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采石之战(六)
此时的战斗没人敢留手,刘病愈的人马,刚好比岸上的金军少了一半。万幸的是金军刚遭受到巨大打击,眼见军粮又被一把火烧掉,现在支撑他们的,不过是一腔怒气。
王英对阵的是个壮年男子,男子比他还高还魁梧。使一把两米多长的凤嘴刀,力量不在他之下,但速度和技巧,要比他逊色一筹。
此时壮年男子满头大汗,刚将王英的一击挡开,王英的绞龙枪又从他大刀上消失。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大刀收回,还是有点晚了。一道虚影突然出现在他左胸前,快收回的大刀十指一紧,将双手的力量全部抽取,以此来赢得速度。眼看虚影就要接触到他的盔甲时,大刀碰上虚影。
“当”一声脆响,长枪被击中。可长枪是直刺,力道并未随着碰撞而消失,仍在朝前方冲。壮年男子的盔甲被轻松刺破,枪尖刚钻入他的右肋就被带飞。右边铁甲被带飞撕裂,露出一条食指长的伤口。
王英的绞龙枪被劈开,攻击还未完。从王英后侧面伸出一支长枪,在壮年男子眼里,长枪的速度和力量非常普通。但要不是这条普通的长枪,他也不至于在十招不到就险象环生。他是完颜元宜的亲卫,如果将猛将分为初中高三等,他绝对是高级猛将。虽知道打不过这个不知姓名的年青人,撑几十招绝对没问题。
这把长枪直刺壮年男子面门,他的大刀刚将王英的绞龙枪打偏,已经来不及回防,只好将头一偏,枪尖插入他刚才头的位置。
此时壮年男子可以一把将长枪抓住,至少能将其夺过来。但他不敢,知道王英又要攻击,心下一横,脑袋还未摆正,看也不看,大刀朝王英捅去。还在半途,刀尖碰上一道不大却很巧的力量,将他的大刀点开,偏离一点点位置。壮年男子已经摆正,刚好看见一道虚影插入他的胸膛。
壮年男子的大刀被那点力量撞击偏离位置,从王英左边穿过。看着插入自己胸前的绞龙枪,他不甘问:
“你是谁?”
“河北王英,”王英颇为佩服壮年男子的武艺。要不是有后面的超长枪骚扰,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搞定对方。
每个将士都在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虽然目前的战斗,义军占据优势,但仍有一些将士死在对方手中。
这次刘病愈带来的五支军队,经过他精心细选,河北和山东的人都有。马向南、闵盛言、闵盛行、仇天刚和王校绩。随着越来越多金兵赶来,在一些金将的指挥下,方阵左右、后面皆有金兵,另几面的人虽不多,他们基本算是被包围了。
马向南和李铁枪的安排都差不多,将武艺高强的人安排在前方。四周也有些将领,余三在右边负责一小队步兵。他遇到一个年青谋克,他的左右两个士兵被杀,左右被对方迅速占领。虽有后面的超长枪兵帮助,也没能获胜,被对方一刀挑落下马。
中原义军在后面负责的郑风平,遇到
一个身穿金黄色盔甲、身材不比完颜元宜差的壮年男子。他左右还有两个武艺很不错的手下,也没能撑过几招,三人皆被对方劈下马。
这个壮年男子武艺极为不凡,如一把尖刀直接杀入义军中,所遇难找一回合的对手。在中间负责的王学志见状,带着三个手下围攻,才堪堪将对方抵住。
这次才真正算是天平第一次组阵对敌,和中原义军一样,中间都有人负责。他们这边在中间负责的是马向南,见围攻他们的人越为越多,右军的后面受到的损失不少,下达一个变阵的命令。
守在中间的几百个大盾兵,迅速挤到三面的边缘。一个个补位顶上,在边缘形成一面盾牌防阵。除深入到前方的队伍没有盾牌,右边和后面,如一面米多高的盾墙,将外面的金兵隔离开。
没过一会,盾牌里面的几层士兵,全都戴上一顶大圆帽,将自己的头顶遮得严严实实。
“放箭。”
随着马向南一声令下,守在更前方的弓箭手,从前面开始,发出第一支飞箭。飞箭在众义军的头顶,划出一道弧线吊射入对面的金兵阵中。此时外面的盾牌兵迅速将盾放低,后面的超长刀枪兵,开始新一轮劈刺。
这种攻击金军从未遇到过,天上有飞箭落下。他们的距离不是很远,天平军又训练得比较娴熟。一支支飞箭颇为刁钻射向他们,谁也不敢大意。后面的兵将还可以用盾、或低头避防。前方一些人又要面对刺来的刀枪,就算是将领也难抵挡。几波箭雨过后,第一排几乎被清空。
马向南知道自己任务重大,没有向往常一样顶在前方冲杀。随着他的又一声令下,方阵速度朝外面突进,一步步紧逼杀向四周的金兵。
在左军中间负责的是王学志,王学志在中原义军中,军事能力比较突出,李铁枪这才将指挥权交给他。此时他和三个手下,正在大战壮年金将。他这三个手下全是猛将级,有两个是他出征时,袁万城命来保护他的。
这个壮年金将的武艺高得离谱,在王学声看来,已不在李铁枪之下。四个猛将在阵中围攻,非但没能占到便宜,还被对方伤了一人,将指挥大军也忘了。
“你是何人?”
王学志实在忍不住问了句,壮年将领冷冷看了他一眼:
“猛安守业。”
王学志吸了口冷气,他开始就怀疑是此人。猛安守业是金国十大高手中的三枭之一,是现金国最利害的军队、朝天卫的副都统。不敢再分心,苦苦与对方大战。
在中间的将领只有那么几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情况。李铁枪和完颜元宜的大战仍在继续,他们的前方进展顺利,已经杀到金骑队伍中间。他们战斗的地方,五米内没人敢靠近。单钰一直在后面看着,连同她的十几个亲卫也没去战斗。
惨叫打斗声一直在她们四周响起,过了一会后,左边传来的声音变化很大。
一个身材较高的壮年女子看了一圈,赶忙对单钰说:
“小姐,你看那边的天平军。”
单钰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开,脚垫在马蹬上。见宋军的中间已经空出不少地方,三面全向外突围。从双方的阵营中,射出不少飞箭。金军现在虽也在射箭,对戴上木帽子的宋军来说,根本没多少威胁。后面一些射得不准的,偶尔还会射到自己人头上。
宋军射出的箭,虽不可能射死人。面对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飞箭,给金军造成非常大的心里压力。
右边的金兵被杀得节节败退,反观她们左边,除前面占得便宜,左边和后面根本没什么多少便宜可占。她们起码已经损失了两三千人,还好这些金兵的士气严重受损,战得很不积极,要不然她们的损失会更大。
几面皆被一层厚厚的士兵围攻,单钰吓了大跳,赶忙挤进中间。见王学志正在带人围攻一个金将,顾不得相助,代他发令:
“盾牌兵突出去,防御。”
中原义军也有盾牌兵,在出征时,刘病愈将他们的盾牌换成大盾,在路上教了他们一些现在天平军使用的阵法。很快久等的盾牌兵纷纷挤出去,在外面构筑出一道盾牌防御。
和中原义军一样,前方的众人戴上刘病愈赠送的圆木帽后,单钰下达第二个命令:
“射箭。”
中间的弓箭兵早就想射箭了,可一般的将领,也不敢下达这种命令,除非像单钰这样的身份。一批批飞箭吊射入金军阵营,没过多久,终于将逆势转过来。
可惜刘病愈没送她们超长刀枪,一是送给他们,许多人也不会用。二是除自己手下外,大家用的武器已经习惯。就算给他们,甘心用的也没几人。所以她们虽然换阵,进展也无法与右边的天平军相比。
天色已经快要落幕,光线一点没受影响。两个战团离内营近,内营中的熊熊大火,一点没有衰减的意思,照得整个军营一片红光。在金军后方有一群骑马之人,看着前方的战团,满脸尽是忧怒之色。
“皇上,我军已无再战的士气,快让大家撤军吧!”
这群人除完颜亮和一些侍卫,全是文官。所有的武将,都被完颜亮赶去战斗。连贴身保护他的猛安守业,也被他赶去拼杀。一个中年文官说完,李通也顾不得再冒犯完颜亮,劝道:
“皇上,郑大人说得不错,我们已经没有斗志。加之军粮被毁,大军带的干粮,只够两餐之用,连回去也难。快快下令撤退吧!我们那几路还有不少兵马,待回建康,我们再重整军队,卷土重来。”
完颜亮心中的血可能都已经滴尽,他没想到,自己的十五万大军,如今仅剩下这点人马。要是能够重来,他一定不会来此渡江,可惜没有如果。空荡荡的大脑还处于半痴迷状态,一道惊呼声响起:
“皇上,那边的宋军杀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采石之战(七)
刘病愈终于见识到自己的阵法,大营口一战令他比较满意。近五千金兵,开始和他们正面交锋。一层层被削弱,剩下一半时,他令闵盛行、闵盛言各带一千人,从左右突破,绕道后面将金兵围住。
前后的阵法未变,和训练时一样。第一排是盾牌兵,第二排是超长刀兵,第三排是超长枪兵,中间全是弓箭兵。前后被围攻,虽然金兵骑兵多,根本没空间让他们有活动的范围。骑兵的优势,没能发挥出来。
刘病愈将这次当成一次阵法试验,严格按照训练时的操作。连沈大牛这样的人,因为不想破坏阵形,也没有杀进中间去。在他面前和左右,大半时间没有敌人。
这种方法,绝对要比靠个人实力攻击好得多。被夹击的金军,几乎都在飞箭的威胁下。这批金军没有弓箭,他们连木帽也没必要带。不到两个时辰,五千金军被他们剿灭,他们自己有四百多伤亡。
当然,刘病愈也知道这不是金军真正的实力。要不是金军经历江上惨败、军粮被烧,导致金兵人心惶惶,士气大减,他们的伤亡远非这点。
四千多人,闵盛行兄弟俩各领一千人,朝右军跑去。从右边和后面金兵的后方杀来,逐渐形成一个反包围,将两面的金军夹在中间。
刘病愈亲领两千多人,同样分出一半,他冲向左边的金兵,郑伟带着另一半,冲向后面的金兵。可惜这面的金兵不少,还未能围过去,就被对方拦截到。在大战团不远处,重新开辟两个小战团。
他们的到来,让伤亡不小的中原义军士气大振。又战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落幕,一轮圆月从东方斜斜升起。仍在与李铁枪大战的完颜元宜突然向后退开,朝四周看去。
双方的军队又饿又累,义军还好些,来之前吃了饭团和水。金军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又加上剧烈的战斗,连打斗也比初期要无力几分。
此时在战斗的金兵,已只剩下不足三万人,虽比义军的人数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一点胜利的希望。完颜元宜回头看向后面,见完颜亮正在嘶声咆哮,拼命喊大家攻击。他冷冷一笑,对李铁枪说:
“再斗下去也分不出胜负,有机会下次再战。”
完颜元宜说完,策马朝后面退去。李铁枪没有让他轻松离开,拍马追去。人还未追到,只听完颜元宜一声大喊:
“众弟兄听着,我军粮草被毁,再战对我军不利。愿活命者,和我一起突围。”
完颜元宜半天没说几句话,一开口中气十足,不少金兵已听到他的喊话。此时他已经深入到自家骑兵阵营中,李铁枪无法再追,只得和顶在前方的弟兄,一起组阵杀敌。完颜元宜两声喊完,很快四周响起阵阵撤退声:
“大家快跟着完颜将军一道杀出去。”
在左右的金军,瞬间仿佛得到解脱。大家连完颜元宜也不去寻,直接从战团中撤出,拼命朝营口方向逃去。完颜元宜见大家已经开始行动,带着剩下的数千骑兵,亲自顶在前方,杀出一条血路。
也不是所有人都想逃,在与王学志、单钰几人大战的猛安守业,从后面完颜亮方向突围,被王学志一枪刺中战马的屁股,跳下马去。被一群将士围攻,没能支撑多久,被乱箭射死。
看着大家都在逃命,完颜亮再也没能忍住,一大口腥红从嘴里喷出。身体一软,被几个侍卫扶住,一个身穿盔甲的中年待卫说:
“皇上,我们快走吧!再不走不及了。”
“都给朕回来,”完颜亮无力地指着前方。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些将士说走就走,根本没想到还有他这个皇帝在此。周围的官员和一些士兵见他这个样子,已经彻底失望。大家一句招呼没打,很齐整地从他身边溜走,混在前方逃跑的大军中。
各自负责的队伍本能反应,全朝逃兵追去,堵住不少金兵。大家追到营口,刘病愈让骑兵去追,自己带人将营口堵住。
两千多骑去追不提,被数十个侍卫护住的完颜亮起步太晚,没能突围,被王校绩等人围住。完颜亮虽未穿龙袍,他穿着一套金黄色盔甲,头戴一顶金黄色头盔,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很快被人认出。王校绩大喜,朝谷口的刘病愈大喊:
“将军,金帝完颜亮在此。”
大家知道完颜亮的身份,连箭也不敢放了,全都以刀枪相搏。这几十个侍卫,全属于金禁军朝天卫,武力极为不弱。连沈大牛也被几个侍卫缠住,根本突破不了他们的防线。
此时在营内,还有十多处战团在战斗。刘病愈带着两千人,不时要阻拦一下冲过来的金兵,根本听不到前方的喊话。没过多久一脸兴奋的单钰跑来:
“将军,我们将金帝完颜亮堵住了,你快去看怎么处理,我在这里守着。”
李铁枪带人去追金兵,没让单钰跟着。她带着一群亲卫正在一处战团指挥,听到王校绩的大喊,连指挥也顾不得,匆匆赶来向刘病愈汇报。
刘病愈拍了扳额头,他第一次指挥如此大的战斗,将完颜亮也忘了。将这里交给单钰,他带着十几个保镖匆匆跑向较靠后的战团。
“将军,他就是完颜亮。”一个年青士兵指着里面的完颜亮。此时几个将领,正带人围攻完颜亮的侍卫。大家靠人多,总算杀了十多个侍卫,还剩下三十多人护在完颜亮身边。
此时的完颜亮一脸死灰,精气神极差。目光涣散,手拿一把宝剑,虽盯着前方,也不知在不在看现实的场面。
“大家住手,完颜亮,你也是一介帝王,我不想为难你。让你的人束手就擒,你跟我们回临安。”
连不少
士兵也知道完颜亮的价值,刘病愈当然知道。要是将完颜亮活捉回去,不知赵构会多高兴。他的这些弟兄,能得到更大的封赏。
可能四周少了许多拼杀声,刘病愈的话,将完颜亮从太虚中惊醒。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刘病愈。
“你是何人?你们是谁?”
“我们是大宋天平军,”刘病愈猜对方不知道新的封号,解释道:
“以前的山东义军和中原义军,我叫刘病愈。”
“你就是刘病愈?”完颜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此时他的神态逐渐恢复正常,打量一眼四周,将目光落到刘病愈身上:
“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刘病愈知道对方不问清楚,心里的结很难解开。结解不开,有可能会顽抗到底:
“我们没走建康,走的庐州。又从庐州走一条险路,赶到此处。”
一时间,完颜亮明白不少:
“这次的计划,看来也是你所出吧!”
“一半是,一半是虞允文虞大人。”刘病愈没有将功劳全算在他身上,就算没有人,人家虞允文也能大胜。
“靖康之变,你们将我大宋君臣俘虏到北方。现在你也尝到被围的滋味,不过因果循环而已,没什么想不开的。你要是去临安,皇上一定不会亏待你,更不会杀你。”
刘病愈以为对方心有不甘,出声相劝。完颜亮根本没回他的话,又提问:
“听说你爷爷是刘赞,刘赞朕有印象,才学能力很不错。凭你这样的人,又有你爷爷这条线,要是投靠朕,封王拜相绝非难事。为何要去投赵构?你的本事在赵构那里虽也能得重用,以前的岳鹏举何尝不是如此?还不是被他杀了,你难道不怕步入岳鹏举的后尘?”
岳飞是刘病愈非常佩服的古人,对方字鹏举他当然知道,笑着说:
“我本就是宋人,我爷爷也是。他不过想为在金国的宋人做些事,才迫不得已为金官。岳鹏举的故事,绝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还是不敢说赵构的坏话,又不想说他的好话,刘病愈只好说得很隐晦。完颜亮长叹一声:
“朕即位以来,励精图治,使我大金空前繁荣。朕自认不是昏君,只是平生比较好美色而已。唉!这些日子受到完颜雍的影响,做了不少错事。众将士官员离朕而去,朕不怪他们。只怪朕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变得昏庸糊涂,才有此惨败。朕为大金皇帝,岂能当它国俘虏?刘病愈,朕让这些侍卫不反抗,你能不能答应朕一事?”
大家有些慌了,谁都能听出,完颜亮这是在交待遗言,全都看向刘病愈。刘病愈当然想活捉,对方有这么多高手护着,根本不可能冲得进去。对方毕竟是个皇帝,没有不回应:
“你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采石之战(尾声)
“朕死了,要保持完整之身。就将朕葬在这里,让我在此,为那些死去的将士赎罪。”
刘病愈相信完颜亮现在十分正常,居然提这些条件?要不是顾忌他,大家弓箭齐射,这三十几人并不难搞定。刘病愈内心也可怜他,一个皇帝,皇位被抢不说,还落得如此下场。
“保持完整之身应该没问题,葬在这里我无法作主。不瞒你说,你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会将你送到临安,让皇上作主。唉!你这又何必,只要去临安,他们的性命也能保住。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他们想一想。”
完颜亮半天没出声,大家以为他想通了。过了好一会,他对身边众侍卫说:
“朕是大金皇帝,是金武元帝的子孙,绝不能受俘。对不起大家,若有来世,愿与大家结为兄弟,一洗这世之辱。”
完颜亮说完,举起手中宝剑,一剑抹断自己的咽喉。
“皇上,”三十多个侍卫悲呼一声,除一个中年男子将完颜亮扶住,全朝完颜亮跪下。要是此时偷袭,一定能杀掉不少人。当然,就算没有刘病愈在,大家也不可能干这种事。
死的完颜亮当然比生的廉价,周围之人,除有几人恼火外,大家心里十分感慨。一时间谁都没有冲上去,就这样等了一会,中年男子将完颜亮平放在地,朝他叩了几个头,举起手中大刀:
“臣等愿世世代代跟随皇上,永为皇上之臣。”
中年男子说完,一刀抹向自己的脖子。另三十几人同样叩了几个头,齐声大呼:
“臣等愿世世代代跟随皇上,永为皇上之臣。”
声音刚落,全朝自己脖子抹去,没一人掉队。看得众人十分受触,刘病愈说:
“等下在莲花村找些棺材,将这些人全都装起来,就埋在此地。完颜亮的尸体,等会交给虞大人。唉!但愿皇上能答应他的要求。”
众人中,沈大牛的感慨最轻。他居然想到一事,跑到刘病愈旁边,轻声说:
“哥哥,完颜亮那套盔甲,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我给你将它扒下来。”
刘病愈白了沈大牛一眼,毕竟人家出于好心,没有责怪:
“完颜亮毕竟是君王,给他一个体面,不要动他的任何东西。”
“哦,”沈大牛颇为不甘,又指了指人群中间:
“他那匹马我问过,王将军说那是纯种汗血马,日行千里绝不在话下。那东西他也带不走,你看?”
刘病愈走进去一看,其它的马全都被拉走,只有一匹其红如血的马,跪在完颜亮旁边。负责这里的谢强说:
“这马十分忠心,谁也牵它不走,我们暂时让它在这里。”
“唉!马比有些人更忠心,”刘病愈叹了声:
“给它些草水,只要它不逃,暂时就让它这样吧!”
北岸的战斗声渐渐变小,南岸划来大批船。从几艘船中跳下百多人。上岸的虞允文几人,扫了眼血淋淋的战场,找到正在忙碌的刘病愈。
“将军真乃神机妙算,幸得将军之计,才有此几十年不遇的奇胜。我们已经为众将士弄好饭菜,待众将士战完,随我们去对岸营寨,为大家庆功。”
刘病愈有些感动,现在就算这些人发银子也不是最好的。他没挥一次武器,此时也感觉又
饿又渴。没想到虞允文如此体贴,已经为他们将庆功宴也搞好了。
“多谢虞大人及众位将军,就快好了。待众将士做完,就去与大家共同庆贺。”
被围赌的金兵大概有近一万人,在众人的围攻下,只剩下一组人数最多的还在战斗。刘病愈和虞允文几人没说一会,一个士兵跑来:
“将军,有个叫涂子州的人请降。”
“涂子州?”虞允文一脸惊喜,对刘病愈说:
“恭喜将军,涂子州是金国尚书省右仆射,是金国重臣。要是他请降,不妨答应他的要求。”
刘病愈解决完完颜亮之事,安排众人去支援各处的战斗、医治伤员、收敛兄弟们的尸体,根本没想过再去招降谁。一听居然抓到一个如此大的官员,心里的难过也减了几分,带着虞允文等人朝战团走去。
此时这里已经停战,数千将士,将一千多个金兵围在中间。按刘病愈要求,最里面一圈都大盾兵,第二三层是长刀枪兵,后面全是弓箭兵。这种围攻的效率非常高,另外几处战团,全是这样解决掉的。自身虽有伤亡,和对方比起来,完全不值得一提。
在这一千多金兵中间,有百多个骑马之人。平眼看去,看不清楚谁是谁,刘病愈大喊:
“谁是涂子州?要降之人站出来。”
刘病愈喊完,从里面走出几十骑。一些身穿盔甲的侍卫,将八个身穿普通金兵服的男子围在中间。当这八个身穿金兵服的男子,出现在刘病愈面前,旁边的虞允文带着几分激动说:
“涂大人、汪大人,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见面。”
八个男子将脑袋低下,一个中等身材、长着一缀黑须的老者向前几步,长叹一声:
“十多年未见虞大人,的确想不到。若不是皇上糊涂,现在我们应该在对岸,站在里面的是虞大人了。”
虞允文动了动嘴角,怕这些人想不开,还是未将那些大义的话说出来。
“现在说这些无意义,完颜亮呢?他在何处?”
“完颜亮已经自尽了,”刘病愈将完颜亮的死说出来,三个男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皇上,臣等无能,令皇上受辱,臣有罪啊!”
虞允文摇摇头:“完颜亮聪明半生,糊涂一时。算了,这些事不用再说。将军处理得对,是应该将他的棂棺送到临安,交由皇上发落。涂大人,你们要降,就出来吧!”
老者涂子州看了刘病愈一眼,问虞允文:
“虞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我们?”
虞允文看向刘病愈,刘病愈说:
“一切凭虞大人作主,完颜亮的尸体,也由大人送去临安。”
虞允文很惊讶:“将军不去临安?”
“我暂时不去了,”刘病愈一大家还在泗州,如今泗州几面都是金国地盘,他们算是被金国包围,哪敢去临安领功?
“如今泗州的处境,虞大人知道,这里事了,我们还得赶回去。”
虞允文想了想没再劝:“泗州现在的处境的确特殊,罢了,待会你将此战的奏折写出来,派人转呈皇上。一旦泗州安定后,将军还得亲自去一趟临安才是。”
刘病愈知道虞允文的意思,得了大功可以不去见皇上,但他们从义军转为正式官兵,得到如此大的封赏
,拖着不去见皇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说完刘病愈的事,虞允文对涂子州说:
“完颜亮毕竟是你们的皇上,我让你们一起护送他的棂棺去临安,也算让你们为他尽尽最后的忠心。”
这番话让几个官员又高兴又脸红,涂子州朝虞允文拜了个大礼,连声谢也没说,转身对众官兵说:
“如今皇上已驾崩,新皇得位不正,我们没必要为他尽忠。大家仍下武器受绑吧!各位大人和我一道去临安,请示宋帝好好安葬皇上。”
涂子州是金国右仆射,是金国的副相,在场他的官最大。要是他让大家拼命,可能有些人不会答应。他现在让大家保命,没人会自寻死路,很快一阵当当声传来,众人将武器扔掉,马上之人也纷纷下马,采石江边的最后一点战火熄灭。
八个全是文官,没有享受被绑的待遇,跟在虞允文屁股后面转。刘病愈想到完颜亮临死前的请求,怕自己写奏折,赵构不答应,对虞允文说:
“虞大人,完颜亮临死前曾要求,让他葬在这里,陪伴死去的金国兵将。我没法答应,虞大人你看?”
现在的虞允文对刘病愈十二分满意,刘病愈有大才,十分会做人。要换成其他人,无论再忙,也会亲自将完颜亮和这些人送去临安。现在又为完颜亮求情,最难得的是他获得如此大的功劳,一点不居功自傲,不能作主的绝不信口开河。
“这事可能有点难办,皇上是仁义之君,完颜亮毕竟是金帝,应该会以帝礼葬之。此处临江?不利于安葬。我会将此事告诉皇上,一切还得皇上同意。”
一番话说完,虞允文将刘病愈拉到一边:
“将军下一步如何计划?”
虞允文的为人刘病愈一点不怀疑,想了一会说:
“现在海州和泗州加起来,还有五万多兵力。海州的兵力就算我无法调动,在这里的应该没问题。我准备带兵收复扬州,不知扬州具体有多少兵马?”
“扬州的兵马应该不少,怕有四五万。当然凭将军之能,收复扬州一定没问题。”这不是虞允文恭维,他一点不怀疑刘病愈能收复扬州:
“如今老将刘锜亲自坐镇平江府,你若要收复扬州,我可以写封信,你派人带给刘将军。与他联合,收复扬州会轻松不少。”
“多谢虞大人,”刘病愈重重松了口气。四五万金兵守城,应该不会是庸将。他就算将所有人带上,也没把握收复扬州。就算能收复,损失也是他无法接受的。
这里的战果已经出来,不算出去追击的人。他们牺牲四千二百多人,需要医治的伤者有五千七百多。其中他的天平军,战死一千一百多人。加上俘虏的,他们灭了三万零几百人。除开一些武器,这一战他们得到五千多匹战马。
对于刘病愈来说,这一战死的人太多了。余三、邵大为、李牟这些熟悉的人,都在这一战死去。仇天刚、闵盛行的脸上也被射了一箭,万幸没射中眼睛。中原义军死的人更多,只是十二太保,就死了三个。
大家打扫完战场,追击的李铁枪等人赶来,他们只有两千几百骑,追杀两千多人后,敌军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因为刘病愈吩咐过,不能穷追下去,差不多了就回来。大家赶到南岸赴宴,在另一处的战斗,即将开始打响。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逃军之计
一轮圆月当空,无论山川林木,投下的影子皆难挡住其它物体,大地如黄昏时,没有灯火也能看到一些东西。
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上,一千五百个身穿宋军服的男子,如山上的雕塑,或蹲或坐在地上。看着百多米下的小道,一个个显得有些紧张,没发出半点声响。
宗庆十分激动,此时他在这处高坡的中间,左右全是宋军。虽然这些宋军并非是他天平军,能得到这些领军的机会,让他一吐心中的闷气。
宗庆现在是正八品营头,算是营头中最高的等级。有些营头是从八品,在天平军中,营头只有这两个等级。
为什么会分这两个等级?刘病愈呈给赵构的奏折,写明了这些人来投的时间。宗庆可以说是刘病愈一起事就在,是天平军元老级人物。刘病愈可能没这方面的意思,赵构册封时,觉得先来投的人,应当要优先些。比如王英也是营头,王英只是从八品。
宗庆的武力只能算勇将,智力也不出众。平时也没建立过多少功劳。所以他当上营头,有些人颇有言词。
这次刘病愈让宗庆来当主将,并不全是出于私心。他参加了几乎所有的伏击战,像这种朝山下扔石木的计策,他足够胜任了。
对这次的计划,宗庆投入十二分的精力。这三千人几乎全是逃兵,现在这些逃兵已经恢复正常,起码已经算是个合格的军人。他们负责的四人,指挥这些人一点没问题。
大家早已经在合适的地点,将石木全准备好。在半山腰之上围成一条线,堆了许多石木,每人面前都有一大堆。在他们的对面是座笔直的悬崖,比这座山坡还高。只是上面比较窄,分了一半人过去,由陆从云和付飞在那里指挥。
该做的事已经做好,他们四人各守一方,入夜才吃干粮。等到圆月偏西时,从左边一个个接力传来消息:
“宗将军,有好多战马朝这边奔来。”
“来了,”宗庆兴奋得脸色有些发红:
“让弟兄们准备好,将招子放亮点,听我命令再行事。”
山坡最左边由韦刚负责,因为他对这一带比较熟,还负责打探之事。那些人还未进入大家的视线,就被他从莲花村带来的人打探到。
这一战是韦刚的第一战,他新加入就能参预并成为一个负责人,心里的激动还在宗庆之上。为此他从莲花村带来二十个青壮年,专门负责在远处打探。将消息传递给宗庆后,他等了一会还未等到,想了想干脆先将一些事安排好:
“大家注意,他们要来了,都将头缩回来,不
可让他们发现。”
今夜虽是满月,百多米高的山坡,月光照在人或物上都一个样,就算被下面的人看到也不会发现。这群宋兵很听招呼,一个个全缩到石木后面。没等一会,又传来韦刚的声音:
“怎么搞的?莫非他们还要在下面整顿不成?”
……
在下面伏击之地外有一群队伍,领头的全是骑兵,有五六千骑,多数战马上坐了两人。后面还拖着一大群步兵,要不是等这些步兵,完颜元宜早就赶到这里来。
今晚月华如练,凭他们这些人,不需要火把也能看清地面,是个逃命的好天气。人群越来越多,聚集在一处山道口,没有一点火光,看起来黑压压一片。
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文官挤到前方,朝前面看了眼,问完颜元宜:
“完颜将军,怎么不走了?”
等了半响完颜元宜才回应:“这里叫滚马坡,是去建康最险要之处。离采石也比较近,我担心他们在此设伏。”
“的确有这个可能,”另一个身高背宽、长得甚有威严的老将说:
“偷袭我们之人,是中原反贼的李铁枪,和河北反贼王九的一些手下。听说王九已经投靠了刘病愈,刘病愈此贼十分奸猾,每战必用计,他应该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好伏击的地方。”
如果此时刘病愈在,保证会有许多名人的苦恼。他的脾气被对手摸得一清二楚,以后再想打伏击之类的难上加难。
两人一说,大家都怕了,刚才问话的中年文官呆呆问:
“那怎么办?不如派些人上去查看一下,要是有伏兵,我们绕道而行。”
完颜元宜没有回中年文官的话,朝后面看了眼:
“你们谁知道还有没有小道?可以绕过此处?”
完颜元宜的声音不大,一个传一个传到后面,没过一会从后面跑来一个中年士兵:
“将军,小人家离这里不远,对这里的地形很清楚。此地虽有小道可以绕行,可路很陡窄,又是晚上,马行非常不易。”
“为什么不派人上去查看一下?不能在此久待,后面的敌军可能快追来了。”中年文官再次催促,老将苦笑道:
“卢大人,此处地势险要,就算查到他们在此设伏,我们稍些时间也难攻上去。若是后面的追兵追来,我们进退不得,只能被堵死在此。”
总算这些人没有完全了解刘病愈的性格,他这一战死伤万人,剩下的一万多人,不过与这里的金军数量一样。这些人现在为了逃命,拼命的精神比士气更可
怕。就算能胜,他带来的队伍也残了。中原义军虽还有两万多人,又有几个愿意投靠他?到时泗州恐怕也难保。
姓卢的文官呆了半晌说:“怎么也要派人去查看一下。万一上面没有伏兵呢?”
在这里完颜元宜的官衔最大,他不但是正二品将军,还被封为冀国公。并且他的武力最高,说军事能力最强也不为过,大家都以他为首。一个年青将领骑到他后面:
“完颜将军,我负责派人去打探两边。”
完颜元宜还在想,一道声音传来:
“不能去打探。”
众人回过头一看,说话之人是完颜亮的亲信李通。皇帝亲征不止带武将,还要带文官处理事情。抛弃完颜亮先走的文官中,就有李通。大半文官都已逃脱,刘病愈抓住的只有八人。
大家知道李通是完颜亮面前的宠臣,看见李通,就想起被他们抛弃的完颜亮。众人颇为尴尬,半晌才由卢大人轻咳一声问:
“李大人有何妙计?”
现在的李通十分低调,一起在众官将后面,要不是事情紧急,他也不会出声。
“凭刘病愈的智谋,十有**此地有埋伏。我们要是去打探,他们一旦被发现,无论有多少人,休想通过此地。等到他们的追兵赶来,我军很难突围。我有一个主意通过此地,只是要冒些险。”
完颜元宜以前就看不起李通,以为对方只是会拍马屁。李通的想法和他一样,要不然他已经派人上去打探了。见李通有如此头脑,他没再计较以前的事:
“李大人有何方法,只要能通过此地,冒些险也值得。”
李通笑着朝完颜元宜点点头,说出他的方法:
“分批通过,此道前几天我们才走过,不过两千余米长。以五六百人一组,我们这么多人,五百六人通过,他们怕打草惊蛇,应该不会冲动对这点人下手。先过骑兵,若是被攻击,剩下的步兵走小道。”
完颜元宜双眼一亮,正要说话,卢大人说:
“这方法太过冒险,要是几百人一去他们就下手呢?”
“我打头阵,”完颜元宜说完,李通也附合道:
“下官不才,愿陪将军一起开路。”
一些聪明的人很快想明白,大军出动,率一支队伍为先锋探路很正常。只要不是碰上很傻的人带队,一定不会贪小失大,伏击先锋打草惊蛇。很快报名打头阵的人越来越多,李通笑着对卢大人说:
“卢大人,大家都愿为众弟兄开路,就由你押后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滚马坡的伏击
“他们来了,”又一道消息,通过众人传递到宗庆耳朵里。没过一会,宗庆见下方出来一支行动很迅速的队伍,很快就来到他的下方。
“吩咐大家别忙下手,这是一支先锋队。”
离了百多米,又是晚上,宗庆只知道下面是一支几百人的骑兵队伍。眼力再好之人,也看不到任何人的相貌。这支宗庆以为的先锋队,很快走到山坡右边的尽头。还未完全走冲头,第二支数百人的队伍又出现在他眼皮下。
对面的悬崖比较窄,挤了一千五百人。由陆从云和付飞负责。陆从云原本在他父亲陆天行的军任都头,这次主动提出跟来,刘病愈没有拒绝。他的脑袋和宗庆有得一比,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只待对面仍石木,他们就可以动手了。
付飞在中原义军中,算是比较聪明之人。见第二支队伍仍只有几个骑,离陆从云不远,跑到陆从云身边:
“陆兄弟,我看不对劲啊!第一支是先锋,这第二支是什么?”
在对面的韦刚也看出来不对劲,跑来与宗庆商量,没说几句,旁边一个年青士兵说:
“宗将军,第三批来了。”
谷道不过长两千米左右,很快第二支通过,出现第三支骑兵。宗庆呆住了,韦刚说:
“他们好狡猾,应该是分兵通过,他们已经怀疑这里有伏了。宗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宗庆跟着刘病愈虽学到不少,可这种情况从未碰到过。他也猜到金军的意图,要是他们现在攻击,只能伏击几百金兵,还不一定都能全砸得死。
从这里看下面的道路很窄,宗庆白天来的时候走过,下面是官道,并不窄。宽的地方有六七米,窄的地方也有三四米。下面又全是骑兵,可能没砸多少,人家就能冲出危险区域。还在想,第四支骑兵又冲了过来。
“怎么办宗将军,干脆我们攻击吧!”韦刚急得很想抱起石头砸下去,宗庆双手握紧拳头,放在前方的滚木上,颇为吃力地说:
“等等,他们现在只是怀疑有伏兵。要是我们耐心些,说不定他们的骑兵过完,步兵会全部出动。”
宗庆也知道,自己想的可能很难实现。他想到了刘病愈,刘病愈设计的时候,那种耐心简直令人发指。刘病愈是他们的偶像,自己就算再笨,没什么好的办法,起码在耐心上,应该能学到对方一点皮毛吧!
两边的将士都在着急,待第十组骑兵快要出发时,下面剩下的全是兵,一个官将都没有。一个骑马的中年男子在众步兵前方,这个男子是完颜元宜的亲卫,专门在这里负责这些士兵。一个壮年谋克看着最后一组骑兵出发,终于忍不住了:
“妈的,根本就没什么伏兵。老子怀里只剩下半张饼了,再在半路耽搁时间,绝对活不到建康,大家给我冲。”
怕人少刺激伏兵,共骑在马上的人也被赶下来一个。这里还剩下一万一千人,谋克不少,这个壮年男子只是其中一位。许多人的心思都和他一样,
他这一喊,很快响应一大片:
“大家冲,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慢着,”完颜元宜派在这里负责的中年亲卫策马一横,一把两米多长的大刀伸向一侧,将众人挡住:
“将军有令,只能最多六百人一组通过此地。”
现在这种情况,前面是活路,他们以为后面有追兵,将完颜元宜抬出来也不起多少作用。壮年谋克冷笑道:
“将军?完颜将军要是为众弟兄着想,怎么溜得最快?他们现在倒好,怕是已经跑了好远。这些兄弟的两条腿,可没他们的四条腿跑得快。”
“放肆,”中年亲卫怒吼一声:
“将军岂会先行?他要为大家开路,才走在第一批。他们现在正在对面等大家,大家要是冲动,一旦上面有伏兵,谁也休想通过此地。”
中年亲卫的话说完,后面众人一阵吵闹推挤,已经挤在中年亲卫面前,一个脸色怒红的中年谋克说:
“为什么要在这里耽搁?不让我们一次性通过?要是有伏兵,怎么可能一直按兵不动,让他们平安通过?这事关系到大家的性命,谁也休想阻止。”
“谁也休想阻止,快让开。”
群众的力量,哪是一个人能挡住的。一些人抓住中年亲卫大刀,一些人推他的马,硬生生将他推到一旁。众人如开闸的洪水,朝前方冲去。见无法挡住,他大喊道:
“不能全部冲过去,大家分组通过,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没人再听中年亲卫的,疯狂朝前方挤。在上面的几个将领,原本已经快死心了。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一道惊喜声响起:
“来了,好多人。”
宗庆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来,现在傻子也知道,金军是分兵通过。他开始虽说等步兵,没人抱什么希望。万万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冲进来这么多人,一眼看不到尾。韦刚从地上站起来:
“宗将军,可以了,这批人绝对不能放过。”
“不可冲动,待他们快走出我们伏击范围时再动手。”机会来了,宗庆恢复沉着。韦刚没在这里等,赶忙跑到他负责的左边头。
此时圆月已西斜,下面被山峰挡住。毕竟有这么大的月光,仍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涌进来。冲在前方的是几个谋克,鼓动大家一起通过的壮年谋克也在。他们虽然嘴上说没有伏兵,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一个个用刚才逃命的速度飞快向前冲。
前方的出口刚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头顶传来一阵山石碰撞声。开始为了跑路,谁也没抬头去看上面。声音传来后,壮年谋克第一个将头抬起来,灰朦朦的天空中,数十道黑点弹跳飞来。
“不好,有伏击,大家快跑。”
壮年男子喊完,一块上百斤大石,狠狠砸在他们前方。
“啊!”在他们后面几米远的地方,一块百多斤的大石,砸向中间一个中年谋克。仅仅发出半声惨叫,中年谋克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快跑,有伏击。”
可能出于本能反应,有些人边跑边喊。一时间惨叫声、呼喊声充斥到整个谷道。左边山坡上滚下石木后,右边悬崖上的人一点没闲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木,抛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后,直直砸到下面拥挤的人群中。
从前方到后方接近出口处,成百上千的石木,如天上落下的冰雹,毫无目标性落到下方。他们根本没必要去寻找目标,此时下面的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半人朝前面推挤,小半人朝后面退去。有不少倒霉的人被推倒在地上,被战友活活踩死。
两千米,相对于上万人来说并不算长。有少量幸运的人还未能走进谷路,看着一些如疯癫涌出的战友,赶忙朝后面跑,边跑边喊:
“快逃,有伏兵。”
上面两边的义军,有些人的双臂都已经不听使唤,仍未停止为大家出力。他们来的时间很早,准备的石木不少。有些人手上的力量用尽,干脆用脚推。反正只要滚下山,都是凭运气。
宁静的山野被巨大的惨叫声惊醒,四周的树林中,一阵阵扑扑声传出,一群群飞鸟暂时逃离自己的家园,飞向远方。
中年亲卫说得没错,在另一头谷外,完颜元宜并未先带人离开。他已经想过,从这里去建康,要是步行,需要几天的时间。到时候实在没吃的,就杀马充饥。原本大家平安过关后,不少人还在想,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上面并没有伏兵。现在这些以为误会的人,莫名冒出阵阵冷汗,一个壮年文官说:
“好险,贼军的领将不知是谁,居然如此能忍。”
怀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大家想要是换成他们,早就知道对方的意图。反正都只能砸死几百个,何不如砸骑兵?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要不是受刘病愈的影响,的确如他们所言,宗庆很有可能会选砸骑兵。
完颜元宜一直没有说话,待一群人冲出来,他扫了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到几个谋克身上:
“你们这些蠢货,是谁让你们全冲进来送死的?”
几个谋克相互看了眼,将目光全落到最先鼓动大家的壮年谋克身上:
“是他。”
“我没有,不关我的事。”现在凡是能出来的人,都算是运气好得爆表。壮年谋克的运气用尽,吓得浑身发抖,半晌没能说出话,完颜元宜手一挥,一颗大好人头被血冲起。
“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出发。”
山下的人走尽,天色已经大亮。山上的众人兴冲冲跑下来,从头到尾一番战场打扫完,不嫌麻烦的韦刚自动负责战后清点,跑到宗庆面前:
“宗将军,我们砸死了五千三百多人,可惜有些武器也被砸坏。我莲花村打探的弟兄说,他们有部分人沿小道,从长河方向去了。那条路我们熟,要不要去追击?”
宗庆重重松了口气,经过这一战,想来再也没人会说他了。
“不用去追,采石那边不知如何,我们快赶回去。”
第一百九十章 海州惊变(一)
自从李铁枪带着一万二千人走后,海州城冷清不少。在海州城西一幢宅园,柳玉宁挺着一个大肚子,站在一幢两层小楼栏杆处,看着下面院中不断在舞动的人,暗自叹了口气。和一个十几岁大的丫鬟,一起走下小楼。
曾几何时,这样的生活是柳玉宁最为向往的。她们在归义庄,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可惜因为加入义军,她们多数时间都在外奔波。
占领海州后,难得清静下来,柳玉宁在济南时已怀上第一胎。贾应龙一直在身边陪伴她,可她知道,贾应龙的心里并不好受。每天除陪她外,就是在家里练武。上次李铁枪领兵走,贾应龙嘴上没说,心里十分渴望与对方一起出征。因为待在这里,除能陪她外,贾应龙完全是个闲人。
随着中原义军越来越壮大,派系太多,连贾瑞也不受重视,从诸军都提领,下降为掌书记。贾文仲在海州城任从七品文官,贾应龙原是一个军的营头。因为那个军在东海县,为了照顾家人,贾应龙直接辞了官职,在家闲着。
见柳玉宁赶来,贾应龙停下身子,将应龙枪扔到旁边的武器架上,走到柳玉宁身边扶住对方:
“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才五个月,哪有那么娇气?”柳玉宁陪着贾应龙来到一张石桌前,正要坐下,跟来的年青丫鬟,赶忙给她垫了个蒲团。她看了年青丫鬟一眼,笑着说:
“晴儿你进去吧!不用管我们。”
年青丫鬟应了一声,并未进屋,在一旁候着。柳玉宁没再管她,对贾应龙说:
“听说二将军他们在建康打了场大胜仗,要是能收复建康,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要是能收复建康,他们应该会提早回来。”贾应龙笑了笑:
“现在我们不考虑那些,安安心心待在家,等你将孩子生出来。”
柳玉宁将贾应龙的手反抓住,盯着他看了一会问:
“生完孩子呢?相公有什么打算?”
贾应龙摇摇头没说话,柳玉宁说:
“看这样子,二将军他们回来后,一定会再提合并之事。这次应该和以往不同,大将军上次的安排,看似随意,其实很有深意。他让愿去之人出征,会不会为即将到来之事铺垫?这次二将军回来,是不是也会说:愿合并之人合并过去,不愿合并之人留下?”
贾应龙呆了呆,论头脑,他不如柳玉宁,这些事他从未考虑过。想了想觉得有可能:
“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他们只顾收人,也不看看是些什么人。现在的中原义军各自为一派,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仓乡义军了。要是真自愿合并过去,你说父亲会不会去泗州?”
柳玉宁笑了笑,摸着贾应龙的脸:
“志同道合的人都合并过去了,父亲岂还会在这里待?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一旦真到决定的时候,自然会做出选择的。”
贾应龙听了柳玉宁这番话,脸色也要好很多。正要开口
,走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人,让贾应龙皱了皱眉头。
“应龙兄,好久不见了。”张俊生朝贾应龙一礼,柳玉宁看了贾应龙一眼,一起起身还过礼:
“张公子来此有何事?”
张俊生没在意贾应龙的称呼,带着一脸笑意说:
“奉大将军之命,特来请应龙兄去军营。听说二将军他们在建康打了个大胜仗,大将军和军师他们商量,决定将所有将军和大人招集起来,商量一下与天平军合并之事。”
贾应龙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些惊喜。他最开始就愿意投靠刘病愈,可惜他哥贾文仲和父亲选择了仓乡。开始在仓乡还不错,大家比较团结,一起攻城略地不分彼此。最后人越来越多,早已经变了味。
大家只图在海州享乐,根本没心思心思主动出击。他们有几万人,楚州最多一万。只有几个人提出攻打楚州,最后也未能通过。现在又要重提合并之事,贾应龙的兴趣来了,看向柳玉宁,柳玉宁问张俊生:
“张公子,前方大胜,想来二将军他们快回来了,为什么不待他们回来再议?”
张俊生盯着柳玉宁,警觉到旁边有贾应龙在,赶忙收回炽热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事是大将军和军师商量的,父亲也没说。”
贾应龙差点没忍住,一拳砸死张俊生。张俊生的名声在中原义军中非常差,吃喝嫖赌无所不来。对方看柳玉宁的眼神,总是不怀好意。要是其他人来请,他一定会不拒绝,张俊生来?他想也不想说:
“现在我在义军中没担负任何职务,这种大事,就算参加也说不上什么话。你去吧!我没必要去。”
“应龙兄怎可如此说?”张俊生劝道:
“应龙兄是我中原义军,与袁将军并列的第二大高手,哪能不去参加议事?军师特地让我来请你去,要是换成别人,我哪会跑这一趟?”
贾应龙很不耐,挥了挥手:
“你自便,我现在有事,等会再去。”
“贾兄记得一定要来啊!并合之事非同小可,不可不参加。”
张俊生走后,柳玉宁说:
“军师和张将军他们都反对合并,如此积极,令人好生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贾应龙将柳玉宁扶起,朝小楼走去:
“可能是想将大家集合起来,趁现在反对的人多,劝大将军打消主意。这种聚会,不参加也罢。”
柳玉宁想了想说:“父亲他们应该都在,等会你就算不参加,也去看看。毕竟大家都在,你要是不去,大将军的面子上也过意不去。”
……
今日的海州军营,比李铁枪走那天还要热闹。不但营级以上的人都来了,连都头也赶到这里。不算普通士兵,三百多人齐聚在主营内谈笑风生,让大家仿佛又回到绿林时代。
海州城宽大的主营,除门口方向,摆满了桌凳。这原本也很正常,但
这次的摆法和以往不一样,很像以前绿林道上的宴会。
左右各三排超长的桌子,桌子上铺着红布。桌凳从门的一侧,快摆到对面的墙壁。门口左右,还有两排长桌。两边凳子上坐满了人,上面虽然暂时什么也没有,一个满脸大胡须的中年男子大笑道:
“还是这样痛快,什么分桌而食还是围桌而餐,都他娘的中看不中用。这样才是我们的风格,更能让弟兄们亲近。”
“是啊!好久没这样一起吃喝了。无论今日谈得如何,大家定要喝过痛快。”
今日没设帅位,耿京坐在前排一桌中间,左边是韩庸,右边是袁万城。他们这边全是高层,耿京看着畅快的众兄弟,脑海里也回忆起以前的生活,生出几分感慨。
这些东西是韩庸的建议,韩庸说:
“每次说合并,都让大家闹得很不痛快。按以前的风格,让大家边聚餐边说事。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会闹得不愉快。说不定还能让不少人改变心意,同意大将军合并之事。”
这个建议耿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要是能回到以前,他宁可不当什么大将军。这些日子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累。他觉得以前在仓乡,才真正如一家人、一大家的亲兄弟。
人陆续到来,三百多个位置,没过多久基本上坐满,又等了一会,再也没人来。耿京扫了一眼,没到的只有几人,准备再等等。一个光着脑袋的壮年男子说:
“大将军,可以开席了。反正今天有的是时间,大家边吃边等。有什么事,喝了酒说,更能让弟兄们接受。”
耿京十分欣慰地看了眼左边的韩庸,韩庸对他笑了笑。这也是韩庸的主间,韩庸说喝了酒更容易说事。加上这样的安排,只要大家今天答应了,让他们在写好的同意合并书上签字,第二天就算有人想反悔也没用。
耿京开始还有些反对这样做,他觉得这样做,对不起众弟兄。韩庸将他说服,为了合并过去,为了大家的将来,长痛不如短痛。他站起来:
“在坐的众兄弟,有些加入中原义军早,有些较晚,无论早晚,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亲兄弟。今天安排这些,就是让大家回味一下以前的生活,以前虽苦些,但大家过得自在。从今天开始,无论在任何场合,大家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希望大家仍叫我耿兄耿弟,叫大当家也行,不用再叫什么大将军。”
“大当家,”一个中年男子起身,双眼有些湿润,激动说:
“我早就想像以前那样叫了,大当家说得对。以前的日子虽苦,但大家过得更自在。要是能够重来,我宁可永远待在仓乡。什么大义、升官发财,这些我统统都不要。只要和众弟兄一起过,哪怕过一年就去死我也愿意。”
这番话说得十分令人动容,中年男子叫蔡新元,是十二太保之一,是仓乡的老人。一时没人说话,不少人都在感慨。在张安国旁边的邵进将头低下,仿佛在为什么事而忏悔。
第一百九十一章 海州惊变(二)
一盘盘热腾腾的菜端上桌,菜的种类不多,只有四样。分量很足,一只黄油油的全鸡,一海碗羊肉、一大碗蔬菜、一大盘炒豆腐干。每六人面前,放一套这样的菜,已经够大家吃了。
耿京几人的也不例外,许多人对菜的要求不大,都在眼巴巴看着门外。菜上好后,一队士兵,每人捧着一坛酒上来。当第一坛打开后,一阵惊呼声传来。
“这、这莫非是泗州天平军酿造的酒?”
“就是天平军酿造的酒,”一个脸长身瘦的老者激动说:
“上次他们拿到海州搞宣传时我喝过,就是这个味,任何酒的香味也比不了。”
绿林道吃东西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根本不等任何人发话,大家已经开始满上酒碗,耿京笑着说:
“这酒几天前才从泗州运来,袁兄送来一千斤,让大家尝尝。今日大家喝好,喝醉了就让外面的弟兄扶去休息,不用顾忌什么。”
“多谢大当家,”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一大口喝下,再次发出一阵惊叹声。
在一旁的袁万城,和耿京韩庸互看一眼,相互一笑。他开始并没有与天平军合并的想法,后来天平军众人受封后,又经过商盟的人一番细说,他对合并之事十分上心。
不说其它,袁万城也知道现在的中原义军,派系太多。他在海州自成一派、海州派,算起来实力是最雄厚的一派。他也有野心,可惜再大的野心,也只能坐上第三把交椅。
还不如与中原义军合并,凭袁万城的实力,一定能得到朝廷册封。跟着刘病愈也有很多好处,常打胜仗,升官的机会一大把。加上现在的酒,他加入后,一定不可能用二十斤粮食换一斤,说不定还能得到酒的配方。有这么多的好处,所以他坚定站在耿京这边。
“大当家、军师、各位请,”袁万城将酒端起来,敬了一圈:
“这酒的确算得上天下第一美酒,以后要是合并过去,大家随时都能喝到。”
袁万城仿佛是随意一说,一口将碗中的酒干掉。韩庸喝完后也接道:
“袁兄说得不错,唉!以前我们对刘将军多有误会,在此我要向他说声对不起。刘将军是位世间难得的奇才,要是早跟着他,我们也不会损失那么多弟兄了。”
“军师,你?”一个以前反对合并的中年男子站起来,一脸惊讶看着韩庸。以前韩庸非常反对合并,要不是知道韩庸的酒量,他还以为对方喝多了。
话题被袁万城和韩庸提起,耿京不能当哑巴,起身挥了挥手,示意中年男子坐下:
“先说好,今日无论说什么,都不可动怒,伤了弟兄之间的和气。也不能无理取闹,大家边喝酒边说事。有什么意见,尽可提出来。”
耿京说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站起来:
“说合并我不反对,大家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反对合并。无论刘病愈为人如何,与其合并到他的队伍中,为什么不能自己干?我们的人比他们多,实力比他们雄厚。就算要合并,也是他们合
并过来。”
“夏兄说得不说,”在中年男子旁边站起一个壮年男子,不忘一口将酒喝光才说:
“他们从未提出与我军合并,要是他们真有诚意,为何不合并过来?每次都是我们提起?如今我们已经派人去朝廷,想来要不了几天,朝廷的册封就能下来。到时我们也是大宋官将,任何方面都不在他们之下,没必要去当人家的二房。”
一时间站起来发表意见的人很多,多数不愿合并。韩庸见状,将酒碗举起:
“慢慢说,不用急。来,大家共同来干一碗。希望朝廷的册封早日下来,大家都能得到册封。”
有韩庸在一旁当和事老,大家的火气总算小得多。三碗过后,可能是酒意发作,连说话也坐着说,看起来十分随意。没过一会,发生一个惊人的变化。
一个老者正在慷慨激昂,陈述他的观点。袁万城突然将碗重重摔在地上:
“大家别喝,这酒有问题。”
“啊!”一阵惊呼声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站起来,身子歪了歪,双手扶住桌子,没有倒下去。另一个中年男子站起来,没能支撑住,向后一躺,重重摔在地上。
耿京脸色大变,他第一次喝刘病愈的酒,以为这酒太烈,没有警觉。袁成城喝了几次,知道不是这样,才第一个发现。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谁下的药?”耿京是个高手,自身的抵抗力非常强,身子站起来也没歪,只是将头甩了甩,朝四周扫了一圈:
“快去叫外面的兄弟进来。”
“大当家,我去,”看上去韩庸的抵抗力更强,身子一点不歪。大家此时仿佛都傻了,有些可能被吓到,已经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韩庸跑出外面,袁万城见陆续有人倒下,拉着耿京:
“大当家,我们快走,这里有问题。”
袁万城的脑袋很聪明,他说这话时,已经怀疑韩庸。韩庸是个文人,居然走路如此正常。只是他没敢说出来,想将耿京先叫出去。耿京没朝韩庸的身上怀疑,他不敢相信,将袁万城的手推开:
“我们吃的应该是蒙汗药,没其它症状,只是全身无力,头很晕。不用走,等外面的兄弟进来,自然能查清楚。”
“大当家,”袁万城还待劝,韩庸领着一大群人进来。这些人全是身穿宋军服的士兵,但有不少人,他们很陌生。
“大家都别冲动,听我说,”韩庸第一句话,就让许多人发呆:
“我知道大家现在已经在怀疑我,我绝不想害大家。大金新帝承诺,只要大家能投过来,大家所有现在的职务,都可以提升一级,都头也能封为九品武将。按官职大小,最高者赏金三千两,少者也能得到百两赏银。所有前罪一笔勾销,全是大金官员。要是大家不信,常大人这里有圣旨。”
在韩庸旁边的是常嵩,常嵩一脸笑容,拿出一卷黄橙橙的圣旨。这道圣旨可不是他们假冒的,也非是完颜亮所写。
孟铸早就已经投靠完颜雍,他已经将策反的计划给完颜雍说过。这是对
大金非常有利之事,完颜雍当然不会反对。全力支持他,只是圣旨,就给他写了十多道,用八百里加急送来。这道圣旨,不过是对大家总的承诺。
“这是皇上的圣旨,圣旨我们绝不敢假冒。韩大人已经说了,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他说的都不错,皇上还对耿大将军、李二将军、袁将军等人另有圣旨,希望你们能明白皇上的一片心意。皇上为你们专门下的圣旨很多,我就选几个说。
耿将军投入我大金,封为正三品上护军,济侯,赏金三千两。能一来就封侯者,纵观我大金开国这么多年,也仅耿将军一人。袁将军投入我大金,封为正四品轻车都尉,赏金两千两,可蒙荫一子。这些圣旨我都已经带来,随时可以为你们宣读。”
“好好,韩庸,我耿京眼瞎,错认了你这个兄弟,我对不起大家。”耿京说完,几步跑上帅位,抄起在帅位旁边的一把长槊,朝韩庸冲去。
耿京现在已经毫不在意生死,他满脑子全是恨意。恨自己识人不明,害了大家。恨自己一再迁就,没能早去投刘病愈,才导致这种事情发生。
李铁枪夫妇从沂州回来后,单钰就给耿京说过,让他合并到当时的仓乡义军中去。将那些实在不想合并之人,全都踢出去,喜欢去哪里都可以。可惜他优柔寡断,不愿意那样做。
耿京说得不错,他们喝的的确只是蒙汗药。一般的药放在酒里都不好,蒙汗药放在酒里的效果更为显著。蒙汗药的主要成分是曼陀罗,起到麻醉的作用。酒也一样,吃了让人麻醉。两两加起来,有些人吃了酒里的蒙汗药,还以为是酒喝多了。
但耿京这种人,稍吃些蒙汗药,只是有些乏力,现在最多减三实力。他有信心,只凭现有的实力,一定能取下韩庸的狗头。
耿京冲得很快,快冲到第二排时,一人从长桌前跑出来,一把将他抓住。他回头一看是张安国,转身正要将对方推开,背心传来一阵剧痛。
一连串的惊变,让耿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安国虽是猛将,他要是想伤对方,就算现在受一刀也没问题。他没有那样做,一手扶做张安国的肩: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大当家别怪我,”张安国一张大脸有些变形,声音也很不正常:
“要是你不一心想合并,我也不会如此。”
“大当家。”
还有一人准备去拦耿京、邵进。邵进知道他们所有的计划,韩庸说过,蒙汗药不一定能让耿京这些人全部倒下,他们事先吃过解药。一旦东窗事发,他将人带进来,大家不要表明身份。
这样有很多好处,一是可以搞偷袭。在没有表明身份之前,这种偷袭很容易得手。二是可以当托,要是大家都不冲动,逐渐会有人晕晕乎乎说:
“我愿意投靠金国,成为大金一员。”
邵进知道张安国要对耿京下死手,他不愿,他还未完全泯灭良知,可惜晚了一步:
“你为何要杀大当家?他可以不用死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海州惊变(三)
“他们害死了大当家,跟这些杂种拼了,”一个壮年男子最先站起来,提着凳子扑向门口的韩庸。另外一些能动的人也没闲着,努力站起来,数十人朝韩庸几人扑去。
旁边的常嵩冷笑一声,从他身后走出一个身高七尺、面色冷峻的壮年男子。要是刘病愈在,一定能认为对方,这个壮年男子正是他的仇人萧克宋。
提着凳子的壮年男子眼看就要冲到他们面前,萧克宋手中长刀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穿透壮年男子的胸口。
场面很快失控,数十个冲过来的人,有些被萧克宋和韩庸带来的人杀掉。有些死于刚才一起喝酒的弟兄,那些人在这之前已经吃过解药,虽有点影响,远不如不知情的人影响大。
海州主营一片混乱,到处是被踢翻的桌凳、酒菜。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尸体,还有不少人受不了药力晕过去,贾瑞父子就是其中之一。
贾瑞和贾文仲虽有点武力,不过是普通货色。他们又都是爱酒之人,多喝了些。在韩庸带人进来之前,贾文仲就已经晕倒。贾瑞好些,直到耿京死后才晕倒。
再也没有扑过来之人,此时主营中能坐着之人,除韩庸的人外,只有二十几个。常嵩带着一脸笑意,在萧克宋的陪同下,走到一直坐着没动的袁万城面前:
“袁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袁将军是北方十大高手之一,又是靖海商盟的头。当然不会和那些顽固不化的人比,想必你应该有所选择了吧?”
袁万城看了常嵩一眼,将目光落到韩庸身上:
“忠于大将军的人不少,我不相信你能摆平中原义军。”
“哈哈哈哈,”常嵩一阵大笑:
“袁将军这话就见外了,的确,忠于耿京的人不少,但我们的人不比他的少。现在顽固的都被解决,剩下的全是些兵,连都头都没有。一个小蛇头都没有,你说那些兵以后会听谁的?”
袁万城很不甘,凭他的实力要是投金国,可能早就是四品将领了。他一直未投金国,是因为他和金国有世仇。
袁万城的祖父,曾是北宋的官员。靖康之乱时誓死不降,被金国满门抄斩,只剩下他和一个弟弟存活下来。他绝对不愿投金国,但现在他家大业大,不投恐怕又会重演祖父的惨事,心里一直在挣扎。
常嵩和韩庸互看一眼,常嵩说:
“袁将军,莫非你有什么难处,不愿意投靠我大金?”
“没有,我只是有些事,一时没有想通。”袁万城已经想通了,名声可以以后再弥补。他现在暂时投金国,以后又找机会,为宋国立个大功。这样一来名声能挽回,还能不失高官厚禄。
“唉!事已至此,不投又能如何。”
“将军选择正确,”常嵩来到另一人面前。在这个人面前,他不用任何人保护都行。这是个比袁万城小不了几岁的中年男子,身材肥胖,此时满头大脸,双手爬在桌上,看样子连站起来
的力气也没有。
“你是袁万城的义弟沈常福吧!看来你没喝多少酒,你愿不愿意投降我大金?”
袁万城有三个结义兄弟,二弟就是这个沈常福,最小的是王学志。沈常福基本没什么武艺,是海州富商。为了想被大宋册封,在中原义军中混了个管理粮草的文官。他完全是身体太好,喝的酒也不多,才未倒下。
死了四五十个人,袁万城又投了金国,沈常福哪敢扛起大义的旗帜?
“我愿意投靠大金。”
“好好,我大金绝不会亏待你的。”
常嵩又来到一个中年男子面前。这个男子长得人高马大,身上的肌肉十分发达,一看就是个武艺不凡之人。常嵩走到他面前时,左右各有一个拿着武器之人保护:
“听说袁将军有三个义弟,二弟沈常福是个商业能人,三弟秦雄和四弟王学志,皆是武艺不凡的英雄。今日见秦将军,果然是条好汉。秦将军,你可愿意投靠我大金?”
“奸贼,大不了命一条,任你说破嘴我也不会投你金国。”秦雄一开口就将两个哥哥吓了大跳,他居然吃力地站了起来,还好可能没有出手之力,没有动粗。一对大眼瞪着常嵩:
“我家世世代代宋人,岂会投靠你们。”
常嵩脸色没什么反应,朝左右看了眼:
“既然秦将军愿当宋鬼,我就成全你。”
“且慢,”常嵩左右两个士兵正要出击,袁万城赶忙起身叫住:
“常大人,三弟是一时糊涂,我来劝劝三弟。”
毕竟袁万成是尊大神,这点面子常嵩还是给,大手一挥:
“罢了,看在袁将军份上,你带着他出去劝说。记得无论你有没有力气,千万不可走远了,外面有士兵盯着。一旦走得稍远,会让我们误会的。”
袁万城的确不亏是北方十大高手,居然有力气将秦雄架住。现在主营外面全是士兵,一层层围了数层。就算没有常嵩的吩咐,袁万城也不敢走远,将秦雄架到主营后面:
“三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要紧。我们的命倒没什么,要是不答应,家人的命恐怕难保。等下你进去后,一定不可再意气用事。”
“大哥何出此言?”吃了蒙汗药,被冷风吹或是冷水泼,能较快清醒过来。可能是在外面受冷风吹,秦雄比在里面要清楚些:
“大哥难道忘了祖父他们的血债?我们以前就发过誓,要齐力抗金。现在投靠金国,以后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秦雄没听懂,袁万城又气又急,干脆将他的打算说出来:
“祖父的血债我岂能忘?这是权宜之计,我们假意投靠。以后找机会,重新投回大宋。今日之仇,来日十倍报之。”
秦雄一脸恍然,抓住袁万城的手臂:
“我就知道哥哥不会真投靠金国,好,我们就假意投过去,以后一定让这些金狗付出代价。”
两弟兄很快达成协议,怕里面的人误会,袁万城挽着秦雄走进来:
“常大人,三弟当时不过是气话,他愿意投靠大金。”
“哦!”常嵩停止审问一个老者,转过头看向秦雄。秦雄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突然发生一件奇事。他居然大步走向常嵩,比袁万城还要正常。这个突然的现象,将袁万城看呆了。
“大人,大哥说让我们假意投过来,待以后找到机会,重新投回大宋。今日之仇,来日十倍报之。”
现在主营内除早就投降之人,还有十几个在坚持没有晕倒。就算是许多投降之人也呆住了,这个环节,除韩庸几人外,大家都不知道。
呆得最利害的是袁万城,秦雄是他第二个结拜之人。秦雄是位猛将,人豪爽,就是喜欢赌和女人,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赌坊。为了帮助秦雄,他投了不少银子,才让对方有了个家和一些产业。现在,这个他一向很照顾的三弟,在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刀。
“秦雄,你这该死的王八蛋,居然出卖我,我要杀了你。”
很像是刚才的耿京,耿京死的时候,袁万城一点没动。他也不知道张安国会杀耿京,就算知道,他也不敢相助。韩庸是有备而来,他不可能陪耿京一起死。所以耿京死的时候,袁万城在心里认为,耿京太冲动了。凭耿京的威望,要是暂时投靠,韩庸这些人能很轻松被耿京干掉。
世间上有些事就是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很多。火炭落到自己脚背上,可能比人家叫得更大声。
袁万城来主营赴宴,当然不可能带武器。他连凳子也没提,紧握双拳,疯狂冲向他的三弟。此时他比刚才的耿京更不如,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的实力剩下不到一半。人还未冲近,后面一道劲风突来。他将头一低,一把细长的刀从他头顶飞过。
“不亏是北方十大高手,袁将军的身手,令萧克宋佩服。”
“萧克宋,”就算萧克宋不自报名字,袁万城也认识。此时的袁万城不要说萧克宋,就算金国第一高手耶律无应在他面前,他也没一点惧意,一拳朝对方砸去。
萧克宋摇摇头,一刀劈向砸来的拳头。袁万城的本能反应不慢,赶忙将拳头缩回。可惜他的实力不足一半,就算完全没损失,他的武艺,也不过与萧克宋相当。
萧克宋只是虚晃一招,用更快的速度,在中间一个变向。一道虚影瞬间透入袁万城的胸膛,刚好在左心房的位置。
“袁将军是个真正的高手,为了保证你身体不残,一刀送你上路。”
袁万城怀着十二万份不甘的心,转过头看向秦雄,指着对方:
“你、你不得好死。”
袁万城倒下,他那双眼睛仍大大瞪着,秦雄没敢看他,看向另一个义兄。
沈常福目睹了整个过程,就像刚才的袁万城和耿京那样。沈常福一直未动一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海州惊变(四)
袁万城的死,一点未影响常嵩的招揽大计。他们在海州的人虽占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加上袁万城的人,并不比他们少多少。一旦不能让这些人投过来,他们将会有大麻烦。
处理完没有昏倒之人,开始唤醒昏倒在地的众人。贾瑞第一个被唤醒,醒来后看到主营中的惨况,忍不住破口大骂:
“韩庸、张安国,你们这些畜生,竟然对自己的弟兄下手,你们不得好死。”
可能是为了增加一点恐怖效果,主营中被杀的数十人,仍是死时的姿势。连桌凳酒碗也没收拾,地上积了一层较厚的血浆,像一张深红色的地毯。血的分子充斥满整个主营,血腥味浓得连空气中的颜色也变得有些泛红。
韩庸被骂一脸无所谓,张安国一脸杀气。他被邵进骂了好一会,正是气不打一处,上前正要一把将反手被绑住的贾瑞抓住,被常嵩阻止:
“怎能如此对待贾庄主?贾庄主可是一位连刘病愈都敬佩的英雄啊!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贾庄主不老,还可以出来做很多事。以前耿京不会用人,我大金有包容天下的胸怀,绝非耿京之流可比。贾庄主,可愿加入我大金?”
常嵩的话,让贾瑞想到了归义庄,想到刘病愈去时的情景,想到为他写的那首永遇乐、扬州怀古。
贾瑞在以前并没多少名声,他的名气只是在济南,河北听过他的人也不多。但现在他的名气很大,恐怕金宋两国的皇帝都已经知道。正是因为永遇乐、扬州怀古,那首词已经传唱天下,词中的主人自然会被人知晓。
贾瑞的眼睛有些湿润,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可笑。居然还想坐上山东义军第一把交椅、还想指挥刘病愈?他是个聪明人,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并且已经做好选择。他深深吸了口气:
“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我有个条件。”
“贾兄请说,”常嵩仍是一脸笑意,看不出他有多高兴。
“你们不能动大将军的家人,将他的家人赶出海州即可。死去的这些弟兄,同样不能加罪于家人。”
常嵩收起笑意,脸色有些为难:
“这事我作不得主,他们犯的是谋逆大罪,是要诛灭九族的。悔过投靠之人,自然不会有罪。但他们都是些冥顽不灵之人,家人只能由朝廷发落。”
贾瑞看了眼韩庸几人,冷笑道:
“不加罪他们的家人,对你们有莫大的好处。海州还有两万多兵马,你们又能控制得了多少?那些弟兄可不是什么都不懂,你们杀了他们,还要加罪他们的家人,到时候大家会袖手旁观?一旦大乱起来,海州还能剩下多少人?二当家带兵回来,你们拿什么抵挡?”
几人终于重视起来,他们就是因为听说刘病愈在建康打了胜仗,怕对方提前回来,才在这个时候下手。要不然再等等,会拉更多的人进
来。出主意的范如玉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计,居然会让耿京等人提前送命。
这些人的家人对他们实在没什么威胁,邵进说:
“常大人,贾大人说得不错,那些士兵益安抚。强行压之,以后也难保不会反。新皇初登基,要是常大人上书,很有可能让他们的家人得到赦免。”
常嵩想了想说:“我只能保证现在不对他们对手,待我上书朝廷,一切由朝廷决断。”
贾瑞想了想,现在也只有暂时如此。他也相信刘病愈在建康打了胜仗,唯有寄望于李铁枪知道后,带兵来报仇。
“那好,我会出面与大家一起,安抚那些弟兄,希望他们不要做傻事。”
“好好,”常嵩笑着说:
“快给贾大人和贾大公子松绑,贾大人,我们先小人后君子。你得将你的家人交出来,特别是贾二公子。当然,要是贾二公子不愿当人质,可以让他的夫人来。你放心,凡投我们的弟兄,他们的家人我们会划定一个区域,妥善保护好。绝不会让她们受到一点伤害。”
贾瑞为了弥补一些东西,家人为人质也忍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一个巨大的变化。
第二个被唤醒的是蔡新元,蔡新元在十二太保中排名第二,以前排名第一。因为熊海生的武力太高,主动让对方排在他上面。
蔡新元以前在仓乡的威望,仅次于两个当家、四个护法和韩庸。现在耿京死、李铁枪单钰出征,刘并达死,剩下的三个又全投了金国。蔡新元在义军中的威望,还要高过贾瑞。
蔡新元人称神拳太保,是位猛将,原本不应该早早晕过去。耿京被害后,他惨叫一声,悲伤过渡晕了过去。大家都以为他会反抗,将他双手绑得死死。他醒来后,看着耿京的尸体呆了半天,直到常嵩重叠两遍招降的话,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常嵩面前:
“常大人,别的我不要求,只要能放过大当家的家人,我一定效犬马之劳。”
这种条件不是蔡新元第一个说,常嵩韩庸等人深信不疑。绿林以忠义为先,老大死了,自然拼命也要保护好他的家人。常嵩将蔡新元扶起来:
“只要蔡将军好好为我大金做事,我等会就写奏折上书朝廷。新皇初登基,那些人又没什么威胁,想来耿京他们的家人,一定能得到赦免。”
该招的招该杀的杀后,阴谋进行第二项。为了尽早控制海州,主营中的事处理好,常嵩带着一群投靠过来的人,来到练兵场。
此时海州军营最大的练兵场上,已经聚集一万五千人。海州只管两座城,另一座东海县还有七千人,目前只有几个官将在那里负责。
在场的一万五千士兵见来的只有这些,大家都很奇怪。这里的人,倒向韩庸几人的占了大半,就算是倒向他们的人,暂时也没得到消息。下面的质疑声
不断,一个中年士兵大喊:
“军师,大将军和袁将军他们呢?”
招集这些人来的是张安国,怕事情起变化,这一万五千人全都没带武器。另有一千人在萧克宋的带领下,守住前后大门,只有那些人才是装备齐全。
在点将台上的韩庸压了压手,将大家的声音止住:
“今日招各位将军和大人去主营议事,发生一件不幸之事。大家酒喝多了,因为合并之事未谈好,袁万城这个贼子,竟然勾结不少将领图谋造反。大将军、赵将军他们在战斗中死去。”
一万五千人全都惊呆了,很快一道吼声传来:
“不可能,袁将军怎么可能谋反?”
“袁将军带着整个靖海商盟加入中原义军,他怎么会杀大将军?”
一阵阵质疑声传来,这些很正常。有韩庸这个军师,还有个智力不在韩庸之下的常嵩,他们早就已经将计划想好。就算袁万城不死,也会将黑锅让另外的人背。韩庸压了几次手,没能将大家的质疑声压住:
“将大将军他们抬上来,一并将袁万城这些贼子带来,让众弟兄看看。大家的质疑我能理想,我们这里还有不少人。张将军、邵将军、贾大人他们当时都在场。秦雄秦将军、沈常福沈大人你们总不会怀疑吧?他是袁万城的结义弟兄,他和在四周护卫的弟兄都可以作证。
秦雄第一个走出来,毛脸带着满满的悲痛。他一出来,大家的质疑声小了大半。因为这些质疑的人,大多数都是靖海商盟的人: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这事的确是真的。唉!前些天袁大哥找过我,就曾经说过一些事。他说要是大将军非要合并,我们绝不答应。实在不行,就逼大将军让位。当时我劝过他,没想到他今天如此冲动,做出这种事?”
秦雄托完,另一个高级托儿沈常福,也在常嵩威逼的眼神下站出来。此时的沈常福除了害怕,还有不小的内疚。他再是为家人,也不可能向秦雄那样说。
“今天发生的事,都是真的。”
只说了这一句,沈常福匆匆退回人群中。常嵩虽不满意,在主营四周护卫的士兵,已经将尸体抬来。
尸体在点将台上被分成两组,左边摆着耿京等人的尸体,右边摆着袁万城和挑出来的另一些人。一万多士兵迅速朝点将台涌去。后面赶来的士兵和一些将领,赶忙跳下点将台,堵在众人前方,张安国喊道:
“大家不要急,大将军他们不幸惨遭毒手,我们会给他们办好后事。就在军营中,让大家一一来瞻仰祭拜。至于袁万城的尸体,毕竟兄弟一场,他现在已经死了,人死为大,就没必要再追究了。”
大半人听到张安国的话,虽在伤心痛哭,还算守规矩,逐渐退后。正当大家以为事情搞定,又一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海州惊变(五)
蔡新元冲到耿京尸体前,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演戏本就要不同的人表演,常嵩等人一点没阻止的意思。张安国和邵进在下面招呼人,在台上和耿京关系最深的只有韩庸。蔡新元都如此哭,他自然要去表示一下,陪跪在蔡新元旁边掩面痛哭起来。
蔡新元哭了好一会,从地上缓缓站起。此时大家看到,他满脸尽是血,一双大眼,几乎被血填满。他弯下身子,大家以为他要将韩庸扶起来,事情终于发生了。
离得最近的贾瑞看见,蔡新元的脸瞬间变形。身上的杀气仿佛如实质,绝不是错觉,贾瑞的肌肤,此时犹如千万颗针刺。他心下大惊,知道要遭,可惜已经来不及。
蔡新元伸出左手,一把将韩庸后颈抓住,整个人瞬间被他提起。不待韩庸有任何反应,右手一把捏住韩庸的咽喉处。
“大家听着,大当家并非袁将军所害。韩庸、张安国这些人勾结金贼,大当家和袁将军他们,全是被这些人所害。这些畜生才是凶手,为大当家他们报仇,杀死这些畜生。”
蔡新元可能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就算下面有不小的杂音,满场的人也能听到。蔡新元的事还未完,声音刚落,盯向被他提起的韩庸,右手发出超常的力量,五指瞬间陷入韩庸的脖子中。
可惜蔡新元说的话太多,有两人已经冲到他背后。在他前方的贾瑞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喊:
“蔡将军小心。”
“哈哈哈哈,”蔡新元发出一阵大笑转过身。还未完全转过来,左肋和后背同时传来一阵剧痛,他将已变成尸体的韩庸砸向两个高手。一个年青高手仿佛知道他临死一击的威力,抽刀迅速退开。另一个壮年高手没来得及抽刀,被尸体砸到地上。
蔡新元抽出插在左肋的刀,没有再拼命,也没有再鼓动大家,插刀在地,跪在耿京面前:
“大当家,兄弟无能,不能为你报仇,手刃害你的仇人。”
蔡新元说完,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耿京面前。
这一幕再次让所有人震惊,现在就算有十张诸葛亮的嘴,也不可能说服下面的众人。冷清半晌后,一道嘶裂的声音传来:
“杀了这帮畜生,为大当家袁将军报仇。”
“杀。”
场面终于失控,但朝点将台冲的人不足一半。还有大半呆呆看着点将台,因为他们的老大在上面,暂时没什么表示。
常嵩此时自杀的心都有了,原本好好的计划,居然被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人搞砸。他根本没怀疑蔡新元,因为耿京的家人已被他们控制住。万万没想到,对方会不顾自己的家人、不顾耿京的家人,鼓动大家兵变。
“大家快让自己的弟兄,阻止这些人。”
“众兄弟听着,大家快阻止这些人,胆敢作乱者,杀无赦。”
张安国第一个表态,很快投降的人纷纷表态。下面的士兵没能冲上来,在台下与平日的战友疯狂撕杀。没过多久,萧克宋带人加入进来。
大家都没兵器,只有萧克宋带来的人才有。萧克宋带来的人中,又有大半是金国的精锐。完全是一边倒的
屠杀,看着一个个被屠杀的士兵,贾瑞再也忍不住,大喊道:
“大家快去营房拿武器,突围出去。”
贾瑞这道喊声,仿佛是一盏指路明灯,将疯狂的众人唤醒。大家的武器全放在各自的营房中,在扭打的人舍弃自己的对手,纷纷朝营房逃去。
“快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逃了。”常嵩气急败坏,看着已经跳下台的贾瑞父子,对左右的护卫下令:
“去杀了这两个该死的父子,提头来见我。”
可怜的贾文仲,开始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发生的事。被父亲贾瑞牵着,找到一些归义庄旧人。可惜没能跑出军营,双双惨死在屠刀之下。
抵抗的人有六七千,就算萧克宋再怎么利害,一时也不可能杀得完。最主要是他们不知道谁是自己人,每次都先叫对方停住蹲下。一旦不听话才一刀下手。六千多人,有一半逃出军营,朝四周跑去。战斗很快在海州满城上演,一直延伸到城楼上。
……
贾应龙在家里陪柳玉宁,没过一会,对方生出作画的兴趣。两人对着后院写生,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大半天。一幅后院图画好,柳玉宁才想到正事:
“相公,快去军营看看。你现在虽无官职在身,毕竟还是中原义军之人,一直不去始终也不好。”
贾应龙拍了拍额头,他将这事忘了。就算柳玉宁不说他也要去,如果议论其它事,他不会去。他完全赞成合并,就算去听听消息也好。
“夫人说得是,我这就去看看。”
“我送相公下去。”
小两口恩恩爱爱一起下楼,还未走到大院门口,关闭着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从外面冲进来几个浑身是血的人。
“许大叔,发生什么事?”
“二公子,快带着大夫人她们逃。韩庸张安国那些人勾结金贼,杀了大将军他们。现在正在城中大肆杀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外面还有十几人,说话之人是个身体壮实的中年男子。男子叫许峰,是归义庄旧人,武艺很不错,在军中担任一个都头。
贾应龙夫妇二人,和一同出来的丫鬟唐晴呆了半晌,贾应龙一把将许峰抓住:
“怎么会这样?父亲和大哥他们呢?”
“他们都被金贼害死了,”许峰反将站不稳的贾应龙扶住:
“快走,我们先逃出城。将夫人她们送走,再商量报仇之事。”
“啊!”贾应龙含着泪发出一声怒吼,转身将扶他的柳玉宁抓住:
“夫人,你带娘她们先走。我去军营,不杀光那些狗贼,誓不为人。”
贾应龙说完就准备冲出去,柳玉宁紧紧将他抱住,哭着说:
“不能去,他们人多,现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我们去东海县,爹爹他们在那里。在那里整顿兵马,来为父亲他们报仇。”
“少夫人说得是,”柳玉宁的父亲柳亭文才出众,在东海县任县令。她们以为东海县是块净土,许峰接道:
“要是没有二公子,凭我们很难保护夫人她们。二公子别再耽搁了,再不走,
夫人她们也走不了。”
贾应龙的母亲是个信佛之人,整天都待在家里吃斋念佛。他哥哥贾文仲也住在这里,想到这么大家人,他没敢冲动,压制住自己的滔天恨意,转身去接众亲。没过多久,从贾府后院,冲出六七匹战马、两辆马车和二十多人,朝海州城东门奔去。
此时的海州城犹如大战时的情景,大街上一片狼藉。布匹、菜果等等到处都是,不时还能看见地上躺着的尸体。在如此混乱的局面,没人会刻意惦记谁。
贾应龙骑着一匹黄鬃马,快走到东门时,才遇到一支三十多人组成的队伍。一个身穿宋军服的中年男子骑马向前几步:
“站住,你是何人?现在四城门已关闭,所有兵将全去军营集中,凡在外逗留者,一律视为乱贼。”
贾应龙现在又急又怒,听对方说完也只是怕杀错人。中年男子如此说,他已经知道是个可死之人,一个字未说,提着应龙戟就朝对方冲去。
“快来人,给我挡住他。”
中年男子喊完,仅只有四五人上前。上前这几人全是金兵,后面更多的义军,全都认识贾应龙。他们不是想放对方一马,根本不敢冲上去。
贾应龙这匹马是上等马,没过几口气就冲到中年男子面前。应龙戟向前一伸,瞬间消失在中年男子眼中。中年男子大骇,手中大刀刚离开胸口,还未能劈出,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从马上飞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后面的五人同样没人能撑过一招,全死在三十个真正的叛军面前。贾应龙紧了紧手中应龙戟,为了赶时间,还是没有对这些吓懵的人出手:
“不想死的都滚开。”
“快跑,”一个年青士兵大喊一声,众人一哄而散。
东城门因为是主门,战斗平息得最快。已经有数十个人挡在关闭着的城门口。领头之人是个身穿盔甲、提着一把斩 马刀的壮年男子。贾应龙不认识,这次他连对方的话也懒得听,直接就冲了上去。
“贾应龙,”这个壮年男子认识贾应龙,但可能迷信自己的武力,一点没有退让,反向贾应龙冲去,刚进入他的有效攻击范围,迎头就是一道虚影刺来。
壮年男子武艺的确不错,他脸色虽变了,双手将斩 马刀向中间一挥。“当”一声脆响,应龙戟在中间现出原形,被一刀打偏。没让壮年男子松一口气,被打偏的应龙戟又从中间消失。此时斩 马刀在前方,壮年男子百忙中将大刀一挑,居然又被他打中应龙戟,长戟插到他左肋外。
第二招虽被挡住,壮年男子脸色已变成惨白,身体瞬间向后面躺去。刚避开,左边的应龙戟从他胸前,擦着盔甲飞过。
此时壮年男子才知道,北方十大高手,绝对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可惜知道得太晚。他的身子还在马背上躺着,一道虚影从他上方劈来。他再也无法回避,胸前的大刀快举到头上时,额头传来骨裂声,永远失去知觉。
将领被杀,贾应龙又解决了七八个金兵后,剩下的义军没敢再当拦路虎。被他打开城门,带着家人逃出混乱中的海州城。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临安朝堂
宋朝太监也有品级,最高者如童贯那种,可封到郡王。还好宋朝对太监管理得严,制度还算不错,少有太监专权。
在南宋临安,不时在街上能看到各种品级的太监,在王公府第更是平常,除他们本身配备的太监外,连宫中的太监也时常进出。]
现在就有一个身穿从五品官服的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来到一座巨大的宅院门前。从五品的太监快步入中年,身体颇为壮实。看了眼大门上的三个大字,走到门口。不待他开口,守门的一个中年侍卫向他一礼:
“舒公公有何事?王爷吩咐过,要是舒公公来,可以直接进去。”
领头太监是舒度,快一个月未见,舒度身体又长了一小圈。他带着一脸笑意还过礼:
“咱家就不客气了,这次奉陛下之命,来请王爷进宫。”
舒度在中年侍卫的陪同下,穿廊过院,来到一座宫殿式建筑前停下。没过多久,被另一个壮年太监领进大殿。
这座宫殿虽大,却十分简陋。家具也是桌椅之类的普通之物。只有殿中间有一块紫色地毯,看起来稍微上档次些。
大殿中除几个宫女太监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人。男子是个三十几岁的壮年,身材较高,棱形脸、五官较大,双眼椭圆,加上两条粗直的剑眉,温和中带着几分威严。
女子是个较年青的少妇,中等身材,身穿一套紫红色厚服,长发高盘,玉脸丰润光洁。举止颇为注重仪表,看上去端庄大气。舒度在两人三米远的地方停下:
“小人拜见建王、建王妃。”
“舒公公快快请起,”男子看着舒度,脸色有些惊讶:
“刚下朝没多久,莫非有要事发生?”
“什么事都瞒不过建王,正是有件大好事。”舒度对这个男子非常恭敬,恭敬得几乎不在他现任主子赵构之下。这个男子就是他为刘病愈介绍的赵昚,赵构两个养子之一。
“建王,金国那边出大事了。完颜雍趁完颜亮不在,在燕京登基称帝,改元大定。陛下有旨,让王爷和所有文武大臣去商议此事。”
现在通讯不发达,就算要刻意打探一件事,也要不少时间才能打听到。赵昚呆了半晌,旁边的建王妃惊喜说:
“王爷,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完颜雍篡位,完颜亮岂会罢休?他定会班师回朝,我大宋危机不攻自解了。”
赵昚没高兴一会,脸色带着几分忧虑,苦笑道:
“完颜雍篡位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此人才智不下于完颜亮,更能自律,是个内政之才。他当上金国皇帝,对我大宋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走吧!莫让父皇等急了。”
赵昚还未走出大门,转过身来问舒度:
“舒公公,有没有刘病愈刘将军的消息?”
舒度暗自笑了笑,上次刘病愈写了封信,让他带给赵昚。赵昚早就听过刘病愈的大名,又在他一番吹捧之下,快将刘病愈当成大宋的救世主、不世名将。除自己打听刘病愈的消息,还不时派人问他。
“王爷,按时间来算,刘将军应该到了和州。想必前方战事紧,要不了多久就会传来消息的。”
“战事紧?”赵昚念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说:
“完颜亮一定比我们更早知道燕京那边的事,怎么会战事紧?难道他没撤军?”
……
临安刚下朝没多久的勤政大殿,再次迎来大批官员。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的全是完颜雍篡位之事,其中不乏欣喜过激之人。一个须发花白、瘦脸上全是皱纹的老者,朝空荡荡的龙椅方向跪下,激动大喊:
“老天有眼,我皇英明,金国方有此劫。我大宋之危终于解除,终于能太平了。”
激动的大有人在,这次完颜亮来势汹汹,一度攻破十多州,直逼临安。要是渡过江,十有**南宋会玩完。不少大臣甚至提出迁都,君臣开溜。要不是一些大臣执意留下,赵构可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临安。
众文武百官,冷静的人也有。在左边,七八个老中男子围在一起,陈相陈康伯摸了把胡须,重重出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次的危机总算能解除了。完颜雍此人再利害,完颜亮的亲信也不少。两龙相斗,金国必定元气大伤。”
“陈相说得是,”另一个比陈康伯更老的老者说:
“他们互斗,我们趁机可收复失去的州府。不说这次能收复中原,起码要将我们这次被侵占的地方收回来。”
大家都很乐观,在门口聚着三个壮年文官,一个身材较矮、肤色较黑的壮年男子,问另一个身材高挺、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
“至能兄,你认为此事对我大宋来说,是好还是坏?”
“难说,”这个叫至能的男子,和问话的男子,要是说出大名,连刘病愈这种历史文盲也认识。范成大字至能,问话的男子字诚斋,是杨万里的字。南宋四大家的大名和一些作品,刘病愈在后世早就知道。
“对我们有利的,必须要完颜亮撤军。要是完颜亮不撤军,对我们没有半点利。”
杨万里和另一个壮年男子一脸惊讶:“至能兄认为完颜亮不会撤军?”
“难说,”范成大很喜欢说这两字,摸了摸他下巴后缀黑须:
“我一路都在想,完颜亮也有不撤军的理由。燕京都被占了,不说全部,
一些重要的地方,肯定也都在完颜雍的掌握之中。他身边那些大臣的家属,起码有大半在燕京和一些大城,说不定已经被完颜雍控制。他现在回去,没有半点把握能斗得过完颜雍。”
范成大慢吞吞说了一半,一道声音传来,将他的独特意见打断:
“皇上驾到。”
“拜见皇上,”众人齐身向赵构跪下。赵构今日的气色很不错,面带笑容,连皱纹也少了些。
“众爱卿平身。”
大家刚起身,一个身体较胖、双眼圆而细小的老者站出来:
“恭喜皇上,金国蛮夷不知忠礼为何物,竟然不攻自乱。国出二君,岂能长久?金国气数已尽,就算不去伐之,他们也是自取灭亡。”
“哈哈哈哈,吕爱卿说得不错,国出二君岂能长久?”赵构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看了眼站一左边的赵昚。赵昚虽在看前方,余光也能看见赵构的动作,心头的弦仿佛被人用力拉响,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众爱卿想必已经知道此事,大家说说,完颜亮若是撤军,我们下一步如何做?”
恭喜的话可以抢先说,答事还是有个规矩,身为正相的陈康伯站出来:
“这次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完颜亮班师回朝抢皇位,应该不会留多少兵力守在边城。我们可趁机收复失地,尽量打到北边去。看他们斗争如何,如有可能,就算大家过得苦些,也要准备北伐,收复中原。”
赵构点点头没表态,另一个走路也比较吃力的老头站出来:
“收复失地是没错,应该先遣使者去谈,让他们归还这次占领我们的城池。我们与金国划界而治,不可贸然大兴战火。一旦金国内乱平息,就算打过去又如何?还不是会被他们抢回去?”
赵昚最近才得站在这里的机会,他也知道一点。是刘病愈那次上奏后,他父皇大骂刘病愈几次,可能骂得心力交瘁,才让他上朝来商议国事。个中滋味,高兴的少,发怒的多,就像现在。
这个老头叫李文会,是礼部尚书,彻头彻尾的投降派。一番话将赵昚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刚才赵构有深意的一眼,他已经忍不住开始反击。还好百官中也有他的同志,一个比李文会小不了多少,但比他精神得多的老者站出来:
“李大人何出此言?要是派使者去也有用,要众将士干什么?对金国不能抱任何幻想,就得以牙还牙。以后能不能守住,那是以后的事。这么好的机会放着不用,以后必定会后悔。”
“朱相说得不错,”一个身材高壮、肤色黑红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直接跪在赵构面前:
“臣李宝愿为前锋,收复失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捷的消息
赵昚现在才知道,上朝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心里有话也不敢畅所欲言,只能看着下面的众人一番唇枪舌剑。有主动出击、收复中原的,有出击只收复现在的失地的,也有不少像李文会那种,派使者去向金国要失地的昏庸无能之辈。
赵昚刚出生那年,金国攻破汴京,君臣被掳北上。一场差点亡国的靖康之耻,让他在梦中也无法忘掉。他在小时候就被抱养在宫中,懂事之后就曾立誓,以后做一个大将军,收复中原,灭掉金国,一洗靖康之辱。
现在这个誓言同样没变,就算不当皇帝也不要紧,只要能让他领军出征,去完成自己的誓言。很多事情上,赵昚对这个父皇都很不满。只是他不敢说,一直在隐忍。
大家争了好一会,赵构可能记起赵昚。趁大家嘴软之际,赵构问赵昚:
“昚儿,你认为如何?”
皇上问王爷,再嘴不软的人也不敢参言。赵昚正对着赵构,拜了一礼说:
“父皇,儿臣有些担心,完颜亮会不会撤军?”
君臣众人呆了呆,赵构问:
“昚儿为何有如此认为?”
赵昚很聪明,绝对比他父皇赵构要聪明。因为刘病愈之事,他联想到很多可能,想得很多,静下心来说:
“舒公公曾说过,刘病愈刘将军已带大军从泗州出去,这么久的时间,想来早已经到和州。金国大军准备攻取和州,刘将军从金国内部来,他一定知道金国大军的动向。要是金国撤军,在和州主事的虞大人不可能不快马来报。”
赵昚说得比较清楚,对于在场这些人来说,绝对能听懂,大家再次呆住了。赵昚说的绝对是事实,现在就算没有将刘病愈神话的人,也知道他很聪明,很有军事才能。他从泗州来,不可能不清楚金国大军的动向。
李文会站出来,说出一番话,导致他没过多久,官职被一抹到底:
“皇上、建王,万一刘将军没能到达和州,在半途刚好碰到金国大军,被金国打败呢?”
赵昚气得身子发抖,可惜现在还不是皇帝,没权力问对方的罪。连赵构也皱了皱眉头,陈康伯站出来:
“刘将军的本事,岂会如此轻易被金国打败?就算不敌金国大军,他也会暂时避开对方。”
陈康伯之所以对刘病愈如此欣赏,还是现在的形势。南宋现在很少有能打胜仗之人。刘锜、成闵这些人都老了。难得出来一个年青又有本事之人,一些人不惜自我麻醉,从心里将刘病愈抬高。否则凭刘病愈的战绩,从未打过一次超两千的大胜,岂会如此被人吹捧?
李文会说这话时,有不少人都在皱眉头,其中就有范必大。范成大虽是文人,智商绝对是南宋四大家最高的。无论为相为地方官,皆有不俗政绩。他现在不过从五品礼部员外郎,见陈康伯说完,他站出来附合:
“陈相说得是,刘将军既然出兵和州,自然有把握平安到达。刚才建王所说之事,下官也在担心。完颜亮有不撤军的理由。燕京都被占,随完颜亮出征的官员,怕有不少家属在完颜雍掌握的地方。他们要是随完颜亮回去问罪完颜雍,就不怕对方下死手?到时完颜雍连命都没了,还会顾及其它?”
大家又呆住了,原本赵昚说,大家还在
想,可能和州那边的消息,暂时没有送来。听范成大一说,觉得赵昚的担心非常有道理。赵构沉着一张老脸,朝范成大挥了挥手:
“还有没有?有就一次性说完。”
谁都能看出,赵构非常不高兴。范成大哪管他高不高兴,装没看见,继续演讲:
“完颜亮现在回去,没有半点把握能斗得过完颜雍。他以为大胜在望,可能会继续南侵。这样一来他就占了所谓的大义,完颜雍就算再怎么样,也不敢断他的粮草或是用人质威胁。一旦他获得更大的胜利,在金国的威望绝非是完颜雍能比。到时候就算不出兵,完颜雍也会被众人赶下皇位。”
毕竟在皇帝面前,有些话范成大说得比较隐晦。大家不是傻子,几乎都能听懂,所以大家又集体发呆。
大殿终于冷清下来,看着赵构那张深红色的脸,谁也没敢出声。过了好一会,赵昚准备说些话打气,外面急步走来两人。除一个禁军外,还有两个身穿宋军服的年青人。其中一个许多人都认识,是前不久离开临安的林瑞。
林瑞有些不习惯这里沉闷的气氛,还未跪下,同来的年青人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皇上大喜,采石大捷。我军在采石大败金军,杀十二万一千多人,其中俘一千二百多。被俘的人中,有金国右仆射涂子州、侍中令汪会等人。完颜亮也在天平军的包围下,兵败自杀。”
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清,出现在有不少人的勤政殿上。所有人都被定住,在此时,连眨眼的人都没有。可惜如此美妙的冷清,被一道声音打破:
“臣林瑞拜见皇上。”
“啊!”现在才有人发出一阵惊呼声。赵昚实在等不得反应迟钝的赵构,第一次冲动:
“林大人,他说的可是真话?”
林瑞赵昚知道,大小怎么也是个官。另一个身穿士兵服的年青人,应该不会是官。怕年青人信口开河,赵昚才有此一问。
“许兄弟说得不错,”这个年青人并不是兵,是虞允文的护卫长许泰的儿子,名叫许华胜。这一路来,林瑞与他成了朋友。
“我天平军和中原义军,在刘将军的带领下,走庐州小道,在和州对面的雁塔岭暂住。将军亲自去采石,与虞大人定计。由虞大人率和州军在江上阻击金军,我们在金军主力后面埋伏突袭。因我泗州地处金国包围之中,将军已回泗州主事,派我来上报朝廷。完颜亮的尸体和众俘虏,由虞大人押送进京。”
“天佑我大宋,真是天佑我大宋。”刚才跪地大呼“老天有眼,我皇英明”的老头,再次失态跪在地上哭喊:
“我皇英明,众臣得力,始有采石大捷。”
“恭喜皇上,”被老头这一闹,大家只得全朝赵构跪下,陈康伯代表大家说:
“如此大胜,已有几十年未曾有过。此番已不用金国退兵了,我们定能收复失地,收复中原。”
赵构从龙椅上缓缓站起,双眼有些湿润。他也想收复中原,灭掉金国。可实力不允许,以前实力允许时,又怕将他的父兄救回来,一国出现三个皇帝,他的兄长不会有事,他可能小命难保。
陈康伯说得对,好久没打过如此在的胜仗了,不但让赵构看到收复中原的希望,还为父兄报了一点仇
。他含着眼泪点点头:
“众爱卿平身,将此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地。天平军、和州军和中原义军都是朕的好将士,等会议对他们的封赏。林爱卿辛苦了,你给我们说说,那一战是怎么打的。”
林瑞还以为赵构要说:“林爱卿辛苦了,封为”什么之类的。笑了笑,将那一战从头到尾说出来。他一直在山顶观战,对采石一战非常清楚,最后又听到一些战斗之人补充,说得十分仔细,绘声绘色,中途没任何人插话。好一会才说完,赵构叹声说:
“四万几千兵力,对阵金国十五万大军,众爱卿辛苦了。死去的将士,一律加倍抚恤。唉!完颜亮怎么如此想不开?刘爱卿说得不错,朕岂会为难他?大家议议,怎么处理完颜亮?”
林瑞比较佩服完颜亮,宁可死也不受辱,这些不是赵构能理解的,他说:
“皇上,完颜亮在临终前,曾提出一个要求。他想葬在采石,陪伴死在那里的金国兵将。”
“这不好吧!”李文会身为礼部尚书,的确有说这些事的资格。只是他说的话,多数人都不想听:
“臣以为,为显我大宋仁德,将完颜亮的尸体交给金国才是,顺便让他们归还这次占领的土地。”
林瑞虽不满,他懒得关心这些,反正刘病愈又没答应完颜亮。一个白白瘦瘦的年青人站出来,说的话连赵构也十分恼火:
“李大人说得是,我徽宗、哲宗驾崩,金国也遣人送还,始能葬于永泰陵。这次要是我们私自处理完颜亮的尸体,恐让天下邦国,说我大宋没有仁德,不懂礼数。”
这个年青人说的是事实,就算大家不满,也拿他没办法。徽宗和哲宗,在金国被折磨死后,金国的确将尸体送还大宋。可在这种场合下说?赵昚恨恨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又记住一个可以踢出去的官员。
范成大是礼部员外郎,这种事他也可以参言,站出来说:
“皇上,不如将完颜亮葬于采石?”
赵构双眼一亮,范成大的话他明白一些。懒得动脑子:
“范爱卿为何如此说?”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完颜亮的遗言本就如此,我们这是尊重他的遗愿,无人能说半句话。完颜亮的意思,不过是出于愧疚,想葬在那里为金国兵将赎罪。那里是他们的大败之地,葬在那里?还可以提醒金国,要以此为戒。”
上次林瑞来的时候,没注意范成大,对方的表面让他很是佩服。刘病愈虽未答应完颜亮,但也想完成对方的遗愿,出声支援:
“范大人说得不错,完颜亮的遗言,那些降官都知道,绝对没人说我们瞎编乱造。他那几十个自杀的侍卫,也被我们葬在采石江边。将他葬在那里,唯一的坏处是打扰到李学士。”
大家笑了笑,大家都知道李白葬在采石江边。只有刘病愈知道得最晚,他听虞允文说后,还到李白坟前拜了一番,搞得颇为隆重。
难得让赵构将心中的恼火去除,怕有人再提父兄之事,赵构没再为此事纠集:
“就按范林两位爱卿之言,将完颜亮以帝葬之礼,葬于采石江边。不过要通知金国那边,免得他们有多话说。现在大家议议,对天平军、和州军和中原义军的封赏。”
第一百九十七章 报仇之计
采石大捷的消息,如一股龙卷风,一天时间就袭卷到整个京城。经过朝廷的宣传,很快传遍全国。至此,刘病愈的大名,被全国许多人所知晓。
全国许多地方,如提前过新年。家家张灯结彩,庆祝这次难得的大胜。京城最为热闹,赵构在宫里大宴群臣,林瑞和来报信的许华胜,也成了赵构的坐上宾。
赵构虽没有亲自陪林瑞,赵昚不但同桌相陪,还将两人请到王府,大醉了一场。两人近水楼台,赵构大喜之下,林瑞被封为正五品中侍大夫,连没有品级的许华胜,也被封为从七品武将。只是在已知道大胜的泗州,许多人想高兴也不好意思高兴。
刘病愈终于赶到虹县,去的时候有二万四千人,回来还多了几百。不过还有四千几百人带着伤,还好有酒精,大家的伤势恢复都不错。缴获的五千七百多匹战马,刘病愈没有分一匹给和州,全拿来运送伤员和粮草。
这次回来他们没走庐州,从建康路过。建康虽有三万兵马,完颜元宜等人已经赶去燕京。建康兵将现在如惊弓之鸟,哪敢打他们的主意?
一路风雨不惊。还在半路就听到海州发生大变之事,虹县一切从简,没有搞大的仪式欢迎。此时刘病愈,带着两个多日未见的老婆,和一大群官将在主营,听取一个从海州逃难来的人汇报。
“张安国那些狗贼,早就计划好。他们将东海县的弟兄软禁,不投靠他们之人一律处死,岳父大人一家也被他们害了。”
贾应龙的命大,带着家人快自投罗网时,碰上从东海县逃出来士兵。柳玉宁当时就晕了过去,还好没动到胎气。他在东海县周围转了几圈,联络一些从里面逃出来的弟兄,将海州的情况打听清楚,本想混入海州刺杀张安国几人,柳玉宁死活不让,劝他来泗州。
李铁枪夫妇早已经知道海州的惨事,想到那些弟兄,单钰还是没忍住,边哭边说:
“韩庸、张安国、邵进他们简直连畜生也不如。大哥待他们如亲兄弟,他们怎么下得去手?鑫哥,我们这就去海州,将那些狗贼碎尸万断。”
李铁枪的恨意,不在贾应龙之下。他早就劝过耿京,合并到刘病愈队伍中来。可惜耿京太过优柔寡断,不忍拆散众人。耿京太高估刘病愈了,要是早合并到刘病愈这边来,要么耿京不会死,要么拉上刘病愈一起死。
这次孟铸将重点放在海州,孟铸亲自在海州主持。原本孟铸准备将重点放在泗州,他对泗州做过一番了解。泗州的军制、官制搞得太好,刘病愈也非是耿京可比。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干脆先处理人多的海州。要是大家合并,所有力量对付一地,刘病愈再聪明也难逃出升天。
李铁枪还算冷静,对刘病愈说:
“将军,我们要去海州,为大哥他们报仇。”
“无论如何也要去海州,替大将军和袁大哥他们报仇。”王学志在采石战斗中受了些伤,他的体质好,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半路上听说袁万城被害死,比李铁枪哭得还要伤心。耐着性子听一会,实在忍不住,起身大骂:
“沈常福和秦雄这两个畜生,我不亲手宰了他们,誓不为人。”
同贾应龙一起逃来这里的有三百多人,海州军营出事那天,有不少人在场。大家虽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些什么事,听蔡新元临死前曾说过,除跳下来的贾瑞父子,他们将练兵场点将台上的那些人,全都打入奸细之列。因为贾应龙已报过名单,王学志将两个义兄,归列为参加害死袁万城的凶手。
就算这些人不去报仇,刘病愈也要为耿京报仇。当然,这些人不去报仇是不可能的。山东义军和中原义军相隔不远,刘病愈却从未见过耿京。但人家耿京一直就有合并到山东义军的想法,根本没在意当什么老大。这方面,耿京并不在王九之下。
“仇一定要报,我们要先计划好。”
现在的泗州情况不容乐观,金军在采石大败后,将不少兵马移在更重要的徐州。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徐州现在起码有三万人。楚州虽仍只有一万,现在海州已是他们的地盘。前方的扬州兵马更多,有四五万。他们这座孤城完全被金军包围,要是来晚些,很有可能泗州难保。
更忧心的是海州被占,他们用酒换粮食的计划落空。剩下的粮食,只够大家吃一个多点月。再不想出路,就算金军不来攻,他们也只能饿死,要么从泗州撤走,带上一大群老小,那样做很冒险。
“贾将军,现在海州有多少敌军?当家的是谁?”
贾应龙现在除了滔天恨意,还有对刘病愈的愧疚。以前他要是坚持,有可能改变归义庄的选择,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韩庸被蔡新元蔡将军杀死,现在由张安国担任海州兵马都总管,与他们勾结的常嵩为海州安抚使。邵进、常旺海这些狗贼皆在海州担任要职。海州城大概有一万兵力,东海县有四千多。我离开海州时,他们在城门口检查得很严,虽不查任何证明,不准任何人带武器进城,违者处死。”
现在刘病愈对这些官职已经了解,他感觉这时候的官职有些乱。兵马都总管也是一州最高将领,是守将。安抚使也相当于知州,和县令知县的区别有些像。安抚使是朝廷钦派。他虽不认识常嵩,对方能搞垮中原义军,绝对是个军师级人物。
“那些弟兄的家属,他们是如何对待的?”
对许多人来说,这是最重要的。王学志、十二太保中的四人、汪孝廉等这些将领的亲属,全都在
海州。只有李铁枪夫妇没有亲人,但耿京的家人也算他们的亲人。大家开始没敢问,可能怕听到什么噩耗。现在刘病愈问起,一个个全看向贾应龙,还好听到的不是坏消息。
“我打听过,他们将出征的弟兄、和城里的弟兄家属,全都集中到离海州军营不远的地方,用一条街专门来关押大家。他们还张贴公告,凡逃走的弟兄或是家属,只要主动投案,他们既往不咎。以那些关押的人为例,他们并未伤害任何人,只是暂时将他们关押起来。”
刘病愈本来想问问贾应龙,为何关押之地这种秘密的事都能打听到,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
“一万人守海州?采石那边的战况,他们一定已经知晓。他们应该能算到,我们回泗州后,兵力已达到三万多人。就算只出一半的兵力,也能将现在人心不齐的海州拿下,我猜他们应该有什么阴谋。”
刘病愈本身就是个阴谋家,有一点点可能,他都会朝阴谋这方面去想。李贤附合:
“将军未来之前,我们也是这样猜的。有两个可能:一是大家回来后,中原义军的弟兄一定会去海州。到时候他们用家属要挟,让大家进城受俘,或是临阵倒戈。二是他们在海州,可能不止那点兵力,引我们去自投罗网。”
刘病愈坐在帅位上,左右坐着范如玉和陈惜春。两人与刘病愈分别太久,也不管有没有人会想其它,来主营议事也陪在身边。范如玉守规矩,陈惜春好一会没说话了,忍不住插嘴:
“我和姐姐商量过,干脆我们将所有兵力全带在海州去。他们有再多兵力,我们也能攻下海州,然后坐船去南边。反正我们已经完成了攻击金军主力的任务,去南边,朝廷一定会分个州给我们管。”
刘病愈暗自笑了笑,这个主意也不错,从海上逃比较轻松,也不用担心粮食。甚至还可以不逃,就紧守海州。只是这样一来,对泗州的百姓有些不负责任。老婆开口,他不会不答:
“我们的管辖地在泗州,不到万不得以,不能放弃泗州。李大人猜得应该不会错,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我们都不可以派大军去,只能智取。”
大家都对刘病愈有信心,要不然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去海州送死了。没人插嘴,陈惜春为老公捧场:
“如何智取?”
“我们要是派大军去,一定瞒不过对方,他们有大把时间布置。这次我们就不带大军去,三万多兵力守泗州,就算四面的金军全来攻我也不怕。我们抽一百人,易容后分批进入海州,到海州后看情况而定。为了配合我们的行动,这边的大军不可什么也不做。王大人,你亲自领一万五千人去海州方向。主将打我的旗号,速度慢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净沙?马思
无论是救人还是报仇,大家一路奔波来,再忙也要休息一晚。刘病愈与大家商量到晚上,终于带着两个老婆回到家。
“母亲,”刘病愈朝孙氏拜下。他们在采石的事,孙氏早已经知道,满是欣慰将刘病愈扶起来,说出一番感慨:
“安儿,回来就好。唉!听说余三弟他们没能回来,你将他们葬在何处?以后我们得去拜拜,年年要派人去为他们上炷香才行。余三弟进刘府二十年,还是从你爷爷那时就进府来的。刚才他的夫人才离开,在这里哭了好一阵,问余三弟葬在哪里,她和女儿一家去祭拜。余三北家只有一女,现在香火也断了。”
还好现在大家已经习惯,没有不死人的战争,只是看谁的运气更好而已。刘病愈扶住孙氏:
“几千个弟兄,我已经分开葬在采石水军营后面,和死去的和州将士葬在一起,暂时立了一块简单的碑。虞大人答应,让和州为大家将碑弄好。年年自会有人去祭拜的,我也会派人去。以后稳定下来,我要为他们建个英烈祠,让后人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相公,建英烈祠要朝廷恩准,”范如玉和刘病愈扶孙氏坐下。怕他不知道规矩,给他解释:
“现在大宋只有临安才有一座英烈祠,里面多是朝中以前的重臣,怕是朝廷不会轻易答应。”
刘病愈早就有这个计划,已经在筹划:
“这事我和虞大人说过,他也支持我的想法。我们暂时没上书朝廷,他先去联系一些大臣。朝廷的事就那样,只要多数大臣答应,皇上一定不会反对。”
孙安打量儿子好一会才问:“你们真在采石消灭了十几万金兵?”
“是的娘,”不待刘病愈开口,陈惜春帮忙回答:
“我们问过少爷,这次虽有弟兄牺牲,在陆上水上,我们消灭了十二万多的金兵。金帝完颜亮也被少爷逼死,他临死前还要求就葬在采石,为那些死去的金兵赎罪。”
刘病愈倒没什么,范如玉白了陈惜春一眼,孙氏皱着眉头问:
“完颜亮毕竟是帝王,你为何要逼死人家?为何不将他交由朝廷处置?”
范如玉赶忙帮腔:“不是的娘,完颜亮被相公派人围住后,一直劝他束手就擒。答应不会为难他,将他送到临安去。他还算是个硬气的皇帝,不愿当俘虏,才选择自杀。相公还上书皇上为他说话,希望朝廷完成他的遗愿,将他葬在采石。”
“只要不是我们逼死的就好,以后能抓的,尽量不可害人性命。”孙氏重重松了口气,说出一件大事:
“我前几天为安儿之事,去红枫寺里还愿,与华严大师说起你们之事。惜春如玉你们跟了安儿这么久,现在仍无所动静。华严大师说:人的生死乃是天定,人为虽顺应天命,伤人性命多了,有伤天和。会影响很多事,比如子嗣。安儿是将军,现在这个条件也没办法。但尽量不可多害人性命,害人一命,积十年德也难偿还。”
范如玉和陈惜春听得大惊,这事她们也没听孙氏说过。刘病愈满脑子头痛,他从来不相信鬼神。可现在孙氏只信这些,连麻将也没动摇孙氏的佛心,苦笑道:
“这个华严大师不是自相矛盾吗?人的生死既然是天定,我们作为上天选定的人,执行是顺应天命,还要受影响?那不是白白给上天打工,没薪酬不说,还得遭到报应?母亲,你别信他们忽悠。我又不是专害人性命的歹人,杀的那些都是助纣为虐之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更多的人,让更多百姓流离失所,我这是在替天行道。”
“少爷说得对,”陈惜春是刘病愈的铁杆粉丝,立即出声支持:
“要看是杀什么人,如果杀
的是坏人,那相当于救更多人的性命。少爷为君为国杀敌,真要有什么报应,也应该由皇上来承担。哦对了,好像这个皇上没有子嗣,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惜春,休得胡言,”孙氏瞪了陈惜春一眼:
“无论如何,以后也要尽量减少杀孽。”
陪了孙氏一会,三人来到他们的温馨小楼。好多天没有在一起,两女非常热情,一起帮刘病愈从头到脚清洗干净,三人穿着薄薄的内衣,钻进被窝里。
这种享受刘病愈还未曾得到过,将两女抱住一番亲热:
“你们想通了,今晚一起陪我?”
范如玉将刘病愈伸到胸前的手捉住:“看在你在外面奔波的份上,今晚我们在这里陪你,但只限于今晚。”
“多谢夫人,”刘病愈翻身将范如玉压住,可惜还有一个步骤没到位,被范如玉打住:
“现在还不行,你得给我们说说出征的事。”
刘病愈不舍从范如玉身上移开,将两人抱住,开始他睡前必须的工作。
“最可惜的是完颜亮那匹马,那是一匹纯种汗血宝马。完颜亮死后,它跪在完颜亮旁边,我们将完颜亮的尸体送到采石军营,它仍在那个地方呆呆跪着。开始还以为完颜亮喂的是什么高级货,从军营要了些豆料来它仍不吃。在路上一直不吃东西,没办法,我们只好将它缰绳解开,它自由后,回头朝采石方向跑去,也不知现在死没死。”
刘病愈知道两女最喜欢听这种故事,先将汗血宝马的故事说出来。听得两女一脸可怜样,他趁机上下齐手也没人反抗。范如玉叹道:
“好忠心的马,比他那些臣子强得多。他那些侍卫也不错,宁可自杀也不愿独活于世。完颜亮有这些知己,死也可以瞑目了。”
陈惜春很浪漫,亲了一下刘病愈:
“少爷,你能为大雁作词,也可以为那匹汗血宝马作一首。它那么可怜,你作一首,也可以让大家纪念它。”
“妹妹这个主意不错,”范如玉更积极,翻身就离开刘病愈的怀抱:
“必须作一首,我这就去取纸笔。”
“姐姐等等,我也去。”
刘病愈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看着什么都不是的上方发呆。连发呆也没让他呆多久,被准备好的陈惜春扶起来:
“少爷,我来帮你穿衣服,别受凉了。”
此时的刘病愈就像是个傀儡,任由两女摆布。直到坐在桌上,看着白花花的纸张才清醒过来。
“夫人,那是完颜亮的马,完颜亮是我们的敌人,岂可为他的马写诗作词?”
“如此忠义之马,岂能分谁的?”刘病愈将两个老婆当成白痴,被范如玉教训,自己差点变成白痴:
“照你这么说,那两只大雁不知是从哪里飞来的,更是无主之物。你能为它们写出一首那么深情的词,为何不能为如此忠义的马写一首?”
这次陈惜春也没帮刘病愈:“姐姐说得是,马不是人,不应该分是谁的。此马如此忠义,你就为它写一首吧!”
刘病愈差点没晕过去,马的诗词?又要应景?翻遍他脑海中的文典,也不可能翻到这样的作品,就不要说佳作了,连首绌作都没有。
“马?忠义之马?”陈惜春以为刘病愈开始作了,细听之下十分普通,才知道自己误会。还好两人此时不敢催他,一个端茶倒水,一个替他捏肩松骨,听他说些听不太懂的话:
“马这东西如此普遍,为何古代写马的佳作不是很多?莫非是没遇到忠义之马?”
范如玉实在听不下去了,将刘病愈的鬼念符接过来:
就是因为如此,才让你写一首马的佳作,为后人作个参照。”
刘病愈越想越气,一抱将替他捏肩的陈惜春抱住,在对方身上乱亲乱啃。亲得陈惜春咯咯直笑:
“少爷,等会再玩,你先静下心来,将这匹忠义之马的佳作写好。”
刘病愈后悔的事不多,现在又有一样。早知道在与范如玉大婚那天,就不写什么双飞雁了。其实写马的诗词并不少,但写忠义之马的?想一想还真是难找。刘病愈脑袋都想痛了,居然被他想到一首,只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不敢再念经了,暗自想:
“这首不错,主要是意境好。改的也不多,要如何改呢?”
经过两个夫人的熏陶,刘病愈现在已经知道,词这玩意也有平仄规定,一二声的字,不能用三四声的代替。但有些时候,代替了也不要紧,为何会如此?这事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
刘病愈比较满意,魂穿过来后,脑袋变十分空松,居然连词也会改了。看了两个老婆一眼,首先约法三章:
“先说好,佳作不以字数多少而论,写物也不必将什么都写进去。”
没办法,刘病愈改的这首,绝对是千古佳作。但字太少了,远不如他抄袭的那首摸鱼儿?雁丘词的字多。范如玉白了他一眼:
“这事还用你教?我们虽不如你,这些还是知道。”
第二个条件通过,刘病愈提出一个卑鄙的条件,将两个老婆一左一右抱在大腿上:
“要是你们满意,待会你们要主动些,侍候相公我舒服为止。”
两女脸色微红,四只手在刘病愈脸上捏了又捏。范如玉没好意思说,陈惜春凑到他耳边:
“只要少爷写得好,教我们怎么都行。”
刘病愈大为满意,两手在两具娇躯上过了好一阵瘾,范如玉全身乏力,靠在他身上催促:
“够了,你想好没有,快写出来我们看看。”
“想好了,”刘病愈早就已经想好。两人仿佛一下子充满力量,范如玉磨墨,陈惜春铺纸,刘病愈落笔写下几个字,陈惜春念道:
“天净沙?马思”,一句念完,陈惜春赶忙将嘴闭上,没过多久,一首小词出现在她们眼前: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清江瘦马。夕阳西下,帝魂已在天涯。”陈惜春惊喜念完,搂着刘病愈亲了一口:
“好,这首词太好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出来,少爷太棒了。”
不用问,看范如玉的脸色就能看出来,范如玉十分惊喜,捧起墨还未干的纸念道: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清江瘦马。夕阳西下,帝魂已在天涯。”
一首抄袭的天净沙念完,范如玉评价:
“前面三句,由九种物景组成,却一点不生硬分散,达到了情景交融、心物合一的境界。字数虽少,可谓神于诗者,妙合无垠。仿佛让人看见,在山野江边,一匹忠义之马,独立于夕阳之下。面对茫茫江水,思念逝去的主人。相公一次性将序作好吧!”
刘病愈又被小小吓了一跳,序这种高级玩意他哪能作?以前写的摸鱼儿?雁丘词,也是范如玉作的序:
“文字之乐,岂能为夫独享?你们已经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就由你们来作吧!只是此时不便,我们做完周公之礼,明日再作。”
刘病愈在心里发誓,以后不能图一时之快,少给两个老小讲煽情的故事。改为讲鬼故事,他就不信,两个老婆会让他为鬼写诗词。
终于又应付一关,一家三口在被窝中行周公之礼。在另一边,也有一大群人,商量他们的未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迟来的合并
虹县城很大,安排三四万人也没问题。在虹县军营后面,有两座相连的大院。这里以前是金国将领的宅院,刘病愈占领虹县后,将两座大院打通,又扩建不少,用来安排外来的客人。现在住在这里的,是中原义军众将领。
数十人围坐在一间大厅,四方各有一盏油灯,照得大厅还算明亮。在坐之人,大半是中原义军出征的管理层。
贾应龙夫妇也在,柳玉宁瘦了一圈,一张丰润的玉脸变成瓜子型。还好她们及时来到这里,范如玉两女为她请来几个不错的大夫,吃了几天的药,将胎总算是安住了。海州之事大家已经知道,李铁枪看了眼众人:
“明天大家出征去海州,这次除报仇外,主要是救人。责任重大,又只有一百人,必须抽武艺最强之人。刘将军吩咐,由我们派五十人,天平军派五十人。在坐大都是被抽取之人,有些话,我要先说到前面。”
熊海生这次在采石的表现不错,杀了不少敌军,自身仅受一点小伤,在半路上就已无大碍。他的家人也在海州,一直处于又怒又急的状态:
“李大哥有什么话就说,只要能杀了那些王八蛋,救回大家家人,就算舍去这条命也无妨。”
李铁枪轻叹一声:“刘将军不是神,有些事他也无法预料到结果。这次去海州,完全是帮我们的忙,我有几个要求:任何人不得冲动,必须要听他指挥。现在海州全是敌人,有可能为自己的冲动,害了所有人,这一点必须记住。
在救人的过程中,死伤在所难免,甚至亲人中也会出现死伤。刘将军虽然有些话不好说,我们自己要提出来。这次主要以救人为主,要是报不了仇,那就暂时不报了。”
不少人听得有些发呆,他们的口号是为众弟兄报仇,第二才是救回家人。现在以救人为主,报仇为次,有些人一时无法接受。王学志说:
“我宁可不救家人,也要将沈常福这些畜生碎尸万断。”
“我也宁可先报仇,”一个身材高壮、半脸大胡须的壮年男子说:
“只要能报仇就成,实在救不了家人,我们已经尽力,对家人也有个交待。”
还好大多数人都不像两人这样冲动,多智太保吴中道说:
“报仇随时都有机会,救人怕是只有这一次机会。他们将人集中起来,又不加以掩饰,应该有什么阴谋。一旦打草惊蛇,再无机会救人。李大哥说得不错,刘将军不是神,这两件事很难全做好。我们要有取舍,选择以救人为主是上策。”
见不少人
点头附合,李铁枪夫妇松了口气。她们早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耿京的家人救出来。单钰说出第二件要商量之事:
“如今的中原义军,大概只剩下我们这点人。我和鑫哥商量过,愿意投靠天平军,成为天平军一员。要是大家不反对,明天我们先投天平军,再去海州。”
单钰想得比较周全,先投天平军,刘病愈就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将令如山,到时更能让大家听从招呼。免得到时候为了救家人,一个个不听招呼坏了大事。
中原义军终于没人再阻止,第一次统一决定,贾应龙与柳玉宁对望一眼:
“我们愿意加入中原义军。”
“我们也愿意,”在场的中原义军将领,谁也没有意见。可惜这一切,耿京再也不能看到。
……
虹县军营最大的练兵场,两万多将士齐整站在场中。面对着点将台,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点将台上,摆放着一张非常宽大的长桌。长桌上摆了百多个灵牌,在黑字黄底的灵牌中间,有一个米多高、近半米宽巨大灵牌,上面写着:
“中原义军众将士灵位。”
点将台左右站着数排人,没有分派系。左边站着王九、李铁枪、宗由等人。右边站着范邦彦、李贤等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支香,神情肃然,不少人面色悲痛,看向前方香烟缭绕的牌位,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刘病愈可能受后世的影响,也可能是性格问题,他真不喜欢弄这些。他认为人死了,是应该要祭拜,但只限于过年忌辰那种时候。
刘病愈现在有点身乏体虚,昨天享受到一龙戏双凤的待遇。今天一早还未起床,他的岳父范邦彦、王九、李铁枪等一大群人来府上,说中原义军要投入天平军来。
这当然是好事,一番客套话完,范邦彦将他拉到旁边,说人家既然合并过来,我们总不能没什么表示。最大的表示,就是祭奠那些被害死的中原义军众将士。顺便在祭奠大典上,为中原义军搞加入仪式。
姜还是老的辣,刘病愈一想的确有必要如此。安排这些很快,现在还是早上,他们的祭奠大典已经开始。
在虹县的所有将士,除了城楼上守城的外,全都在这里。刘病愈捧着一炷长香,从左边走出来,对着中间的灵牌深深一礼:
“无道金国,为一己之私横生兵祸。大宋势微,民不聊生。然天地自有正气,仓乡众英雄揭竿而起。如启明之星,指导北方诸地有志之士,加入抗金队伍。山东义军也在仓乡影响之列
,始有今日之势……”
刘病愈念的这篇很有意思,祭文不像祭文,但将仓乡在义军中的重要性、耿京的大公无私、领导成绩、地位等等都写出来。言词真切感人,让众中原义军十分感动。
刘病愈也是没办法,要他写一篇祭文,连抄袭也不可能。谁吃饱了没事,在后世背祭文之类的?一篇不是祭文的祭文念完,刘病愈朝众灵位叩了三个头,将香插在长桌前方的香槽中。后面众人纷纷效仿,一场祭奠仪式搞完,他就在灵位面前,接受李铁枪等人的投靠。
他们损失的人数,已经由那些逃兵、雁塔山的人满上。刘病愈重新组合,将十支出征的军组满,仍由原来的将领任军头,只改了一人:
“天平军新军组建:王学声任第十军军头、熊海生任十一军军头,付飞任十二军军头,汪孝廉任十三军军头,贾应龙任十四军军头。李铁枪任第一、至第十军厢都指挥使。”
这个任命前五个都正常,新任命的贾应龙是北方十大高手之一,在中原义军中的威望很高,就连天平军也服。李铁枪任天平军第一个厢都指挥使,让许多人非常惊讶。
厢都指挥使也就是厢头,也就是说,以后李铁枪可以管二万五千人。这个权力,虽比不上刘病愈,比宗由的权力都大。可以说天平军除刘病愈外,李铁枪稳坐第二把交椅。李铁枪一来就任厢头,这个任命让人有些意外。
下面的营头也没什么变化,中原义军上一战死了五个营头。两个在中原义军中提拔,另三个由外面的人任命:
“陆从云任第十二军营头,郑伟任第十三军营头,徐飞任第十四军营头。”
中原义军原来的官制也被改动,改成一个军都指挥使,一个军都虞候,一个参将,五个营头,二个文吏。因为中原义军在战斗中的损失,平摊下来,官职没什么增减。
其中也有一点小插曲,春风满面的范如玉和陈惜春也在。待刘病愈册封完,陈惜春轻声对范如玉说:
“少爷为何没有任命单钰姐?”
不说所有人都满意,起码大多数的人没有意见。最大的变数是李铁枪,李铁枪作为中原义军的二将军、武艺在北方十大高手中,也是很靠前的人物。现在又是天平军第一高手,为人又为大家所信服。总总加起来,就算有人有意见,也只能埋葬在心里。
一番弄完,大家吃了顿饭后,第一批五十人在刘病愈的带领下出发。第二批入夜后,由李铁枪带领。他们没有直接走海州,绕道前往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