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夜翻脸
明知道对方是个坏人,相当于身在虎穴中,刘病愈非常小心。端来的斋饭两菜一汤,他用银针试了又试,李铁枪说:
“银针能试不少毒,但迷药银针试不出来。”
刘病愈呆住了,要是一顿饭吃完后睡过去,一觉醒来发现被人五花大绑?他不敢再想下去,可大家好一阵没吃东西了,吩咐李铁枪两人暂时不吃,走出大厅,发现在门口守着的年青和尚还未离开。
刘病愈也做得出来,他盛了一碗饭,两菜一汤都弄了些,跑出去递给年青和尚:
“师父真是辛苦了,这么晚了,我们不需要什么。你将这碗饭吃完去休息吧!”
年青和尚很受感动,看了内院方向一眼:
“多谢施主,贫道不困也不饿,这碗饭还是你们吃吧!”
刘病愈对自己人的疑心不算大,发生奸细之事,他并未怀疑多少人。对外人的疑心不是一般的大,特别是在虎穴中。见对方拒绝,更是怀疑饭有问题:
“大善禅师是不是让你在此,听我们的调遣?”
年青和尚点点头,刘病愈又说:
“那好,将这碗饭吃了。我这人有个习惯,绝不吃独食,更不惯自己在里面吃饭,别人饿着肚子在外面站岗。我在此看着你将这碗饭吃完,要是不吃,你就是违背大善禅师之意。”
年青和尚再无二话,端起饭很快将饭吃完。就这样刘病愈还不放心,又和对方聊了一会,没发现他精神出现什么问题,才走进大厅。
这样的小心让李铁枪两人有些无语,一顿饭吃完终于消停,三人睡了一个很难受的觉。第二天快天亮时刘病愈才睡着,可能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门被敲响,传来沈大牛的声音:
“哥哥,外面有好多手拿武器之人,将这里团团围住,让你出去见他们。”
……
此时的刘病愈很后悔,他昨天想过一个计,先下手为强。逼问门口的年青和尚,去义端的住处,来个擒贼先擒王。但他觉得很冒险,一路上应该有人监视他们,可能还未走到义端那里,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人抓不到,还有可能被围攻,就像现在这样。
另外三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只是门口,就聚了一两百人。拿刀、枪、箭的皆有。其中有和尚、有身穿普通衣服之人,在义端左右,还有四个年青漂亮的女尼,其中一个正是被他占便宜的妙音。
“哈哈哈哈,”一句开场白还未说,义端搂着两个女尼,先是一通大笑:
“你们这些败军之将,竟敢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乖乖给我扔下武器,出来受绑。要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们弄死,待会再收拾上来的那些逃兵。”
刘病愈万万没想到,会遇到一个翻脸比他还快的人。说翻脸就翻脸,仿佛从高僧,一下子就变成了流氓。他没有替自己辩护,问义端:
“你怎么知道的?”
“哼,你这个蠢货,说大话也不怕将舌头闪了,”义端有点恼羞成怒:
“你们连一匹马都没有,除了一些狼,连粮食也没带多少。我开始还不服,派人绕道下山去打探,附近一圈都没见到人。我不相信你们会将钱粮藏到另一个地方,一群穷鬼跑来诈捐?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心知肚明。”
诈捐都出来了,又多了一件没想到之事。居然是没带那么多的钱粮,才被义端看出问题。刘病愈挥了挥手:
“你等等,我们商量一下。”
“砰”一声,大门被他关闭。昨天随义端来的年青和尚说:
“师父,此人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作对,我们攻进去?”
义端虽恼火刘病愈,心情还算不错,比较有耐心:
“别忙,他们毕竟还有一千多人,死的比活的管用。要是能将那些人招来,不但能壮大我们,还省了一番力气。”
里面的三人的确在商量,另外三边合围的人数,已经被李铁枪两人基本打听清楚,刘病愈问:
“一共五百人,你们能不能敌得过?”
这要是在以前,刘病愈绝对不敢说这样的话。见识到沈大牛、李铁枪这些人的武艺后,他对当代猛人有了个大概的认识。沈大牛想也不想说:
“有李大哥和我一起联手,解决这些人绝对没问题。”
刘病愈还没高兴一会,李铁枪说:
“不敢这样说,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实力,也不知他们还有没有援军。凭我们两人,就算对上五百个普通金兵的围攻,要想杀败也非常困难,除非能先将他们杀溃。突围倒没什么问题,可要带将军突围,安全上很难得到保障。”
这才是大实话,再有本事的人,也不可能一眼就能看清这么多人的实力。谁知道这些人如何?要一个个全是武林高手,别说五百个,就算只有二三十个他们也难应付。当然,这个假设应该不可能。
“不知他们有什么手段对付那些弟兄,不能在这里久待,”刘病愈还是有点失望,那种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场面,那个上将手下的兵,可能全都是比他更不如的那种。
“擒贼先擒王,要是能靠近义端,你们能不能将他擒获?”
沈大牛张大嘴巴想说,可能怕大话闪了舌头,赶忙将嘴闭上。李铁枪接道:
“我要是能离他一丈以内,手里有武器,应该没问题。”
没让义端等多久,大门被打开。刘病愈看向义端,对方离他们大概有两三丈的距离,可惜有不少人挡在前方:
“义端,我是兵你是贼,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我们用江湖的手段解决如何?”
义端听得很有兴致,没有立即拒绝:
“什么江湖手段?”
“江湖人推崇武力,你我各派一人
,我们比试一场,如果你胜,我愿率众人投靠你。我们愿奉你为大当家,我居其下。要是我们胜了,只需放我们走即可。这次大家算不打不相识,以后做不成一家人,做个盟友也行。”
生怕对方看出他的虚伪,刘病愈将自己的内外都调到最佳状态,说得非常诚恳。义端的年青徒弟叫法生,他一点没受影响,对还在考虑的义端说:
“师父,万不可养虎为患啊!绝不能答应。”
被义端搂着的妙音可能收了好处,看刘病愈顺眼,笑着说:
“他们要是合并过来,相当于已经落在师父手里,能翻起什么浪?”
法生看向妙音,从对方脸一直扫到脚,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要是他们胜了怎么办?”
“胜了也走不掉,”义端瞪了一眼不守规矩的徒弟:
“妙音说得不错,他们落到为师手里,能翻起什么浪?这个孙安很聪明,要是投靠过来,一定不会活得很久。”
义端带着几分笑意,对刘病愈喊话:
“你想得倒不错,现在你们已是笼中之鸟,怎么飞也飞不出我的手心,我为何要答应与你们一对一比试?”
刘病愈一听有戏,按住激动:
“那你说怎么个比法?”
“你们拿一人比武,另两人必须先受绑。”义端提的第一个条件,就让刘病愈差点骂娘: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当然以我们优先。我们派三个上,要是你们能赢,我们再说后面的事。”
沈大牛气得脸色发紫,连李铁枪也被气得全身散发出不小的杀气。这意思基本上很明显了,就算他们能胜,也不可能得到释放。一来就有两个受绑,这场比赛对他们没半点好处。刘病愈一巴掌打在门柱上:
“先受绑绝不可能,我只能答应,派一个出去比武,另两人绝不踏出来半步。至于你们派三个?三个就三个,比还有一点希望,不比什么希望都没了。”
义端有些惊讶,这么苛刻的条件,他们居然也会答应?心里有些犹豫。法生此时的杀气也减了不少,生出一种耍猴式的心情,劝道:
“师父,反正胜不胜他们都飞不出我们手掌,就答应他们比一场吧!他们都答应一对三?要是我们不答应,我们的弟兄倒没什么,付仲英那些旧部?怕是会有些不好的想法。”
都这个样子了,再不答应的确影响士气,义端没再耽搁时间:
“大家让开,就在此地比试,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义端一声令下,在大门口的人让出一个较大的空间,围成一个大圆。可惜大家退,义端同样也朝后退。不过义端就在人群前方,再没有阻挡。
刘病愈看向李铁枪,对方会意点点头,提着大铁枪走出大门。在义端左右,走出两壮一中三个男子。
第一百七十章 擒贼先擒王
大门外就是一个宽敞的空地,围在左右之人也来此凑热闹。大家还算懂规矩,没挡在大门口,在空地四周围了一大圈。
中间除李铁枪外,在义端方向,还站着两僧一俗。昨天和义端一起来的中年和尚也在,拿着一把长杆大刀。还有一个不是和尚的壮年男子,男子肩宽背阔,长得颇为雄壮。只是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很是忧郁。拿着一把长枪,带着不小的惊疑打量着李铁枪。
男子这个样子,看得李铁枪有些发虚,李铁枪打量对方好几眼,对此人始终没什么印象。怕被他认出,朝三人抱拳:
“请。”
李铁枪说完,另一个壮年和尚冷哼一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就让你尝尝僧爷的厉害。”壮年和尚提着一把米多长戒刀,率先冲向李铁枪。在门口的刘病愈有些紧张,因为时间关系,有很多话他没来得及给李铁枪说。见李铁枪双手紧握长枪,可能要攻击,壮年和尚一刀劈来,他赶忙改攻为守,举枪架在头顶。
“当”一声脆响传出,李铁枪成功将劈头的一刀挡住。壮年和尚的反应很快,刀还未收,一脚踢向李铁枪。
李铁枪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百忙中将长枪下压,刚好挡住对方一脚,不过身体未稳,被对方踢退一大步。看到此处,刘病愈将悬着的心放下。
壮年和尚对自己的表现一点不满意,大刀如泼墨似的一刀接着一刀劈向李铁枪。李铁枪除了挡就是避,被他逼得节节后退,不知不觉,已从义端的对面,退到义端同一个方向。此时,他刚好处于三个对方的中间。
“师父,法恩师兄好生利害。”一个瓜子脸的美女睁大美目,打量着大显神威的壮年和尚。义端微微点头,对这个徒弟颇为满意。在旁边的法生见法恩出尽风头,心里很是不爽,朝壮年男子大喊:
“徐飞,你他娘的快攻啊!还站着干什么?”
打了一会,全是法恩一人在表演。法生喊话后,徐飞仍不为所动,法敬终于朝李铁枪走去。非但没有一句提醒的话,走得也很轻,快到达攻击范围时,他突然加速,朝正背着他战斗的李铁枪冲去。李铁枪仿佛感觉到危险,将法恩一刀挡住,转过头一看,一把大刀朝他拦腰劈来。
李铁枪可能从未用过这一招,他双手一推,将法恩的戒刀推开。同时身体一歪朝地上滚去,戒刀从他头顶不到半尺飞过。
李铁枪这个懒驴打滚又急又快,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直滚到法敬后面才翻起身。可能这一招太过精彩,法敬两人没有追击,法恩哈哈大笑:
“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倒不小。现在我师兄弟联手,我看你还从哪里逃。”
法敬没法恩的话多,两大步跨出,双手紧了紧刀杆,一刀从上到下劈向李铁枪。
刘病愈又激动又有些紧张,此时李铁枪和义端之间,仅隔了七八米远。并且中间再也没人阻拦,离义端最近的,只有四个美女尼姑。
打了一会,李铁枪没主动攻击过一次。此时也不例外,他又使出那招,双手举枪,慌忙顶在前方。一道火花在他枪杆中间溅开,只听“当”一声大响,他被一刀震飞出去。
这一刹那,没人想到李铁枪还会有什么企图。他被震退三四步后,突然将身子一转,三米长枪向前一指,突然从他手中消失。双脚并未闲着,一大步跨出。长枪再次出现时,已顶着义端的咽喉上。
“都别动,谁敢动我就杀了他。”
就算李铁枪不说,大家暂时也不会动,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身为当事人的义端更不敢动,李铁枪动了,他上前两步,左手一把捏住义端的后颈,因为离得近,他居然将长枪收回。在收长枪的同样,明显感觉到义端有些不老实:
“无论你有什么手段,我一定能在你行动之前,将你的脖子捏断,你可以试试。”
“快放开我师父,”后面的法敬终于回过神来,人虽不敢动,指着李铁枪警告:
“你这卑鄙小人,赶快放开我师父,有本事我们再战。”
义端很不配合,李铁枪如提鸡似的将他提到大门内,一阵铺天盖地的责骂声传来:
“快放了我师父,再不放就将你们剁成肉泥。”
“你们逃不了,放了大善禅师。”
义端不知是气还是被李铁枪捏得血气不通,脸色变成深红。此时李铁枪已将他交给沈大牛,沈大牛懒得捏他,对他说:
“只要你敢乱动,我保证一锤将你砸爆。”
“你们到底是谁?”此时义端才怀疑他们的身份,身子没动,转过头看向刘病愈:
“他绝非是无名之辈,逃兵中怎会有他这种身手之人?”
终于将王擒住,刘病愈悬着的心落下。看了眼围在大门外的一大群人,笑着说:
“我们的身份,等会自然会告诉你,现在麻烦你和我们一起去通往山下的路口。”
“你们想将那些人引上来?”义端冷哼一声:
“我只有一条命,你们有三条、不止三条命,因为那些人只要敢上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刘病愈还从未吃过这种亏,要是昨天晚上先下手为强,说不定已经摆平此事,哪会让对方威胁?这个义端是个色和尚,色这东西不能太烂,烂了将身子和意志掏空,没几个有勇气面对死亡。他相信义端也是个被色掏空的人,盯了沈大牛一眼,对方总算懂了他的眼神,将义端双手控制住。
见刘病愈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义端心下大骇:
“你要干什
么?不要。”
义端的话还未说完,刘病愈手起刀落,一刀将义端左耳割下,连围在大门口的众人也被吓退一大步。
“啊!”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从义端口中传出,刘病愈再次松了口气。人家头掉了不过一个碗大的疤,都不会像义端这样还有力气哭。他应该赌对了,义端是个怕死之人。
“从现在开始,你只要不配合,我就割你身上一样东西,让他们退开。”
义端以前也是个狠人,现在只能对别人狠,哪敢再与刘病愈对赌?
“都让开。”
挡在大门口的人陆续让开,法生不知发什么疯,双手一挥:
“别让开,让他们出去,非但救不了师父。等下他们的人上来,大家都得遭殃。”
还别说,这些话很有煽动力,让开的人又陆续回来。义端一脸复杂,打量着这个最疼爱的弟子。不知对方是真想救他,还是别有目的,一时没开口。他以为由别人和刘病愈对赌,不关他的事。突然感觉耳朵一凉,就算看不见,也知道是一把匕首架在他耳朵上面。
“你这个徒弟想我弄死你,好将你的一切占为己有,你说我要不要成全他?”
“法生,你这混蛋,”义端知道,平时他这个徒弟就爱对妙音几人动手动脚,刘病愈说的不无可能:
“大家都让开,再不让开就是大逆不道。”
法生一点不在意大逆不道,转了一圈扫过众人:
“师父现在在他们手里,要是我们放他们出去,他们到时候会放师父吗?绝对不会,他们不但要害师父,等他们的人马到齐,我们也难幸免。师父现在是身不由己,他的话非是出自本心。我们要牢记他平时的教导,绝不向敌人低头。他们不放师父,我们绝不让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这番话将刘病愈也听呆了。他没想到法生如此狡猾,害师父的话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义端更急,匕首还在他耳朵上,左耳的血仍在流。不管法生是不是好意,大骂道:
“你这不孝之徒,不顾为师之命,大家给我将他绑了,别让他再妖言惑众。”
有些人动了动,但见更多的人没动,也就将义端的话当成一句空气。此时的法生,仿佛已躺在师父那张逍遥椅上,搂着几个师妹,享尽人间艳福。见大家都没听义端的,用更大的声音说:
“大家听我之言,师父受到挟持,我们不能无动于衷。只要将这几人控制住,不但能救师父,我雁塔山之危也能解除。给我冲进去,将师父救出来。”
大门内的几人全呆了,外面这些人虽没有冲,但步步紧逼过来。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要是拼命,在这狭窄之地,就算李铁枪很也难幸免。正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
第一百七十一章 山顶的审判
每个人都有**,有**的人就有野心,这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有些人的野心太大,有些人的野心很小,没超出正常底线。
法生的野心很大,也都怪义端。他们得来的女人,只要是漂亮的,都被义端收为徒弟,并警告几个徒弟,不许对师妹无礼。义端也没忘记他们,一些姿色普通、甚至很丑的女人,义端大方将其赏给他们。法生一直有个梦想,一切为了师妹,更是为了主持这把交椅。
眼看大家一步步逼进,计划很快就能实现。法生突然感到背心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把被血染红的枪尖,从他胸前冒出来。他吃力转过身去,这把枪的主人,正是他平时很看不起的徐飞。
“你、你?”法生没力气说完想说的话。徐飞大喊道:
“法生这个叛徒,不顾大善禅师之命,已被我处死。大家听大善禅师的,全都退开。”
大家虽然非常震惊,没有了头,陆续又朝四周退去。法敬法恩没退,互望一眼,脑袋不怎么够用的法恩质问徐飞:
“你才是叛徒,你为何要杀法生之弟?”
徐飞冷哼一声,指着大门内:
“你们的师父被人劫持,你们居然听信法生之言,想借别人的手加害于他。谁是叛徒,大家心知肚明。”
“我?”法恩呆了呆,被法敬一把抓住:
“我们岂会加害师父?就算你不动手,我们也要处死法生。”
眼前的这场戏,刘病愈再聪明也没能想到,一时难以看懂。义端的右耳总算是保住了,他略有深意看了眼徐飞,带着义端朝下山口走去。
……
雁塔山能出来的人,可能都出来了。下山口前方的乱石荒地,站了起码两千人。和尚大概只有四分之一,一千三四百人,提着各种武器将刘病愈几人围在山口。
“我们已经照你们的吩咐做了,赶快放了我师父,我们放你们走。”
法敬师兄弟两人,比他师父和师弟远远不如,只能在四周说些这样的废话。
义端越想越不对,很有可能真如法生所言,就算让他们满意,自己也难逃一死。可惜他知道晚了,刘病愈在半路就将他的嘴堵住,反绑双手。来到这里后更甚,将他的双脚也绑住,害得他只能倒在地上。还好左耳的伤口已经上了些金创药,没有再流血。
刘病愈连话也懒得回法敬两人,没过多久,他半山腰的手下,已经从大部队那里带着两万斤粮食、三千两银子走到山顶。
“大当家?”王英几人一声喊过,飞快挡在刘病愈面前。围在四周的人不敢乱动,让出一个空间。很快众将士冲上山顶,提着武器与他们对峙起来。
现在能算头的,只有法敬法恩和徐飞。来到这里后,徐飞一句多话没说,不时打量一眼李铁枪。见大家已在山顶立足,刘病愈走到前方,将一口木箱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们满怀诚心
来此,想为雁塔寺捐些香火。却被这个六根不净的义端,认为是想抢夺这里。你们大家看看,这些是不是银两?是不是粮食?”
看着大堆粮食银两,大家都在发呆。连法敬师兄弟两人,也以为是冤枉了刘病愈。他们认为,要是刘病愈没诚意,不可能带这些东西上山。
无论如何,先占理总没有错。一番话将大家说服,刘病愈接道:
“我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未见过义端这种僧人。酒色财气样样都占,他那些女弟子,想必都是抢来的吧!妙音,你说是不是被他抢来的?”
妙音和**个年青漂亮的女尼也在场,现在已被大家挤到中间。妙音见刘病愈问她,又惊又惧,张大嘴巴不知说什么好。刘病愈当她已经默认:
“现在我可以给大家说了,我们不是什么逃兵,我们是天平军,大宋军队。天平军是皇上才册封,可能大家没听说过。我们以前叫山东义军,我叫刘病愈,是天平军节度使。”
“啊!”一阵惊呼声传出。刘病愈扫了一眼,不少人好像没听过他们,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这里有不少人听过我们,想必知道我们的一些事。金军也被我们杀得连连大败,何况是你们这些山贼不像山贼、和尚不是和尚的普通人?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投靠我们,成为大宋的将士,大宋将士的家属。二是拿起武器,和我们大战一场。胜者生、败者死。”
刘病愈说完,半天没人说话。徐飞第一个站出来,指着法敬两人说:
“山东义军的大名我们听过,他们从济南,一直打到泗州,无人是其对手。大家要是和他们战斗,那是自寻死路。这里有一部分是我原雁塔山的人,我们决定投靠刘将军。你们之中,有罪者只是义端几师徒,和大家无关。大家没必要为他们卖命,投靠过来,他们是我大宋的军队,绝不会害大家的。”
现在刘病愈才猜到几分,想来是义端强占了雁塔山,雁塔山这些人并未完全信服他。徐飞喊完,围在四周的男女老少开始跑位,有近半站到徐飞身边。另一半虽然站到法敬两人后面,离两人有些远,无形中将他们孤立。
这样的情景让刘病愈众人很满意,后面一阵唔唔声传来,刘病愈转头一看,义端在地上拼命挣扎,不知想说什么话。
“师父,”法恩两人转过身一看,见大家离他们很远,慌了神,没什么主见,看向义端。义端这种恶和尚,刘病愈已决定必杀。他本想将义端的嘴松开,听听对方说什么。怕义端说些鼓舞士气的话,将其手下的斗志提起来,懒得理会,问徐飞:
“徐兄如此深明大义,我天平军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是各位的家属,以后也可以随我们一道南归。你们在哪里,她们就在哪里,大家以后都不会分开。义端师徒都有些什么恶行,你们知不知道?”
已经相当于在宣判
了,地上的义端挣扎得更厉害,被两个士兵押住。徐飞盯着义端,恨声说:
“他们都是些地痞流氓,根本不是什么和尚。去年来投我雁塔山,大当家付仲英好心收留。没想到仅仅过了两个月,他们熟悉这里后,用计害死大当家和一些兄弟。当时我被派到山下办事,这才幸免于难。
他们以众人和我家人威胁,为了保住大家,只好暂时投靠于他。他们在我雁塔北做尽恶事,一些长相不错的妇人,也被他们师徒强行占有。有几个妇人不堪受辱,选择自尽。这些血债,全是他们师徒和一些爪牙所为。”
刘病愈暗自叹了声,义端能做出这些事,一点不奇怪。还未开口,法敬可能觉得罪行被揭发,刘病愈不会放过他们,转过头大喊道:
“大家跟他们拼了。”
一声喊出,后面千多人,只有几十个冲出来,聚到他身边。刘病愈眼睛一亮,想不到被法敬这一喊,一下子将人筛选出来。这些出来之人,肯定是恶贯满盈之徒。大手一挥:
“余下之人全都退开,不退者格杀勿论。”
法敬见响应他的只有这点人,心下大急,正要再次喊话,李铁枪、沈大牛带着众人杀来。
“杀,”这声杀完全是多余的。法敬一声喊出,李铁枪已经冲到面前。他自认武艺不在一般猛将之下,刚才打得李铁枪满地滚。以为义端被挟持之事,不过是自己和义端大意。大刀刚抬到前方,李铁枪的长枪化着一道极淡的虚影。他的武力和眼力都不错,能看得见一点点枪尖,只是看得见,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三米长的铁枪,一枪就将法敬的胸膛穿透。旁边的法恩大惊,一刀劈向李铁枪,李铁枪抽出长枪后,还有时间将法恩的戒刀挑开。此时沈大牛刚好到达,一锤将法恩爆头。
法敬两人一击被杀,原本隔得不算远的僧俗众人,赶忙朝后面退去。在徐飞旁边一个精壮的年青人说:
“原来他刚才是装的,此人太厉害了,居然能将法敬一招杀死。我们也去助战,为大当家他们报仇。”
“他就是铁枪王李铁枪,法敬哪是他的对手?”徐飞说出李铁枪的身份,原本有些意动,准备去杀些仇人。见已经剩不了多少,叹声说:
“算了,等会我们求刘将军,亲自处死义端,为死去的众弟兄报仇。”
雁塔山众人全看呆了,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先冲上去的除李铁枪两人外,还有王英、陆从云、宗庆和以前河北义军的几个高手。如虎入羊群,刀枪在里面翻滚,带出一串串血和惨叫声。没过一会,四十多人全倒在血泊中。刘病愈走到一脸惊惧的众人前:
“你们愿不愿投靠我军?”
“奴家愿意投靠将军,”妙音被刘病愈占过便宜,以为刘病愈对她有意思,胆子也大几分,冲出来跪在刘病愈前面:
“奴家愿做牛做马,报答将军的不杀之恩。”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平定雁塔山
“奴家也愿为将军做牛做马,”受妙音影响,很快冲出来一群女人,跪在刘病愈前面。
现在刘病愈已经知道饿汉子的饥了,以前他还觉得一些女人不配他的手下。安东、虹县那些婚配的新人,虽由女方先挑,也算是自由恋爱。到目前为止,那些人都过得很好。他手下的单身汉太多了,一点不介意女人多。
“你们起来吧!我可以收留你们。只希望你们能堂堂正正做人,不可将那些陋习带到我军中来。”
众女不知道刘病愈要如何安排她们,但刘病愈说的陋习,有几个聪明的女人已经听懂。一个身材较瘦、长相秀美的年青女子说:
“将军,我们皆是被义端强抢来的,虽一时不敢反抗从了他,岂会不知自爱?如今被解救出来,一定会堂堂正正做人,绝不辜负将军一番好意。”
都是些可怜人,刘病愈也不想说太重的话,转向后面的众人。大概有一千三百人,这些人还不错,多数符合从军的条件。没让他等太久,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出来:
“从军我们当然愿意,将军真能宽恕我们,让我们从军?”
刘病愈只是说让大家投靠他的军队,并未说过去就能当兵。中年男子说的意思,虽怕他以后翻旧帐,也是问能不能当兵。
“人谁无过,死不悔改之人,除义端外都已经死了。只要你们真心相投,做一个合格的军人,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我愿意投靠将军。”
摆平众人,不用徐飞提,刘病愈对他说:
“义端是你们的大仇人,将他交给你们,任你们处置。”
“多谢将军,”徐飞领着众人,诚心给刘病愈跪下。从此时起,他们已算是天平军一员。
义端落到他们手里,嘴巴终于得到解放,一开口就是求饶:
“将军,我愿投靠你,别杀我。我可以出去为你招人,我有几个结拜弟兄在外面另立山头,我可以去劝说他们,加入将军的队伍。”
刘病愈虽不嫌人多,义端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也难赎其罪。没让他说几句,被雁塔山众人乱刀砍死。
杂事自有人打理不提,雁塔山同样有主厅,就在雁塔寺内。大小和一般县军营的主营差不多,刘病愈带着一群高层,和徐飞三个雁塔山旧部进入主厅。
“听说雁塔山左右住的人不少,都是些什么人?”
刘病愈并未马上相信义端那些手下,已由宗庆、陆从云几人分开给那些人说些规矩。他还吩咐,在与金军主力大战之前,不准那些人下山。雁塔山的旧人并未禁止,这三人算是雁塔山旧部中的头,一个名叫谢青河的中年男子说:
“左右都有些村庄,大多是祖辈就住在这里的村民。就算后面来的,也都是些老实百姓,主要以打渔为生。以前义端未霸占这里时,我们常与这些人通商。义端作恶多端,四周相邻没人不厌恶,大家渐渐断了联系。要是将军有
什么事,我们可以去联系他们。”
刘病愈原本不想去找那些人,雁塔山有两千三百多人,就算是那些孤寡老人,他也不可能弃之不管。加上郑伟的人,一下子多出六千,他们的粮食支撑不了几天。还好他带了一万多两银子出来,要不然真只能满山打猎了。
“尽量从他们那里买些粮食回来,只要是吃的都可以买。要给弟兄们说好,绝对不可暴露我们来此之事。就说义端来后人太多,大家缺少吃的。”
“我们这就去办,”谢青河很干脆,带着另一个年青人走出主厅,刘病愈问徐飞:
“你们有没有船只?”
徐飞大仇得报,一脸的忧虑消散,看起来仿佛年青几岁:
“有,以前我们除打猎外,也下河打渔。原有三十多条船,大当家死后没人管理,能用的怕不到三十条。”
下面的长江刘病愈看过,并不是很宽。但要是将人马全运过去,要花不少时间。他暂时没运人过去的想法,以防万一:
“等会派些弟兄弄点木伐,以后说不定要将大家运过去。对面的和州,你们了解多少?知不知道那边现在的情况?”
刘病愈完全是撞运气,没想到徐飞对和州很熟悉:
“我就是和州武寿人,对面是和州乌江地界,对那里很熟悉。只是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金军还未攻到对面去,那里暂时没什么战事。”
刘病愈轻轻松了口气,将他的计划说出来:
“这次与金军主力大战,半点马虎不得。我准备带几个弟兄去那边一趟,与那边的主将先商量好,顺便打听更多消息。我们没时间了,今日就去。军中之事,就由李大哥负责。”
……
虹县北城楼,一个负责在上面巡守的年青都头停下身子,盯着远方看了好一会,发出一道命令:
“快快关闭城门,通知另外三城门和王大人。”
远方行来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没过多久,前方的情况终于能看清,是一支不知由多少人的运输队。城门刚关闭,一个壮年士兵问:
“江头,可能是从海州那边来的运输队,要不要将城门打开?”
运输的东西太多,每辆板车上,都堆着满满的麻袋。从前方押运的数十骑中,冲出一个身材高胖的中年男子,男子对着城楼上大喊:
“将军,我们是海州前来换粮食的商人。”
刘府偏厅,四桌人分成四个方向,正在上演麻将大战。这些人只有几个才是刘府的,多数是各将军大人的妻妾,有王九的老婆、牛散喜的老婆小妾、陆燕等等全都在。现在的麻将已经不是游戏,是一种赌博工具。
陈惜春、范如玉、包括陈湘也各自站在一人后面,不时指挥一下。陈惜春两人的兴趣原本不比众女小,她们为了将麻将发扬光大,当了许多天的教练。大家被她们教会,她们的兴趣反而少了很多。两人现在
很少打麻将,有时间就去管理酒坊,日子过得比打麻将的更充足。
“夫人,”一个十五六、身材不高、长得比较结实的少女跑到范如玉面前:
“夫人,海州前来换粮食的商人来了。”
“他们总算来了,”陈惜春话还未说完,被范如玉打住,走出大厅。范如玉对少女说:
“小月,你将那些人带到主厅来,我们在主厅见他们。”
少女走后,陈惜春兴奋说:
“这下我们发了,比少爷预期的多了一倍,他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目前徐州、楚州等地查得紧,要不然我们也不会用二十斤粮食换一斤酒。”范如玉想的更多,没有陈惜春那么兴奋:
“中原义军也不知在搞什么鬼,居然不答应用十斤粮食换一斤酒?”
陈惜春冷哼一声:“还不是怕被我们占便宜,他们以为十斤粮食换一斤酒亏了。这些商人换过,有他们后悔的。”
她们换粮食并不顺利,附近几城也不知怎么搞的,几面的边界查得紧,任何物资都不能运到泗州来。物资难运来,她们又被中原义军给耽搁了,十斤粮食换一斤刘病愈这种酒,没人会想到有人不换,偏偏被她们遇到。中原义军带话来,说自己的粮食也不够,暂时没多余的换。
这个消息让她们紧张起来,中原义军派一万二千人来,并未带多少粮食。刘病愈带着大军离开,带走大量的粮食。她们因为又酿了不少酒,剩下的粮食不够吃一个月。
范如玉想到一个办法,派几人带着酒去海州,真金不怕火炼,轻松将海州的市场打开。这是第一批来换粮食的商人,她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看应该不是吃亏那么简单,”范如玉说得很肯定:
“一定有人从中作梗,他们才不换粮食给我们。上次来的那些,全是对我们友好之人。剩下的多数对我们心怀偏见、不肯合并的小人,他们不愿意换,也算说得过去。”
两人已经来到主厅,没有刘病愈在,陈惜春也没那么多规矩,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陈惜春想到即将来的大生意,心里十分激动:
“管那些小人怎么想,现在有人愿意换我们的酒,我们再不需要与他们联系了。小月这丫头,也不知到底来了多少商人?他们带来多少斤粮食?”
“小月一时哪知道这些?”范如玉一句说完,将话题一转:
“相公也真是的,没什么事就不派人来报,也不知现在怎么了。我觉得这里的事不太寻常,要是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可以给相公捎个信去。”
陈惜春好奇问:“有什么不寻常的?”
“以前徐州几个地方也没如此严,偏偏在我们缺粮时如此戒备?中原义军也不愿换粮食给我们?我怀疑在中原义军内部,可能有金国奸细。”
陈惜春惊了大跳,正要开口,叫小月的丫鬟,带着一群人进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换粮之计
“拜见刘夫人,”人不多,一共有十三人。虽全是些生面孔,一点不影响范如玉两人的热情:
“各位客商请坐。”
大家一番见礼完,叫开城门的中年男子介绍:
“我叫王德平,是靖海商盟的总管。这次来的十三家,有七家是我靖海商盟的人。大家这次带来五千石粮食,除了换酒,还有些事想与刘夫人商量。”
两女又是一阵激动,四千石就是四十万斤,够她们一万多人吃大半个月。又延长一段时间,想必到时候刘病愈已经带着大军赶回。有大军在,她们再也不怕饿肚子了。一听有些事要商量,范如玉猜到他们有什么条件:
“你们有什么话,说出来我们斟酌一下。”
这些人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商量好,王德平代表大家,仍由王德平说话:
“不瞒刘夫人,如今金国在海上也封锁得紧,这些粮食,是各家历年来囤积之物。原本我中原义军不准粮食外流,袁大哥知道天平军现在差粮,为了大义才让我们运粮来换酒。虽是各有所需,主要是为了帮助天平军渡过难关。”
两女皱了皱眉头,靖海商盟她们现在已经知道,首领正是袁万城。现在靖海商盟虽投靠中原义军,毕竟都是些商人,不可能举家举族投靠,总要做生意。王德平如此说,分明是在为他的后话铺路。陈惜春争论:
“想来大家就算没喝过我们的酒,也知道那是什么酒。二十斤粮食连半两银子也不值,我们那种酒岂值半两银子?就算你们转手卖,至少能赚大半。要不是现在封锁得紧,我们也不会只换那点粮食?”
“虽是各有所需,袁将军的好意,我们绝不敢忘,多谢靖海商盟及各位。”人家毕竟是帮了她们的忙,范如玉没将这份情抹掉。
王德平脸上看不出满不满意,仍未说出要商量之事:
“现在金国封锁得紧,要是没有粮食,泗州怕难支撑一个月。没有粮食,就算刘将军率大军回来,也难解泗州之危。这些粮食,岂能用银子来衡量?”
陈惜春脸色有些发黑,她们听了郑风平几人的话,觉得可以先大量酿造酒,反正中原义军和那些商人不可能不来换。结果被人摆了一道,酒存了不少,粮食已剩得不多。想到郑风平那几个说话不算话的人,陈惜春一肚子气。正要开口,被范如玉抢先:
“王总管,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们差不差粮食,自己心里有数。”
“既然刘夫人如此痛快,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只有三个条件,要是刘夫人能答应,这次换过,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运粮来。”王德平笑了笑,说出他们的条件:
“一、以后我们换酒,都只用十五斤粮食换一斤。二、在北方,包括海州、楚州、徐州等曾被金国占领的这些地方,只与我们交易,不得交易给其他人。三、以上协议不固定酒的数量及时间,永远这样换下去。”
两女发黑的脸听得满是红光,陈惜春怒冲冲站起:
“你们倒是打的好算盘?这么一来,我们的酒坊,有一半都是
为你们开的。我们的酒反而没权力卖给别人,由你们拿去赚银子?这绝不可能。”
两女在刘病愈的熏陶下,在商业方面并不笨。这三个条件要是答应,真如陈惜春所言,地分南北,北方的地盘更多更大。酒坊至少有一半是为这些海商开的,她们赚的银子,远不如这些海商。
范如玉也没忍住:“以前我还认为靖海商盟都是些义商,想不到也如一些商人那样,只会趁人之危。王总管的条件,恕我们无法答应。”
“怎么算是趁人之危?”王德平真将两女当成傻瓜了:
“你们让中原义军用十斤粮食换一斤酒,就算赚一半吧!我们用十五斤粮食换,赚了两倍。当然,要是你们答应,我们在换酒的粮食上,还可以商量一下。北方这边不同于南方,以后你们只会在南方发展。北方这边由我们负责,大家担的风险比南方大了不知多少。我们答应,以后所换的酒,绝不在南方贩卖。”
范如玉将要发怒的陈惜春打住:“每斤酒换二十斤粮食,可以换半年。你们换粮食虽然是做生意,对我们毕竟有好处,我们可以答应,以后每年以这样的换法,可换五千斤酒给你们。在同等价格上,优先换卖酒给你们。这是我们的底线,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来换。”
范如玉说完,给陈惜春递了个眼色,两女不等回话先行离开。出去后的陈惜春忍不住大骂:
“奸商,袁万城枉为十义,是个彻头彻脑的奸商。我看在中原义军中的奸商就是此人,也是他从中作梗,中原义军才不换粮食给我们的。”
如果不发生这事,范如玉还不会怀疑袁万城,现在她也觉得,很有可能是袁万城在从中作梗。不让中原义军换,悄悄派他的商盟来换。好处全由他们占,中原义军只背了个不义之名。
两女走后,在里面的十三人好一会没回过神来。他们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范如玉两女。两女虽然比较聪明,但并无从商经验。没想到如此干脆,说走就走?一个身材较矮、脸上皱纹较多的老者说:
“这恐怕是她们的最后底线,王总管,我们?”
原本王德平胜券在握,一直信心满满。他知道泗州现在缺粮,有多缺他不清楚,以为两女不可能拒绝。这个生意太好了,虽没有一些海上生意赚钱,但这生意一点不担风险。海上有些生意虽找钱,遇到狂风巨浪,说不定连人带货全都会送给龙王爷。
王德平大感头痛,他来之前袁万城就说过,让他全权负责此事。要是他们靖海商盟不做这个生意,另外几家也会争着做。带到海州的样酒他也喝过,不说太高的价,他们至少能卖到一两五一斤。虽然这个价普通富商也难长期喝,有的是人买。那些海外的商人,金银在那些人的眼里,不过是些数字。
王德平很沉得住气,对众人使了个眼色:
“我们走。”
两女目送众商人走出府,陈惜春急声说:
“姐姐,这如何是好?万一他们将粮食运走?我们泗州的粮食,仅够支撑二十来天了。”
范如玉重重出了口气:“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这些商人唯利是图,我就不相信他们会放弃如此好的生意不做,宁可两败俱伤。监视他们,看他们去什么地方。”
处理这种事两女还是第一次,紧张中又有些兴奋。连偏厅的麻将也懒得去看,吃饭时也在商量。没过多久,一个身穿便服的年青人来报:
“夫人,他们去了军营。”
“他们肯定是去劝说王大人,”陈惜春一语猜中:
“要是王大人经不起劝,答应他们的条件怎么办?”
范如玉想了一会摇摇头:“除非他们改变条件,否则王大人不可能答应。我有一计,有可能让他们答应我们的条件。”
……
王德平带着众人走出刘府,在客栈坐了一会,来到军营。王德平又是一通废话后,将他们的条件提出来:
“二十斤粮食换一斤酒,不但能解你们燃眉之急,以后你们再不用担心粮草方面的问题。我们以后只做北边的生意,对你们并无影响。王大人有守泗州之责,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王九虽在为粮食发愁,这些人提出的条件他也很不满意。他已经知道这些人去过刘府,一脸为难:
“酒一直是两位刘夫人在管,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去她们那里说。”
王德平的脾气不错,王九踢皮球一点没影响他的积极性:
“刘将军也说过,这酒七成属于天平军,三成才是刘府。粮食现在关系到泗州安危,岂能让两位夫人管理?”
王九以前就认识袁万城,以前他还觉得袁万城是个君子,现在有些瞧不起靖海商盟这群人。
“酒本就是刘将军之物,给军中弟兄那是他的心意,我们岂能插手?我天平军一路走来,以前虽各在一方,皆经历不少困难险境。我相信,我们不可能被粮食难做。”
王德平心不甘,又劝了几次,越说王九越冷淡。正要离开,跑进来一个脸上都沾着灰尘的士兵:
“将军,刘将军在建康,大破金军主力。现正与宋军联合,围剿金军,不日既能赶回。”
大家都被这个消息震懵,清醒过来的王九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接过士兵的信,上面的字虽不少,只重复了一句话:
“此消息为了骗王德平。”
王九的脸色瞬间又恢复惊喜,大笑道:
“好好,打通建康,我们就能接通南边。兄弟辛苦了,你下去吧!”
众商人全向王德平看去,王德平早就回过神来。他知道金军主力在建康,要是另外的人领军,他可能还不相信。刘病愈的战绩太好,两三万人打败十多万,如果是用计,应该很有可能。他们走出军营,一个中年男子问:
“王总管,要是金军主力大败,刘将军与宋军联合,收复扬州也不是问题,他们的粮食再无忧虑。我们?”
“唉!万万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之快。”王德平感慨一句:
“这个生意不能放过,我们去刘府。”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夜会虞允文
半轮清辉,从冷云中钻出。可惜仍有一层薄薄的云雾,将满天的星星遮住。看不见天空盛宴,只能看见远方的波光粼粼,无论怎么追,水中的那轮月亮,仿佛永远在前方,为行船指引方向。
两条篷船打破沉寂的江水,并排从下而上行来。坐在船头的刘病愈,现在才享受到夜江泛舟、寂寞船头的场景。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两岸山势陡峭,在夜色中犹如两面巨大的屏障,让人仿佛置身于深谷之中,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不时传来的鸟兽声,为他们增添一点现实的气氛。仿佛在提醒他们,没有活在梦中。
刘病愈带着徐飞、沈大牛、陆从云等一共九个人,挑了雁塔山两只最大的篷船。一路沿江而上,他带的这些人,只有沈大牛和他的两个亲卫才不认水性。前后各有两人轮流划船,感觉比骑马还快。
可惜半轮明月没能陪他们到天亮,天黑不见五指,还好这些划船的人都是水中好手,影响并不是很大。行至半夜,前方出现数点渔火,徐飞不知是不是在蒙,指着前方说:
“将军,那里就是采石矶。采石矶是沿江重要的码头,在这非常时期,应该有宋兵把守。”
“采石矶,”听到这个名胜,刘病愈赶忙从船头站起来。可惜除了右边的数点渔火,什么也看不见。在后世他也没来过这里,想都想象不出是个什么地方。待船又前行了一会,左边较高的地方,也升不少灯火。两边的灯火越来越多,两艘船赶忙停下。另一艘船上的郑伟说:
“将军,这阵势怕是两边都有不少人,他们莫不是已经开战了?”
刘病愈虽有些紧张,更多的是高兴。他没想到,金军真选择在采石矶登岸。不除所料,虞允文也在采石矶。怕受他的影响,他有些不想去找虞允文,想了一会才想通。
“一路来江面并无漂浮之物,应该还没有开战。靠右边划,尽量别惊动左边的人。”
刘病愈多虑了,采石矶这个地方的江面非常宽。就算一边放鞭炮,另一边也不一定能听到。小船还未划到灯火处,岸边传来一道声音:
“什么人?”
声音喊完,漆黑的右岸被火把点亮一大块地方。十多个手拿弓箭之人,站在丈多高的悬崖上,刘病愈赶忙吩咐,两条船点上火把,朝岸边喊道:
“我们是对面的宋军,有要事求见虞大人。”
岸边的人等了半响,声音再次传来:
“靠岸边划,跟着我走。”
前方是一个凹陷的大湾,在大湾里面,还有一个依水而建的水寨。水寨不是很大,四周有很多船只,廊亭间皆有不少站岗的士兵。他们靠岸后,一个身穿盔甲、身材高大、肤色深黑的年青将军将他们拦住:
“你们是哪里的宋军?”
“泗州、皇上新
封的天平军。”已经到这里,刘病愈不在隐瞒,拿出官牌递给年青将领。对方看了两眼,一脸惊喜说:
“太好了,虞大人正在此等刘将军,你们快随我来。”
他们没走多远,年青将领将他们带到水寨里面,一幢很宽的两层楼前:
“这里就是采石水军主营,现为我和州军的主营。你们进去先休息一会,虞大人很快就来。”
这个主营,和安东的主营差不多大。四周点了几盏油灯,可以看见,和其它的主营没多大悬殊。一行九人坐下没多久,一个老者带着三个将领赶来。同来的年青将领给刘病愈介绍:
“这位就是虞大人,这是郑泽年郑将军,这是新盛新将军。我叫秦兴。”
“虞允文见过刘将军,早就听过刘将军大名。没想到刘将军能亲自来此,我们总算能松口气了。”
刘病愈第一次见到虞允文,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认识的历史人物。可能是心里作用,他觉得虞允文看上去一脸正派,虽是文官,比身边的三个武将更有威严。没想到虞允文能给他如此高的评价,颇觉不好意思:
“虞大人过誉了,虞大人能在国家危难之时肩负重任,才真正令人钦佩。接到虞大人的命令后,虽尽量赶来,看样子还是来得有些晚。”
虞允文没给他们客气,指了指后面的椅子:
“现在来并不晚,大家坐下再说。”
大家分左右坐下,郑泽年是个六十上下的老头,身体和精神看上去还不错,比虞允文更急:
“你们的大军有多少人?现在何处?”
刘病愈第一次接触这些人,也懒得说废话:
“现在一共加起来,有两万八千多人。我们一路行军走的小路,应该没有被金军发现,现在离这里不远的雁塔山藏军。”
三人对望一眼,脸色并未有多高兴,郑泽年说:
“我和州所有兵马加起来,不到两万人。现调一万八千人在此守江,就算我们加起来,也只有五万多人。我们已经打听到,完颜亮亲率十五万大军,在采石矶对面建寨搭营。他们应该是在建造船筏,好一鼓作气杀过来。雁塔山我知道,要是划船,半天就能赶到,你这次回去就将部队带来。”
“虞大人有什么计划?”刘病愈没说答不答应,先问虞允文。虞允文可能怕他不熟悉地形,点着一盏油灯来到后面墙上挂着的地图前。他会意,同几个将领一起围过去。
“采石左右百里,只有这里登岸最好。其它地方不是被悬崖阻断,就是水流湍急。有些地方上岸后人可通行,马也难走,完颜亮应该不会再选其它地方登岸。采石左右较窄,此处最宽。你们没来之前,我们商量派出船队,他们登岸时从左右杀出。
金军还未到达对岸时,我们已将所有船只送
到这边来。他们匆忙造出的船,多为平底船,乘人乘马皆不稳健,可能还有不少木筏。我们有不少海鳅船,大而灵活,如果在江中决战,我们有很大把握获胜。要是你们的兵马加入,他们绝难渡江。”
刘病愈很悲哀,他以前只知道采石大捷,不知道为什么会大捷?那场仗是如何打的?听到虞允文的计策,他才知道,原来是打江战获得的大捷。
这个主意的确很不错,北方人马背上取天下,水上很菜。南方人水上绝胜北方,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就算对方多出几倍的兵力,也能有翻盘的机会。
可刘病愈有些不理解,现在虽是晚上,他已大概了解采石江的宽度。数百米的宽度,完颜亮可能将十五万人全部送到江面,一起渡过来?然后在半路被宋军截杀?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按刘病愈的正常想,可能完颜亮一次先派三四万,划过来与这边的宋军对射。他们的箭术绝高过宋军,宋军这点人他应该也打探到。就算一个拼一个,拼光宋军他们也只损失一万八万人。然后剩下的那些,可以安安稳稳渡过江来。
虞允文左右用船堵截,顶天也只能杀三四万人。当然,三四万也算是南宋了不得的胜利了,说大捷也能说得过去。刘病愈没有将疑问藏在心里:
“完颜亮应该不可能一次性将部队送过来,他可能会分批送。我们在江上堵截,最多只能杀三四万人。剩下那十一二万怎么办?”
虞允文和三个将领呆住了,秦兴舔了舔嘴唇问:
“刘将军,你的意思是一次要将他们全消灭?”
“全消灭倒不至于,起码要消灭大半,要打到他们再无力南侵为止。”只有这点人,刘病愈哪敢有那种逆天的想法。只是他这个想法,在大家看来也很逆天,郑泽年冷哼一声:
“能消灭三四万,已经是了不起的大胜。我们也想消灭大半,可能吗?听说刘将军打的胜仗不少,有没有一次性消灭过三四万敌军?”
刘病愈有点脸红,他打的胜仗虽不少,最大的一次胜仗,也不过消灭俘虏一千多人。牛皮吹得有点大,正不知如何回答,同来的宗庆年青气盛,没有保持沉默:
“我们以前打的胜仗,每次基本上都是敌军数量多过我们。我们最多的一次损失,伤亡加起来,也不过两百余人,还打过几次零死亡的胜仗。”
郑泽年可能看不惯他们的小打小闹,冷笑道:
“这次不同以往,完颜亮亲自带队,手下智勇之辈众多,岂是以前那些金军可比?不要说这点人,就算有一二十万兵力,也不可能消灭他们大半。”
“那些事我们不说了,”虞允文将大家打住:
“我们的目的是尽量重创金军,阻止他们从这一带登岸。刘将军,你有什么好计?”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几人共演一出戏
刘病愈也知道,要消灭大半敌军的难度,比他以前打的那些胜仗,加起来还要大得多。有些事除了计谋,还要靠些运气。
刘病愈是个不服输的人,他虽表面上不在意郑泽年那些话,心里很在意。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小打小闹的仗体现不出水平。他半闭着眼睛,脑海中如电影的片花,不断闪烁出一幅幅不尽相同的画面。过了好一会,他的眼睛终于恢复正常。
“将这里的粮草转移,要是粮草多,可以运些给我们,我们带来的粮食只够用几天了。”虞允文让刘病愈说计,没想到他想了半天,一开口就要粮草?见他又停下,虞允文点点头:
“我们的粮草充足,等会就可以运些给你们,你为何要我们将粮草转移?”
要是没有第一句,可能郑泽年又要多想了。
“岸上只拿五六千人守,最好搞个窝里斗的反奸计,这样少兵才不会有人怀疑。将这里送给他们占领,左右江上各拿五六千人,待他们登岸三四万人后,才从左右杀出来,那时想必江面上的敌军更多。大军遇袭,登岸的敌军不可能见死不救。他们一定会返回江上,从岸上撤退的人再陆续杀回来。
这样一来,在对岸的敌军应该只有四五万人了。我们从他们后方杀来,来个杀人放火,烧了他们的军粮。那时他们士气大降,人心惶惶。就算有完颜亮在,也难让他们恢复正常。虽不敢说能将他们全留下,留下大半应该没问题。”
大家都听呆了,刘病愈的计策连沈大牛也能听懂,他们当然能。虞允文不愧是名臣,很快清醒过来,叹声说:
“以前只是听说刘将军计谋无双,今日才知道,将军之智,绝不在诸葛子房之下。我们就按将军说的做,定能一战定乾坤,说不定还能将完颜亮留下。只要将完颜亮留下,金国群袅无首,我们说不定能收复中原。”
“将军之计,简直令人拍案叫绝。”秦兴双眼冒星星看着刘病愈,连一直未开口的新盛也说:
“难怪刘将军说能灭他们大半,按此计做,灭大半一定没问题。”
郑泽年没好意思夸奖,但看刘病愈的眼神比起刚才,已大不一定。刘病愈被夸得更不好意思,听虞允文的话,好像他们还不知道金国现状。
“金国已经换皇帝了,完颜雍趁完颜亮领军南攻,已经在燕京称帝。好像很成功,没听到什么人反他。”
这个消息没让虞允文呆一会,给刘病愈介绍:
“完颜雍也是金国皇氏正统,没多少人反对也正常。此人很不简单。他的领军之能,可能比不过完颜亮,是个很了不起的内政之才。金国在天灾**之中,也能有实力攻打我大宋,此人功不可磨。他当皇帝,比完颜亮对我大宋的威胁还大。”
虞允文的话,刘病愈没有怀疑,他没在完颜雍上面耽搁时间:
“所以完颜亮才会急于渡江,你们可知道,他们大概多久才会攻过来?”
“他们准备的时间已不短,想来也要不了多久,”虞允文看了眼外面,此时天色还未亮,对刘病愈说:
“我们现在就装粮草运到雁塔山,免得天亮惹人怀疑。刘将军暂时不要走,我们再将刚才的计完善一下。”
……
刘病愈这个阴人和虞允文几人一番商量,快天亮时,又来一个叫马
树业的中年将领。天亮后大家刚吃完早点,一个士兵来报:
“大人,金国那边派人求见。”
“两军对垒搞得如此友好?”要不是虞允文,刘病愈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暗箱操作?可能怕他误会,虞允文说:
“两天前金国大军才全部赶到对面,他们一来就派人来劝降,我怕你们不能赶到,说大家要商量一下,让他们两天后再来。”
刘病愈有些惊讶,在他的认为中,虞允文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没想到还会使用这种拖延之计?
“这是个机会,”刘病愈看了眼几个将领,将目光落到开始对他不感冒的郑泽年身上:
“到时郑将军和虞大人,在金使面前演一出戏。郑将军偏向投金,虞大人不答应。过后郑将军再演一出戏,带些士兵搞兵变。这样一来,守采石的士兵减少,也就在情理之中。”
郑泽年脸色有些发黑,他严重怀疑是不是刘病愈在公报私仇?虞允文笑了笑:
“此计甚好,我们也不搞什么苦肉计。又只有这点人,想来完颜亮不会怀疑。”
刘病愈现在长了不少胡须,怕人认出,又想在场看能不能帮些忙,抓了把灰将脸擦得像病入膏肓之人。没过多久,进来一个身穿金国文官服、圆脸短须的中年男子。
“哈尔里见过虞大人、各位将军。”哈尔里打完招呼,在模样比较吸引人的刘病愈身上打量一会,笑脸对着虞允文。
“哈大人请坐,”虞允文很有风度,一点没拿对方祭旗的意思。待哈尔里坐下后,虞允文明知故问:
“哈大人为何而来?”
哈尔里笑了笑,没有嫌虞允文有健忘症之类的:
“我皇仁慈,不忍见宋国众将士徒增无谓伤亡,特命我来劝说诸位大人。上次我来,虞大人说需要两天时间,如今两天期限已到。想来虞大人也是心存仁慈之人,为了众将士着想,虞大人应该有了正确选择。”
虞允文摸了把胡须,起身转向南边行了个大礼:
“要说仁慈,我皇才是真正的仁慈。几番与你金国已达成休战协议,你们几番出尔反尔,我皇却从未主动率兵进攻过金国领土。我们已经想好,皇恩不可不报,家土不可不守。虽只有一万余人,誓与金国抗争到底。”
大营中几人,只有刘病愈听呆了。赵构仁慈?说他吃人倒是真的。他的父皇哥哥死后,他肯定也想过要杀到金国去,将金国上下一锅端。
刘病愈觉得是个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就不算说什么报仇之类的,起码收复中原后,能有更大的地盘、更多的收入,同时也能成为千古一帝。可惜太过昏庸,根本不可能办到。
刘病愈虽给郑泽年说的不多,大方针已给对方说了,郑泽年这种年纪,在许多方面比他更有经验。不待哈尔里开口,郑泽年起身说:
“虞大人,军中万多将士的性命,岂是你几句话就能作主的?”
又多了个发呆的人,哈尔里当然能听懂郑泽年的话,他没想到这个和州老将,会在他之前说这些话。
虞允文更是这方面的高手,转过头瞪着郑泽年:
“郑将军,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私下再说,也可以上奏皇上,没必要现在说此事。”
“虞大人错矣,我认为郑将军说得不错
。”哈尔里生怕郑泽年不演戏了,出声点火:
“人人都只有一条命,这么多将士的性命,又岂是一人能够决定的?如今我大金二十万大军就在对面,比你们整整多出十多倍的兵力。我大金的战力?不说你们也知道。十多倍啊!就算一人只放一箭,你们也撑不了第二回合。”
郑泽年颇为认同,附合道:
“虞大人不过一介文人,岂懂战事?你来后所有事情,皆以你的要求来执行,众将士早就有怨言。大江对面既是金国大军,让大家守在这里,岂非是螳螂挡车,自寻死路?你为国尽忠我们不管,不用拉着我们一起陪葬。”
“一个个都是高手,”刘病愈暗自感叹一句。他有点怀疑是不是郑泽年真对虞允文有气?要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想到这些话?他还在惊讶,又一个不甘寂寞的人站出来。
“我不投金,但也不愿在此寻死。虞大人能不能放我去守历阳,我的家小皆在那里。”
秦兴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能心里很激动,满脸通红,表情很到位。虞允文没有冷落他:
“你的家小在历阳又怎么样?我已经让人去老家,接我家小来此,誓与采石共存亡。让我投金或是逃走,万万不可能。”
哈尔里看了眼两个同志,可能都在气头上,一时没开口,出来打圆场:
“虞大人这又何必?我大金待中原之人如何?想必你们都看在眼里,有能者为王为相皆可。皇上已承诺,只要虞大人同意带兵归附,封为国公,在大金享尽荣华富贵。当然,各位将军也一样,只要归附我大金,皇上绝对有厚封,地位绝对比在宋国更高。”
郑泽年和秦兴一脸惊喜看着哈尔里,对方朝他们轻轻点头示意。刘病愈见马树业也站了起来,将他吓了一跳。这些将领,想必全是在和州的高层。要是所有高层都有投金的意思,那还演什么戏?可能哈尔里马上就劝他们兵变。他连起身也来不及,赶忙开口,开口就是一句千古名言: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败了有死而已,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总比做狗要强。”
这番话说得让大家又惊又奇,前两句让虞允文膜拜,要不是后面几句粗俗没水平的话,他差点就高诵起来。
后面几句太没水平了,刘病愈也是没办法。文天祥也是刘病愈非常熟悉又崇拜的古人,现在文天祥还没有生,将人家的名句说出来?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又岂是无名之辈?他怕哈尔里怀疑,才将后面的话说得如此没水平。
还好刘病愈后面几句粗俗的话,哈尔里以为前面两句是他没读过的古人之言,看向刘病愈:
“这位大人有些面生,是?”
“他叫虞武,是我一个侄子。”虞允文不敢再让他们表演了,对哈尔里说:
“听说你们金国已换了皇帝,完颜雍成了新帝。现在你们这个皇帝,怕是急着回去争夺皇位吧!难怪这么久都按兵不动。一二十万人?我看能有几万就不错了。”
完颜雍称帝不是什么秘密,哈尔里没有奇怪:
“完颜雍这个乱臣贼子,皇上岂会将他放在眼里?你们要是有这种想法,到时只会悔之晚矣。这次我来,是皇上给你们最后的机会,三日后,我军开始渡江,凡不受降者一律处死。”
第一百七十六章 走出雁塔山
时间太紧,采厂矶那边的戏,刘病愈再也无法参演。他回到雁塔山,山下的粮食还未运完。大群男女老少将他围住,一个古稀老者含着泪向他拜下,被他挡住。
“多谢将军,有了这些粮食,我们都能活过这个冬天了。”
刘病愈的手没那么多,阻止不了更多的人跪下。早来一步的徐飞说:
“义端这个畜生,平时非但不给大家粮食,还抢夺大家活命的存粮。不少人只能靠打猎、挖野菜为生。这次运来这么多的粮食,李将军每家按人头,每人发放一百斤。就算不做其它事,过完这个冬天也绝无问题。”
刘病愈听得又惊讶又感慨,惊讶的是虞允文如此大方,不知送了他们多少粮食,要不然李铁枪也不可能每人发一百斤。义端这样的人,真算是将恶人做到极致。现在想起义端被乱刀砍死,刘病愈觉得太便宜他了。
“大家快快请起,大家放心,以后再没人会抢你们的东西了。我们过几天要率军出去办些事,凡雁塔山十六岁以下、四十岁以上的男子,全都留下来照顾大家。另外我还派一百人留下守卫,以后大家就住在这里,自耕自足。要是实在缺少吃穿,过江去找和州官员。我会给他们说,让他们尽量照顾大家。”
众人听完又是一番惊喜,刘病愈没说这些话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刘病愈要招兵。大家生怕刘病愈将能做事的全招走,要是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可能饿死也没人知道。
现在大家不担心了,农家的孩子十岁也能做不少事,六十岁的老人同样能耕田种地。并且刘病愈还要留下一百个绝对劳力,只要没人来抢夺,他们就算不求任何人也饿不死。
“多谢将军。”
刘病愈没在外面耽搁多久,将一群高层招集起来,介绍完与虞允文定下的计,问雁塔山的原始居民:
“从这里走陆路,选择比较隐秘的道,大约多久能到达采石对岸?”
这次雁塔山来的仍是徐飞三人,他们刚才已听到整个计划,知道刘病愈问话的意思,谢青河说:
“这里去采石,多数地方只有一条道。因为这一带的百姓不少,很难保证隐秘。要是行军,一天一夜绝对能达到。”
刘病愈也知道不可能瞒过那些百姓,他最怕的是金军会派出探子在四处打探。探子可能有,但应该不会派多远。现在金军的另一头是建康,这边什么也没有。金军有那么多人,不可能还怕谁会带兵去袭击他们。
想得太多,前后矛盾重重。徐飞说:
“在这一带住的都是宋人,应该不会有人去为金国通风报信,当然也
不敢肯定没有贪图名利之人。要是想防备那些百姓,根本就不可能。除非走水路,还得是晚上。”
“走水路?”刘病愈暗自叹了声,时间不够,现在他们的木筏可能都没搞出几艘。
“三天后金军就要发动攻击,我们没有那么多船,不可能走水路。金军现在的位置你们也知道了,有没有离他们最近、又能藏下两三万大军的地方?”
这话有点不太好懂,三人对望一眼,谢青河回答:
“藏兵的地方当然有,但离那里都不近。”
“有一处地方可以,莲花村。”徐飞的堂弟徐勇说:
“莲花村在一片群山之间,很适合藏兵。离金军之处也不远,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只是我们和那里的人不熟,人家不一定会同意。”
……
第二天下午,雁塔山一带,走来一群十分威风的队伍。这群两千人的队伍,全是骑兵,身着金军军服,由六个身穿盔甲的将军带领。他们走出雁塔山地界后,天色已经落幕。
众人打着火把继续夜行,骑兵的速度绝不是普通行军的速度能比拟。行至半夜,三个将领带着一千个骑兵,朝侧面另一条小道走去。
这一千个由闵盛言负责的队伍有些复杂,他又分出两百个士兵,亲自带领先行。满山遍野寻了个底朝天,天快亮时,他和徐飞来到一座小山头。看着远方升起的千百个灯火,他长长出了口气:
“果然如将军猜测的那样,金军并未派人在较远的地方打探。”
徐飞有些不理解:“将军都已经猜到了,他为何还有那么多担心?”
“将军做事非常小心,容不得半点疏漏。”闵盛言脸色颇为严肃:
“只要有一点怀疑,就要去证实、处理。有时候一点点错误,就会导致满盘皆输。明天过后,后天金军应该就会发动攻击。我们现在已知没有金军探子,可以将队伍押后二十里。”
被教训的话徐飞听懂了,后面的话完全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闵将军,我们就从此地警戒不好吗?前面能堵住那些要过去之人,后面可能观察到金军的动向?退后二十里?一定不能观察到那边的情况。”
这些不是刘病愈教的,他还没有那么多时间。这些是闵盛言自己想出来的,也难怪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观察情况有的是办法,装成附近的百姓、下水装成渔民都可以。此处对于金军大营来说,是个重要位置,我怕他们到时会派人来此镇守。我们的第一任务是阻止百姓走这条路,前后皆可以,没必要在这里冒险被他们打探到。”
徐飞听得大为佩服,刘病愈聪明也就罢了,这么年青的手下也如此聪明?他心里还有些疑问:
“这里的确重要,要是金军派大批人来守,莲花村那边出兵也能看到,岂不是难打伏击了?”
“这是我们的第二个任务,”闵盛言看起来很有信心:
“我们的第二个任务非常重要,当大军的眼睛,让他们能不被金军发觉,在最佳时机插入金军大营。前方在大战,就算完颜亮再小心,也只会派少量的人,占领几处容易观察的地方。我们要装扮成金兵,神不知鬼不鬼将他们干掉,拔掉他们的警哨。”
徐飞深深吸了口气,他们的任务他知道,带来的另八百人,此时由一个叫林瑞的人在指挥。他才认识林瑞几天,听一些人说过,林瑞非常聪明,是天平军中军师级的人物。
他们这一千人,并不止三个将,有王英、熊海生、燕飞等猛将,可以说全是精英,就是为了封锁百姓、助大军偷袭金军成功。说得简单,个中的复杂程度远非他能想像。他本想再问下去,闵盛言已经离开,只得跟在对方后面,退后二十里。
这些山野之地十分好堵截,翻来覆去只有那么几条路。他们分成十组,一组五十人,在山下的主路两边设防。另外五百个精英,又前进十里,在一个小山谷间躲藏起来。
这些人的办事效力,让徐飞大开眼界。没过多久,这个地方的地形出现在纸上。虽不如名家的画,比地图还要好懂。仿佛是从顶上一侧,俯视下面的一幅简易山野图。很快这幅图被临摹成两份,一份用快马送到莲花村。后来徐飞才知道,负责搞这些的人,全属于天平军。中原义军也有,但只是充当打手的角色。
徐飞很庆幸自己能参预到其中来,虽只是带路。在山谷中,他见林瑞拿着一支笔,在新画的地图上点了五个点红印:
“这里到莲花村,只定五个点,就能将情报送到那里。”
徐飞看得懂,五个点全在山头上,他有些好奇:
“这里离莲花村不算近,这五个点传递消息?用什么方式最好?”
“这前面两个点,以挥布旗为号。第三四五个点,以吹号角的方式进行传送消息。”林瑞笑了笑说:
“我们现在要传送的消息只有三种,一是危险,让大军准备应战。二是时机未到,让大军躲藏休息。三是时机已到,让大军出战。传递消息有很多种,比如放烟雾、学鸟兽叫等等。只要不是很复杂的,都可以通过这些来表达出来。”
众人在这里商量,刘病愈已经全准备好,带着几人进入莲花村。
第一百七十七章 莲花村的病
离金军驻扎的江边二十多里外,有一座四面环山的村庄。百多户人家,被八座山围绕其中,很像是一朵莲花,在这片临江之地盛开。
这里虽被八座山包围,通行的路不少,前后左右各有一条人马俱能走的路。这天清晨,从南边山下骑来四人,来到山岔口,被几个男子挡住。
“两位朋友请了,”前方的刘病愈从马上跳下,朝四个男子一礼,问了句废话:
“请问这里是不是莲花村?”
一个看起来有些病态的中年男子,打量四人一眼,此时他们虽穿着普通的衣服,一个个人高马大,除刘病愈,还有沈大牛、付飞和韦康三人。上次去雁塔山,刘病愈没带几个中原义军的人。怕这些人有意见,这次两千先头部队,中原义军有不少人参加。
“这里是莲花村,你们是?”
中年男子看他们的眼神,明显有些戒心,可能是身体有病,回答完弯着腰咳嗽几声,刘病愈笑着说:
“我叫孙安,本想到对面去,没想到这里已被金军封锁。想来拜访一下韦长清韦老先生,与他商量些事。”
“你认识我们族长?”
刘病愈哪认识这里的人,他只是听谢青河说过,莲花村的几个高层,这里几乎全村都姓韦。原本想喊谢青河一起来,义端占领雁塔山后,周边这些村寨都被义端得罪尽了。雁塔山的名声很差,怕带来人家更不买账,只好自己来打头阵。
“有过一面之缘,听朋友说,韦老先生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就算没什么事,也要来此看看。”
中年男子眼神转为正常,放下戒心:
“你们的运气不错,那些金兵居然没为难你们。前些天就有金兵来,说这期间不得下江,更不得靠近他们的大营。谁要是违反,抓一个杀一个。你们去吧!族长在家。”
刘病愈松了口气,他原本没必要如此。主要是怕莲花村有金兵驻扎、或是有金兵探子之类的。要是贸然带人闯进去,村民不配合不说,还会将金军招来。
里面像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几百间房屋集中建在中间。四周还有不少田土,要想封闭这里,四面八方都得派人守。当然、也可以将大家集中到中间建筑内。刘病愈打量一会,朝中间村落走去。
一路上碰到的人很奇怪,一个个脸色不发黄就发黑,就连小孩也捂住嘴不断咳嗽,声音听起来很不正常。一个成年人担一挑水,走得也有气无力。他们说明来意后,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健康的年青人带领下,来到一座石墙围着的院落前。
“这里就是族长的家。”
“多谢兄弟,”刘病愈谢过,没让自己动手。年青人跑进去,没过多久,出来又一个年青人。
新出来的年青人长得很结实,身体并不显胖,肌肉十分精悍。肤色较黑,双眼大而有神,打量他们一会问:
“你们是谁,找我爷爷何事?”
刘病愈从雁塔山来,还带来两坛酒,此时这两坛酒被付飞提着。刘病愈看了眼酒,意思已经
很明显了,对年青人说:
“久仰韦老先生大名,一是来看看他,二是来和他商量些要事。兄弟尊姓大名?要是你能作主,我给你说也是一样的。”
刘病愈怕这年青人东拉西扯耽搁时间,才有此一说。年青人果然没好意思再问,侧过身:
“我叫韦刚,你们跟我来。”
韦长清的形象有些出乎刘病愈意料,看样子至少有七十岁,又矮又瘦。满脸皱纹,坐在椅子上也有些精神恍惚。在他旁边有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下巴长着一笼黑须,长着一对单凤眼,看起来像个文人。只是同样长着一副病态,待他们拜礼完,男子说:
“我叫韦镇海,父亲病还未痊,就不在此相陪了。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
刘病愈看了外面一眼,带着几分神秘问:
“最近村中可有来此长住、到现在也没有走的人?”
刘病愈这个样子,让旁边的韦刚也有些紧张。韦镇海回答:
“没有,孙兄弟问这是何意?”
“江边的事情,想来你们应该知道吧!”刘病愈有些想不通,金兵为何没将这里占据?莲花村的位置非常好,就算金兵用来当军资囤积之地也可以。他们完全可以将这里的人追走,用来存放军资。
“现在金国十几万大军在江边,很快就要和对岸的宋军交战了。这里离江边太近,一些人可能会怀着某些目的来此。”
韦镇海盯着刘病愈:“我莲花村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你们到底是谁,来此有何目的?”
刘病愈实在等不得了,他本想再打听一下,有没有人来这里。其他人来不要紧,就怕金国派探子之类的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递给韦镇海:
“韦先生不说,我也不追问了。我们是大金将士,为了以防这里被外人利用,从今日起,这里由我军暂时管理。所有人只准进不准出,待我们渡江后自然会撤走,还大家自由。”
韦镇海呆呆看着手中的铜牌,一面写着“大金朝天卫”,一面写着“骑兵营统领孙安”。这块官牌是刘病愈让人仿造的,上面的一些花纹,要是非常熟悉的人,一定能看出有问题,他不相信韦镇海有这个本事。
韦镇海的脸色变得有些不正常,旁边的韦刚说:
“我莲花村离江边几十里地,岂会被人利用来对付你们?你们来这里,就不怕将病传染给你们?”
这下轮到刘病愈大变脸色了,赶忙从椅子上起身,退了几大步。他现在才回过神来。一路碰到的人,全都像瘟神似的,一个个不断咳嗽,显得有气无力,原来这里的人有传染病?难怪金军也看不起这里,让他们不能靠近江边。
“你们得了什么病?”
韦镇海将要说话的韦刚打住,将牌子还给刘病愈,刘病愈居然没敢接?沈大牛一把将其抓过来,大言不惭说了句:
“什么病在我身上也没用。”
“唉!还是前几月的事了,”韦镇海咳嗽几声说: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村里的泉水突然变黄,没过几天,陆续有人发烧咳嗽,食欲不振,全身无力。找了好多大夫来,各有各的说词。有些说是痨病、有些说是伤寒,甚至有些人还说是瘟疫。全村找不出几个完全健康之人,有些身体单薄的村民扛不住,陆续去了。”
同来的付飞和韦康也被吓到,他们被传染死就死了。要是带到军队中?绝对是灭顶之灾。两人看了眼喝了一半的茶水,恨不得就在主人面前将茶杯砸成粉碎。付飞对在发呆的刘病愈说:
“将军,我们走吧!”
刘病愈正在想事,生病很正常。生的病连许多大夫也检查不出来,连在后世也正常。现在的人对传染病认识不够,金军怕惹病,没动他们,只让他们不能靠近江边很有可能,但有一点不太正常。
刘病愈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人不少,大致和谢青河介绍的莲花村差不多。都已经几个月了,这些人还待在这里送死?就算老人有死在家乡的想法,年青人、小孩这些不应该是这样。以其待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出去,可能还有一点生机。他不相信这里的人如此伟大,宁可封村,也不出去传染给别人。
“这附近只有你莲花村才有此病吧?”
韦镇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是几声咳嗽:
“说来也怪,看来是老天降灾,只为惩罚我莲花村。没听说附近别的村有此病,唉!我们为此做了几场法事,诚心在祖祠祷告。也不知什么时候老天才将此病灾收了,还我全村人健康。”
刘病愈从不信神信鬼,虽然他来这里无法解释。就算莲花村人再伟大,大家开始不知情,一定有往来,这种传染病只有莲花村才有?他心里很是怀疑。
“照这样看来,应该是你们水质出现问题。你们怎么不搬去其它地方?换一个环境,远离毒水,病很有可能会好。”
韦镇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声音也冷淡不少:
“我们怎能出去害别人?那些守村的人也不知怎么搞的,居然将你们放进来?大家宁可死在家里,也不愿出去祸害他人。”
“出去不一定要祸害人,可以去一些无人的地方,带些吃的穿的,只要有水就行。”刘病愈的罗嗦,连付飞两人也很惊奇:
“虽然出去会吃苦,毕竟命重要。你们全在这里等死,可能会招致灭族之祸。以后这房韦家的香火无人继承,这是最大的不孝。就算你们不介意去死,有何脸目去见列祖列宗?”
大家都很佩服刘病愈,在这样的环境中,不撒腿逃路,还能为别人考虑?韦镇海被他问烦,回答更加冷淡:
“你说得不错,可惜现在不能出去。你们的人曾来警告过,不准我们出去。待能出去后,我们一定会去其它地方避避。”
“哈哈哈哈,”刘病愈一阵大笑,他虽只有六七分把握,这里根本没有传染病。等不及了,进行最后一次试探:
“好高明的计,闹出瘟病,这样一来,金军再怎么需要此地,也不敢来此找死。”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采石之战前奏
初冬的江面,泛起一层浅浅的白雾。一轮红日从山间钻出,射出亿万道光芒。对于无所不在的光芒来说,任何的烟雾皆如浮云,无法阻止它的光和热。阳光很快将白雾驱散,照在江面上、也照在两岸的将士身上。
今日站在刘病愈昨天位置的是林瑞,在林瑞四周,还有十多个士兵。这些士兵皆扛着一面面比人还高的大旗,在地上还有些号角。为了掌握最佳的出兵时间,刘病愈专门派林瑞在这里负责,让他有幸见到采石大战的整个过程。
在下面两岸,两边的人完全没有可比性,在他这边北岸有十多万大军,对面的南岸只有几千人。犹如阳光与白雾,如果发生碰撞,可能瞬间就会被吞没。
此时在北岸十多万大军前方,一条条小船和木筏,将林瑞能看到的沿岸全部占据,一直摆放到岸上。很像傍晚在沙滩上的螃蟹,多得令不数不过来。过了一会,从内寨中冲出数百骑,朝岸边奔去。林瑞果断下令:
“摇黑旗。”
八个士兵走下山顶,没过一会停下,在面朝莲花村方面,摇动手中的黑旗。没过多久,从莲花村的山头,冲出一串长长的队伍。
“哈哈哈哈,”今天的天气不错,完颜亮的心情也非常不错。他骑在最前方,没人敢超越他。
“还剩几千个兵将,拿什么跟我斗?虞允文这个不识军事的穷酸,传令下去,尽量活捉他。我要让他天天跪在我面前,做我一世的奴才。”
在完颜亮后面,还有一群将领。几个将领互望一眼,还是完颜元宜的胆子大些:
“皇上,他们一万八千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少了大半,恐怕其中有诈。”
还好完颜亮的心情非常不错,没有灭掉他的兴头,饶有兴致问:
“你说他们会有什么诈?”
完颜元宜停了半晌才回答:“宋国水军不弱,他们有可能会与我们水战。要是我军攻击时,他们突然从左右杀出,我军会受到很大损失。”
“这些朕考虑过,”完颜亮沿岸指了一圈:
“就算他们在哈尔里面前演戏,找借口藏兵又如何?上万条船和木筏,他们要是敢冲过来,犹如自投罗网。想打伏击?还未冲近就会被我军发现,除非他们能突然出现在我军面前。”
在完颜元宜旁边姓徒单的老者,叫徒单守素,是完颜亮封的行军总管。他也是金国名将,因为牵涉到自身的责任,他不得不出来说几句:
“皇上,还是要小心为好。我军不善水战,船只也比不过宋军。要是他们用……”
“够了,”是个人都有脾气,完颜亮火了,瞪了徒单守素一眼:
“对面只有几千宋军,就算我们只冲几千过去,也能将他们灭了。他们的主营都被我们占领,两岸再无立足之地,拿什么与我军斗?休要再多言,再敢蛊惑军心者,定斩不饶。”
因为皇位被夺,完颜亮的脾气大得惊人。他搜刮来的那些美女,和一些服侍他的太监,被他杀了不少。这种情况,谁还敢主动找他说事?他也很少招大家谈。今天大家见对面只有那点人,原本
想和他商量,看如何打这一战。现在下了个定斩不饶的命令,没人再开口寻死。
完颜亮带着众将,来到一个长台前。长台上铺着一块黄布,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上面摆着一些香烛,还有一个完整的牛头、一个羊头和一个猪头。众人纷纷下马后,完颜亮问旁边一个身穿喇嘛僧服、圆脸高胖的中年喇嘛:
“赫禄大师,今日是吉日,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皇上,吉日配吉时,方才最佳。”赫禄大师朝完颜亮行了一礼: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是吉时。那时祭天祭江才是最佳。皇上定能战无不胜,一举攻下临安。”
这些话完颜亮喜欢听,不过还不是最好,他纠正:
“不是一举攻下临安,朕要一举攻下整个宋国。朕要成为万古一帝,超越三皇五帝,建立永不败落的大金帝国。”
完颜亮说到激动处,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脸越红。周围的人会意,很整齐全都向他跪下。没有事先商量,说话不可能一致,徒单守素先领头:
“皇上定能成为万古一帝,建立永不败落的大金帝国。”
徒单守素还是没敢将“超越三皇五帝”说出来,金国已经逐渐被汉化,三皇五帝、孔子之类的同样是他们的圣人。就算完颜亮能当万古一帝,对于许多人来说,仍然比不上那些圣人。
“皇上定能成为万古一帝,建立永不败落的大金帝国。”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对面的宋军听到,远处山上的林瑞也听到了。只能用极为壮观来形容,让林瑞的眉头也多了几分愁绪。
这些话虽少了超越三皇五帝,完颜亮还是很高兴。他以前并不是暴君,完颜亮的文化在众金帝中,算是非常高的。知道自己说得太过,朝众人挥了挥手:
“我君臣共同携手,为梦想而奋斗。”
没过多久,赫禄大师大喊:
“祭天开始。”
左右早就站好的锣鼓唢呐队伍,对着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受中土文化影响,金人也很信这些。在出征之前,一些人还要看期辰。可能因为这种场合很鼓舞士气,又加之要过江。完颜亮也搞这一出戏,专门派人从建康将乐队接来,为他们大战打气。
这的确很鼓舞己方士气、贬低敌方士气。远在对岸的宋军也能听清楚,虞允文看了众将领一眼,发现这些人脸色发白,有几人的额头上也有些汗水。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虞允文突然哈哈大笑:
“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有心虚无把握之人,才搞这些东西以慰其心。要是有把握,何必搞出这一套来?完颜亮也知道自己此战不利,不过想求些心里安慰罢了。我有一事要告诉大家,除马树业、新盛二位将军,我们还有大军相助。”
众将呆了呆,不是因为虞允文开始那些话。金国十多万大军,他们全加上才一万八千人。人家求神拜佛是心虚无把握?求心里安慰?这些鬼话谁也不信。
在场之人,只有一两个才知道所有计划。刘病愈走的时候就说过,尽量不要让更多人知道。郑泽年、秦兴那天演得太好,说
的话也非常到位。刘病愈小人之心,他很怀疑在宋军中,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人。
所以只有当天在场参预的人才知道,现在已经没必要隐瞒了,一个身子有些单薄的中年将领,抢到发言权:
“虞大人,我们还有援军?他们在哪里?”
虞允文看着一个个脸色转为惊喜的将领,暗自摇头。大多数人对这一战没信心,就算大家已知道马树业、新盛两人在左右埋伏,也没起到多少作用,该没信心的还是没信心。
“天平军刘病愈刘将军,你们可知道?”
“刘将军来了?”刘病愈夜来此地大家并不知道,那天见过刘病愈的士兵被严厉警告过,绝不准泄漏半点消息出去。一个胖胖的年青将领问:
“是不是以前的山东义军?他们能带来多少人?”
虞允文白了年青将领一眼,要是凭人多,再来两个刘病愈也打不赢金国:
“刘将军带了好几万人来,现在正埋伏在金军的后面。待这里大战打到紧要关头,他就会带兵冲出来,火烧军营,就连完颜亮也恐难幸免。”
虞允文虽没说到底多少,好几万人?起码有五万以上才能称为好几万,**万也可以这样称呼。虞允文的声音较大,连听到的士兵也异常惊喜。刚才说话的中年将领说:
“太好了,听说刘将军智谋高深,山东义军战力不在金军之下。有他们相助,并且是打伏击,此战我军一定能大胜。”
士气很快就被提起来,虽然对岸的音乐仍源源不断传来,大家仿佛有了免疫力,一点不为所动。正在大家斗志昂扬时,那个胖胖的年青将领又问:
“埋伏在金军后面?可能吗?金军那么多人,他们怎么能不被发觉?”
“林将军?”虞允文很想将这个不懂事的年青将领一脚踢下江。被他一说,原本已胜利在望的将士,又有不少人露出怀疑之色。
不要说这些人怀疑,虞允文也非常怀疑。刘病愈说他到时候,会从金军后面杀出。要把握这个时间非常困难,也只有埋伏在后面才能办到。对面虞允文虽未去过,但已经听熟悉的人说过。
在金军大营的后面,有一个莲花村。虞允文和新盛几人讨论时,新盛还说要是刘病愈埋伏,莲花村是最佳的藏兵之地。只可惜那么好的位置,金军绝对不会留给刘病愈。就算完颜再笨,也会自己用来做军资囤积或驻扎之地。
所以这个姓林的将军一说,虞允文十分恼火。怕发火更被人怀疑,露出一点笑脸:
“刘将军的故事,想来你们也听过不少。他每次皆是用计,每次都能成功。你们说他要是想埋伏在金军后面,能不能成功?”
大家呆了片刻,很快不少疑心的将领,再次露出惊喜之色,中年将领说:
“我听过刘将军的许多事,的确他每战必用计,用计皆能成功。我们虽想不出来他要如何埋伏在金军后面,他一定有办法。”
终于又将大家的希望拉回来,正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道喊声:
“虞大人,他们要进攻了。”
第一百八十章 采石之战(一)
完颜亮的祭天和祭江神大典搞完,他已经迫不急待了。和刘病愈开始想的大有出入,两千条船和木筏,运输两万个先头部队。在一个叫完颜义的中年大将带领下,开启采石之战。
锣鼓唢呐声音结束,更大更令人振奋的战鼓声传来。咚咚之声仿佛如有形之物,很快填充到大江两岸。众金兵划着两千条船筏,在江面上泛起一层层浪花。只看这阵形,就让林瑞眼睛一亮。
开始还是个长方形阵,越划越乱,后来根本不成阵形。大家仿佛在搞龙舟竞赛,一个个争先恐后冲向前方。
令林瑞大为可惜的是,宋兵前方虽有不少小船,没一个士兵坐船迎敌。这些船居然被宋军用来,阻挡金军登陆的工具。全部挤在江边,金军要想登陆,就得从这些船上爬过来,或是将船移开。
不过还好,宋军在沿岸布置了几排防线。没过一会,宋军那边的战鼓声传来,划得最快的金兵,已经进入有效射程范围。
“射击,”宋军中一个中年将领大喊一声,最前排的弓箭手,射出早已搭在箭弦上的利箭,划破无形的战鼓声。数十支箭,射到十人的小船上。
每艘船筏上,基本上是十个兵将。还算这些金军比较聪明,开始由大家划,快到有效攻击范围后,改由后面两人划,前方八人,两个拿盾,六个拿弓箭。百多支箭,有数十支射到小船上。
这艘船是很普通的五板船,没有顶篷。前方两个手拿盾牌的士兵,将自己和后面两人护住了。另外四个拿弓箭的战友,每人身上中了好几支,很干脆地死去。
宋军的战力虽不怎么样,经验还是有。并且大家得到刘病愈率好几万大军相助之事,都很有信心。第一批射完,第二批飞箭接踵而至。又干掉三人,包括两个划船的金兵。
船上只剩下三个金兵,其中就有两个是盾牌兵。三人不敢逃,只要他们敢调头划回去,就算不被宋军射死,也会死在自己人手中。没办法,两个盾牌兵捡起战友的弓箭,一支未放,第三波箭射来,全倒在船上。一艘装满死人的船只,孤零零朝下游飘去。
射死的人不多,但为宋军开了个非常好的头。众人士气大增,很快又有十几艘船进入射程范围,大家使出全身的劲,朝各自的目标射去。
当然,金兵也不是傻子,第一艘船没能回击,这十几艘船回击的不少。一时间双方的箭在江面上飞来飞去,有些金军习惯在马上射箭,但不习惯在船上。准头力道大受影响,倒下去的金兵比宋兵多出好几倍。
不少金兵没能倒在船上,给江中增添了一朵朵不小的浪花
。清澈的江面很快出现一片片红云,飘浮着的箭和尸体越来越多,将这条养活无数人的长江,污染得浑浊不堪。
在金军这边,完颜亮为了看得更清楚,专门为他搭了一个丈多高的木台。和他手下一些大将,在上面边喝茶边看热闹。没看一会,见自家船阵,从方阵变成混乱的鱼鳞形,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见几十条船,装载着尸体,被江水带到下游,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朝船队中间一艘有两层楼阁、十余米长的楼船大喊:
“完颜义,你这蠢货,朕要砍了你的脑袋。赶快重振阵形,给朕杀过去。”
完颜亮这点声音哪够,不要说鼓声和喊杀声,就算什么声音都没有,在江中间的前锋完颜义也听不到。这种事挥令旗也没用,军中的令旗只是如进攻、撤退、变换阵形等等。现在不是变换阵形,是让他将阵形重新整理好。
还好完颜亮的亲信李通不笨,对完颜亮说:
“皇上,你要说的话可以教大家,由众将士喊,他一定能听到。”
这个主意不错,很快在唯一一艘小楼船上的完颜义,听到一道惊魂的喊声:
“完颜义,你这蠢货,朕要砍了你的脑袋。赶快重振阵形,给朕杀过去。”
就算没有这些催命的声音,完颜义也在调度。他一时没更好的办法,这些兵将本就不是水军,以前从未训练过,现在才在这里训练几天,哪能在水上给完颜亮保持完美的阵形?有些士兵,连对水的恐惧也未能克服。
完颜义身为大将,有个聪明的军师,旁边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说:
“将军,宋军只有那点人,不敢下水来对战。我们可以靠近射程之前,将船并成一排前进。这样不但能增加船的稳定性,攻击防御力也能大增。”
这个方法不错,只是在江面上搞连锁船?他问:
“如何能将船连锁?我们连条绳子也没带。”
“下令让大家返回去,带上绳子再来。”老者见他有些怕,劝道:
“皇上要是知道,也绝不会降罪于你。连锁船的好处,他只会赞赏。”
岸上的威胁声仍在一**传来,可能怕完颜义听不到,完颜亮并未下令停止。很快他见顶上前方的船,调头朝这边跑,气得脸色发红。还未骂出声来,见完颜义的船也在调头,一艘艘船仿佛被对岸的大风吹过,一排排竟全都调转头,朝这边划来。
“啊!”完颜亮发出一阵恐怖的叫声,周围的臣子慌作一团,纷纷上前问候:
“皇上你怎么了?”
“滚,都给朕滚,朕要杀了
这些乱臣贼子。”完颜亮面若疯癫,皇冠也歪在一侧,头发凌乱,这种心里素质让几个大臣暗自摇头。徒单守素说:
“皇上,完颜将军再怎么,也不敢令所有人逃回来。他应该是想到、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返回来整顿。”
徒单守素的话仿佛是一剂良药,一下子就将完颜亮的疯病治好。完颜亮并不笨,只是皇位被抢,才会变得如此。他还算坚强了,要是换成其他人,可能不被气死也会真疯掉。
“徒单爱卿说得有理,让他们退回来,朕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临阵撤退的理由。”
在对面的宋军也蒙了,他们虽然大胜,但杀的敌军,算起来还不到一千人。并且他们也有伤亡,就算只这样耗,十几万人也能将他们耗光。
“虞大人,他们为何要撤退?”
在场的将领大多不是很聪明之辈,一个年青将领问虞允文。虞允文面色有些凝重,想了想说:
“他们怕是想到什么应对之策了,大家小心应付。”
完颜义匆匆跳下船,跑到完颜亮面前。根本不敢等对方问候:
“皇上,臣想到一法,可以增加我军水上战力。”
“爱卿快说,”完颜亮将完颜义扶起,一对红眼定在对方身上。
完颜义松了大口气,指着江面:
“我军时间短,还未适应在江上作战。绝对无法保持阵形。可待我军快划到射程时,用绳索将船筏固定住。一来可保证船的稳定性,二来可让阵形保持一致。犹如在岸上射击,宋军绝难占上风。”
“好主意,”不待完颜亮点头,徒单守素赞道:
“连锁船在水上的优势,完全可弥补我军在水上的劣势。皇上,此方法一定可行。”
完颜亮现在脾气不但暴,疑心也很不小。他作为一个皇帝,看的书绝对比那些科举书生还多。三国火烧赤壁的故事他当然知道,有些拿不定主意:
“连锁船的好处的确很多,要是他们用火攻怎么办?”
在周围的不是大将就是大臣,知道完颜亮想的什么,徒单守素说:
“皇上,他们的船全摆在前方阻路,哪来的火?就算他们在岸上放火箭也没多少作用。我们使用的全是小船,江面上也比不得陆上,很潮湿。火箭还在空中就会熄灭,就算落到船上,凭如此潮湿的小船,绝难烧得起来。”
所有的担心都已去掉,完颜亮再无顾虑,再次发出一道宏亮的声音:
“好,一切就拜托完颜爱卿了。待攻下采石,朕定会重重有赏。”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采石之战(二)
对岸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在山顶的林瑞见金军装了不少绳索,担忧说:
“糟了,他们想到将船连锁起来,看来岸上的宋军抵挡不了多久。”
对面的虞允文,见金军再次气势汹汹杀来,在百米开外陆续停下。心知不妙,将他们的重型武器抬出:
“摆重弩,用重弩射击。”
上百架重弩,被士兵抬到岸边几排士兵后面,每排重弩各有三四个士兵,对面还在捆船,上百支重弩带着一阵阵呼啸声,射向百米外的金军。
“啊!”一个弯下身子正在绑船的士兵,被臂粗的弩箭射中左腰,撞上后面的士兵,连撞两人才停止。重弩的准头虽不好,百多支重弩,射中二十几支,射死撞伤数十人。伤亡的人虽不多,但给才恢复士气的金兵,增加了不小的心里压力。
在后面观战的完颜义气得脸色发紫,开始宋军没动重弩,他将这事给忘了。要不然也不会离得如此近,让士兵在射程范围内绑船。此时正在绑船的关键时刻,让大家退回来可能会前功尽弃,他的老者军师说:
“将军,下令所有船只全顶上,靠在第一排后面,将所有船只连接起来。就算第一排尽毁,不会影响后面的队伍。后面的队伍,可以跳到前排的船只上,不影响我们攻击的速度。”
重弩威力虽大,一是少,二是准头不够。虽不断有金国被射中,还是无法阻止他们将船连锁。虞允文叹道:
“早知道就多准备些火油,让大家注意,尽量多杀敌人。待敌人快接近阻挡的船只时,将重弩的弩弦取下带走,不能留给他们来攻击我们。”
损失三分之一的金兵后,第一排两百艘船筏终于被绑好,这些金兵并未立即冲击,全爬在船上躲防。待后面的船筏全都绑好后,一个颇为齐整壮观的长方形船阵终于组好,缓缓向前移动。
岸上的完颜亮终于一吐胸中郁气,接过两只大鼓锤,亲自擂鼓为前方兵将加油:
“攻击,杀光宋兵。”
连锁船的好处体现出来,金军冒着重弩进入弓箭射程后,一排排颇为齐整的弓箭,在空中与宋军射来的箭雨交叉而过,双方的伤亡大增。宋兵得到命令,边打边退,只有水寨中的宋兵顶在前方,依靠建筑边防御边射击。总的伤亡,金军还是比宋军多出不少。
很快金军逼近阻挡的船只面前,完颜义的军事才能并不低。他没有急于让士兵分开那些船只,前几排的金兵朝岸上齐射,如一阵狂风箭雨,斜斜袭卷到岸上。岸边三十米之内,很快被他们清空。他再派出懂水性的士兵跳到阻挡的船只上,将船逐一带过来,让船上的士兵跳到小船上划到岸边。
“皇上,我军已登上岸。”完颜元宜的眼力非常不错,见第一个金兵登上岸,跑到完颜亮身边报喜。完颜亮可能打累了,将鼓锤递给鼓手,下达第二个前进的命令:
“徒单爱卿,你率五万人过江,稳固对岸后,朕亲自
率大军渡江,踏平宋国。”
虞允文再也没办法阻止金军上岸,他们算是大胜,损失了一千几百人,但金军的损失更大,起码有四千的伤亡。
此时他们已经退到左右的山上,南面的地形,和北面差不多,左右是山,地盘很大,不能阻止金军从缺口处通过前方。要是金军想清剿他们,还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行。
完颜义的确想一鼓作气将他们剿光,登上岸下达一系列命令后,对老者说:
“我率一万人去攻左右山上的宋军,彻底将他们清光。你在这里接应大军。”
“不可,”老者看了看前方的山:
“左右山势较陡,他们占据上面。我们强攻会有不小损失。”
完颜义颇不以为然:“岸上比不得水里,就凭这些宋军?一万人足以将他们剿灭。要是等大军过来,这个功劳怕不会落到我们身上。”
老者摇摇头:“我们只要紧守住宋军水寨,接应好大军,就是最大的功劳。他们在上山要不是走,完全是自取灭亡。待我大军到来,不放一箭,就能轻松将他们堵死在山上,何必要徒增伤亡?”
徒单守素的军事能力,还在完颜义之上。他因为是运人过去,没有搞什么连锁船。但左右各派出数艘船打探。前方的大军刚过江中心,左边传来一阵大喊:
“将军,有大批宋军战船过来了。”
声音刚落,右边也传来相似的声音:
“将军,好多战船朝这边冲来了。”
这些事虽在意料之中,还是让徒单守素有些紧张,旁边一个中年将领说:
“将军,来此的战船,应该是宋军消失的那一万几千人。我军现在的大小战船有四千艘,他们那点人,能有多少战船?不如暂时不渡江,每边各派一半的船迎击。”
徒单守素还在想,派去左边打探的船只如受惊的兔子,狼狈逃回。不敢再拖延:
“原本最好的方法,是让中军全部到南岸。让他们在江面上空巡游,只要占据两岸,他们只得无功而返。唉!我军没带粮食,他们此番定是有计划而为,宋军营中必无多少粮。一旦江上被他们封锁,我南边的将士危矣!算了,就依你之计,左右各派一半的船只迎敌。”
徒单守素很不想在江上与宋军大战,但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行军,不过带了些干粮。要是不理会江上的宋军,两顿吃完,大家都得饿肚子。
四千船筏不再前进,从中间分开,朝左右迎去。看到这一切的完颜亮并未发火,他已经看到左右的情况,先惊后喜。冷哼一声说:
“左右加起来也不过几百艘船,就算你是大象,也难逃被群蚁咬死的下场。朕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死的。”
完颜亮乐观,一些大将并不乐观。左右各有大概三百只船,这三百只船,小半是有帆的海鳅船,皮黑如牛,下面半截毫无缝隙,分明是用铁皮包裹。长有两丈多,高也
有四五米。
海鳅船上的人不多,大概只有十几个士兵。这种船在南方虽不算很大,此时在他们面前,犹如巨无霸。他们的船与之相比,真如完颜亮形容的那样,像一只只蚂蚁。
其它船大半是楼船,船上的人更少,每只船上只有七八人。但气势极为不弱,左右的船阵一样,是一个锋矢阵形。前方由海鳅船开路,后面是楼船和大型渔船。人家这些船根本没用绳索捆绑,阵形不比陆地上的差,十分齐整。他们的船虽多,还未接近,在气势上就差了至少一筹。
“用力擂鼓,为我大金将士加油。”
北岸的鼓声如雷,令人热血沸腾。在南面左右的山顶上,虽也有几面鼓,完全被北岸的鼓声盖住。但这鼓声不分人,江面的回音又不小,所有人都能听到。宋军听到耳朵里,同样是热血沸腾,仿佛金军的鼓声,是在为他们加油。
在左边负责的是新盛,新盛是员猛将,本就是水军将领。他亲自坐在最前方的一艘海鳅船上。他们这艘船的人最多,加上他的亲卫,船面上有三十几人。他这艘船还安排有一面大鼓,他来到立在中间的战鼓前,鼓如巨盆,在一对拳头大的鼓锤敲打下,发出阵阵轰雷声。
海鳅船并非只借风帆行动,在下面的船舱中,还有十多人在奋力划行。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沿岸的渔民。虞允文一番劝说后,他们愿意来助宋军一臂之力。
宋军船阵的速度很快,在双重使力下,很快接近弓箭攻击范围。不用船上的负责人提醒,所有人一手提着武器,一手拿着盾牌,没过一会,从前方冒出一阵黑点,瞬间飞到船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钻木声响。
徒单守素亲自在左边负责,他虽是金国名将,以前并未打过水战。见一排排箭雨射向宋军战船,一些箭插在船身上,船身太大了,不注意看根本看不见。大半的箭虽飞上船上,上面的人开始举盾牌,后面可能感觉到箭太多,举盾牌都不保险,全消失在他们视线里。他知道,这些人应该蹲下,藏在船墙边。
徒单守素终于慌了,宋军根本没有与他们对射的意思。两泼箭射完,第一艘海鳅船,撞上最前方的一艘小渔船。
“砰,”徒单守素在后面也能听到碰撞声。他站在楼船顶上,能看得更远。小渔船犹如江中的一片浮叶,被海鳅船撞得人仰船翻。船上的十人士兵,他只看见四人在水中挣扎,有六个不知所踪。被如此大的巨力撞翻,水中的四人也没能坚持多久,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
海鳅船犹如大象进入蚁穴中,根本没有停顿的意思。速度未受多少影响,疯狂撞击着金军船队。很快宋军的船阵,深深插进他们的船阵中。
宋军船阵发生改变,原先的锋矢,变成三个锋尖阵,中间的海鳅船未改变,左右两边的海鳅船沿着边缘,如两颗钻头,将边缘的船筏纷纷撞翻。
“不好将军,他们想包围我们,快让大家撤退。”
第一百八十二章 采石之战(三)
林瑞在左边的山峰上,怕被人看到,他已经爬到一棵上,看得很清楚。他也是第一次欣赏水战,大宋水军的表现,令他非常惊讶。
宋军在阵形调度、相互之间的配合很到位。每只船上的人都在防御,根本不与金军对射。林瑞知道,这些人是怕有金军爬上来,在船上防御。一般战船在转头时,容易被小船上的金兵爬上去,虽打退金兵,他们难免会有死亡,这样的战果非常值得。
左右都一样,不是一只,一大群大象,在蚁群中疯狂践踏。撞多了,就算海鳅船可能也有损伤,但绝不致命。几艘大型渔船损毁太严重,船上活着的宋后,纷纷跳入刺骨的寒流中。
战斗到这个时候,没人再惜船只。无论是海鳅船还是渔船,都在四处找敌船撞击,就算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在北岸上的完颜亮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惨败,一脸铁青,扫了众臣一眼,目光从完颜元宜身上移开,对一个半脸大胡须的中年将领说:
“鄂庆,你再率三万兵马,将军中的所有火箭和火油全带去。他们的船箭不烂,朕不相信烧也烧不掉。”
几个大臣嘴巴张了张,还是未出声相劝。他们也没把握,自己想的就一定对。火箭很快弄好,在鄂庆的分配下,他和一个壮年将领,各分出一万五千人,去左右支援已经混乱的友军。
林瑞早就挥了第二次旗,他带的旗只有黑白两种。黑旗是前进,让刘病愈赶来。白旗是停止,说明预计有误,让他们找地方藏起来,暂时不要行军。莲花村离这里不过一个时辰,这场仗已经从早上,打到快下午。见完颜亮又派出三万大军,他松了口气,再次下令摇动黑旗。
南岸左右山头,惊喜声一直未曾断绝过,他们已经几十年未有如此大胜了。到目前为止,他们起码杀了两万多金军。一个中年将领回忆起虞允文刚才的话,问对方:
“虞大人,现在北岸只有五万金军了,要是刘将军能从后面杀出,一战就能定乾坤。”
虞允文的眼皮跳了跳,他知道刘病愈不足三万人。要是现在出来,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只是他也没什么办法,江上的两路将士已经尽力。就算完颜亮再疯狂,可能也不会再派人下水来支援。
有三万的生力军加入,总算让混乱的金军恢复一点斗志。可弓箭射船同样没用,徒单守素见状,将自己带的兵,逐渐从左右撤出,汇聚到中间,由鄂庆的三万生力军顶上。
一只大型渔船最先被小船包围,四周数十道火箭,近距离射向渔船,潮湿也没用,很快篷顶燃烧起来,上面的宋军没办法,只好跳水逃生。几乎很难逃脱,跳到水中的数人,被一轮箭射,全倒在他们大胜的地方。
烧的虽是一艘渔船,给金军的鼓舞非常大。第二艘楼船被包围后,一支支火箭落到船上,射了好一会,才看见有火光。船上的人同样来不及救火,不过等他们跳船时,周围金军的战船已经没剩多少了。
海鳅船更难烧,船上的人边防御边救火,
一点不影响在船舱划船的人。海鳅船开足马力,先是将前方几艘小船撞翻,一个调头又去撞另一边的船只。这么高的船身,又如此光滑,根本没人能爬得上去。还未能烧多少地方,四周已经没了金军船只。
左右的情况被各大臣看在眼里,众臣大急,一个老年文官劝道:
“皇上,快下令大家撤退吧!不能再这样打了。”
“付大人说得是,”完颜元宜劝道:
“我军这几十年,从未有如此大败。如此短的时间,我们已经损失三四万。还不如撤到岸上,另想它法南渡。”
“另想它法,你有什么办法?”完颜亮一阵咆哮。他现在已经快入魔了,刚才还夸海口,说要超越三皇五帝、建立一个永不败落的大金帝国。没过多少时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并且打败他的,只有一万八千个宋军。
“给朕喊话,徒单守素是不是在中间等死?让他进攻,去撞沉宋军船只。一艘不够十艘,只要能撞沉,损失再多船只也值得。”
完颜亮疯了,他的喊话声传来,在中间修整的徒单守素并未理会。几个手下苦苦相劝:
“将军,不能再这样打了,回岸吧!”
徒单守素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在岸边咆哮的完颜亮: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退回去,一定会被皇上斩首。”
“左右不过一死,”一个碧眼卷发的壮年将领恨声说:
“君不仁,别怪我们不义。他若是敢降罪,我们反了又如何?”
徒单守素还在发呆,又一阵惊声传来:
“将军不好了,宋军要断我们后路。”
新盛坐的艘船,四周插满了箭羽,下面的铁皮也伤痕累累。船上有七个亲卫和士兵,他已经将打鼓的事情交给一个亲卫,拿着令旗站在船头,在几个盾牌兵的保护下,发出一串命令。
论军事能力,无论陆上水上,宋军将领并不比金军将领就要差。一是重文轻武的制度、二是个人的武力值,才让他们连连败北。新盛猜到徒单守素可能有逃岸的准备,现在还剩下一些新下水的金军在纠缠。他将船阵分成两队,他亲自带一队,朝徒单守素的后路堵去。
右边是马树业带队,马树业是和州守将,军事能力也不弱。见新盛朝北岸划去,知道对方的意思。也分出一队,他亲自带队,一起围堵徒单守素。
能让完颜亮带在身边的,当然都是亲信。以前徒单守素对完颜亮很忠心,但忠心也有个度。他坐的这艘楼船虽也不小,和海鳅船相比还是差了大半。见左右已经合围过来,不敢再等,大喊一声:
“突围。”
在南岸的完颜义,早就没了去清剿虞允文的主意。开始左右出现宋军战船,他还觉得没什么。见徒单守素被杀得溃不成军,心里终于害怕了。与众兵将一道,站在岸边焦急等待。
后来鄂庆带了三万人,用火攻烧了些船,将他们的心又暂时安稳住。没让他们安稳多久,鄂庆的船队
,又被海鳅船冲击得一败涂地。现在又见徒单守素搞回头是岸,他已经站如针毡:
“唐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姓唐的老者仰天长叹一声,有一种大江东去之感,低下头后坚定说:
“撤军,再不撤军,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就算不被宋军杀死,也会饿死。”
完颜义是皇氏成员,算起来还是完颜亮的堂弟,他的忠心度要高出不少:
“我们占领南岸又撤回,罪比徒单守素更大。现在皇上这个样子,他会饶过我们?”
“徒单将军同样是死罪,他为何要撤?”老者回过头看了眼一脸求生欲的众兵将:
“这些兄弟并不怕死,但要是这样死去,他们绝不甘心。皇上现在已经失去理智,完全在错误指挥。如果我们回去他要降罪,就算这些弟兄也不同意。”
这话够明显了,完颜义脑中浮现出另一张面孔。是个比完颜亮更年青、更面善的中年男子,紧了紧手中大刀:
“撤,大不了我去燕京。”
南岸兵将开始坐船,江中的船只往回划。见大家终于醒悟了,在北岸高台上的许多人都很高兴,只有完颜亮一脸紫色,提着一口寒光四射的宝剑,用一对满含杀气的大眼瞪着江面:
“这些乱臣贼子,居然敢私自撤回。众将士准备,谁敢回岸,统统射杀。大家给朕喊,敢逃回者,一律死罪。”
“皇上不可,”一个穿文官服的老臣很忠心,跪在完颜亮面前,一把鼻子一把泪痛诉:
“皇上,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为君为国尽忠,是每个臣子的本份,但也要看所为何事。他们在江上已对战局无益,再待下去,也只有白白送死。还请皇上准许他们回来,不要加罪于他们。”
老臣的眼泪,非但没有浇醒已疯狂的完颜亮,反而将他气得发抖。走近老臣:
“对战局无益?你的意思是逃回来就对战局有益了?”
“皇上……”老臣刚喊出皇上二字,一道寒光在他眼前一晃。他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紧接着听到一阵惊呼声:
“皇上不可。”
已经晚了,完颜亮手中的宝剑,已经深深插入老臣的胸口。老臣身子一矮,努力又将身子挺了挺,指着江面方向:
“皇、皇上,我军士气已尽,不能再、打了。”
四周的臣子和士兵,看着老臣倒在血泊中,有些人升起一股寒意,有些人除了寒意,还有一股不小的怒意。另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将站出来质问:
“皇上为何要杀庄大人?”
完颜亮杀了庄大人,仿佛杀了虞允文似的,心头大爽,冷哼一声:
“谁敢言退,就和他一样的下场。”
旁边的完颜元宜,紧了紧手中一把像大长斧的武器,盯着完颜亮,不知在想什么大事。后面传来一阵大喊:
“不好了皇上,好多宋兵杀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采石之战(四)
十多万人的大型战争,要计算最佳的袭击时间,简直是不可能。刘病愈带着两万五千大军,已经走到离金军营寨很近的位置。此时虽有五千人在营寨后面,几乎全都看着江那面,谁还有心思去看空荡荡的前方?
林瑞觉得现在就是最佳时间,眼看徒单守素和完颜义都在往回赶。要是被他们全赶到,就算金军士气再差,他们这点人也打不赢人家。可惜林瑞不知道历史,要是他再晚一点时间发出攻击的消息,完颜亮就会被完颜元宜干掉。那时金军大乱,才是最佳的进攻时间。因为完颜亮,就是在江边被完颜元宜干掉的。
从早上等到下午,还好大家在莲花村煮好干粮,每人带一斤粮食弄出的油饭团。大家在路上,已经将这一斤粮食吃下。
该准备、该吩咐的已经全都弄好。刘病愈这次也比较勇敢,在队伍中间比较靠前的位置。他将队伍分成两大一小三队阵形,左边由李铁枪带一万中原义军,右边由马向南带八千天平军、两千杂牌军。
中间由四千天平军和一千中原义军组成,由刘病愈亲自带领。这五千军虽只有五百骑,战斗力一点不差。
二万五千人从左右山道钻出来,边跑边组阵。挡在前方的五千金军全都懵了,前方的大败他们已经知道,对他们有些影响,毕竟没亲自见到,影响并不是很大。突然看到这么多宋军,如山洪般向他们冲来,这个影响非常大。
有少量的金兵忍不住朝后面跑去,守在中间一个长脸黄肤、长相奇丑的壮年将领,将手中大刀一挥:
“摆长蛇阵保护大营,后退者死。”
壮年将领喊完,五千金兵速度走位。摆了一个十排的方形阵,将进出口堵住。还未完全摆好,前方的士兵已经碰撞在一起。
李铁枪的部队先冲到金军面前,他身穿一套青色盔甲,一马当先,一枪朝前方横扫过去。前方三个才走好位的骑兵,从左到右。左边个年青骑兵手拿两米长枪,根本没到年青骑兵的攻击范围,舞出的那道淡近于的枪影也没看到,咽喉一凉倒在马下。
中间是个中年骑兵,拿着一把大刀。他比较有经验,但不知李铁枪如此变态。手中的大刀对准李铁枪,准备再进一步他就刺出。左耳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瞬间失去意识。
右边也是个中年骑兵,他已经见到李铁枪挥手,但没见到枪。刹那间根本没想为什么没见到对方的枪,他知道李铁枪是攻左边的战友,以为机会来了。向前一步,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向他撞来,手中武器才刚伸出,被铁枪头打中左颈。他自己都能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同样步入两个战友后尘。
有李铁枪在前面开路,在他周围四五米内,几乎是一个真空。这次单钰也来了,就在李铁枪后面,穿着一套红色盔甲。跟
在单钰周围的,还有十多个身穿宋军服的女子。
这些女子是单钰调教出来的,也算她的亲卫。除她教外,李铁枪也不时教她们枪法。一个个手拿着超过两米的长枪,身手很是不弱,将左右冲来的一批金兵解决掉,单钰长枪飞快出击,拍在几匹马屁股上。战马受到打击,朝后面中原义军方向跑去,很快变成了他们的座骑。
李铁枪明显不想和这些金军纠缠,选的位置很靠左,很轻松将十排金兵杀穿。这些金兵见他们如此生猛,哪还敢追击,转过头堵刘病愈的中军。
右边的队伍比左边稍慢,由仇天刚居中、王英居左负责,王校绩居右负责,形成一个五十人一排的方形阵型。他们现在摆的阵形,是平时训练的那种。除大多数将领外,拿的也是新式武器。前四排全是骑兵,暂时没用盾牌兵。
在几个猛将的带头下,一层层将金兵队伍削掉,也没用多少时间,杀了个对穿。和左边一样,没有给中间帮忙,自行朝前方冲去。
中间的五千人,同样放弃用盾牌兵,金军守在前方的全是骑兵,没有弓箭兵。这五千人一个弓箭兵都没有,所有的弓箭兵,都被调到前方打水战去了。他们的行动比左右慢,左右杀了几层后,他们才和前方的金骑兵短兵相接。
中间这批人的任务也比较重要,刘病愈安排在前面的,几乎全是武艺不凡的将士。中间以沈大牛开路,沈大牛的第一个对手,是个身体壮实的壮年将领。拿着一把超两米的长枪,不待沈大牛冲近,一枪飞快向他刺去。
刘病愈为了大家的安全,让所有将领全部穿上盔甲。没盔甲的将领,出征时也向别人借了一套。沈大牛身上的黑色盔甲,是从完颜勿庸的府上缴获,还算合身。加上他手拿双锤,中年将领知道不好惹,所以这一枪,凝聚了所有力量。
双武器和单武器各有特点,现在双武器的特点就体现出来了。中年将领的速度虽快,在沈大牛看来,还是慢了一些。沈大牛的左锤,绕出一个较小的弧度,一锤砸中枪杆。中年将领的枪杆飞快向上弹开时,还能看见他脸上的震惊。
没让中年将领震惊两口气,沈大牛已经冲到大锤的攻击范围,右锤直直刺出。此时中年将领胸前空门大开,长枪还在头上,根本来不及回防。身体朝左偏离一点位置,一锤砸到右胸上,整个人从马上飞起,在空中喷出一大口血,身体砸到第二排的年青骑兵身上,将年青骑兵也一同砸下马去。
在沈大牛左边负责的是闵盛行,闵盛行的武力和马向南差不多,都是猛将级。他的对手是一个使大刀的年青将领,他的三叉戟首先刺出,对手早已经将大刀顶在前方,一刀劈中三叉戟,从对方左边滑过。
一刀试过,闵盛行知道对方的武力不弱,收回三叉戟,几乎和对方
同时发出攻击。两人都不想同归于尽,闵盛行三叉戟向上挑,年青将领的大刀向下压,两把武器在中间碰撞,一上一下弹开。
这一招后,年青将领有些慌了,闵盛行的速度比他快些,力量也在他之上。他正要收刀在中间,从闵盛行后面,伸出一条不知多长的长枪。这把长枪的速度虽没他快,但也不慢,很快来到他马头之上,目标是他的胸口。
年青将领大惊,刘病愈搞的新式武器,以前的军队都没弄过。一般第一排的人打斗,第二排的人几乎帮不上任何忙。年青将领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公平的情况,他心下大惊,轮起大刀一刀将长枪劈开。正在此时,眼前一花,闵盛行的三叉戟出现在他脑袋前方。
像年青将领这样死的人不少,右边负责的闵盛言,一招解决掉一个中年骑兵,又帮右边的兄弟解决掉对手,杀进第二层,碰到一个长脸黄肤的中年将领。这个将领,是这五千人的主将。
闵盛言人年青,又非常肯学,现在的武力,还在闵盛行之上,基本处于中等猛将之列。他不知道这是主将,对方使一把两米多的长柄大刀,刀看起来颇为不凡,一刀就从他头顶劈来。
闵盛言猜到对方不弱,使出八分力道,一枪向上劈去。“当”一声大响,只感觉手掌隐隐有些发麻,赶忙将长枪收回,见对方又是一刀捅来,他没有攻击,长枪迅速出击,在中间将其挑开。
两招式过,闵盛言已知道对方的武艺不在自己之下。第三招不用他先出手,从他后面刺出一条长枪,还远未刺到中年将领面前,中年将领一刀劈向长枪,闵盛言觉得机会来了。
闵盛言的长枪就伸在前方,贯满十分力道,一枪刺出一道虚影,直奔中年将领胸口。中年将领仿佛知道他有此一招,大刀十分精准点在后面刺来的枪尖上,用更快的速度劈向下方,将这极快的一枪挡开。
中年将领的武艺,也不过与闵盛言差不多。被两把武器夹击,第五招闵盛言找到机会,一枪刺去。可惜中年将领的反应非常快,身体一侧,刺中他的左肩骨。中年将领受伤后,没有与闵盛言缠斗,朝后面退去。
前面还有郑伟、燕飞等猛将。很快前方五十人突破几层,左右的金兵合围过来。中间的队伍逐渐向左右延伸,天平军虽有一些伤亡,抢得不少战马。
这次加上中原义军,刘病愈一共带了三千匹战马来。现在这三千匹战马都投入到战场,他的中军主要负责吸引挡路的五千金兵,只配了五百骑。因为渡江战马没用,这五千金兵,有一半是骑兵。没过多久,他们就得到数百匹战马,战斗力大增。
在左右的队伍各有一千二百骑,每匹马上至少有三根用油浸泡过的火把。因为没人追击,他们很快来到目的地、金军营寨内营。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采石之战(五)
完颜亮和他的手下一样,被后面冒出来的队伍惊懵了。开始他们还以为士兵的喊话有些夸张,见出入口左右杀出两支队伍,终于将他们惊醒。
“皇上,快下令回援,他们定是奔我粮草而来。”
“快快,大家快去阻止他们。”完颜亮杀人的心思,在这番冲击下全没了。可惜他回头已晚,有些将领,从心里已经将他放弃。
不用完颜亮吩咐,完颜元宜等将领,已带着士兵朝内营赶去。也该他们有此一败,他们为了看水战,高台搭得很靠前。连众士兵也挤在江边,后面只派了五千兵马,用来挡一般的流匪绰绰有余。他们哪知道,在周围都是自己的地盘上,居然会冒出如此多的宋兵?
十五万人的营寨,比一般的县城地盘还大。现在他们相当于要从西门,跑到东门快当头的位置。而刘病愈的两路兵马,只需从出入口,走不了多远就能赶到。最先赶到的是李铁枪的一千多骑兵,解决掉几个守在这里的士兵。李铁枪一枪挑开人高的木栅,还未走进去就开始下令:
“点火。”
李铁枪还未下令,单钰已经点燃自己的火把。单钰非常开心,她们以前打的胜仗虽不算少,全是以多胜少,伤亡不比对方小多少。这次火烧十多万金兵的粮草,以前她们想都不敢想。
千余骑兵,每人各拿两根火把,有些聪明的人,将马背上的几根火把全点燃。这些火把的前端,全都被火油浸泡过,火油是对岸宋军送的,要不然只凭雁塔山,连这么多人点亮的油也不够。
上次去雁塔山,李铁枪将单钰留在大军中,未能跟去。这次上战场,大家都要参预,李铁枪再也没理由阻止,她心情十分高兴。李铁枪下完命令,她带着十几个女亲卫,来到左边一排木板装钉的建筑前。
金军的内营像个巨大的三合院,只有对着江的一方才没有建筑。左右各有三排长长的建筑,中间有两排。根本不用打开看,里面不是粮食也是其它军资。单钰加上十八个女亲卫,每人带的火把都不少。她对一个身材高挑,面相成熟的年青女子说:
“显芬,你带八人去另一头,我们从两边开花。”
这个女子叫刘显芬,是在以前攻泰安时,捉王俊生去见李铁枪之人,也是这群女卫的头。她的心思比较细腻,看了眼天色:
“小姐,快到午后了,我们要不要留几根,晚上赶路时用?”
“哪用得着这些,只要杀败金兵,我们就在这里过夜都可以。”单钰说完,拿起一根燃烧得正旺的火把,扔在四米多高的木顶上。
单钰扔出第一根火把,很快这边剩下的另九女,像比赛似的边走边扔。这些建筑墙身用木板建成,上面盖的是篷布。这种帐篷用的布,全是动物的皮做成。虽已晒干,同样是一着火就燃。没过一会,屋顶上燃起熊熊烈火。
马向前的人也赶到了,此时中原义军已将前面和左边全部占据,他们急匆匆
跑进内营,将左边的三排仓库点燃。
熊熊大火很快在各个建筑顶燃烧,巨大的火焰冲起十多米高,连江对面岸边的宋军也看见了。一阵阵巨大的惊喜声传出:
“太好了,刘将军的人马已经赶到,他们已经点燃金军的粮仓。”
虞允文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金军的粮草也不多,又加上现在是冬季,运输非常困难。这支主力再也不可能南侵,另外几支军队虽有粮草,皆有宋军对峙,这次大宋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此时就算刘病愈带兵撤退,虞允文也再无忧虑。
大家的心情都不一样,在江面上奋战的宋军,更是大受鼓舞。一些在船上防御的将士,将在船舱划船的人换下,亲自上阵,去撞击已被拦截住的金军船队。
金军未能突破宋军的战船防线,又加上鄂庆的队伍基本被消灭。没消灭的也和要突破的金军一样,在江面上疯狂逃串,有些甚至从左右,划出二三十多里远,只为寻找生路。宋军的战船并未罢手,有些战船离开采石,在后面穷追不舍。
金军船队完全混乱,满江的残船和尸体,有些没被水冲走,回旋于浑浊的水湾之内,十分醒目。在江中间有两艘楼船并排而立,徒单守素看着北岸的熊熊烈火,扔掉大刀,双手扶在船舷上:
“完了,全完了。”
“这次我军战败已成定局,皆是完颜亮瞎指挥所致。”徒单守素后面一个壮年将领恨声说:
“这个昏君,根本不配我们辅佐。”
在旁边的楼船头,完颜义的心情也和徒单守素一样,看着岸上一阵哭喊。姓唐的老者劝道:
“将军,事已至此,我们没必要在此陪他们一起死。我们从这里坐船去庐州。最多两天既能赶到,在那里稍作整顿,北上去燕京。新皇是个仁义之人,才智皆胜过这个皇帝。”
完颜义双眼一亮,他知道老者说的意思。要算起来,他和完颜雍,比和完颜亮还亲些。半晌后,朝旁边的楼船喊话:
“徒单将军,就算能突破到岸上,我们也无力回天了。要不要从左边突破,去庐州整顿兵马?”
前方有大量宋军的战船不好突破,左右只有些在追逐的战船。很快两艘楼船,带着上千艘围在四周的大小船筏,从左边划去。在前方围堵的新盛见状,与马树业一番商量,由马树业在此打扫残局,他带战船一路追去。
现在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大火吸引。只有放火的众人,才没时间看他们的杰作。此时在内营前方的空地上,两万大军,组成两个巨大的方阵,与赶来的金军上演一场生死大战。
最先赶来的是一万多金骑,由数十个将领带领。这些金将无论对完颜亮有什么不满,都比不上面前的这些义军,暂时没一个人逃走。冲过来的众兵将眼见救火无望,在完颜元宜的指挥下,同样组成一个长方形大阵,冲向众义军阵营。
完颜元宜已经找准自己的位置,他在
靠中间处,在他前方之人是李铁枪。他走近后并未立即动手,左右传来的拼杀声,仿佛与他无关。盯着李铁枪,一字一句说:
“李铁枪?”
“完颜元宜?”李铁枪也没见过完颜元宜,但两人相互之间,可以说闻名已久。对方使用的武器,彼此都很清楚。
李铁枪使用的是一把镔铁所铸的长枪,枪重七十二斤,三米长。名字很普通,就叫铁枪。一般最长的武器也只有三米,再长就连神将用起来也不方便。除非像刘病愈这种不靠个人实力、靠阵法的除外。
完颜元宜使用的武器也是三米长,名叫开山钺。钺头像斧,暗青色,全部用江底寒铁所铸,重七十五斤。像两人这种武器,很少找得出第二把。
完颜元宜看了左右一眼,左边还好,他们的人伤亡虽多些,对方没占多少便宜,右边就让他惊怒了。除开身穿盔甲的宋将,前方的人全拿着三米长刀,比普通金骑的武器长一大截,这也算了。
在后面的宋兵,一个个拿着四米多长的长枪,就算金兵的武力值比对手高,也难逃后面的暗枪毒手。这么一会时间,第一排的兵将已经倒下去大半。连完颜元宜的亲卫长,也在一个使长枪的年青人手上,只有招架的份,看样子快招架不住了。
完颜元宜十分震惊,不敢再耽搁时间,几大步走到李铁枪面前,几乎同时出手。完颜元宜的开山钺前端像个枪尖,下面是斧刃,可劈可刺。开山钺一钺刺向李铁枪,在后面的单钰有些忧心,因为对方这一刺,连她也没看清楚。
两人的招式很像,李铁枪同样是平平一枪刺出,两条极淡的虚影,从中间瞬间弹开。一道火花迸出,双方相互看了一眼,又开始进行第二招。
两人都不敢大意,此时四周的大战,他们连余光也未去关心一下。李铁枪早就知道,完颜元宜是金国十大高手的二霸之一,武力值应该能排到前三位。完颜元宜的故事他虽听得不多,从未听过对方败给任何人。
完颜元宜也清楚李铁枪,虽排名三豪,这个排名并不是武力排名。他知道李铁枪,武艺绝对在他们金国的四鬼之上。
开始两人的武斗看起来十分无趣,单钰也在全神贯注关注着他们。第二招同样只看到两条虚影,一道火花溅出后,武器又是在中间分开。此时单钰有些后悔了,要是她也有把超长枪,说不定能助李铁枪一臂之力。她不知道,就算她有把超长枪,李铁枪也不敢让她插手。
这样的无趣到了七八招后解除,很快在两人四周,出现一个真空地带。一道道虚影在他们数米范围内飞舞,火花如烟花在周围炸开。眼力再快之人,也无法看清他们武器的轨迹。
一个攻过来的天平军超长枪兵,想帮助李铁枪。一枪刺向完颜元宜。眨眼的功夫就碰到一道虚影,虚影仍在飞,他的长枪脱手飞出,十指尽裂,双手尽是鲜血。只这一击,他的双手永远失去再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