到些什么:
“直接带到这来,将院中所有人遣走,包括允儿他们。”
除王学志,刘病愈带了五个人来。有沈大牛、贾应龙、仇天刚、王英和韦刚,几乎是他带来的五十人中,最利害的五个。只凭这六人,面对数百敌军他也不怕,他的小心可见一斑。
刘病愈不得不小心,人心隔肚皮,秦雄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虽不认识什么秦雄,故事他已经知道。连结义大哥也可以害,他与沈常福什么也不是,真起心害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为了怕人下毒,他给沈大牛和韦刚都配了一个特殊东西、戒指。宋朝已经有戒指,但多数镶的珍珠。他这几颗戒指是自己设计的,整个戒指是用纯银打造。戒顶是个小方形,有个小翻盖,里面有几根非常细小的银针。在喝酒吃茶的时候,倒一点在上面也没人能看出。
刘病愈的小心不提,大家跟着沈同来到内院,只有一人站在院中。又一次让刘病愈失望,他们的易容术真不怎么样,连郑九公父子也能认出王学志,沈常福当然也能。飞快跑在王学志面前,一抱将对方抱住,哭喊道:
“四弟,你总算回来了。秦雄这个畜生害了大哥,哥哥
无能,保不住你和大哥的家人。”
刘病愈他们并不是一头撞进来的,在周边打听过。俞永驰说的确有其事,秦雄没有带兵去抓王学志的家人,是另外的人,沈常福去了也白搭。
王学志扶起沈常福,盯着他一字一句问:
“你真没参预害大哥?”
“我怎么可能害大哥?要是我害过大哥,管教我一家老小不得好死。”沈常福发过毒誓,恨声说:
“秦雄早就与金国有勾结,他说我们四弟兄,只有他最穷。他不想想自己那么好赌,有再多的家产也不够输。我们时常劝他,他从未听过。四弟,你一定要将大嫂她们救出来,不能让大哥死不瞑目。”
王学志终于相信沈常福,两兄弟又抱在一起痛哭好一会,才领着大家走进大厅。
“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营救大家的亲人,给众弟兄报仇。有些事要麻烦你,没有你帮忙,很难平安将那些家属送走。”
沈常福一点没考虑:“只要能救出她们,替大哥报仇,就算舍了我这条命也愿意。有什么吩咐,你们尽管说。”
刘病愈一直在观察沈常福,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是在装,说出他们来的目的:
“后天我们将人救出来后,准备从海上走,暂时将她们送去平江府。用你的船运送,有没有问题?”
“运送她们绝对没问题,”沈常福有些担心:
“你们要小心,他们将所有人质都关在长丰街。那里外面有一千人守卫,里面还有几百人。就算能攻进去,一旦外面有异动,里面的人就会将人质挟持住。要不了一会,军营中的官兵就会赶到。攻进去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有被包围的危险。他们在海州表面上只有一万余人,其实并不止这点。”
刘病愈有些惊讶,看样子沈常福应该用心了,否则绝难打听到这么多东西:
“他们还有些人在什么地方?”
沈常福的确用心了,猜到他们要来,砸了不少银子,打听到很多东西:
“那些兵马具体在哪里不知道,听说沂州有两万兵马,但不知藏在什么地方。要是你们来攻,那些人里应外合,你们很难全身而退。昨天一早又来了个姓成的太监,说是来这里宣旨商量大事。他们对下面的人还有些戒心,一般商量大事,都是那几个人和他们的亲信参加。我在军中的人只打听到,常嵩升任海、徐、楚三州总领军事,负责攻下泗州。”
“三州总领军事?”刘病愈笑了笑:
“看来张安国这些人,也没得金国多少重视。若想救出众人,必须将常嵩控制住才行。常嵩住在哪里?他有没有家人在海州?”
沈常福摇摇头:“常嵩只有他一个人,可能有所警觉,他就住在军营。虽是文官,海州的大小事他都管。张安国这些人都住在以前的地方,不过保护他
们的人应该不少。每次走在街上,都是成群结队。你们要是想救出人质,的确要常嵩点头才行。因为在四城门和在长丰街负责的将领,都是常嵩带来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听从张安国几人的命令。”
刘病愈一时未再开口,大家都知道他在想事,王学志已对沈常福没有戒心,问道:
“后天冬至,我们准备在后天动手。冬至那天,他们应该不会阻止大家祭海神吧?”
沈常福是个海商,脑袋绝对不笨,他双眼一亮,已猜到一些:
“听常嵩的口气,认定你们要派大军来此。他在四处和泗州那边,派了不少探子。无论你们的大军如何小心,都不可能逃脱他的监视。他防的是你们大军,虽也防你们少量的人,并不占主要。现在虽还未说,想来应该不会阻止大家祭海神。毕竟海州才乱,要是因此事惹得民众暴乱,常嵩也难向金国交差。”
刘病愈的事已经想好,问沈常福:
“我们救人后,你恐怕不能再在海州待下去,你要不要随那些人质一起去南边?”
“我现在连死都不在乎,岂会在乎这点家业?”沈常福想也未想:
“平江府我熟悉,那里海上的宋军也查得严,我们这么多人去,他们会不会误认我们是奸细?”
“应该不会,”刘病愈自己也没多少把握,对方会不会接纳他们。他听说平江府现在是老将刘锜在负责,他开始只知道刘锜是个老头,因为不少人说刘锜时,都说老将。
因为要想与对方合作,刘病愈打听到刘锜不少事。不打听不知道,一听十分惊讶。刘锜竟是位了不得的名将,早年抗击西夏,战绩十分不错。后来金军南侵,在顺昌以一万八千人,硬是将金军十多万人阻止,并且大败金军。对方如此战绩,并不在他之下。
有些事刘病愈也不解,刘锜绝对是个帅级名将,军事能力绝不在萧怀烈之下。按道理说,他负责的两淮,不应该是如此结果?原因出在什么地方,他暂时没能想通。他相信凭刘锜这种名将,应该不会糊涂到拒绝他送去的人。
“我会写封信给刘将军,让他暂时帮忙安顿大家。我还准备与刘将军合作收复扬州,已派人去联系。你们去的时候,我会派人和你们一起去交涉。”
沈常福一脸惊讶看着刘病愈,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学志介绍:
“他是我天平军主帅刘将军。”
“拜见刘将军,”沈常福脸色一喜,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有刘将军亲自来此主持,一定能救出人质,为袁大哥他们报仇。”
刘病愈将沈常福扶起:“你尽量多准备些马车,交给绝对信得过之人,到那天我们要用不少马车,运送救出来之人。自己也准备好,最多大后天,无论能不能救出人质,我们都要离开此地。”
第两百零四章 海州城的冬至
冷清了很久的海州城,终于迎来一个人潮高峰。比想像的更顺利,海州四城门齐开,每城门虽增加了一倍的兵力,不说虾兵蟹将,就算是没戴什么面具的人,也没停下接受检查。
一早,四里八乡的人,一队队涌向海州城。不少人身穿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头上戴着各种海里鱼类的面具,手拿着各种小巧的武器。在一阵阵锣鼓声中,走进海州城。
在东城门外,走来一队长长的队伍。这两百多人的队伍搞得更热闹,不但一半人装扮成虾兵蟹将,还抬了十多座纸糊的一些东西,有龙宫、龙王龙子等等。最前方是两块几米长、如招魂幡式的长幅,左右写着:
“祈求海龙王佑我海州风调雨顺,祝愿天下人百病不生国泰民安。”
这群人搞得十分隆重,看得城楼上下的兵将目不转睛。在城楼上看热闹的有一大群人,中间站着一堆身穿官服的官员。在这群人中间的成公公带着笑意,指着下面的队伍:
“咱家还是年青时参加过海神祭祀了,没想到这次能在海州看到,又能喝到那么香纯的美酒,真是不虚此行。”
“只要成公公满意就好,”张安国很自然将话接过来:
“成公公,等会他们去海神台祭祀,你要不要去参观一下?你要是去了,海神更能听到大家的心声,我大金一定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哈哈哈哈,”成公公大笑:
“张将军如此说,咱家不去都不行了,那就去看看吧!”
常嵩只是笑了笑,没开口的意思。他知道张安国打什么主意。这个成公公名叫成润,在宫里的众太监中,不过勉强算得上中等权势的太监。就算巴结得再好,也不可能有多少帮助。当然,无论是什么等级的太监,绝对不能得罪。
大家没看一会热闹,从城外奔来一骑。没过一会,一个壮年骑兵来到他们面前:
“常大人、张将军,泗州那边有动静了。刘病愈带着一万多兵马,朝我海州方向走来。”
成润又是一阵大笑,带着几分钦佩看着常嵩:
“常大人果真是我大金智者,算无遗策。刘病愈亲自带大军来此,常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
常嵩重重松了口气,刘病愈说得对,官越大责任越大。当三州领军虽然爽,要是迟迟没成绩,完颜雍盛怒之下,很有可能拿他开刀:
“快马令楚、徐两州尽起兵马,一定要攻下泗州。”
“且慢,”成润将要去办事的一个官员叫住,对常嵩说:
“常大人,咱家以为,暂时不用攻泗州。将楚徐二州的兵马调来,一起攻即将到来的刘病愈。只要将刘病愈拿下,就算你攻不下泗州,你已经圆满完成任务。等待大人的,将是一品重臣、侯爷之位。”
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事事能想圆满,成润的话让常嵩双眼大亮。成润说得不错,完颜亮死于刘病愈之手,虽然完颜亮现在是庶人,那只是完颜雍后来封的,有几人承认?现在金国上下,视刘病愈为最大的仇人。一个泗州,岂能和刘病愈的人
头相比?
常嵩是文官,脑袋非常聪明,一下子想到不少,朝成润一礼:
“多谢成公公提醒,一万多人?我看他这一万多人如何逃出升天。传令:将这里的事给楚徐二州的主将说清楚。让他们的兵马,先以堵刘病愈后路为主。我们将他堵在海州,再慢慢收网。”
这个计又比成润的直接来助阵好得多,众人一阵不是滋味的赞赏,常嵩说:
“今天的祭神大典是看不成了,我们去军营商量。成公公,我让人陪你去海神台?”
“我愿意陪成公公,”这分钟张俊生反应快,一下子将重任接过来,成润笑了笑:
“祭神虽好看,哪有在常大人身边好?在常大人身边,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常大人,方不方便咱家去听听?”
“海州任何地方,皆无成公公的禁地。”
这群队伍进入城内后,没有一直走大街,这很正常。他们仿佛要将海州城逛完,一些次街也没放过。
在海州城的百姓也很热闹,有些穿着和他们一样的人,融入到他们队伍中,跟着走了好一段路才逐渐分开。在这样热闹的场合,没人留意到这些细节。
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三三两两汇聚到南街,一座颇为大套的院落前。一小队人走进去后,将面具取下,露出易容后的刘病愈等人。
这里是沈常福在海州的宅院,是他们在海州的落脚点。王学志等人虽在海州也有住处,那些地方已经被没收,成了张安国这些人的家业。
中间的大厅中已经聚了数十人,先到的人已换成金军服。其中有两个身穿盔甲的将领,这两人没易容,因为他们现在还不为金国所知。略有些紧张的沈常福问:
“将军,常嵩等人全在东城楼,我们现在怎么做?”
“别急,我们进城,计划就成功一半。”刘病愈不是神仙,许多未知的事同样猜不到:
“他们在城楼上看,并不是怀疑我们,应该是陪那位成公公。想来他们应该会去海神台观看祭典,和我们第二套计划一样,到时候等祭典弄完,在半路伏击常嵩等人。”
大家都很激动,他们的计划有两套。一是将常嵩引出军营,街只有那么大,平时都不会像领导出巡那样清人,今天更不可能。待常嵩路过,实施抢人计划。第二套就是刘病愈说的那样,吴中道问:
“将军,海神祭典人非常多,我们为什么不当场伏击他们?如果我们制造混乱,伏击他们会更轻松。”
这个疑问不少人都有,那么多人,一旦发生混乱,一定比在半路夺人更好。刘病愈摇摇头,说出一个令大家非常信服的理由:
“就是人多我们才不能在当场伏击,到时候那些兵将可不管百姓还是我们,很有可能碰到人就杀。那么多百姓?就算我们成功了,死了大批百姓,我们永远也不会心安。”
众人终于知道刘病愈为什么不趁乱行动,吴中道叹声说:
“将军之仁义,为将者少有。”
该到的人基本到齐,大家还在商量,韦刚急
冲冲跑来:
“将军,常嵩带着那些人全去了军营。”
大家呆了呆,原本已经计划好,没想到发生这样的变故。单钰因为要替耿京等人报仇,也跟着大家一起来,她问:
“他们怎么回军营了?这下想引他们出来怕是很难。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病愈也没想到,这些人会不去看热闹,他不相信自己刚才猜错了,想了一会说:
“他们突然去军营,一定有什么急事,现在大家只能冒险了。大家记住,一定要按我说的做,稍有一点差错,我们会非常危险。”
没想到刘病愈还有第三套方案,这套方案非常危险。刘病愈这次带来的几乎全是天平军中高层,不到万不得以,他不会选择这套方案。
……
沈常福在耿京当政时期,是个管粮仓的官。这是个很有油水的官职,所以现在张安国成了海州守将,将他踢成副职,让自己人当上管粮仓的一把手。
就算是副职,毕竟也是个领导。中午,沈常福带着四五十个身穿军服的士兵,推着十几车东西来到军营门口,守大门的二十多个士兵颇为惊讶:
“张将军在不在军营?”
一个中年谋克应声:“张将军在主营商量事情,沈大人你?”
“怎么,我不能进军营了?”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中年谋克哪有权力管沈常福?沈常福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再拿出一锭起码有十两重的银锭,扔给中年谋克:
“拿给弟兄们买酒喝,我进去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当差。”
“多谢沈大人,”中年谋克一脸惊喜,另外那些士兵没多少惊喜。这十两银子,就算中年谋克再大方,最多拿出二两来请客,有可能一两银子也不拿出来。要是沈常福给的碎银发给大家,那大家都要拜礼感谢。沈常福正要走进军营,从后面大街上,走来一群更多的人。
这群队伍有六十人,也穿着金军服。有一半骑着马,其中还有一个身穿盔甲的将领。看样子这些人都不是领导,队伍中间护着一辆马车,来到军营门前停下。
身穿盔甲的年青将领看了眼口门众人,将目光落到唯一穿着官服的沈常福身上:
“你是?沈大叔?”
“青山,”沈常福一声喊出,匆匆跑到已下马的将领面前,和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
“青山,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父亲他们还好吧!”
“两老都好,”叫青山的年青将领激动回应:
“他们知道我这次要来海州公干,除向沈大叔问好,还给你带了些东西来。沈大叔,沈婶她们还好吧!”
沈常福还未回答,从马车内传来一阵咳嗽。连回答也顾不得,和青山让过一旁:
“这是?”
“这是马公公,马公公奉皇上之命,有要事前来海州宣旨。事情紧急,待会再与沈大叔叙旧。”青山说完,走到众门卫前:
“马公公奉皇上之命,来海州宣旨。”
第两百零五章 教课书式的计划
二十几个士兵全看呆了。沈常福在营门前认亲,这个不稀罕。凭沈常福这种大富大贵之人,有个将军的侄儿十分正常。可这个侄儿,身份马上转成了钦差?本来这也不稀奇,中年谋克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上前一礼:
“小人拜见将军,将军,前两天有位成公来此宣过旨,你们?”
青山冷哼一声:“你昨天吃过饭,今天为什么还要吃?这种大事,岂是你该问的?”
“小人不敢,”现在中年谋克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不要说来宣旨很正常,就算不正常,也轮不到他来问,这里还有个叔叔。
中年谋克看向沈常福,沈常福将话接过去:
“青山可能不知道,我现在也在海州任职。既然是来宣旨的,我带你们进去。”
“多谢沈大叔。”
中年谋克还算比较小心,轻声问沈常福:
“沈大人,要不要进去通传一下?”
中年谋克又犯了个错误,沈常福瞪了他一眼:
“宣旨这种大事岂能耽搁?赶快让开。”
再没有傻瓜站出来,眼睁睁看着沈常福将人领进去。沈常福手心手背全是汗,他胆子本就不大,要不是后面还有尊大神,门口那场戏他差点没能演下去。
半路上沈常福又逮住一个士兵问,得知常嵩等人全在主营,众人一点没耽搁,朝主营走去。
常嵩的小心,怕与刘病愈有得一比。让许多人学到一些,韦刚暗自想:
“越聪明,越要小心,记住了。”
在主营门口,守着一百个士兵。一个个十分精神,看气质也非是军营大门口那些人可比。众人远远停住,沈常福第一人打头炮,跑到一个身穿盔甲、身材高壮的壮年将领面前:
“曹将军,常大人他们在不在里面?”
曹将军看了沈常福一眼:“常大人他们在里面商量要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主营。”
曹将军不说沈常福也知道,他要进主营,必须要人通报,人家见他才能进去。他将曹将军拉出来几步,指了指带来的那堆人:
“曹将军,马车中有人要见你。”
这里大概离马车那堆人有一百多米远,此时只有六十几人,刚好在一幢建筑的转角。另外几十人,全分散到四周放哨警戒。因为大家都穿着金军军服,就算看起来陌生,在军营大多数地方自由行走完全没问题。
见曹将军有些不耐,沈常福说:
“曹将军,他们说才从燕京来,可能是人多怕过来引起误会。你要是不去,待会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个曹将军不是中原义军,是常嵩带来的人。他一听对方是从燕京来的,又搞得如此神秘。反正只有百多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敢像大爷似的站在原地,朝马车走去。临走时又嘱咐:
“沈大人,你现在不能进去。”
沈常福不满看了曹将军一眼,跟在他的后面:
“我的确有些事要见常大人,这样吧!我陪你去。”
有些事不是刘病愈吩咐的,刘病愈再细也不可能想得这么细。对于沈常福这种富商来说,只要将大多数计划说出来,他完全能弥补一些小细节。
沈常福陪着曹将军来到马车前,曹将军盯着马车正要问话,从马车内伸出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让曹将军直接跪下:
“大人是?”
这是一卷紫轴黄布,天下的圣旨都差不多。别人不敢造,对刘病愈来说,如果需要,他连赵构的圣旨都敢造。怕有朝一日能用到,以前他就让牛散喜几人,造了几道金国圣旨。虽不可能造得和真的完全一样,又没张开,对于曹将军这样的武将来说,要骗他们一点没难度。
“曹将军进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在主营门口的众士兵,没什么事做,一起在盯着这边看。他们没见到什么圣旨,只看到曹将军很干脆朝马车跪下。正有些惊讶,马车车帘被掀开,曹将军恭恭敬敬走进马车。一个年青士兵好奇问:
“车内的人是谁?曹将军为何对他们如此恭敬?”
没人能回答,曹将军进入马车内,里面只有一个长得比他还高大的壮年男子。对方虽身穿便服,他没敢怀疑男子是普通人。小心翼翼坐在男子旁边,刚坐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晃过,突然脖子一紧,紧接着传来自己喉管碎裂的声音。
曹将军半个字未能发出,双眼大睁,双手想抓住在自己咽喉处的手。左脑传来一阵剧痛,永远失去知觉。
这次行动过后,参预这次行动的所有人,垂老之际也记忆犹新,常对自己的孙辈说:
“当年的刘将军,就算要暗杀金帝完颜雍,对方也必死无疑。”
绝对是教课书式的行动,马车内没发出半点声音。外面的沈常福装模作样弯着腰,头伸到车帘前。没过一会,沈常福走到主营门口,看了眼众士兵,招了招手,将众人招离岗位:
“曹将军有令,让你们中抽九十个弟兄出来,跟他一起去办些事。大家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回来。”
众人看了看,一个年青谋克对众人说:
“你们去吧!我带十个弟兄守在这里。”
八十九个士兵,跟着沈常福走到马车前。马车调转方向,朝粮仓处走去。
粮仓以前就是沈常福在管,这里他非常清楚。大家以为要让他们当免费劳力,心里还颇为不爽。他先让跟着马车的六十人进入一个空的仓库,再次四十五人进去。六十个高手偷袭四十五个士兵?就算再是精英,也完全没难度。没过多久,八十九个士兵,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尸存粮仓。
“快些,免得那边有什么变化。”刘病愈知道,计划再好也要靠老天爷帮忙。有人进出不要紧,要是现在常嵩等人离开,他的计划很有可能失败。还好,他们来到主营,这里风平浪静。
剩下的十一个士兵,反应比较迟钝。此时加上沈常福,他们一共有七十一人。除
沈常福外,一个个全都提着兵器。有些人的兵器包着一块布,包着布的兵器暂时不敢露面。因为一旦露面,就会被人认出。
这些兵器是沈常福刚才推进来的,原本大家用普通的军用兵器也没什么,刘病愈不放心。在他看来,去海州军营比去虎穴还要危险。到时候大战一起,没有一把称心如意的兵器,就算李铁枪的实力也要打折扣。
沈常福带着七十个士兵,没一个认识,他们的曹将军也不在,傻子也会生出几分警觉。年青谋克质问:
“沈大人,曹将军和我们那些弟兄呢?”
“他们现在有事,曹将军有令,让我带这些弟兄来此守一会。”沈常福说完,众人已经自行来到岗位,有些人站的位置,离十一个士兵只有一两米远。
年青谋克大惊,嘴巴一张正要大喊,一道长枪如电,瞬间刺入年青谋克的胸膛。剩下的十个士兵,根本没能说出一个字,全被离得最近的人放倒。
“带着他们的尸体冲进去。”
……
里面的确在商量大事,四十多人,全是现在海州的中高层。每人面前都有一张小桌,每张桌上三盘菜、一壶酒,气氛十分不错。七十一人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有些人手里还抱着士兵的尸体,一时全都惊呆了。
仿佛是昨日重现,比上次更干脆。根本不用任何人下令,五十人从左右插入,沈常福和十人堵住大门。左边最接近大门的年青人,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道刀光乍现,年青人仅仅退了半步,瞬间脑袋被一股腥红冲起,还未落地,一道惊呼声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
“不好,大家快突围。”
进主营的将士可以带武器,但像这种场合,大家带也只是普通的刀剑。比如红面虎曹刚,他在义军中的武力很不弱,武器是一把两米多长的大刀。开会加赴宴,你总不可能带这么长的刀去吧?
冲向曹刚的是熟人,手拿一把应龙戟。他的反应很快,仅呆了几口气,抽出腰间佩带的单手刀:
“贾应龙。”
“李铁枪,是李铁枪他们来了。”不知是谁发出一阵惊叫,不过都与曹刚无关了。
众人中贾应龙最惨,许多亲人都死在他们手里,连俘虏也没能做。他根本不想和这些人说半个字,心中只有一个字:
“杀。”
贾应龙的长枪瞬间在曹刚面前消失,曹刚手中的刀未动,下面的桌子动了。一脚将桌子踢翻,刚好挡在面前时,应龙戟破桌而出。
毕竟有东西挡一下,有了缓冲时间。曹刚一刀挥出,将应龙戟劈偏后,做出一个非常错误的选择。
曹刚转身就逃,他知道贾应龙的本事,根本没有勇气与对方一战。他要是不逃,还能与贾应龙斗几招,这一逃。没能逃出几步,凉爽的背心突然一阵剧痛。瞬间剧痛扩大,因为贾应龙怕他死得太轻松,在旋转自己的应龙戟。曹刚倒下时,背心和胸膛透穿一个拳头大的洞。
第两百零六章 主营大复仇
常旺海以前就是义军高层,在仓乡时就带人投耿京。他参加义军和不少人的目的一样,是为了升官发财,大义和他们这种人没什么关系。
他的武力也不错,算得上猛将。他见一个相貌陌生,但提着一双熟悉的黑锤之人冲向他,他心里凉了半截,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熊海生。”
熊海生的武力和王英仇天刚差不多,属于次神将。他是仓乡十二太保之一,以前就跟着耿京,心中的仇恨一点不比贾应龙小。没心思接话,一锤砸向常旺海。
常旺海比曹刚更急,他在袁万城家,收缴到一把不错的剑,上面还有几颗宝石。将以前的佩刀束之高阁,此时他手里的正是这把剑。
剑这东西对战还在单刀之下,就算剑术再高之人,一个几十斤重的铁锤砸来,也不敢用剑去挡。所以常旺海没敢挡,将身子一侧,大锤从他身前险险落下。未能松口气,又一个大锤砸来。
常旺海的反应不错,情急之下,他退后一步朝后面倒去。“砰”一声大响,面前的桌子瞬间炸开,飞出数十条木梢。
这下熊海生终于没忍住了,怒吼一声:
“常旺海,再吃老子一锤。”
熊海生的声音刚落,双脚一蹬,身体朝常旺海飞去。熊海生说话不算话,他这次出的不是一锤,两锤同出,人又在半空。常旺海躲无可躲,将心一横,一剑刺向熊海生。
这一剑很快,不过熊海生的大锤更快。他的左锤在途中一个变向,也不算什么变向,将左锤低了些,剑刺在大锤上。另一只大锤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准确落到常旺海的头上,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邵进身为四大天王,武力很不错。他拿的也只是一把单刀,见付飞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向他冲来,急声大喊:
“付兄,你听我说,我并未害他们,不关我的事。”
付飞哪会听邵进的?沈常福恨这些人得死去活来,邵进虽有点表现,根本不足以赎罪。付飞一枪刺出,被邵进射开。
和付飞一起上的是王英,要是硬拼,付飞打不过邵进。现在对方的武器虽不称手,要胜利他同样很难。
邵进将躲开,王英一枪朝他头上刺去。这一枪配合得非常好,速度又快,就这样也被邵进头一偏躲开。不过这次躲开后,邵进再没有耽搁时间。被付飞一枪结果。
秦雄的眼力也不差,王学志虽易了容,也被他认出来。对方二话不说,走到他面前劈头就是一枪,被他用刀挡开。
“四弟,你听我说,我没起心害大哥。”
现在的王学志,除非在门口的刘病愈发话,否则谁休想他停手。秦雄现在就算说破嘴,也影响不了他的发挥。一枪被躲开,又是一枪横扫出去。
“当”一声脆响,长枪再次被秦雄劈开。秦雄的武力比王学志低不了多少,急得满头大汗,刚将长枪挡开。侧面一枪刺来。
这枪的主人不是王学志,速度不比王学志慢,秦雄无法躲开。只得转身架住长枪,后面的王学志没放过机会,一枪刺穿他的背心。现在王学志才有心情开口:
“你这畜生,大哥如此待你,你居然勾结外人害他。你下去向他赎罪,看他会不会原谅你。”
主营的主人是张安国,在场之人,只有张安国才有自己的主武器。他的武器是一把狼牙槊,可他是所有人中最倒霉的一个,面对的是李铁枪。
自从常嵩当上三州军中一把手,他没能再坐帅位,坐在左边第二位。见李铁枪一路未出手,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他,他吓得七魂丢了六
魄。李铁枪还未出手,他的大喊声已传出:
“二将军,不关我的事,是韩庸,全都是韩庸的主意。”
刘病愈带来的人,基本上都没有开口,李铁枪也没说话。他一枪刺向张安国的头部,张安国也是猛将级人物,见虚影射来,拼尽全力将狼牙槊挥出。运气不错,打中刺来的铁枪。
不过并没有阻止铁枪前进,铁枪仍朝张安国的头部刺去,这下张安国连躲避也做不到。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清醒过来,见李铁枪的铁枪居然刺偏了,刚好偏在他的左耳边。
此时的张安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连反击也忘了。铁枪轻轻一挥,打中他的左耳门,暂时昏死过去。
四十多人,虽全是中高层,哪够这些人屠杀。最无辜的是成公公,还好他见过屠杀的场面,一脸惨白,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眼睛虽盯着正在屠杀的众人,脑袋里没半分意识。
还有一人没动,常嵩是个文官,虽有点武艺,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够看。他虽认不得易容后的众人,已听到大家的惊叫声。他坐在帅位上看着前方,比成公公要好,他有意识。
此时的常嵩一点没想通,这些人是怎么带着武器,进入军营来的?四周有那么多的探子,泗州军怎么能瞒过他的耳目?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刘病愈竟敢只带一百人来。边看边在想事,直到李铁枪来到面前。
“怎么可能?你们的大军怎么可能混得进来?”
刘病愈怕其它人将张安国和常嵩弄死,让李铁枪负责这两人。李铁枪很想一枪将常嵩解决,想了想还是忍住:
“你不用知道这些,如果不想死得太快,就乖乖坐在这里不要动。”
常嵩想不通的事太多了,这些人居然能无声无息进入主营?他外面安排的那些人,虽只有十来个才是金军,无论金军义军,全是抽的精锐。就算李铁枪这些人再利害,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将一百人干掉。
常嵩还在满脑子想不通,战斗已经结束。天平军用两人受伤的代价,将四十几个敌将杀死。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人,在刘病愈耳边轻声说:
“将军,有人来了。”
“堵住他们的嘴,”刘病愈一声令下,常嵩和成公公的嘴被强行堵住。刘病愈看了眼沈常福,提起桌上一个酒壶:
“沈大人,弄些酒在身上,装成喝得有些多的样子,去外面应付,将来人打发走。”
外面来了三人,一个中年营头带着两个士兵。看着主营门口的十多人,略有些惊讶。正要上前,沈常福从里面走出来。
“杨将军,”沈常福朝中年营头拱手一礼,对方还过礼说:
“沈大人,常大人他们在不在里面?”
沈常福的脸色因激动而发红,他身体一些肌肉,也因激动在发抖。今天的事太刺激了,一百人冲进敌方主营,在里面乱杀一通?要不是再三证实,他以为自己活在梦中。刘病愈很信任他,只让他出来应付,也没说要怎么应付。还好他演了这么久的戏,已经深入戏中。
“大人他们正在里面,给新来的一个公公接风,现在谁也不见。”
杨将军看了里面一眼,主营的大门紧闭,什么也看不见。轻声问:
“这次来的公公所为何事?”
“是好事,听说朝廷要派兵马来此,协助我们攻占泗州。至于其它事?恕我不方便透露。”
杨将军白了眼沈常福,常嵩带来的只有那么几个将领,这个杨将军是义军。闻到他满身的酒味,又有两个钦差在里面,也想去凑凑热闹:
“我有些急事要奏报常大人,还请沈大人通传一下。”
沈常福想了想,没有马上拒绝,在里面逛了一圈,出来后摇摇头:
“杨将军见谅,常大人说了,现在谁也不见。有什么事,待招呼好两位钦差再说。”
杨将军走后,沈常福又回到里面。此时四十几具尸体,已被堆在左右。中间已经打扫出来,有些人正在处理地上的血迹。众人围着常嵩,常嵩嘴里的布襟刚被取出,发出一阵大笑:
“相对于报仇,你们更希望救出那些人的家属吧?”
刘病愈走到常嵩面前,手一挥,两人抬来一张擦拭干净的桌子。单钰从包袱里拿出纸笔,瞪着常嵩:
“给守长丰街的安盛光写封信,让他将人质交接给京城派来的陈洪陈将军。”
原本留单钰在外面负责马车队,她不愿意,非要来这里为众弟兄报仇。来了也只能守在门口,一个人没得杀。但能看见这些仇人被杀,总算出了口心中的恶气。
常嵩一阵冷笑,接过笔,但没有写字:
“写不写我都是死,你说我会不会写?除非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休想救出那些人。”
在这里耽搁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刘病愈懒得说废话:
“什么条件?”
“我和你们一起去长丰街,我一定会将那些人交给你们,你们放了我。”
“休想,”单钰对刘病愈说:
“将军,他是罪魁祸首,万万放不得。此人阴险狡诈,和他一起去长丰街,说不定他又会耍什么手段。”
刘病愈虽未冲锋陷阵,一直在想事。他猜过常嵩不会配合,凭常嵩这种人,当然知道无论再怎么配合,也不可能留得性命。
“你如果能配合,我们会给你一个痛快。”
常嵩盯着刘病愈,常嵩虽未见过刘病愈,已猜到他的身份。只是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活命,他已没什么需要关心的了。心中有许多想不通,也没心思问出。
“好死坏死都是个死,除非你们能带我去长丰街,并答应放过我,否则一切免谈。”
大家又怒又急,看样子常嵩是铁了心,不按他的要求做,一定不会配合。常嵩一旦不配合,他们很难救出人质,就算报了仇也没什么用。刘病愈挥了挥手:
“将他的嘴堵住,绑在一边,将张安国弄醒。”
张安国刚做了一个恶梦,从恶梦中惊醒。看见一大堆人围在他四周,李铁枪这些人虽易了容,从身材脸型上他也能看出一些人。还未问话,他跪在李铁枪面前:
“二将军,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韩庸和常嵩勾结,是他们害死的大将军和那些弟兄。”
众人已经从沈常福口中,知道那天在主营中的真相。怕耽搁刘病愈的时间,忍住没开口骂人,刘病愈说:
“大将军是你害死的,我们已经知道,这些事不说了。你现在按我们的要求写几封信,要是配合,我们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配合,我们会将你押到泗州,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常嵩反绑双手,堵住嘴扔在一旁。他呆住了,在刘病愈一番恐吓下,不但张安国配合,连太监成润也怕死,配合他们行事。他心下大慌,嘴被松开后威胁道:
“你们以为能绕过我,指挥长丰街那些人?不怕死你们尽可以去。”
刘病愈已经计划好,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问李铁枪:
“你们有没有办法,让常嵩不能说话,不能动,但眼睛可以睁开?”
第两百零七章 正大光明救人质
城中的祭神大典正在火热进行,可惜有的人想去凑热闹,也抽不出一点时间。在海州军营大门口,仍有二十多人守在那里。在这里负责的中年谋克百般无聊,来回走了几圈,停在大门口中间:
“他娘的,刘海那些王八蛋运气好,今天不该他们当值。现在怕是一个个搂着小娇娘,在海神台那边看热闹。让我们在这里干耗?里面有那么多兵马,守个门有必要让这么多人吗?”
“赵头说得是,”一个身体较瘦的年青士兵接道:
“其实像平时那样,只拿四个守在这里即可。二十多人?真要是敌军打来,这二十多人也不够。没敌军,让这么多人守门,不是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吗?真不知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中年谋克点点头,平时守大门的只有四人,出了上次大乱之事,每次要二十多人守在这里。这些天来,没发生任何意外。无论是谁当值,对此都很有意见。发了几句牢骚后,从大街上走来一长串马车队。
“赵头,这么多马车来此有什么事?”
年青士兵的话刚说完,第一辆马车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刚才那个身穿盔甲的年青将领青山跳下马车,拿出一封公文:
“张将军有令,里面各位大人要陪两位公公出城观景,这些马车是进去接各位大人的。”
二十几个士兵呆了片刻,中年谋克将公文接过来,看了一眼还给青山:
“将军,各位将军也要坐马车?”
这事大家还是第一回遇到,里面多数是将领,去任何地方都是骑马,从未见他们坐过马车。青山冷笑道:
“你懂什么?今天给两位钦差接风,那些大人一高兴喝多了,坐在马车上安稳些。他们顺便还要陪马公公办些事,不方便露面。”
青山带着二十多辆马车走到主营门口,此时主营内已经收拾好。地上有不少水,血迹和破碎的桌碗已被清除。一辆辆马车装上尸体,在近百个兵将的保护下走出军营。没过一会,沈常福领着两个将领来到主营:
“两位将军,常大人有令,命你们在主营坐镇。新来的马公公有要务在身,众大人已陪他去办事。如果有什么要事,等他回来再处理。”
沈常福交待完,带着两个士兵匆匆骑出军营,边走边在想事。他知道,更危险的一关即将到来。
……
长丰街就在军营后面,此时的长丰街,一百多辆马车停在街口。街口堵了五百人,前方两百人骑着战马,手拿长兵器。后面几百人,全拿着弓箭。左右的建筑上,还有不少弓箭手。每边皆有重弩对着街口,这样的防御,再精锐的部队冲击,也会有不少的伤亡。一旦一时攻不进去,军营中的大部队就会赶来。
堵在前方的有两个将领
,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提着一把长枪指向前方。在他面前,是一个身穿盔甲的中年将领。这个将领一点没易容,和中年将领一样,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将领、郑伟。
采石大捷,郑伟见证一场奇迹。他谢绝了回归和州军的打算,要求加入天平军。郑伟是位猛将,武力不错,被选来参加这次任务。面对即将又要到来的奇迹,他心里十分激动。前方的枪林箭雨,一点没放在以上。
“真是笑话,张将军是海州兵马都总管,还管不了海州之事?”
郑伟的话,中年将领毫无所动,冷冷说:
“这么大的事,必须要常大人亲自来,否则谁下的命令也没用。”
张安国已经彻底放弃抵抗,他知道,一旦被押到泗州,就算一人咬他一口,他也会变成一具骷髅。那些人一定不会让他一两天死,可能会等上一年半载才死。刘病愈承诺,不会动他的家人。有这些条件,他很配合,让他写什么就写什么。
郑伟没再与对方讨价还价,后面赶来一辆马车。他让过一旁,马车车帘打开,里面坐着两人,其中一个是张安国。
张安国朝中年将领招了招手:“福将军,你过来。常大人有事叫你,让你随我一起去见他。”
张安国亲自来请又不一样,福将军转身对旁边一个壮年将领说:
“曹将军,你在这里守着。除非常大人亲自来,绝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更不能放人。”
福将军骑出街口,跟在张安国后面,他们并未走多远。来到一幢小酒楼前停上。张安国的马车让过一旁:
“常大人就在上面,福将军请吧!”
不用张安国说,福将军已经看到。在二楼上站着几人,常嵩双手靠在栏杆上,正在瞭望远方。福将军跳下马,提着一把三米长枪走进敞开的大门。
福将军是孟铸派来协助常嵩之人,萧克宋走后,福将军是目前海州第一高手,次神将级别,在金**队中也十分有名。他虽有些疑惑,见常嵩在上面,又自持武艺高强,没着多想,跟着一个年青士兵,来到里面一扇门口。
此时年青士兵已经登上里面的楼梯,福将军右脚刚踏进小门,大半个脑袋进入小门。突然余光发现,在小门左右还有两道影子。他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惜左右两人的反应,更在他之上。
两把武器,斜斜从左右一晃而至。他仅将身体的惯性止住,还未能退出。左右脑袋传来一阵剧痛,在一瞬间内死亡,连杀他的凶手也没能看清。他在临死前那一秒已猜到,这两人的身手,绝不在他之下。
偷袭福将军的两人,第一次做这种事。要不是刘病愈下令,他们绝不会这样做。左边藏的是李铁枪,右边是贾应龙。就算不偷袭,福将军也
难在两人联攻下承受一击。
今天大家见证的事情太多,无论卑鄙也好、阴险也罢。许多人已在心里暗自发誓,无论世道如何变,绝不站在刘病愈的对立面。
贾应龙还算懂事,没让李铁枪动手,在福将军身上一阵搜索,搜出一块令牌。很快张安国在王英的挟持下,再次来到长丰街口。
剩下的曹将军是员虎将,名叫曹枫,是以前投奔耿京的一个义军首领。见张安国的马车再次打开,对方拿着一块令牌:
“常大人和福将军有令,这里的人质,全部让马公公接管。”
张安国说完,从后面驰来一辆马车。马车车帘打开,出现两个身穿内侍服的太监。其中一个曹将军见过,是几天前来到这里的成公公。
成公公没下车,从车内走出一个脸色很白、比成公公还要干净的中年太监。中年太监拿出一卷圣旨,前后的人再也站不住,纷纷给中年太监跪下:
“奉天承运,大金帝令:新皇上承天命,下应民心。新登帝位,大赦天下。中原贼军虽祸乱大金,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干家属并无过错。今令马孝纯奉旨海州,释放所有中原贼军家属,任何人不得有违。”
这道圣旨不是山寨版,是成公公给的真货。但内容完全和念的无关,要是福将军在,很有可能会索要看看。曹枫是义军出身,哪敢索要圣旨看?中年太监宣完,将圣旨递给马车里面的张安国后。马车车帘放下,大家再也没见过张安国。
又有张安国、又有成公公、现在又多了个宣旨钦差?在这三重保险之下,曹枫再也不敢有半句多话。让开一旁:
“大家快去将众人犯带来,交给钦差大人。”
中年太监将手一挥:“为了不耽搁时间,你们也进去帮帮忙,让他们快些出来。”
众士兵去带人不提,曹枫对中年太监行了个大礼:
“公公,福将军他怎么没来?”
曹枫虽放了人,心里始终有点不踏实。因为以前常嵩吩咐过,非有关之人,不得进入长丰街,更不得带走任何一人。现在在场之人,只有他才是将军。要是以后常嵩怪罪,他这小肩头绝对难承担。
中年太监转过头,看了眼后面:
“今个咱家与成公公在海州见面,心里高兴。诸位大人盛情款待,陪我们出去赏玩一番,顺便将这些大赦之人送去。陛下虽赦免了他们,毕竟是反贼家属,他们不得在我大金地盘生活。成公公兴致高,非要福将军作陪。这里现在由你负责,暂时仍守在此地,待我们回来后再安排你们。”
“末将听从公公安排。”曹枫拍了句马屁,心里十分不爽,暗自骂道:
“死太监,为什么要福将军作陪?老子不行吗?”
第两百零八章 离开海州城
耿京有两子两女,大子在一次攻城中战死,小儿子十六岁,名叫耿见致,长得有几分像耿京,身材高大、气度不凡。使一把两米长槊,武艺也很不错,小小年纪已是虎将。
耿见致以前在中原义军中当一个普通的都头,被抓后和两个姐姐,几家人关在一座小院中。他们吃的虽不怎么样,比起关在牢里的那些犯人要好得多。
高嵩吩咐,任何人不得出门,粮食由士兵送来。只有粮食和盐,连一点油也没有。可以在住处自由活动,但谁敢出来、或是想逃走。一旦发现,全家人处死。
没人敢拿家人冒险,况且凭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逃出长丰街。今天是冬至,耿见致陪着一家老小十多人,正在院中祭拜父亲。大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队士兵。
一家人很快聚在一起,耿见致提着一根木棍挡在前方,瞪着进来的几个士兵:
“你们这些狗贼要干什么?”
一个中年士兵没理会耿见致,带着几分愧意看向一个面容清瘦、盘发白了不少的中年女子:
“夫人大喜,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你们也被赦免了。一个传旨的公公正在外面等你们,要将你们送离海州。”
一家老小全呆了,中年士兵第二次说完,大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耿见致有些不相信:
“你们说的是真话?真要放我们走?”
“绝不食言,”一个五官很端正的年青士兵走上前。年青士兵长着两片八字胡、肤色深黄、秋波盈盈,仿佛里面含有泪光:
“快跟我们走,我们是来接你们的。等会天晚,夜路难行,不知又会生出些什么事来。”
年青士兵说完,除三个小孩外,大家又是一阵发呆。全盯着年青士兵,一个年青少妇指着年青士兵,正要开口,被旁边的男子打住:
“太好了,快快收拾东西,我们跟着这位大哥走。”
“你们在这里,”年青士兵仿佛要高同来的士兵一级,吩咐他们:
“我进去监督他们收拾东西,要是耽搁太晚,减了马公公他们的兴致,到时谁也负不起这个责。”
年青士兵跟着众人走进小厅,刚来到内间,年青士兵一抱将面容清瘦的中年女子抱住,忍着激动轻声叫出:
“嫂嫂,你们受苦了。”
“钰妹,果然是你。”很快另一个年纪稍小些的中年女子,也扑向年青士兵,三人抱成一团哭诉。
“你们终于来了,你大哥被那些狗贼害死,你们要为他们报仇啊!”
耿见致一脸惊喜,单钰才说几句话,他就已经认出对方。只是外面人多,不敢相认。怕被外面的人听到,赶忙出去将大门掩上,朝单钰拜下:
“拜见婶婶。”
“见致快起来,”因为怕里面的人不相信,也怕这些人出来认出一些亲人。刘病愈决定,先派人进去,给一些人透露,免得到时候在阴沟里翻船。
单钰非要进来亲自请耿京的家人。见她们没什么事,悬着的心才放下,给两个嫂嫂擦了擦眼泪:
“嫂嫂放心,我们已经差不多报仇了,杀了四十多个狗贼。常嵩和张安国也落在我们手里,待大家平安后,就取下他们的狗头,祭拜大哥他们在天之灵。”
时间不够,大家没敢耽搁,收拾好后走出小院。没过多久,大小七八百人被众士兵带出来。
见这些人全被安排上马车,曹将军有些惊讶
,问中年太监:
“公公,有必要如此吗?她们坐马上?这?”
中年太监知道曹将军什么意思,朝北方抱拳一礼:
“陛下仁慈,她们虽心不向我大金,毕竟也是人。让她们坐马车离开,更显我大金仁义,让天下人无多话可说。”
曹将军恍然大悟,也学着中年太监那样,抱拳朝北方一礼:
“皇上真是仁慈啊!末将誓死为皇上、为我大金效力。”
还好有沈常福帮忙,一百五十辆马车,沈常福几乎包了一半。有些马车宽敞气派,外面的木板也用铁皮包裹,由两三匹高壮的马拉力。这种 马车连一般官员家也没有,他家的只有几辆,另外全是从一些富商那里借的。这种 马车,大小挤十人都没问题。
一百五十辆马车,在长丰街外排了一长串。人基本快装完,一个年青人,带着几人匆匆赶来。
“我父亲在哪里?”
“不知道?”年青人问了好多人,没一人知道。问到曹将军和中年太监面前,终于问对了人,曹将军指了指前方一辆宽大的马车:
“张公子,张大人在那辆车中。”
来人是张俊生,在马车内的张安国早就听到他的声音,将脚趾都抓紧了,还是没有阻止对方过来。轻声对旁边的王英说:
“英雄,你们答应过我,绝不加害我的家人。”
“我们说到做到,”王英身穿一套盔甲,一把匕首抵在张安国背心。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他会先捂住对方的嘴,再一刀插进背心。他虽给刘病愈说,自己有把握不让张安国坏事。对方真要死心大喊大叫,他也没把握在第一时间内阻止。只能保证不会让对方叫出几个字。
“你最好不要让他进来,要是被他坏事,不但你会死,你儿子也会没命。”
王英说完,张俊生已经来到面前,张安国赶忙开口:
“俊生,你来干什么?”
可能听到父亲的声音,张俊生没再前进,站在马车外:
“父亲,为什么要将这些人犯放走?不是说要利用他们,将泗州那些人引来,好一网打尽吗?”
张安国有两子,大子是个腿残之人,不得他所喜。他将所有希望,全放在张俊生身上。要不是为了张俊生,他也不一定会这么听话。现在他已经领教这些人的手段,就算张俊生逃离海州。只要这些人诚心杀,张俊生到哪里都难逃一死。他又急又怒,大吼一声:
“你懂什么?皇上有旨,谁敢违背?赶快给我回去,少在外面给我惹祸?”
毕竟是父子,张俊生听出张安国的声音有些不正常,边说边靠近马车:
“父亲你怎么哪?”
“住手?”张安国赶忙将要掀开车帘的张俊生止住:
“我和燕京来的刘将军正在谈要事,不便让人打扰。你回去吧!我陪好两位钦差,晚上再回来。”
这个借口还算不错,张俊生想了想,没在此纠缠,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他离开没过多久,一百多辆马车,在一百个全副武装的兵将护送下,朝海州城东走去。
海州城内的中高级将领,几乎被一网打尽。剩下的那些人,全都没有指挥权。虽然在长丰街发生的事,已经传遍全城,没人敢去质问他们。
众人平安出城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在马车内,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忍不住喜极而泣,相互抱着一阵痛哭。走在中间
的单钰,问候完耿京家人,问刘病愈:
“将军,在码头负责的常万鑫,是常嵩的表弟,他那关我们如何通过?
……
成润是最无辜之人,刘病愈虽说只要配合就会放了他,他心里一点没底。此时他坐的这辆马车中,有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青人相陪。他听这个年青人叫刘病愈,居然叫病愈,连姓都省了。刘病愈也叫他大哥,知道对方一定是刘病愈什么亲戚,从怀里摸出一叠纸:
“将军,这些都给你。还请将军替我说几句好话,让刘将军放了我。我真是无辜的。才来不过两天,绝对没参预害耿将军他们。”
范如山对太监没什么歧视,大家都不愿陪太监,他没什么意见。知道成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连匕首也没掏出来。接过对方的纸,一看全是银票,最少都是一百两,起码有两三千两。笑了笑,将银票还给对方:
“我们现在几乎是大功告成,你觉得,你对我们还有什么用?”
这话原本是范如山的玩笑,刘病愈说过只要配合就会放成润。现在的人非常守信,哪怕对敌人。要不然名声传出去,以后休想人家再相信你。成润一听坏了,额头上直冒汗。最难的都渡过来,现在哪还用得着他?脑袋不知转了多少圈,突然想到一件事:
“将军,我知道一件事,对你们一定有用。”
范如山有些意外,半信半疑问:
“什么事?”
成润是宫里的太监,以前就在宫里,是完颜亮的太监。完颜雍上台后,没有对宫里的太监赶尽杀绝,一部分太监的职务没什么变化。要是以前的完颜亮,可能成润还有不少忠心。他对现在这个皇帝只有怕,没有忠心。一旦遇到一个更怕之人,出卖这个皇帝十分正常:
“将军,常嵩打听到一件事。你们出动一万多兵力来海州,已被常嵩打听到。他在海州藏了两万兵马,根本不怕你们那点人来。并且他已下令,让楚、徐二州来大军来,堵你们的后路。你们要是回去慢了,可能会被两州的大军堵住。”
范如山不认为成润是为了活命,编造出的谎言,因为现在还有张安国问。他的军事才能也很不错,想了一会,越想觉得这事对他们越有利。
刘病愈命王九那一万五千人慢行军,就是为了吸引海州的注意力,没想到将楚徐两州的兵马引出来。现在常嵩是三州统帅,那两州的守将绝对不敢不听。想到此处,他走出马车,来到刘病愈面前。
“病愈,我从成润那里打听到一个好消息。现在常嵩不是三州统帅吗?他已下令,让楚、徐二州的兵马堵我们后路。楚州还不到一万兵力,就算只抽几千出去,现在不过还有几千守军。如今海州已乱,不可能援助得了他们,你看我们能不能出兵楚州,顺手将它收复了?”
计划如此顺利,刘病愈很高兴,正在教韦刚等人一些阴招。听到范如山的计划,双眼一亮:
“反正现在海州已乱,他们没有头,可以一试。传令:让王大人暂停行军,多打探,两天后慢慢撤兵回泗州。从泗州抽一万五千人,由宗将军带队去楚州盱眙县,那里兵少方可攻城,兵多就等我们去。我们这次不去泗州,直接去楚州。”
一番计划完,刘病愈对范如山说:
“大哥,待会你带那些家属去平江府,顺便去和刘大帅商量出兵之事。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一下,暂时不去攻扬州。”
第两百零九章 出访平江府
入夜,海边码头里面一条大道上,冒着刺骨的晚风奔来两骑。在码头里面,有一片被砖墙围住的建筑群。这里是海州码头军营,在此守值的一千多士兵,包括三个将领全住在这里。两骑来到军营前面,与守门士兵一番交谈,随一个士兵走进兵营。
在军营里面,有一间宽敞的主营。两个骑兵在主营中没等多久,三个身穿盔甲的将领到来。一个身材瘦高、长着一缀短须的壮年男子问:
“两位兄弟,来此有何要事?”
两个骑兵穿着普通士兵服,一个易了容,闵盛言没有易容。闵盛言和范如山一直在外面,负责马车、打探消息等。从昨天一早开始,闵盛言在码头这边负责。这次能如此顺利,离不开两人的辛苦。闵盛言拿出一封公文递给壮年男子:
“常将军,张将军有令,常大人和张将军等人,陪同钦差成公公、马公公来这边巡视,让你和二位将军,随我们一道去迎接。”
壮年男子叫常万鑫,原本不过九品末将。因为常嵩的亲戚关系,将他弄到这里,负责油水最大的海关。常万鑫看完公文,对闵盛言说:
“兄弟稍等,我这就去调集人马,迎接两位钦差及众大人。”
刘病愈再一次搞除首计划,将码头军营的三个将领调到半路,找机会干掉。剩下的几百个士兵完全不知情,大家也没来军营,直接将众人送上船后。找了个借口,说要带三个将领去海州办事。
第二天中午,海州的官员才查出有问题。张俊生到处派人打探,此时他的父亲和常嵩,已经魂归地府。三天后,海州官员在搜查沈常福城内的宅园时,发现四十几个中高层的遗体,其中十几具尸体,如秦雄、常旺海等高层没有头。此时他们才敢确定,马公公那批人是泗州派来的。
这些人原不至于知道得如此晚,早就被释放的成公公被刘病愈拉下水,参预到他们计划中。怕金国朝廷怪罪,没敢回去,永远离开了他服务半辈子的皇宫。
消息很快传遍海州,受到这番惊吓,海州的一万四千多守军,竟逃了一半。等沂州埋伏的两万兵马进城,才将军心安定。此时已经没有主持大局之人,合围泗州的计划彻底告吹。但有些人还不知道,正在执行常嵩的计划。
……
大海行船,比陆上骑马更快。但如果遇到一些风浪,颠簸不在骑马之下。一大两小三艘大船,在无垠的大海中前行。一天清晨,范如山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船头看着远处的陆地,沈常福从船舱走出来:
“那里就是平江府。”
“好快啊!”与范如山一起的耿见致说:
“沈伯伯,平江府离海州也不远嘛,三天就到了。”
沈常福笑了笑,他有一大家人,还要负责两个义兄弟的家人,没有与王学志去泗州。
“这次还算顺利,坐船本就比骑马快,北风又助我们南归。要是骑马,三天绝对无法到平江府。”
这次因为要联系刘锜,并与对方商量攻扬州之事。范如山有过去临安的经验,又加上他的头脑才能很不错,被刘病愈派来这里。范如山的运气不怎么好,他的好友林瑞第二次
去临安,现在已是正五品文官。他仍是以前册封的正七品,不过和一个县令的等级差不多。
范如山没来过平江府,远远看见数艘战船,朝他们这边冲来。沈常福很有经验,对后面几人下令:
“吩咐大家慢行,我们已升起泗州军旗,对方不会鲁莽的。”
果然,五艘战船快临近时,速度慢下来。在最前方一艘海鳅船头,几个士兵挥动着一面绿旗,沈常福再次下令:
“三艘船停下,接受他们的检查。”
他们的三艘船很快停下,最前方的海鳅船靠近,架上梯板。一个身穿盔甲的壮年将领,带着二十多人走过来。
“你们是泗州的军船?泗州怎么会有军船?”
轮到范如山上了,因为他们去海州救人,谁也不可能带自己的官服,范如山连官牌也没带。还好刘病愈带了不少东西,范如山递给壮年将领一块黄虎头铜牌。
“我们是从海州来,这三艘船是海州的。受……”
范如山的话还未说完,壮年将领惊喜若狂,忍不住插嘴:
“你是天平军节度使刘病愈刘大帅。”
还从未有人叫刘病愈大帅,大帅不能乱叫,资质、年龄、等级、声望缺一不可。刘病愈现在是从三品,独领一军,这方面可以称为帅了。但军中的声望还差些,年龄更是差一大截。范如山笑了笑:
“我不是刘病愈,我是天平军推官,叫范如山。这次去海州办要事,没有带官牌,病愈将他的牌子暂借给我。”
壮年将领点点头,这块官牌绝对没问题,只是热情度减了几分。看了眼后面出来的大群老少:
“我是淮南水军副指挥使刘汜,范大人来此是?”
“我有要事见刘大帅,”范如山简单介绍完海州的情况,让刘汜和同来的二十几个士兵如听天书。他们一点没有想招待大家的意思,刘汜呆呆问:
“你们一百人去海州救人?还在军中主营杀了海州叛军一干高层?”
范如山有个小毛病,喜欢吹。现在他也不是吹,一想到他们救人的计划,自己出的力还不算少,心里就非常激动。又说了大堆话,将前面的简单介绍弥补完。
“唉!这次时间紧,又加上要救人,没能将海州所有反贼除掉。病愈和我商量过,他绝不放过海州那些反贼。待这边的事处理好,他会去杀个回马枪,将海州反贼一网打尽。海州离这里不远,你们要不了几天就能得到消息。”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吹,吹没什么,要是后来证实没有此事,对范如山的名声有很大影响。刘汜不只是个武将,他的文才和头脑也不错。他是刘锜的侄子,虽出身于武将家庭,受的教育不比范如山少多少。
“刘大帅果然是我大宋当今第一名将,换成谁也不敢只带一百人,杀入一万多敌军的军营。不但救出数百人质,杀了数十个敌军高层,自己人没一个伤亡。要是换成别人,我一定不相信。听范兄的称呼,你和刘大帅是?”
范如山觉得自己做得最英明的事,就是答应妹妹的婚事。他还不知道,当时范如玉想死的心都有。
“病愈是我妹夫
,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在天平军效力。”
“哦,”刘汜终于想起正事,对后面一个年青都头说:
“吩咐众弟兄,将这些大人的家属带上岸休息。待我请示伯父后,再好生安置。范兄请。”
一行人上岸,耿见致很不想与范如山分开。他本想随李铁枪去泗州,单钰劝他,来平江府照顾家人。他知道,范如山去说出战之事,要是他留下,下一场战斗将会与他无缘。
“范叔,我陪你一起去长洲?”
范如山知道耿见致的心思,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
“金国占我们那么多地盘,你还怕以后没仗打?先好好陪在家人身边,现在耿家就只有你一个男子,保护家人是你的责任。我答应你,以后安定了,一定将你接到天平军,一起上战场立功。”
……
平江府虽治吴县和长洲两城,地盘却非常大。其中长洲临海,还有水军营及码头。上接扬州、下连秀州、临安,繁华程度远在和州之上。刘汜和范如山并骑在大道上,朝长洲方向去。两人脾气两投,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范如山说的故事,全都是不刘汜最想知道的,刘汜实在忍不住问:
“范兄,采石一战,听说刘大帅与虞大人联合,杀了十几万金军,并逼得完颜亮自尽。你能不能给我说说,那一战前后的故事。”
说到范如山的痛处,范如山万分后悔。当时他才从临安回来,母亲郑氏和夫人郑庭芳不让他出征。没办法他只好在家待着,留在城里处理事务。
没人想得到结果,他们虽对刘病愈很有信心,也只是认为刘病愈能大败金兵,将金兵打退。万万没想到,不只是大败金兵,十多万金兵,仅只有两三万逃走,连金帝完颜亮也被逼自尽。这种可以载入史册的战役,范如山居然没有参加?
范如山深深吸了口气,取下马背上的竹筒,喝了几大口水。让刘汜等得有些急了才回答:
“那一战、那一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采石江上下数十里,皆能看见大战。血染长江、浮尸百里。后来我们一起吃饭时,病愈总结。他那一战胜在奇、快,还有一点点运气……”
和刘汜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士兵,大家赶忙骑马围拢。范如山很照顾他们,声音很大,听得大家如痴如醉。刘汜再次发出一声感慨:
“我们已经从朝廷的公文里知道此事,我伯父对刘大帅的事很感兴趣,曾说刘大帅是当今大宋第一名将,谋略不在诸葛之下,更为刁钻诡异。这次海州一战,足以说明伯父的评价。范兄,你们天平军还招不招人?”
范如山松了口气,他讲的故事,半句没提到自己。他怕刘汜问:范兄在那一战都干了什么?还好对方没问。
范如山颇为骄傲,刘病愈不知道刘锜,他比较清楚,刘锜绝对是大宋名将,帅级将领。不说智谋,其它方面未必比刘病愈差。居然刘汜也想跳槽?
“我天平军从不拒绝来投之人,当然,要是其它军的将领,必要要朝廷调令才行。”
刘汜想了一会,双亮一亮:
“范兄,你这次来,是不是要谈出兵之事?”
第两百一十章 晚来的消息
范如山再次惊讶,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
刘汜看了眼后面的士兵,没有回避,将声音放低:
“伯父说,泗州处于敌军包围中,要想跳出来,要么去攻建康,但怕徐州出兵夹击,出兵扬州最有利。扬州有我淮南大军挡在前方,我平江府有六万军力,扬州不过四万多。一旦收复扬州,有朝廷粮草资助,刘将军绝对不怕他们三面合围。”
“难怪,原来是刘锜的猜测。”范如山有些好奇:
“平江府有六万,扬州不过四万多。凭刘大帅的本事,怎么不率兵收复扬州?”
“唉!一言难尽,”刘汜恨声说:
“都怪那个该死的王权,贪生怕死,一再延误军机,始有今日这种局面。我伯父被他气出病来,在床上躺了好一段时间。听到刘大帅和虞大人在采石大捷,身体才大有好转,这几天正与人商量谋取扬州。范兄来得太好了,有刘大帅加入,取扬州绝无问题。
范如山恍然明白,原来刘锜病了。也难怪,刘锜已经六十多岁,生病也正常。一路说了几个时辰的话,下午,远远看见一座城池。刘汜指着城池:
“那就是长洲城,范兄请。我们先去见伯父,等会再好好痛饮一番。”
长洲虽是县,地盘及繁华程度,不在一般府之下。丈宽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只是离海边近,风较大,满城都有一股腥味,让没去多少海边城市的范如山有些不自在。
长洲军营的大小不在虹县之下,人比虹县更多。四周不时传来阵阵喊杀声,虽未开战,空气中也带着一丝战前的紧张感。
主营在军营北方,是座只有一层的长方形建筑,看起来颇为大气。门前仅有十几个士兵守卫,范如山一路看得十分仔细,不知不觉就想到那方面,暗自说:
“要是我们来袭击这里的主将,可以少去很多麻烦。”
主营中只有三人,坐在帅位上之人,是个肤色较黑、须发大半银丝的老者。老者虽较瘦,骨架很大,肩宽背阔,双眼不大不小,人看十分专注。他直接将刘汜忽略掉,看向后面的范如山。
“大帅,他叫范如山,任天平军推官,是天平军刘大帅派来这里联系的官员。”
老者专注的眼神突然变大,不待他开口,范如山拜下:
“下官范如山拜见刘大帅。”
“范大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老者就是刘锜,不但刘锜面露喜色,坐在左边的两个将领也一脸兴奋。待范如山坐下后,一个眼大鼻高、长相颇为生猛的老者问
“在下韩直,淮南东路都知兵马使。范大人,刘将军是不是派你来商谈出兵之事?”
范如山点点头,承上两封信,一封是刘病愈写给刘锜的,另一封是虞允文所写。递上信,范如山的毛病又犯了,不过这次他没再好意思直呼刘病愈的名字:
“我们从海州来,前不久海州发生叛乱,韩庸、张安国等人与金人勾结,害死耿京等义军将领,率一万多人占领海州。并将众将领的家属作为人质,设下陷阱引我们上钩。
刘将军从采石回来后,仅在泗州休息一晚。
带着我天平军一百弟兄,冲入海州军营,计杀海州安抚使常嵩、兵马都总管张安国等四十多敌军高层,在海州城救出八百将领家属。还好上天保佑,一百弟兄没有伤亡,平安回到泗州。我没回去,刘将军派我来这里商量出兵之事。”
可能才说过几遍,这次范如山说得风轻云淡,不急不躁,比较有水平。听得在坐三人一脸呆样,另一个身穿五品文官服,带着一张笑脸的中年男子问:
“许清见过范大人,海州之乱我们已经知道。范大人刚才说刘将军率一百人,冲进海州军营,杀了常嵩、张安国等四十多个叛军高层?并成功将人质救出?”
范如山心里甜如蜜,可能太甜,他喝了一大口茶。茶是才上来的,烫得他吐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喝下。还好有个帮腔的在一旁,刘汜帮他说:
“许大人,正是如此。原本一些天平军将领,要刘大帅带一万多人去海州报仇。现在海州的局势大家也知道,四面受敌,敌人的数量还都不少。刘大帅只好不带兵,亲身犯险,仅用一百人就为耿将军他们报了仇,并成功救出人质。那些人质不方便带到泗州,已乘船来到我们这里,我已暂时将他们安顿在崇村。”
“暂时就安顿在崇村吧!要将每人都安顿好,吃穿住行全由军中所支出,不能让那些将领的家属受苦。”刘锜安排完,忍不住心里太多的好奇和疑问:
“一百人暗杀几十个敌将,凭刘将军的本事不难。但他如何带着那八百人质,平安从海州城前往海边,乘船来到此地?”
疑问太多了,就算是刘病愈,带一百人混入海州军营,也让大家想不出来。结果一一答出后,冷清了好一会,才由许清叹声说:
“也只有刘将军敢如此,太冒险了。如李铁枪那些人,现在全是天平军的中坚力量,就算损失一个也很难接受。刘将军这个计划,其中出错一环,很难保所有人能全身而退,更别提能救出人质。尤其遇到常嵩这种又狡猾、又不怕死的人。他能成功,实在是罕见。”
刘锜大笑道:“不兵行险招,就算能报仇,也不能救出人质。刘将军既然敢设计,说明他有很大把握。在采石,他何尝不是冒险。要不是伏兵于敌后的莲花村,岂能有采石大捷?我们老了,也只有年青人敢如此。范大人说吧!要如何出兵,信我待会再看。”
范如山一点不嫌麻烦,说出他们的计划。
……
一条巨大的山梁,在一片较平坦的大地上横断其中,将前后之地分隔开。在一座很大的山谷口,两三万个身穿金军服的兵将,从左右汇聚于此。
这里是海州和泗州的交界,如果要堵截一边的兵马,这里是最好的位置。萧怀烈带着萧克宋等人,迎向一个身穿绿色盔甲、高壮不在萧克宋之下的壮年男子:
“巴将军?”萧怀烈朝壮年男子一礼。男子叫巴图额,是徐州守将。人虽较年青,官职和他不相上下。巴图额颇为尊敬回礼:
“萧将军,这次我从徐州带了两万人来,加上你带来的数千人,刘病愈插翅难逃。”
萧怀烈没有巴图额乐观,大家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萧怀烈拿出一张地图
,指着一处:
“我看此事不太对劲,我打探到,刘病愈走了好几天,还在泗州地盘上转。就算是再怎么行军也不可能如此。”
巴图额呆了呆,他们徐州较远,接到命令后只顾赶路,没打听情况:
“怎么还在泗州?常大人不是说他们要去海州吗?难道他们不想为耿京那些反贼报仇了?”
“就算不报仇,他们也会想办法救人质。”萧怀烈想了想说:
“以我对刘病愈的了解,现在李铁枪这些人想来已经投靠他了。一天不救出人质,他们一天不会安宁。我担心他们有什么诡计,也不知常大人那边,是不是真掌握了他们大军的动向。”
巴图额一时没听懂,看着萧怀烈,萧怀烈叹声说:
“刘病愈此人非常狡猾,每次都会用计,这次也不会例外。我担心他已经派一支队伍,偷偷混入海州伺机救人。”
巴图额先是一惊,后又摇摇头:
“应该不会吧!常大人之智绝不在刘病愈之下。仅靠他们那点人,就摆平了海州几万贼军。他一定有把握,才会让我们来此堵截。”
萧怀烈的内心也很矛盾,他虽不认为常嵩的才智在刘病愈之上。刘病愈想派大军混入,怎么也应该瞒不了常嵩才是。
“我想过,刘病愈的大军这么久没到海州,应该有什么阴谋。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支军队是诱饵,他已经派另一支军队潜入海州。按道理说,他要是派军队去,应该瞒不了常大人。”
刘病愈从未小看过任何对手,所以每次的计搞得很复杂。萧怀烈再怎么猜,也猜不到他会只派一百人,还是从徐州绕道,分批去海州。
巴图额懒得多想,看了眼石板上的地图:
“他们不敢来,是不是猜到,或是探听到我们要堵截?反正他们离不太远,干脆我们主动出击。”
“不可,泗州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在泗州的兵力比我们还多,去泗州绝难有胜算,”萧怀烈虽想不通,他绝不会去泗州冒险:
“我已派人去海州,今日应该能得到消息,看常大人怎么说。”
萧怀烈没等多久,一骑从前方冲来:
“大帅,海州出事了。”年青骑兵声音喊出,人才从马上翻下,跪在萧怀烈面前。众人大惊,萧克宋一把抓住年青骑兵:
“海州出了什么事?”
“常大人和张将军失踪,曹将军、秦将军四十多海州官员被杀。人质被人假传圣旨救走,出使海州的钦差成公公也失踪了。”
大家惊呆了,巴图额呆呆问:
“他们什么时候派大军潜入的?”
年青骑兵赶路急,喘着大气回答:
“听海州那边的官兵说,他们入城的人应该不多,一直都只有百来人露面。他们是利用沈常福混入军营,暗杀的那几十个官员。”
大家没能再开口,都呆呆看着萧怀烈。过了好一会,萧怀烈大叫一声:
“不好,他们已救出人质。我楚徐两州如今兵力空虚,他们有可能打两州主意。巴将军,你快赶回徐州,我回楚州,一定要阻止他们。”
第两百一十一章 入楚州
楚州有两县一城,淮阴县、盱眙县和涟水城,治所淮阴。这里地处淮河南岸,南濒洪泽湖,水路十分发达,内可接扬州等地,东面不远连接大海。繁华程度,虽比不得海州,比泗州要强得多。
淮阴置县已有上千年历史,是座古城。城中虽经过历代翻修扩建,一些地方,仍保留着数百年前的建筑,古朴庄严。仿佛是一幅历史画卷,让人回味无穷。可惜现在想进出淮阴城,必须要有相应的证明。否则不但进不了城,一个不好还会惹上官司。
一队十多人的行商队伍来到淮阴东城门口,不用城门口的士兵开口,一个脸色有不少皱纹的男子近前,向一个身穿布甲的中年士兵一礼:
“军爷,我们从扬州来。来的时候也没问要什么路引,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你放心,我们做完这笔生意就离开。”
可能对方态度不错,中年士兵扫了众人一眼,挥了挥手:
“滚滚,大帅有令,无论任何人,要进城都必须有路引才行。你们要想做生意,到别处去。”
“军爷你来一下,”男子眼神一番暗示,中年士兵懂了,跟着他来到一侧,来到能避开众人视线之处。后面守城门的士兵虽什么也没说,恨恨瞪了两人一眼。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中年士兵怀里:
“军爷行个方便,我们常来此做生意,去其它地方也不方便。我们的货你可以查,全是布匹和一些陶瓷。城里百锦楼的韩掌柜,和我们做了很多年的生意,不信可以将他叫来证实一下。”
中年士兵惦了惦银锭,怕有三两,二话不说,将银锭放入怀中,朝对方押运的货物走去。
一共有四辆马车,中年士兵比较尽职,验了三辆,和男子说的完全一样,全是布匹和陶瓷。
“你们进去吧!但要记住,别在城内生事,否则进得去出不来。”
“多谢军爷,我们哪敢在城里生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行商一般都能靠这种方法进城。一些普通的人、或是别有用心的人就不行了。有些人虽有钱,一是没那么多货,二是城内根本人为他们证实,三是没必要这样冒险。
时过中午,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带着九十个同样不怕死的手下,骑着马风尘仆仆赶到淮阴城东。他们的运气更不好,刚好碰到一个身穿低级盔甲的中年将领巡视。中年将领迎向他们,朝前方之人一礼:
“将军从何处来?”
这群人全部穿着金军服,只有一个身穿盔甲的年青将领。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连面旗牌都没有。
年青将领闵盛言朝北方拱手一礼,看向后面一辆马车:
“我等奏皇上之命,护送成公公来楚州宣旨。”
跟刘病愈久了,个个都能成为实力派演员。这番话说得虽十分自然,让中年将领呆了片刻。护送钦差来宣旨,一般都是京中禁卫。这些人虽身板都非常好,穿的军服全是普通货,只有闵盛言才穿着盔甲。从这副盔甲来看,也不是禁卫穿的那种。
“现在我楚州是非常时期,还请将军见谅,请将军出示官牌。”
中年将领说完,马车车帘被宣开,从车内出来一个年青英俊的太监。
年青不要紧,这个太监太漂亮了。玉脸光洁,双眼玲珑剔透,身材高直。中年将领并不很惊讶,他知道太监都很女性化,有些英俊的太监,在宫里非常得势,因为有不少人喜欢。如此年青,能得到钦差的肥差一点不奇怪。他不知道,这个很女性化的太监,真的是个女人。
原本刘病愈不好意思让单钰装扮太监,因为单钰从小习武,有些地方比较丰满。要扮太监,必须要对一些丰满的地方进行约束。单钰没他那些不良的心思,自告奋勇要扮太监,过一过计划中主要人物的瘾。
单钰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走出马车后,并未走到中年将领面前,隔了十多米远开问:
“你叫什么名字?”
马背上的兵将穿着虽让中年将领想不通,单钰穿的绝对是太监服。成润被他们释放后,银票没动他的,大半东西都被没收,包括衣服。
“末将楚州淮阴步兵营猛安朱常旺。”
单钰身穿太监服,声音、相貌都和太监没什么两样,朱常旺一点没怀疑。单钰点点头,掏出两样东西,一卷圣旨和一块铁牌:
“这是咱家的牌子,原本有二十个禁卫护送,咱家有事要办,让他们去办事了。这些人,是从沂州护送咱家来的将士。”
朱常旺恍然明白,原本不想看单钰的官牌,怕将她得罪了。不看又怕出什么娄子,弯着腰将官牌接过来。一面写着成润的名字,一面写着在宫里的职务。又没像之类的,一看这东西不可能是假货,赶忙将腰弯得更低,将牌子还给单钰,朝她拜下:
“末将朱常旺拜见成公公,公公请入城休息,末将派人通知安大人他们。”
单钰常与李铁枪一起冲锋陷阵,胆子远在刘病愈之上。怕她倒不怕,心里又兴奋又有点紧张,边走边问:
“这次咱家来,主要是给萧怀烈将军宣旨,萧将军可在城中?”
已经证实单钰是个真正的太监,朱常旺没有隐瞒:
“前几天萧将军得到海州常大人之令,带兵去海州那边,听说是要对付泗州反贼刘病愈?”
“对付刘病愈?”单钰刚好走到城门口,停下脚步:
“听说楚州没多少兵马,萧将军带了多少将士去?能对付得了那么多的反贼吗?”
朱常旺已经吩咐好去通传之人,转过身回答:
“我楚州虽只有万人,这次是三州一起出兵,海、徐、楚三州兵马加起来有几万,灭掉刘病愈那些反贼绝无问题。”
刘病愈行军,都喜欢先派几匹快马到目的地。他们已经打听到萧怀烈出兵,但不知带了多少兵、淮阴还有多少人?因为在海州成功,刘病愈的胆子也跟着大起来,要是淮阴的兵力不多,他想靠这点人占领淮阴。宗由那边他已经派人去,以前的计划,又有些改变。
没有打听到想知道的,单钰不爽盯了眼朱常旺,变个方式问:
“楚州兵马本就不多,又被萧将军带了不少出去,他就不怕泗州来攻?”
“萧将军开始也有这个担心,”朱常旺有些好奇看向单钰:
“皇上已封常大人为三州总领军事,又在信中说得如此有把握,萧将军这才带七千兵马前去围堵。要是刘病愈那边有事,他们就算知道我楚州兵少,也不可能有心思来这里。”
单钰总算知道一些重要的消息,又问:
“咱家还是有些担心,现在楚州不到三千兵马,又要防守三城?对了,这三城的兵马又是如何安排的?我对楚州也还算了解,盱眙县离泗州最近,那里安排有多少人防御?”
朱常旺哪会防又有圣旨又有官牌的单钰,恭声回答:
“没想到公公也对我楚州如此关心,不错,盱眙县离泗州最近,现在有一千五百人防御。涟水最远,只有近五百人。淮阴现在有一千,由于镇于将军负责。因为兵马少,我们才会管制得如此严,没有路引之人,一律不得进入城中。”
“于将军负责?萧克宋萧将军也出征了吗?”
萧克宋是金国十大高手之一,单钰能认识萧克宋很正常,朱常旺颇为骄傲说:
“也一起出征了,萧少将军是我楚州第一战将,大金十大高手,出征哪能没有他?少将军前不久在海州又立大功,连北方十杰的袁万城也丧命在他刀下。这次出征,他专门对付刘病愈身边那些高手,如李铁枪、沈大牛等人。”
后面有些人差点没忍住,王学志紧了紧马背上的长枪,被旁边的王校绩瞪了眼,逐渐恢复正常。他们已经打听清楚,耿京等人出事那天的情况。萧克宋杀了不少人,又杀了刘病愈的几个亲卫和一些士兵,被他们列为必杀对象。可惜上次去海州,萧克宋已经回楚州,这次同样没在。
单钰暗自冷笑,她虽不知道萧克宋有几斤几两,和沈大牛打成平手,绝非李铁枪的对手。半真半假说:
“真是可惜,咱家早就听说,萧克宋是我大金十大高手。原以为来楚州有缘得见,没想到他出征了?希望这次他能平安回来。”
第两百一十二章 虎穴遇仇人
跟在后面的人没资格问话,大家都很满意单钰的表现,还未走到州衙,就将要套的话全问完。不少人忍不住看向一个黄脸短须的年青人,这个看起来不起眼年青人是刘病愈。
因为刘病愈现在太出名,到处都有他的画像,再不敢像以前那些出风头,连混进来也是走的中间。他知道大家的意思,他们商量过,一千人以上,就等宗由带兵来里应外合。一千人以内,他们自己吃掉淮阴。
这个数字让单钰也很激动,只有一千人,凭她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占领淮阴。就算一千多人也没问题,刘病愈是怕有损失,这些全是精英高层,损失一个都非常心痛。单钰不敢回头看,和朱常旺一路聊天,没过多久,一群官员迎来。
一个州的官员不少,萧怀烈虽出征,带的几乎全是武将。迎过来的这群人,多数是文官。一个身穿五品文官服、圆脸短须的中年男子首先拜下:
“下官安开德,拜见钦差成公公。”
“拜见成公公,”众官员的表现还算让单钰满意。可能已听人汇报,没人怀疑她。一些人只是有点惊讶,可能是她长得比较年青。
“大家不用多谢。早就听说楚州人才济济,咱家今日能与众大人相识,是咱家之幸。”
“没想到公公如此年青,就受到皇上器重。”安开德说了句内心话:
“能结识公公,才是我等之荣幸。公公请,我们在临江酒楼弄了几桌,为公公和同来的众兄弟接风洗尘。”
单钰本就是义军高层,虽不是大家闺秀,人聪明,接触的那些看也看会了。开始她还有些紧张,刘病愈说:太监也是人,你只要记住四点:说话软绵绵,开口闭口自称咱家,走路要慢,常将陛下二字挂在嘴边。
接风洗尘是巡访必须的,单钰的酒量很不错,倒不怕喝酒。在朱常旺面前可以不歌颂皇帝,在这些人面前,怎么也要提提。单钰朝北方拱手一礼:
“这不好吧!咱家是奉陛下之命来办事,现在事未办成就?”
“吃住是人不可缺少的东西,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公公的。”沈常福笑了笑问:
“听说有位成公公到了海州,为常大人及一些大人宣旨,莫非就是公公你?”
单钰呆了呆,成润去海州没几天就被她们俘虏。大家都以为这些人不知道成润,单钰有点担心了。不说有人认识成润,要是这些人中,知道成润是个中年人,她马上就会被人识破,不敢承认:
“不是,那位成公公先离京。没过几天陛下又想到一些事,这才派咱家来此宣旨。”
这个借口不错,总算是过关了。一行人边走边聊,来到一条内城河前。在堤岸边,有一座气派的三层大楼前。这里的人已经得到通知,二十多人站在门口,前方一个挤满笑容的中年男子朝单钰拜下
“小人卢源拜见公公。”
“平身吧!”单钰挥了挥手,看了眼四周,满意点点头:
“这里不错,虽未临江,风景倒也雅致,各位大人有心了。”
众人又是一番客套,刚要进入酒楼,后面奔来十多骑。行至面前,为首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向单钰一礼:
“楚州军都副指挥使于镇拜见公公。”
单钰又呆了住,她一眼扫过来人,一共有十七人,四个将领。其中一个年青人看着她,同样在发呆。
单钰现在没怎么易容,只是化了妆。她将眉毛化浓,眼圈有些黑。皮肤也比以前要黄,没有擦口红之类的,长发结成男式头,搭到后背。一通弄下来,李铁枪也说:
“仍有七分像你。”
要是对单钰熟悉的人,保证能认出她来。现在盯着单钰的年青人,就对她很熟悉。
年青人叫常洪,是中原义军高层常旺海之子。常旺海在义军中的地位,比张安国还高。常洪在中原义军中,武力值能排在前十位。因为他使的武器也是枪,曾要拜李铁枪为师,李铁枪只答应教他,没收他为弟子。经常在李铁枪府上出入,对单钰很熟悉。
大家已看到常洪,原天平军的将领不知道内情无所谓,中原义军的人惊了大跳,赶忙将头低下或是转过去。此时刘病愈已看出有异,猜到几分。他虽易了容,怕被认出来不敢出面,重任落到单钰身上。
单钰和大家一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常洪。常洪也是她们的大仇人,只是沈常福也不知道常洪去了哪里。百感焦急中,她瞬间做出一个选择。她指着常洪:
“这位将军,你认识咱家?”
这声音的鼻声较重,比平时要嘶哑些。单钰不可能完成变成女声,和这些人说话时,稍有些改变。和平时的声音,最多只有一半像。
常洪从发呆中清醒,还未开口,一道斥责声传来:
“常将军,为何如此无礼?还不快拜见成公公?”
声音是安开德所发,常洪扫了眼单钰后面众人,低着脑袋朝单钰拜下:
“常洪拜见公公,公公相貌,有些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单钰很想一枪结果了常洪,对方突然变得很沉着,根本看不出怀不怀疑。
“常将军说的是谁?”
常洪再次盯向单钰,一字一句说:
“中原反贼李铁枪之妻、单钰。”
“大敢,”安开德怒吼一声,瞪了眼常洪,转向于镇:
“身为朝廷官员,比不得在贼军时。于将军,有些规矩你们得教教他才行。”
“安大人说得是,”另一个壮年文官附合:
“这是对公公大不敬,常洪,谁给你的胆子?”
可能有两人帮腔,单钰
略显于脸上的惊怒转为正常,笑着说:
“罢了,天下之人何其多,总有些长得像的。常将军说的那个单钰咱家不认识,如果有机会?唉!怕是没见她的机会了。”
“冒犯公公,多谢公公不罪。”于镇陪过礼,责了几句常洪应付完,大家走进酒楼。
谁带来的士兵,也不可能和官员一起吃。闵盛言和单钰被领到内院,众人在三四十个衙役士兵的陪同下,在外面的二楼聚餐。摆了十六桌,每桌有两三个楚州兵相陪。
这样的安排也正常,可有一事让刘病愈警觉到。他们的数十把武器堆放在一旁,酒过三巡,一个士兵就在武器堆旁边转悠。刘病愈见状,朝李铁枪几人递了个眼神:
“两位兄弟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顺便去马厩拿些东西。”
后院的常洪也在此时离开,不一样的是常洪没给任何人请假,他这一桌全是楚州官员。刘病愈上了趟矛厕,来到侧院,见几个伙计正在喂他们的马。
刘病愈心细如发,这些马大多是些中等,上等只有几匹。从马上看不出他们有何异样,他们除了单钰坐的马车外,还有两辆马力板车。板车上有几大捆油布包袱的东西,这些东西有三米长,里面全是武器。
没办法,他们中的猛将太多,有些人的武器就相当于名片。只要看见武器,就能认出人。这个小心很有必要,就算不碰到常洪,像于镇这些将领,恐怕也知道李铁枪、贾应龙等人的武器。刘病愈近前看了看,还好,没有被解开过的痕迹。正要走出侧院,常洪从门外进来。
“常将军,”刘病愈朝常洪拱手一礼。他不相信,从未见过他的常洪,这样也能将他认出来。常洪打量他一会,指了指前方的马:
“我来检查一下,他们还算用心,这位兄弟来此是?”
“好险,”刘病愈知道常洪的疑心没有消失,甚至有可能已经给于镇说过,于镇同意他如此做的。他们不敢检查单钰,偷偷检查这些东西绝对没问题。要是晚来一步,被他翻到李铁枪等人的武器,再有圣旨也没用。
“我也是刚来,公公的圣旨和一些重要之物在这里,不能没人守。我们众弟兄轮流在此守着,常大人有心了。”
刘病愈猜得没错,难得他的小心,将一些人的特殊武器换普通货。要不然在楼上,就会被偷偷检查的士兵认出来。常洪得到消息后,还是有些不服,才想到来这里偷窥。现在有人守在这里,常洪无法偷窥,想到另一个办法:
“难得来楚州一趟,大家都在喝酒尽兴,兄弟何必守在这里?我叫几个弟兄来给你守,我们去喝酒如何?”
刘病愈暗自笑了笑,知道常洪要干什么,哪会被他轻易调走?正要拒绝,他约的几人到了,冒出头的第一个,正是常洪更熟悉的李铁枪。
第两百一十三章 晚来的报应
常洪因为才进来,背对着门口,又将注意力放到哄骗刘病愈身上,根本不知道有人出现在门口。刘病愈突然像吵架似的提升嗓门:
“多谢常将军好意,我刚才已经喝过酒,再喝只怕要醉了。”
刘病愈大声说完,常洪才警觉到后面有人,转过头一看,是他不熟悉的王英、韦刚几人。第一个露面的李铁枪,早就已经闪离门口。
又多了几人,常洪知道再也没机会,懒得再劝刘病愈,独自离开。刘病愈让韦刚守在这里,带着几人躲进柴房:
“将军,淮阴只有一千守军,我们要不要占领这里?”王英最是兴奋,刘病愈还未开口他就问出。
“我有一计,可以轻松占领楚州。但有常洪在,怕他会坏事,必须要将他调离这里。”
大家有些惊讶,在他们看来,要调常洪离开,比占领这里更难。李铁枪以为要单独给常洪搞封圣旨,有些担心提醒:
“无论给谁宣旨,都要将圣旨给对方。常洪本就怀疑我们,如果给一份假的圣旨?他不一定认得出,要是那些官员看到?怕是许多人都知道是假的。”
他们的圣旨真假都有,真的圣旨内容严重不符。假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但无法瞒住这些州级官员。刘病愈笑了笑:
“要调常洪离开一点不难,等会王英出去办件事,晚上之前必须赶回来,今晚可能常洪就会离去。”
大家将刘病愈视为多智之妖,本以为他想的什么计都正常。当他说出计划后,大家还是被惊呆了。
……
夜凉如水,草树建筑全静止在夜色中。在窗前的人虽好久未动了,心里却非常不平静。
常洪武艺不凡,在猛将中都属于很不错的一类。人又比较年青,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高傲的萧克宋看中,将他带到楚州来,准备将他培养成手下大将。
这次去堵截刘病愈,几万人对付一万多人,萧克宋认为已经够了。反而楚州兵力弱,将他留下,与于镇一起镇守淮阴。
常洪现在的心情很郁闷,单钰的表现很不错,没露出任何马脚。所有兵器都比较普通,又无法偷窥。现在只有一法,能证实单钰是不是假公公,可惜于镇不允许。
“用药将她灌倒,检查她是不是女人?”
这种胆大包天的计划,也只有才从匪寇转为官员的常洪能想出。于镇虽有些信他,观察单钰的表现,越看越像个女人化的太监。哪敢用药灌她?一旦是个误会,被人发现。于镇这个官职绝对不保,萧怀烈也保不了常洪的命。
所以常洪很郁闷,他很想立功,很想如萧克宋那样,连金帝都知道名字。他以前在义军中,只能算个中层。在海州大乱中虽奋力杀自己的弟兄,成事后只被封为正八品武将。不立大功,猴年马月才能爬到萧克宋那样高的地位。
一道声音将常洪从郁闷中叫醒:“将军,刚才有人敲门,在门口留了个木匣子和一封信,信上说要将军亲启。”
常洪这种品级和身家的将领,还不可能,或是不需要有人在门口守值。没过一会门被打开,一封信和一个比人头大些的木匣摆在桌
上。当常洪看到木匣时,他的心仿佛如狂风巨浪中的小舟,被心血冲击得极为不安。他连信都没看,挥了挥手,让送来的下人离开。轻轻捧起木匣,将匣盖掀开。
人头大的木匣,装的当然是人头。常洪看到的第一眼是头发,很多头发。因为被浇上蜡,看上去很顺齐。常洪的按住颤抖的心,将人头捧出来。
“父亲,”一声惊天动地的悲呼声,打破夜色的宁静。冬藏于树上的鸟群,也被这道声音惊醒,扑扑飞离自己的巢穴。
常洪跪在地上,阵阵悲呼声,仿佛如那天海州大乱时,蔡新元跪在耿京尸体旁发出的悲愤。在蔡新元背后捅刀子的两人,常洪就是其中之一。他知道蔡新元的本事不弱,抽刀迅速退开。
一丝丝腥红从常洪嘴里溢出,送木匣的壮年下人回来他也没感觉到。当他感觉到时,起身放下常旺海的头颅,一把提起壮年下人:
“是谁,是谁杀了我父亲?”
这个壮年下人,是常旺海以前的部下,颇得常洪赏识,被常洪带在身边。他哪知道谁是凶手:
“将、将军。我们没看见人,只听到一阵敲门声,出去只看到这两件东西。信、将军可以看看看。”
总算是没被怒火烧光理智,常洪将壮年男子放下,用颤抖的双手拆开信。
“常兄,海州出大事了。你走后没多久,大权就落到常嵩手里。常嵩处处打压我们以前的兄弟,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开始将矛头指向海州高层。张安国为保住自己,配合常嵩作恶。几天前找了个勾结前中原反贼的借口,将常将军杀害,常府之人全被他们关起来。
可惜常将军的尸体已被他们损坏,我冒险收敛常将军的首级,不敢私自相葬,托人来此送与常兄。兄弟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看到信后立毁,别将这次的事传出去。”
这封信的后面,还搞了句“知名不具”的鬼话。一封信看完,常洪的眼睛完全被血染红。紧紧抓住封纸,再次看向常旺海的首级,眼神和身体全固定住。
这种事很有可能,因为他们前不久搞过更令人震惊之事。常嵩是金官,常洪来这里深有体会,楚州无论文官还是武官,都看不起他这个匪寇出身的小将。过河拆桥这种事,常嵩无论是不是受朝廷的指使都有可能。
现在常洪才知道仇恨的力量,他们杀了那么多中原义军,又有那么多亲人在海州。李铁枪、单钰怎么可能来楚州?就算刘病愈也无法阻击,他们一定会去海州。现在常洪相信了单钰的话,成公公和单钰只是长得像。
海州才发生的那些事,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想像。常洪再是被怒火冲昏头脑,也不可能朝那方面去想。他含着泪将常旺海的首级收好:
“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我现在去海州。”
淮阴和泗州,中间还有座盱眙县。这里晚上的警戒不是很严,每城门只有五十人。常洪单枪匹马来到城北,守在城门口的几个士兵,还以为他是来检查城防的。他虽只是八品将领,同样是负责镇守淮阴的将领之一。待走近一看,全都吓了一跳。
此时的常洪虽脸上无血,双眼红得像个夜魔。
无形中的杀气,让头发也一根根翘起,声音冷得让人直打冷颤:
“打开城门。”
六个士兵相互看了眼,一个中年士兵有些为难:
“将军,于将军有吩咐,晚上有事要打开城门时,必须……”
中年士兵的话还未说完,一把更冰凉的铁枪头,顶在他的颈间。
“快、快打开城门,常将军有要事出城。”
此时的常洪,就算萧克宋也不能挡他。他的马上除了吃的就是火把,出城后,他点燃一根火把。因为速度太快,火把被他弄熄。忍住将火把分尸的冲动再次点燃,这次没敢骑得太快,骑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傍山弯道前,从山弯后面走出一人。
“李铁枪?”看见出来的李铁枪,常洪如梦方醒。没等他质问,后面又有马蹄声传来,转过头一看,是个打着火把的壮年男子,同样是他非常熟悉的人。
“熊海生?”
“熊海生这个名字,你这种畜生不配叫。”熊海生提着双锤就想扑过来,想了想还是忍住。他来这里,是受了刘病愈的吩咐。
李铁枪是中原义军二当家,是最应该替众弟兄报仇之人。熊海生不是来助战的,刘病愈怕常洪不战而逃。在这黑灯瞎火的野外,真要转身逃走,凭李铁枪骑的马,可能还真拿对方没办法。熊海生的任务,只是防备常洪逃走。
常洪没给熊海生耍嘴皮,瞪着李铁枪:
“我父亲是不是你们杀的?”
李铁枪暗自叹了声,他没招常洪为徒,虽以事忙为由,最大的原因是常洪名利心太重。只是他也没想到,这对父子会成为他们的大仇人。
“不错,你们杀大哥和蔡大哥他们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杀他们的人,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常嵩、张安国他们都死了,你下去陪他们吧!”
“李铁枪,还我父亲命来。”刘病愈又小人了一回,就算熊海生不来,常洪也不会逃走。他一骑冲近李铁枪,飞快一枪刺出。
李铁枪向前一挥,一道火花在夜色中溅开。常洪的长枪被弹回,用最快的速度,在空中绕出一道很小的弧度,再次刺向李铁枪。
这枪在夜色中几乎不可见,他们的光线,现在完全来自于熊海生手上的火把。李铁枪再次一枪点出,刚好点在常洪的枪头上,再次将对方的长枪迫回。
常洪仍未放弃,大叫一声,用尽全力使枪如棍,一枪拦腰扫向李铁枪。一条极淡的虚影飞射长枪枪颈,如打中蛇之七寸。还未停止弹回,传来李铁枪的声音:
“你跟我学过,这三招了尽学艺之缘。”
此时的常洪已经被仇恨淹没,他知道远非李铁枪的对方。为了报仇,他没有半分犹豫。他努力控制住长枪,还想再次攻出。李铁枪的铁枪消失,很熟悉的虚影射来,可惜这次没在他身前停留,一枪刺入他的左心房。
将死的人,才会放弃所有的包袱。常洪重重出了口气,话混着血吐出:
“你们动、没动我的家人?”
李铁枪摇摇头:“我们不是你们,除了诛恶,绝不加怒于无辜之人。”
第两百一十四章 挑剔的宣旨仪式
城外的事永远消失在夜色中,第二天一早于镇接到消息,赶到常洪府第,过了一会又怒气冲冲走出来,稍停半响,来到一座更豪华宽大的宅院。
“安大人,常洪昨夜走了。”
安开德是个纯粹的文人,昨天陪单钰喝了不少酒,今天头重脚轻,还在被窝里就被于镇叫起。以为有什么大事,听完冷笑一声:
“匪寇始终是匪寇,永远上不了台面。这种人不服管教,走就让他走吧!”
于镇更恼火常洪,只是对方昨天说的事太过严重,他虽未从常府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对常洪突然离开有些怀疑:
“下官也知道,常洪这种人野性难驯,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下官有些怀疑。”
安开德一口气喝下半杯茶,重重出了几口气:
“你怀疑什么?”
“昨天常洪对下官说,他怀疑成公公是李铁枪之妻单钰所扮,昨天晚上他就离开?”
常洪说的这些安开德不知道,但昨天常洪说成公公像单钰他在场,摸了摸胡须:
“他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于镇摇摇头:“他想从那些人的武器着手,后来没查到什么东西。曾劝下官用药将成公公弄昏,检查对方是男是女。”
“胡闹,”安开德一扳拍在桌上,想到昨天他们没这样做,怒气稍减,又问:
“常洪昨夜走,是一个人出城,还是有人相随?”
“一个人出城,”于镇说:
“怪就怪在这里,下官今日去他家里查过,他的下人说,他接到一封信后,匆匆收拾东西出城,可惜没人知道那封信的内容。来向下官报信的士兵说,昨天他强闯出城,样子十分激动,仿佛出去要找什么人拼命。”
安开德想了一会,脸上的疑惑尽去:
“那不就结了,他一个人出的城,就算找什么人拼命,也不可能是中原反贼。要是那些人,他会不给我们说,一个人出去送死?”
安开德这样一说,于镇的疑心也去了大半。开始他以为和中原义军有关,要真和中原义军有关,凭常洪那种立功心切之人,一定不会不给他们说。正要告辞,单钰和闵盛言来访。
“成公公,闵将军,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昨天住得可还习惯?”
单钰昨天晚上听到刘病愈的计划,哪还愿多休息?笑着说:
“睡得习惯,多谢安大人及各位大人盛情。有皇命在身,先将陛下交待的事办了,心里踏实些。”
安开德有些好奇:“成公公不是说,主要是来为萧将军宣旨的吗?萧将军现在不在此,这宣旨?”
开始她们想与为萧怀烈宣旨为借口,反正正主没在,无法宣旨。还好单钰聪明,没将话说死。
“的确主要是为萧将军宣旨,陛下有两道旨意,还有一道是给楚州各位大人及将士的。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可能将楚州所有官兵招集起来,淮阴是楚州州城,安大人是一州之首,将
淮阴众官兵招集起来宣旨也一样。待淮阴的宣完,咱家再去另两城。”
安开德有点小小的满足,给一地官兵宣旨这种事不难见。大都是些勉励之类的空话,虽是空话,该怎么安排还得怎么安排。既然是一州之首,他也不客气,对于镇说:
“于将军,你去通知大家,来州府衙门接旨。”
一听不去军营,于镇有些发呆:
“大人,军营乃是重地?”
“军营是重地,州衙就是不重地?”安开德不满瞪了眼于镇,朝北方拱手一礼:
“这是皇上对我楚州所有官兵的旨意,尽量让更多的人参加。这样吧!为了保险起见,每个城门留二十人守,暂时关闭城门。军营留二十人,其余包括巡街衙役,全都来府衙,不得怠慢。”
单钰和闵盛言也有些发呆,她们万万没想到,安开德会搞得如此隆重。这也难怪,皇上指的肯定是完颜雍,完颜雍初登基,相当于新官上任,谁敢怠慢?单钰对闵盛言说:
“安大人说得是,州衙乃是重中之重,到时候大家都来接旨,外面怕是忙不过来,让众弟兄来州衙帮忙看守一二。”
两方的人都去办事,一杯茶喝完,安开德问:
“公公,皇上的旨意是?”
这种事严格说来不能先透露,只是多数人都没遵从。单钰早已得到刘病愈的授意,没有隐瞒:
“陛下初登帝位,前方战事不利,陛下下旨慰问,旨在提升大家的士气。”
天平军众人就在府衙外,外面的衙役接到命令后,由十几个天平军将士,替换站岗的衙役守在门口。有少量人在里面瞎逛,剩下的人全在附近的酒楼吃早餐,他们的三辆马车摆在衙门外,陆续到来之人,完全感受不到一点异样。
大家一听来接旨,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没过多久,一批批官兵赶来。一个站岗的士兵,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有些担心,问在门口负责的秦宝山:
“加上衙役,绝对不止一千人。秦将军,我们这点人,能将他们全留下吗?”
另外几个在门口的士兵都有这个疑问,一个年青都头说:
“一千多人,全都提着武器,除开我们几个站岗的人,只有八十几人。打是打得赢,怕又是一场恶仗,无法将所有人留住。”
秦宝山只能算勇将,上次立功被提为营头。采石一战没能参加,这次一听自己也被抽来,心里十分激动。虽无法进去杀敌,能得个负责守门的任务也不错:
“大家放心,将军自有主意。大家都精神点,万一人逃出来,一定不能放过。”
刘病愈没去吃东西,他也没想到安开德会选在府衙。前前后后逛了个遍,来到大厅。此时单钰正在大厅中用餐,安开德不在,有两个丫鬟在旁边伺候,随便找了个说词:
“公公,众弟兄已经安排好。公公的马车和东西已运到外面,可要去检查一下?”
单钰正不知如何处理
,放下筷子:
“那些东西很重要,去检查一下也好。”
单钰要出去,那两个丫鬟自然不会跟来。刘病愈边走边交待,单钰逛了一圈进来后,安开德已在大厅等待:
“公公,大家已经到齐,都在大院候着。”
单钰松了口气,她自认是个喜欢动脑之人,刘病愈的计划太过复杂,中途又生变数,还好她的记忆力不错。如果换成她指挥,一定无法完成任务:
“安将军,咱家以为,宣旨这种大事,不益在院中。”
“不益在院中?”安开德没听懂,单钰没让他等待:
“这次是为全楚州官兵宣旨,咱家先定淮阴,也是因为淮阴是州城,安大人是一州之主,最有代表性。若是在院中宣旨,有些不够庄严。”
安开德不傻,很快明白过来:
“州衙大堂,州衙大堂最合适。那里不但能代表我楚州,够大,挤一千来人应该不成问题。公公稍等,我吩咐人去衙门整理一下。”
一个州的的衙门,绝对比军中主营更大。单钰来到这里,见里面是个空荡荡的长方形。一些牌子之类的东西,全被搬出去。大门是六扇小叶门组成,比较结实。
“公公请上坐,”安开德指了指原本是他的位置。这并不越规,单钰是钦差,的确有资格坐在主审席上。没有拒绝,坐在上面,将两卷圣旨放在案桌上,闵盛言站在一旁。
陆续进来的官员,都要给单钰打声招呼。没过多久,安开德提醒:
“公公,人已经到齐。”
一共一千余人,将整个大堂挤得满满。单钰点完头,几个衙役走出来,将香案等必须物弄好。她拿起圣旨,大家以为她开始宣旨,有些人已经跪下。只见她扫视众人后,皱了皱眉头:
“各位大人,大家在此接圣旨,带着兵器是不是太不敬了些?”
众人愣住了,圣旨不少官员都接过,从来没任何人有单钰挑剔。那些在军中、阵前宣读圣旨,难道都要让人家放好武器再来?一个发须花白的文官站出来:
“公公说得不错,接圣上的旨意,岂能带着兵器?让大家将将兵器暂时放到外面。”
单钰再一次对刘病愈佩服万分,有些主意,就算比她更聪明的女人也想不出来,心思没刘病愈的细腻。
大家将武器全堆放在外面,以为单钰要开始宣旨,再次让大家失望。她拿着一卷圣旨,和闵盛言一起走向众人,边走边说:
“这边虽是正堂,天在门的方向。为天子宣旨,自然要站在天的方向。”
不少人实在无语,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刚才附合单钰的老文官摸着胡须,像个内行似的点点头,叹声说:
“成公人虽年青,办事之严谨,绝不在一些年纪大的内侍之下。”
单钰两人成功走到能脱身的门口,仍未宣旨,和大家吹了一会的牛,没过多久,一大群人提着武器闯进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