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封官众人
南归这种事,虽主要是民族大义,但大义并不能当饭吃。要只是自己大义,南宋朝廷完全不理会,充其量也只是股连根也没有的流寇。
虽然大家知道,册封后他们就有了根,身份从山贼流寇,一下子提升到正规军。但这碗饭并不好吃,南宋朝廷要利用他们去对付金军。再不像以前那样自由,虽然战术能自己把握,在战略方面,还得听从朝廷的安排。比如这次,朝廷让他们去和州,他们要是不去,可能会成为朝廷眼中的叛军。
卖的虽然是命,毕竟即将得到朝廷册封。连连争战,只为这一朝。大家的心情激动不说,搞得十分隆重。
在主营的帅位方向,摆了一张大的案桌,桌面前方摆上香烛,后面是他们自制的军旗,中间是一面绣着大宋的大旗。要不是怕误会,他们还想摆上宋高宗赵构的排位。
这番重视,让舒度稍稍松了口气。舒度来的时候,得到赵构的密谈,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支义军拉过来,让他们去和州为国效力。他拿着三大卷圣旨走到案桌后面,没有先宣读圣旨,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刘将军,这是陛下写给你的私信。陛下特意说过,不算圣旨,不必行跪礼。”
刘病愈有点受宠若惊,赵构的大名他当然听过。在他两世听到的传闻中,赵构就是个彻头彻脑的昏君。居然得到对方的私信?不说别的,要是留给后代子孙,完全可以当镇家之宝了。他双手接过信,怕现场打开失礼,又不能不有所表示,只得说:
“多谢皇上,臣等誓死为国尽忠。”
在舒度的心里,有这句为国尽忠就够了。他以为国就是君,没再耽搁时间,打开第一卷最大的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门下,天下之本,以泽万民:
泱泱大宋,君失其政,臣失其职,始有外番金国入侵中原,占我国土,欺我国民。痛失中原三十余年,然故土百姓仍心系大宋。今有众义士,组成山东义军抗击金国。山东义军连番大捷,占两州数城,杀俘金兵尽万,南归于国,朕心甚慰,特赐官身,以彰其志。
今山东义军改名为天平军,义军大将军刘病愈年青奇才,居功至伟,特封为从三品天平军节度使、泗州总领军事。王九大义为国,率上万人相投,壮大义军,为内政之首,功绩斐然,特封为正四品泗州知州。范邦彦虽仕金国,然至始未改报国之心,千里带兵相投,封为从四品泗州通判。
宗由虽出身草莽,英雄不失大义,封为正五品天平军都知兵马使。房延龄身处金国,不失为国尽忠之心,封为正五品泗州长史。李贤智慧过人,谋略不凡,封为从五品天平军行军司马。马向南从历城相随刘病愈,一路多有战功,封为从五品天平军都虞侯。陆天行一心报国,抗金数十载不改其志,封为从五品天平军都押衙……”
南宋君臣想得十分周到,从高层到中层全都有册封,包括陆赞、庞隆两个叛徒。受追封的也有一人,铁头被追封为从三品诸卫上将军。总共册封的文武官员一百二十一人,从三品到最末的从九品皆有。在场一百二十几人,有一百一十多人受封,将天平军和泗州的文武职务全都包含。
“臣叩谢皇上盛恩。”
总算没让大家失望,众人比打了十个大胜仗还要高兴。刘病愈有些意外的是,第二道圣旨是册封孙氏,正三品诰命夫人。
两道圣旨念完,最后一道圣旨,又让大家惊喜不已。舒度带来的十多车东西,有白银二十万两,暂时作为天平军军饷。还有一百二十个官员的官服,虽没带什么盔甲来,全是绣着禽兽的布衣官服。说明朝廷对他们的认可,比盔甲更难得,当场将其分配完。重新摆上二十张桌子,接风宴开始。
只有陈惜春有点意见,轻声对范如玉说:
“皇帝好小气,娘当然要赐封,姐姐是少爷正妻,为何不被册封?”
范如玉没陈惜春那样贪心,笑着说:
“皇上能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不错了。哪有一南归,就将一家老小全赐封的道理?功劳是要不断争取的,若是相公以后立了功,我们都会得到赐封。”
“如玉说得对,”因为要册封,孙氏也来了军营。她当然知道诰命意味着什么,虽没有什么月薪,那种光宗耀祖的荣誉,有银子也买不到。内心的激动,远远在刘病愈之上。
“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我们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除了家里的人事,就是能得到一个诰命之身。诰命不能乱封,必须要有足够的功劳才行。皇上的封赏远远高过病愈这些功劳,以后他报效皇恩,功劳够了,你们也能得到赐封的。”
范如玉点点头:“我们知道娘,皇上如此封赏,也是因为对相公看重,它日还会光宗耀祖的。”
同桌的郑氏见女儿如此懂事,满心欢喜:
“皇恩浩荡,以后要劝病愈,多多报效皇上、报效国家才是。”
一共二十桌,三桌坐着高层家属。这些人虽没得到赐封,一家之主已经得到大宋认可,没一个心里有怨言。当酒菜上好后,在中间主桌的刘病愈站起来,抱起一坛酒:
“今日是我天平军非常重要的日子,为了这一天,我特意自酿一种酒,拿出来与大家共同庆贺。一是为舒公公接风,二是为要让大家铭记皇恩,以后更加奋勇杀敌,以报君国之恩。”
刘病愈说完,先将装五斤的酒坛打开。当二十桌的酒坛陆续打开后,一阵阵酒香溢出,众人呆了半晌,王九接过酒坛看了看:
“好清澈的酒,居然如此浓烈,此酒是何物所酿?”
二十桌,除自家知道的人,全都一脸惊奇盯着酒坛,刘病愈见有些
桌已经开始将酒杯满上,轻咳一声:
“都是些普通粮食所酿,大家将酒满上,这第一杯,敬我们牺牲的众兄弟。”
敬死人的酒当然是倒,大家满上酒后,有些人端着酒杯,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说服,将酒倒在地上。此时满屋的酒香更浓,舒度将空酒杯放下,叹声说:
“只闻其香,已胜过特等佳酿,不知喝起来如何?”
刘病愈笑了笑,让大家满上第二杯酒,说出让大家都满意的话。
“舒公公不辞辛苦,跋山涉水来为我等宣旨。这第二杯酒,大家敬舒公公。”
一杯干完,再次响起阵阵惊叹,舒度说:
“北南两边的酒各有特点,两边的酒咱家也喝了不少。总体来说,南方的酒要胜过北方。此酒已远远胜过天下美酒,刘将军从何处得来如此佳酿秘方?以前怎未听人提及?”
像刘病愈这种酒,要是以前有,不说舒度这种级别的人,就算是一般的商人也会知道。他见满屋之人,几乎都是第一次喝。和众人一样,心里非常好奇。
“我也是去年无意中得到这酒的秘方,因为不知道好不好喝,一直没有试验。这次是我天平军最重要的日子,本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如此不凡,穷乡僻壤,总算有了招待舒公公之物。”
“有此酒,已胜过千万美食。”舒度一杯喝下,半带提醒说:
“如此美酒,陛下也未曾喝过。要是他喝到,想必会对此酒赞不绝口。”
刘病愈根本就没有想到赵构,听舒度一说,觉得是应该给人家准备些。只是怕赵构脑袋一热,要他的酿酒秘方,想了想先将计划说出:
“范大哥他们去的时候,此酒还未成酿出。皇上那份我已经准备好,顺便也给公公准备一些。待公公回去,就给皇上带去。不瞒公公,此酒是我天平军以后养家糊口之物。我天平军全是平民出身,你也知道,只靠朝廷那点俸禄,仅够填饱肚子。以后生活安宁,我们要酿酒贩卖,为众弟兄争些余钱。”
大家都呆住了,舒度的确有想要配方的意思,刘病愈如此说,再不好意思开口,有些不信:
“刘将军真要将此酒作为天平军共同之物?”
“绝不说假,”刘病愈看了眼发呆的众人:
“以后无论在何地,我只取利润三成,七成归我天平军众弟兄所有。只是现在粮食不多,不便大量酿造。大家喝了这顿,以后只能大庆时才喝到。待我们将金军赶走,有充足粮食,就将酒坊办起来。我先说好,无论官职大小,另外七成,三成分给有官职之人,三成分给众弟兄。还有一成留下,作为牺牲弟兄的抚恤金。”
众人起身,王九代表大家说:
“多谢将军好意,无论如何分,我们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逛监牢
今夜可能有很多家和刘府一样,府里灯火通明,彻夜难眠。一家人回到府上后,又和亲卫下人庆贺一番。在小楼中,范如玉拆开信,和陈惜春看了一会递给刘病愈,颇为凝重说:
“皇上这封信还真有意思,其中有几句话:知我者今生唯有一人,卿之所虑,朕不想再提。卿不负我赵家,我赵家定不负卿。”
“卿不负我赵家,我赵家定不负卿。”陈惜春念出最后两句,不解问:
“这不是好话吗?将这些话都说给一位臣子听,说明皇上对少爷非常看重。只要我们不造他赵家的反,他们绝对不会辜负我们。”
范如山两人走的时候,刘病愈对两人说的话,没有避两个老婆。范如玉说:
“他那句“知我者今生唯有一人”,结合后两句,只怕是说的秦桧。他知道相公担心变成第二个岳元帅,对岳元帅之事,仍不知悔改。纵观岳元帅一生,又何尝负了他赵家?还不是将人家害死。这种刚愎自用的皇帝,自以为是,说的话又岂会守信?”
范如玉这样说,陈惜春顿时紧张起来,抓住刘病愈的手:
“少爷,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实在不行,就不要投过去了。找个边远点的城,有这么多弟兄,想来也没人去惹我们。”
刘病愈笑了笑,赵构的信,范如玉分析的可能不错,这些事他早有准备:
“你们知道,我为何要在舒度面前说酿酒的事?”
陈惜春看了范如玉一眼:“刚才姐姐还给我说过,这种事也算大忌。不能让朝廷以为,你对手下弟兄太好,有收买人心之嫌。你为何要在舒度面前提,舒度这人毕竟是皇上那边的,就算对他再好,也难保他不会给皇上说。”
刘病愈将左右的手紧了紧,让两女的胸膛对着他,享受片刻后说:
“皇上已答应我们,不会分散我天平军弟兄。他们早晚会知道酒的事,隐瞒只会让他们更加猜忌。还不如明说出来,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以后就算要挖走这些弟兄,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让他们少了那些心思,会少很多麻烦。”
“我就怕他们会过河拆桥,”范如玉靠在刘病愈左肩上:
“一想到两边的兵力如此悬殊,这番册封实在高兴不起来。就算加上我们,也不过才四万多人,还没有人家一半。这些兄弟才训练一个月,更别提那些连连打败仗的宋兵。这么点人,你有把握打得过金军主力?”
刘病愈心里也不轻松,他将会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才能平安、神不知鬼不觉去和州。他们去和州,如果不绕道,一定要经过建康府的地盘。要是对方打算先将他们吃掉,只派几万人,大概就能将他们全部留下。这些事他不会给两个老婆说,带着几分轻松:
“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以少胜多,这次也不例外。我们不会与金军硬拼,有宋军相助,总有机会用计战胜他们。”
……
山东义军被朝廷接受、众将被册封的消息,很快传遍
泗州三城。众将士欣喜不说,连城中百姓也松了口气。现在的泗州,可以说是天平军的大本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泗州。
军中多了个太监,刘病愈除了忙于事务外,还得抽时间陪舒度。别人不说他也知道,这些太监十分小气,一不注意就容易将他们得罪。这天一早,应舒度要求,一群人陪着舒度,来到一个特殊的地方。
每个县级以上的城市都有衙门和监牢,刘病愈每占一座城市,对待衙役要比被俘的士兵待遇稍好些。愿意继续干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待风头过后,可以回家务农。
至于监牢里面的犯人,交由文官简单查证。真被冤枉之人释放,有罪的继续关押,不会因为城中换了主人而改变。
虹县的监牢就在州衙后面,是一座被高墙围着的独立之地。州衙大牢比一般县府的要高级不少,分有轻、中、重犯三个区。舒度像个领导似的被簇拥着来到重刑犯区,见这里除门口有七八个人镇守,还有一队二十人的巡逻队看守。他们来了,大家也仅是打一声招呼,不忘赞叹一句:
“刘将军的军队,是咱家见过最有纪律的一支部队,不在京城禁军之下。”
“公公过誉了,”可能是舒度太客气,这两天刘病愈常听到他的赞扬。而他的回答,多数都是虚伪的:
“为我大宋、为皇上守好国门,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将军的忠心天地可鉴,陛下一定会知道将军,是个可以委以重任之人。”
刘病愈很想将舒度甩给其他人,岳父范邦彦说过,太监不能得罪,尤其是像舒度这种远来宣旨的太监。不但有宣旨的责任,还兼负着查证和打探。他要是不亲自陪,说不定一个不好,就会带回去一堆坏话。搞得他去主营办要事,也将舒度带着,对方倒没一点怨言。
大牢里面的环境又引起舒度的兴趣,通道可以说找不到一点垃圾。连两边住重犯的监牢内,卫生条件也不像是监牢。每个小间有十几个平方,一张床、桌子、水杯、凳子、马桶、还有一口小箱子。连墙壁上的窗子也比其它地方的大。只用两块木条钉着,瘦点的人完全能破窗而出。
“将军、这?”这些显然不是刘病愈为了应付检查,新搞出来的。舒度指着左边一个小间,一脸不解问:
“监牢而已,将军为何弄得如此讲究?”
“监牢里住的也是人,虽然他们有罪,毕竟还活着。”刘病愈出发点虽有些虚伪,但说的话是发自内心: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每个人都有享受家的权力。在我们管辖的监牢,进来的犯人,我们都要交待他们一些事。比如如何维护好自己的家,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我们会在有限的范围内,满足他们一些愿望。比如每天放他们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等等。”
舒度眼睛一亮,他已快步入中年。从小就被送进宫,在宫里见到的东西太多,与太多的人打过交道。他将人比喻成一本书。刘病愈同样是书,只是这
本书和其它书大不一样。在刘病愈身上,舒度找不到其他人的影子,每篇他都得细细读取体会。
“你这样做,就不怕他们寻死或者聚众生乱?”
刘病愈还未开口,现任泗州支使的牛散喜回答:
“将军说过,没人想死,想死的人,皆是因为生不如死才会寻死。我们如此待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寻死生乱?”
金国投过来的官员,陈宝强被封为都指挥使,虽是从五品,不过和在金国的官职一样。牛散喜被封为从六品支使,比以前的县令还高了一级。
赵构对这些降官很钟爱,连安东县丞张之新,也被提升为安东县令。原本庞隆被封为盐城县令,可惜他自己找死,现在连家人也被逐出泗州。
一番交谈,舒度又了解刘病愈一些,叹声说:
“对待犯人也能如此,将军真是位仁义之人。”
这些虽是赵构所封,毕竟刘病愈没有隐瞒他们的功劳。牛散喜对刘病愈的感激,真是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趁机说:
“公公可能不知,我军中现在有三百多个投降过来的外族士兵,下官也是女真族。将军说:无论任何种族,只要诚心为我大宋、为皇上效力,都是我们自家弟兄,都可以接纳。”
舒度有些惊讶,刘病愈写给赵构的奏折,并没有写谁是什么族。见一个外族对他们如此忠心,一阵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事要是陛下知道,一定会非常高兴。皇上有容纳四海之量,远胜过金帝。只要你们忠心,皇上定不惜封赏。”
“多谢公公,下官誓死效忠我大宋。”牛散喜这番表现,刘病愈有些其它想法。论虚伪和头脑,这家伙不在舒度之下。以后可以让他搞接待,多数时间都在认识达官贵人,想必他一定会高兴胜任。
大家在第一个牢房口,站了一会没移步,舒度指了指里面:
“将军,你为何不将那些人也招降了?大家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我也不必隐瞒。陛下宽宏大量,对金国降官十分仁慈。听说你们还抓了沂州知州贺承福,这可是个大官啊!要是将他招降,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比送个俘虏去更好。”
刘病愈呆了呆,这件事他还从未想过。其实一想就能想明白,宋金交战,大宋历来是败的一方,很少俘虏到人家的官员,更别说让对方跳槽。赵构身为一个窝囊皇帝,可能做梦都在想,让金国的官员跪在他面前,齐声高呼万岁。看见这些官员,起码能令赵构不时yy一下。
刘病愈感觉他有些失策,现在那些俘虏可能恨他得要死。又加上家没跟来,不说招降有难度,就算能招降,很有可能为自己以后树立一个大敌。他想了一会说:
“这样吧!由公公去劝说,要是这些官员愿意投降,我可以负责将他们的家人接到南边。要是他们不投降,那我也没办法了。”
“多谢将军,”舒度诚心给刘病愈一礼。这事明摆着,刘病愈想送他一个大功劳。
第一百五十六章 狱中招降
一间十多个平方的房屋,光线主要来自背后的一扇大窗,被一层白纸糊着,并不算黑。只是这间房屋三面是实体墙,一面被小臂粗的栅栏挡着,更像是一个笼。笼中的人虽有飞出去的时候,只怕飞出去要不了多久,就是他们的死期。
虹县的重刑犯监牢,大小都差不多。只是在有些人住的地方,多了一些东西。
在靠内侧的一间牢房,一张小方桌上除了茶壶水杯,还有一叠纸、一个装着几支毛笔的竹筒、一块墨砚,这些东西暂时没人动。地上蹲着一个人,拿着一根筷子,在一张米多大的簸箕上挥毫下笔。就算里面只装着沙子,写出来的字也比刘病愈的好了十倍。
在满满的细沙上写字,最大的好处是不浪费纸,其次是消磨时间,让写字的人不至于想不开。这些不是刘病愈的主意,以前有几个俘虏提出要文房四宝,那些东西都好弄。可现在的纸不便宜,哪怕写一张都是钱。
刘病愈回去后,无意中对两个老婆说起。范如玉一下子想到细沙写字,陈惜春虽没想到,大力赞成。这种比较丢脸的方法,第二天就被刘病愈用到监牢中来。当然他没做绝,每人每月可以用多少张纸。让他们能将自己的佳作,誊抄到上面。
此时在这间牢房外,走来一群人。写字的人仿佛一点没感觉到,继续背对着挥毫。牛散喜看不下去,轻咳一声喊道:
“贺大人,将军和舒公公来看你了。”
贺承福突然停住,转过身来看着栅栏外,打量一会陌生的舒度,跑到刘病愈面前:
“将军,是不是南边来人了?要将我们带走?”
舒度知道贺承福为何如此激动,对他点点头:
“咱家舒度,正是从南边来的。贺大人,我能否进去与你聊聊?”
刘病愈有些为难,他们两人聊,又是送给舒度的功劳,他不便进去。又怕舒度遭到伤害?牛散喜不愧是个善察言观色的人才,知道刘病愈不好意思说,自己来做恶人:
“公公,进去怕是有些冒险?”
舒度笑了笑:“将军放心,陛下派我来,也是因为我从小就开始练武,身子骨结实,一般的人我还不惧。当然,我也相信贺大人不会犯糊涂。”
舒度进去后,首先看了一会贺承福写在沙子上的东西,赞叹道:
“只凭贺大人这笔字,就知道是个有大抱负之人。挥毫之间粗中有细,细处常出现于关节之处,仿佛心中一股不平之气难以通达,可是因为有志难成?”
可惜现在刘病愈已从栅栏外离开,要不然听到舒度这番话,又会将对方抬高一级。贺承福没心思惊讶,示意对方坐在凳子上,他坐在床上:
“什么大抱负?现在我不过是个阶下囚。到了南边,连阶下囚也做不成。只是感觉这一天来得太快,有些意外。”
“贺大人何必如此悲哀?”已经知道对方的求生欲很强,舒度没有耽搁时间:
“我皇有一颗包容四海之心,自然也可以包容贺大人。只要贺大人诚心请降,非
但不会失去性命,还能委以重任。”
贺承福双眼一亮,不过很快暗淡下去:
“请降容易,可惜已经晚了。我家人现在大概已回老家,要是为自己一命,害了全家老小,活着又有何意义?”
舒度有些惊讶,没想到贺承福一点不做作,一下子说到点子上。舒度不知道,贺承福以前对金国的确有忠心,只是他这份忠心比较廉价。贺承福是北宋遗民,又被关这么长的时间,该想的都想过。要是能解决他的家人问题,他一定不会求死。
在外面的刘病愈,早就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担心。带着几个官员,将一个中年牢头招到面前。
“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看贺承福他们?”
“没有将军,”中年牢头赶忙否认:
“将军吩咐过,那些俘官一律不得与外界接触,我们哪敢放人进来?”
虽然中年牢头没答对,刘病愈还是毕竟满意。三座城的衙役,有一半是从自家人中招揽的,一半是从外面招揽。一般的头头,都是自家人担当。还算比较尽职,没有忘记他的规定。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人想来见他们?”
中年牢头恍然过来,暗自松了口气:
“有,所关押的十九个俘官,只有四五个没有人想来看望。看贺承福的是个年青人,大概有二十几岁。开始他天天来,最后隔两三天来一次。”
“你知不知道那个年青人是谁?”
“听他说,是贺承福的小儿子。”中年牢头感叹一句:
“都跪在外面好多次,唉!我们知道将军的意思,怕他们传递什么消息,给贺承福带的东西也不敢送进去。”
刘病愈交待中年牢头几句后,被一脸惊喜的舒度请了进去。
“将军,贺承福已经答应,只要将他的家人带来,他就投降我大宋。”
两人来到贺承福面前,不用他开口,刘病愈说:
“你放心,你的小儿子已跟来虹县。待他再来,我让牢役将你们带到我那里去,让他回去带你家人来。如今你已是阶下囚,连生死金国也不知道,他们一定不可能有所防范。你的家人,会平安与你团聚的。”
贺承福能做到一州知州,脑袋绝对不笨。朝刘病愈跪下,立指发誓:
“将军大恩,我万死难报。无论以后在大宋任何官职,将军永远是我的恩人,绝无二心。”
……
冬天就快来临,泗州算是南方的最北面,外面风起尘飞,落叶漫天,连街上的行人也减了不少。就算在家里,大家也不愿在外面待。
刘府后院,一幢两层楼小厅,六个女人一个小孩,围在一张四方桌前,无不露出新奇之色。
“终于弄好了,娘快坐下,我们教你们玩。”
陈惜春最积极,在桌上摆了一堆拇指大的小木块,木块上写着各种筒条万字。她像个内行似的,一一将牌扑在桌上,坐在一方轻轻搓着麻将牌。新坐下的刘氏和郑氏见状,也学她那样搓牌。范如玉笑了笑,指着
唯一的位置对郑庭芳说:
“嫂嫂你坐下,我在旁边教你们。”
大宋的第一场麻将正式开始,这东西对女人的吸引力非常大,连陈湘也抱着范纯生,站在陈惜春后面,看得十分专心。麻将不是什么高科技,又听又看了一会,陈湘学得比孙氏几人还快。指着陈惜春的牌说:
“姐姐,八筒。”
“三妹真聪明,”陈惜春赞赏一句,在陈湘耳边悄悄说:
“我的是六七筒,还可以胡五筒。”
刘病愈教她们的是简单化的打法,一般的牌,只要一个对子,三张连或大对卯上,随便任何人打来都可以胡。陈惜春说完没多久,郑庭芳打出一个五筒,被陈惜春胡了。
孙氏见范如玉要忙三家,心疼儿媳,对陈惜春说:
“惜春也别玩了,让湘儿上,你和如玉教大家。”
四个新手,两个半懂的人教。开始大家虽没赌钱,几个女人越玩越有瘾,直到刘病愈回家。
“相公快来,你来看是不是这样的。”
这些天刘病愈太忙,只有晚上才抱着两女教一会。他检查了一圈,还不错,笑着说:
“不错,就是这样的。麻将有很多种玩法,这种是最简单的一种。”
刘病愈教了一会,没过多久,王九几人来访。
眼看要出征,由宗由替换王九去盐城,王九回来准备镇守虹县。这些天都由王九坐镇军营,处理大小事务。大家在客厅坐下后,王九说:
“今天从楚州那边送来的消息,萧怀烈已从盱眙撤走几千人,去涟水县防海州的中原义军,现在楚州大概有四千来兵力。我们何不联合中原义军,带着留守的兄弟将楚州拿下?彻底解决西面的后顾之忧?”
刘病愈看了几人一眼,这些人都是要留守的将领。现在大家的兵力渐渐充足,谁都想出去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他有自己的想法,没有附合大家的意愿:
“泗州现在算是我们的封地,更加上我们的亲人全在这里,绝对不能冒险。李将军那边已经派人来,他们最多后天就能赶到。对他我放心,至于中原义军其他人?那就要长个心眼了。以后就算他们来,要求一起出兵攻楚州也不可答应。现在金国大军未退,占的城池太多,守的地方也多,分兵对我们非常不利。”
刘病愈说的是事实,王九没有再议:
“将军说得是,将军走后,我们还剩下近半的兵力,准备如何安排?”
“盐城、安东各三千、其余的五千多弟兄守虹县。为了避免萧怀烈攻盐城,在盐城最好不要留军中亲属。”刘病愈叹声说:
“说实话,要不是朝廷封我们为泗州官员,我准备放弃泗州,让剩下的弟兄先送所有家属,回南边安全的地方。对方在两淮有二十多万兵力,绝非我们这点人能吃尽。就算他们败了,急于逃走,我们也可能会受到冲击。多派人打探,多积粮,实在守不住,将另两城的弟兄和物资全聚到虹县,死守虹县,等我们赶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美酒待客
没隔几天,虹县城北外再次官将云集,让城中百姓大为振奋。这次来的人更多,远远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在城外看热闹的一个中年行商,指着朝这边赶来的人群,惊声说:
“是中原义军,莫非他们也要投到刘将军这里?”
“我看很有可能,”旁边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接道:
“你看前面,中原义军的二将军李铁枪也在。现在刘将军已得到朝廷册封,是真正的宋军了。中原义军并未得到朝廷册封,他们投过来也并不稀罕。”
这样认为的人不少,两支义军在两地已有不少时日,众人大概知道他们的兵力情况。要是这些人全由刘病愈带领,他们在泗州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是刘病愈第二次见到李铁枪,他已经知道招揽王九,出力最大的是对方,对李铁枪的感激和敬重,并不在王九之下,带着一群人迎去。
“李大哥、众位将军一路辛苦。先到里面休息,有什么话我们在军营慢慢商量。”
李铁枪自己觉得有些愧意,他为两家合并算是尽力了,也不过争取到一半的人,另一半死活不同意。现在这种场面,不适合谈这些,朝刘病愈抱拳回礼:
“原本大哥要亲自领兵前来,海州的事脱不开身。大哥让我带他问候将军。”
“多谢大将军,”刘病愈让过一旁,指着旁边的舒度:
“这位是朝廷的舒公公。”
“我和李将军在海州见过,得他帮助,在他们那里借了些车马。”舒度现在再也不敢小瞧这些义军,咱家的称呼也改了。朝李铁枪一礼:
“终于等到李将军前来,这些天才从刘将军这里听到,李将军居然是位万军难得的神将,更是个仁义之士。我回京后,一定会向陛下细说李将军的英勇事迹。”
这几天舒度非常满意,关押的十九个官员,除六个对金国忠心的蠢人,十三人已经写好归降书。就算给刘病愈一半的功劳,他也有一半。所以对刘病愈大力推荐的人,不惜放下身段交好。
李铁枪没有对太监的偏见,但也不喜欢与之深交,回过礼说:
“多谢舒公公,上次大家太过匆忙,没能好好招呼。这次若是舒公公还走海州,大哥定要一尽地主之谊。”
两方中高层认识的不少,仇天刚挽着一个快步入壮年的年青人,向沈大牛介绍:
“沈兄弟,他叫熊海生,原仓乡十二太保之首,武艺不在我之下,也使一对大锤。你们都是率直之人,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就算是牛头山的将领,多少都认识几个,沈大牛只认识李铁枪两夫妇,颇有些尴尬。还未等他客气,熊海生向他一礼:
“早就听李大哥说过沈兄大名,武艺不在应龙兄弟之下。沂州鬼哭坡,几锤砸死完颜勿庸,在下万不及也。”
沈大牛从未听
过熊海生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回过礼说:
“李大哥过誉了,我除有一身蛮力,武艺并不好。”
这次因为要出征,队伍又经过调整。原本另两城的军团,有些被调回来。一个身材魁梧、额宽眼大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身材差不多高,五官颇为端正的男子说:
“没想到这次五弟也来了,这次将军让我也出征,正好兄弟俩一起上阵杀敌,也不枉来世走一遭。”
说话的中年男子叫王校绩,以前是王九手下大将,现在同样是刘病愈的大将。军事能力强,武艺也是猛将级。刘病愈将他调来,作为五个出征的军团之一。
王校绩抱着的中年男子叫王学志,是袁万城的手下大将,也是他的义弟。是王校绩的堂兄弟,两人从小一起习武,同一个师傅,使的武器都是长枪,感情非常好。
“这次大将军让我们自愿报名参加,我猜到三哥会出征,所以也跟来了。我们兄弟还从未一起上过战场,这次是第一次。无论结果如何,兄弟绝不后悔。”
这种情况很多,众人叙了好一会的旧,才一同走进城。在军营中,早已经将桌凳摆好。
这次刘病愈大出血,在军营内摆了三千多桌。不分官兵,所有桌上的菜都一样,都有一坛五斤装的酒。唯一不一样的是,士兵喝完就没了,官员的还可以加。这次宴请后,他的酒再也没几斤存货了。
军营几个练兵场,传来阵阵惊叹声。一个年青的泗州兵很是不爽看了四周一眼,对同桌的战友说:
“我听说这酒是将军自己所酿,我们都还未得喝过,就拿出来招待他们。要是没有这些人,我们能喝得更多。”
“没有这些人,只怕你一滴也喝不到。”旁边的中年士兵笑道:
“大军要出征,粮食紧缺,哪会将粮食浪费在酿酒上?将军说了,这种酒以后是我们的生财之道。我们驱除金军后,就大办酒坊酿造,到时候拿出来卖,你想喝多少都成。大家来吧!美酒要慢慢品尝,觉得到位的不可再喝,以免酒后误事。”
在主营中摆了二十桌,全是高中层,同样免不了一番惊叹。李铁枪喝了一口问:
“用如此美酒招待众兄弟,将军有心了。”
刘病愈暗自心痛,一两万斤酒,成本一点不高。人工粮食等等各种算起来,不过一千余两。为了招待大家,他在众军中家属中,抽出三百,在城中搞了个临时酒坊,才能在短时间酿造出这么多酒。只是现在粮食不多,要想从南边大量运粮食来,必须收复扬州才行。
“酒多少只是个心意,现在粮食不多,我们很难产多少。待以后粮食多了,送些给中原义军众弟兄。”
这话被同桌的几个中原义军高层听进去,一个头发稀白的半百老者马上接过去:
“我海州临海,又有袁将军等人处理
,粮食方面倒也充足。不如我们运些粮食来,将军看多少斤粮食能换一斤酒。”
刘病愈眼睛一亮,他未从想过用酒换粮食,这方法一定行得通。不说别的,只要他请那些商人喝一次,定下多少斤粮食换一斤酒,绝对有大量粮食运到这里来。还在想,王学志接道:
“郑将军说得是,金国无论如何也封锁不了我海州,粮食不是问题,将军只管说要用多少斤粮食,换一斤这样的美酒,我们这就派人让他们运来。”
刘病愈没有回答,问李铁枪:
“这个主意不错,我们现在就是因为缺少粮食,新办的酒坊只得停业,李大哥觉得如何?”
这些人都是好酒之人,李铁枪虽不酗酒,同样对此道有爱好。他点点头:
“一举两得,对大家都有好处,可以这样做。只是不能亏了你们才好,该定多少就定多少。”
原本怕海州乱拿粮食换酒,搞得他们最后没粮食。听李铁枪也这样说,刘病愈不再客气,想了想说:
“十斤粮食换一斤如何?”
“十斤粮食换一斤?”几个中原义军高层一下子站了起来,李铁枪赶忙抢在他们面前说:
“将军,万不可白白赶忙,对你们造成损失。一两银子最少能买到七十斤粮食。这种酒一两银子可买七斤?不要说其它地方没这种酒,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
同桌的王九沉稳没开口,范邦彦是刘病愈的岳父也不好说。舒度轻咳一声插进来:
“京城最好的酒,莫过于一品红。喝过这种酒后,才知道一品红也不过如此,远逊此酒。一品红尚且卖到一两二钱银子一斤,这酒不说多的,卖一两五一斤也算良心价了。”
两人一说,几个激动的高层没好意思趁热打铁。这种酒三斤粮食就能酿一斤,酒糟还可以喂马。不算人工,一斤酒他们纯赚七斤粮食。在这个粮食紧缺的时候,刘病愈宁可这样换:
“天下义军本是一家,都是我大宋军队,没必要按商人那样做。要是粮食充足,每年送些给大家都可以。就十斤粮食换一斤酒,你们将粮食运到这里来,随时可以为你们酿酒。”
“多谢将军大义,”同桌的半百老者叫郑风平,原是一个义军首领。他不再给刘病愈客气,将还待劝的几人嘴巴封住:
“我们一定将粮食运到这里,一来一去要些时间,将军可先给我们酿好,我们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将酒运来。”
为了长远打算,刘病愈将一些话说出来:
“先说好,这样换只限于中原义军,在金军主力被赶走之前都可以如此。待以后打通南边的通道后,我们每年可为中原义军酿五千斤酒,仍是十斤粮食换一斤。不瞒各位,这酒是我天平军众弟兄的产业,以后大家还要靠它养家糊口,不可能一直无限量换下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太监交心
众士兵在军营中喝得热火朝天,每桌虽只有五斤,刘病愈酿的这种酒很烈,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上斤级的酒量。一些酒量不好的桌,被均给酒量好的,大家都能喝个痛快。
在主营中的中高层,已经开始从生意转为谈公事。酒桌上谈公事自古平常,反正这里的都是两边管理者,刘病愈也懒得另召开会议。
“前方事态紧急,众兄弟在这里休息一天,我们明天出发如何?”
李铁枪点点头,很干脆将大权交出来:
“来之前我们就商量过,一切全交给将军处理,将军切勿推迟。”
虽是水到渠成的事,刘病愈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郑风平说:
“蛇无头不行,军无帅也不成。将军不必有其它想法,我们这些人,全都是自愿来的。大将军和二将军十分钦佩将军的为人和能力,以你为首,我们绝无意见。你有什么安排,只管给我们说。”
现在刘病愈才知道,这些全是志愿军。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他再无心里负担:
“既然众弟兄如此看得起我,再推辞显得太过矫情,我就将我的想法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我想过,这次出军很难瞒得过金国,但有些东西又不得不瞒。要是走建康,难保不会被他们的主力阻击。我们不走建康,走庐州方向。”
舒度对那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好奇问:
“庐州离和州不远,虽不算绕道,但并不能直接到和州。刘将军,你莫非不打算与和州官兵汇合?”
“汇不汇合,到时看情况而定,反正最终的目的都一样。”为了能平安到达和州,刘病愈想得很多。怕消息泄露,有些事,他暂时不能对大家说真话:
“听说庐州只有三万金兵,那里又是金军重要的物资转移地,要是我们能攻下庐州,很有可能打乱金军南侵的计划。”
大家呆了呆,这些事连泗州官员也是第一次听到,王九说:
“就算庐州只有三万金兵,如此重要的地方,想必他们不会放任不管。要是他们派出援军,我军绝难攻下庐州。”
“攻不下就不攻,”刘病愈说得十分轻松:
“越是重要的地方,他们越是不敢主动出击。他们不主动出击,我们越是能快速平安抵达目的地。我们行军和州,暂定二十天到达那里。只希望和州官兵,能坚持到我们去。”
……
夜色来临,虹县军营一片狼籍。开始有不少人直接在露天醉倒,被人抬去休息。军营几个地方皆有人打扫,明天要出发,大多数官员都已下去休息。在军营南边一幢小楼中,小厅还亮着灯火。
小厅中只有两人,两个喝得不算少、但皆很清醒之人。刘病愈看了眼舒度,心里有些奇怪,不知对方为何单独请他来此,对方很快说出答案。
“刘将军,明日一早我就要回临安,向陛下交旨。”
要是以前,刘病愈一定怀疑舒度别有所图,可能想带些黄白之物回去。他第一次接触太监,觉得太监并非他所想的那样,贪财假好色之类的。
舒度比较恋权,但对于财方面应该能克制。他们以前查抄一些宝物,前两天送一个金壶对方没收,送字画对方还是没收。两次被拒,刘病愈懒得再搞第三次。
“公公莫不是以为我们要走,这才急着离开?你只管在这里住好,王大人他们自会陪好你的。”
舒度笑着摆了摆手,诚恳说:
“并不是因为将军你们要走,唉!这次能来泗州,令我大开眼界。将军对这里的管理,比内地的城市还要好。虹县也不算小,居然连一个乞丐也没有。有些百姓开荒种植,有些百姓靠劳力吃饭。各种行商往来于此,最难得的是金人宋人相处和谐,相互之间并无歧视。将军之才,远非止于军事文学。能接触到将军这样的人物,是我舒度之幸。”
刘病愈被舒度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事其实不难处理。现在他手下的人才不少,只要能想到,安排下去,就能做出来。做不好自己再教教,总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看来这些话舒度出自内心,人家都能交心,刘病愈也不好再说那些敷衍的话,半带劝告说:
“这些并不难做,只要能想到,将它们当成一件要事去做,总能做好。说实话,在未接触公公之前,我还真不了解你们。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无论什么人,其实都是普通人。有些人私心太重,成了坏人。有些人能坚守底线,让人所敬仰,成了好人。
无论好人坏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努力。世人如棋子,所有人都逃不过命运的摆布。只是在摆布中,别泯灭了自己所有的良知。一旦完全成为傀儡,就算得到的权力再大、地位再高,也不过空活一世。”
“将军这番话,可谓一世警言,舒度受教了。”舒度起身,郑重向刘病愈一礼,一番礼来礼去,舒度开始真正交心:
“我们这些阉人,在京城就有成千上万。人虽不算多,论复杂程度,绝不在官场之下。我八岁被家人送进宫,整整过去三十年。运气还算不错,一进京就被陈公公看中,说我是块练武的好苗子。长大后,陛下娘娘出入宫内外,多次随身护驾,现在宫里挂了个从六品的官职。
官虽不大,宫里的事我还算了解。我当将军为一生知交,真心希望将军有朝一日,能位极人臣。有将军这样的人掌权,是天下人之福。有些话要对将军说,将军莫要透露出去。”
舒度一番话,让刘病愈又感动又好奇。这些天陪舒度,的确和对方说了很多话。但多数话都比较虚伪,莫非是这些虚伪的话,让舒度成了他的粉丝?既然对方喜欢虚伪,他投其所好:
“多谢公公抬爱,能结识公公,是我之幸。无论公公说什么话,我绝不传出去。”
在刘病愈心里还有几句话,无论什么话,除两个老婆外,他不会给第三人说。舒度很满意他的表现,看了眼大门,轻声说:
“将军可知,在我大宋除陛下外,权力最大的是谁?”
刘病愈差点晕倒,这个题听起来很像是脑筋急转弯。太多了,皇后、太子、王爷、权臣等等,懒得一一去猜:
“不知。
“建王赵昚,”舒度说出一个刘病愈从未听过之人:
“陛下只有一子,早年已毙。现有两个养子,建王赵昚和恩平郡王赵璩。赵昚聪明能干,最得陛下欢心。常出入陛下身边,最近陛下连上朝也带着他。我还听到一些消息,陛下看过你的奏折后,沉默寡言了好几天,有时一个人在宫里大骂,有时独自喝闷酒。这次来,除了宣旨,陛下还让我调查你。”
现在刘病愈才真正感动,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保证舒度会不得好死。什么建王赵昚赵璩他从未听过,赵构生气他能猜到。一定是他提的那些条件,碰到了赵构最不愿提及的痛处。
在后世,刘病愈和一些同学也曾议论过,为何赵构要害死他的护国长城岳飞?所谓的理由较多,但无论如何,岳飞如此有本事,赵构肯定对岳飞非常欣赏。处死对方,赵构一定会后悔。舒度见刘病愈保持沉默,以为他怕了,笑着说:
“将军放心,这种事要是换成其他人,陛下绝不会如此对待。陛下对你非常欣赏,让我来查你,也是看你对我大宋忠不忠心。我来的时候陛下曾言:你忠不忠于他不要紧,最重要是忠于大宋。我听宫里一个前辈说,陛下有意明年立建王为太子。”
“赵构还没有太子?”刘病愈一想就明白了。谁也不愿将江山传给外人,虽然应该是一族之人。万一他哪天又种上了?早封的太子怎么办?想到这里,他总算聪明一回:
“你的意思是皇上可能有退位的打算?”
舒度赞了一眼刘病愈:“陛下年纪也不算小了,快到花甲之年。以前就有大臣提出立太子,提出此意见之人,多数被贬出京城,后来没人敢再提。这些年陛下厌倦朝政,多数国事都交于大臣打理。现在陛下自己想立太子,不顾忌其它,说明陛下可能有禅位之意。”
单说立太子,不足以证明赵构有禅位的想法。要是结合他厌倦朝政之类的,刘病愈觉得赵构可能当皇帝当腻了,整天又被金国欺负,干脆提前退休,将这个巨大的包袱甩给其他人。
“很有可能,建王这人如何?”
刘病愈历史太差,宋孝宗他一定听过,但要说宋孝宗的上一任是谁?他不一定知道是赵构。舒度说:
“建王三十几岁,他聪明能干,早就有收复中原、驱除外寇之心。陈康伯、朱倬等一干老臣,对他十分欣赏。可惜他连太子都不是,有许多事还得避讳,一直未能参预朝政。将军若是想有朝一日领兵收复中原,何不现在就交好他?”
刘病愈终于动心了,他最怕的是皇帝昏庸。他在外拼杀,要是又接到十二道金牌,他可能会直接逃到海外去。
“如何交好?要不要给他送些东西去?”
“任何东西都不用,”舒度笑了笑。他已了解,刘病愈虽聪明,在处理人际关系上还比较生疏:
“建王平时好读书,也很节约,并不贪财。他很爱才,将军的事迹他一定知道,对将军这样的人,他也非常想结交。要是将军能写一封信给他,远胜过金银珍宝。”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出征之前
刘病愈一家早早就起来,吃过一顿团圆早饭后,跟着他一起走向军营。
“少爷,我们也可以和你一起去。”眼看刘病愈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在马车内,陈惜春忍不住说出心里话。
今日刘病愈没有骑马,在马车内陪两个老婆。他摸了摸陈惜春的头,苦笑道:
“这次不比平时,我们面对的是金国大军。以后有条件了,我答应你们,带你们一起上战场。”
面对离别,范如玉也露出真性,挽着刘病愈的手臂:
“你这次去,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定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刘病愈哪能算到回来是什么时候?
“这里是我们的根,大家的亲人都在,我们哪敢在外面耽搁多少时间?你们放心,眼看就要入冬,金国也想早点打到南边去。现在大家都在抓紧时间,谁也不敢耽搁。”
这些道理范如玉都懂,只是很难放心下来,对刘病愈说:
“现在你的亲卫只有曹正康四人,可以在军中多招些亲卫。上战场后,将大牛留在身边,杀敌的事有他不多,无他不少,让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这样的情况不止是刘病愈一家,要出征的人,凡是有亲人的几乎都如此。他们来到军营门口时,刚好碰到闵盛言和陆燕。大家一番招呼,陈惜春满是羡慕问陆燕:
“陆姐姐也要出征?”
陆燕看了闵盛言一眼,笑着说:
“父亲和小妹在家,我不去了。”
军营内送别的人更多,现在已快到中午,刘病愈定在中午出征,时间可能还要往后推。看得中原义军一些人大为摇头,神腿太保韦康对吴中道说:
“将士最忌心有牵挂,为感情所累。这种十分影响士气的事,为什么刘将军还要这样做?”
不只是韦康不解,许多中原义军的人都不理解。他们出发的时候,禁止任何人送行。在他们看来,军队越是无情越好。哪会像泗州这样,搞得像一场生离死别似的,看起来也不吉利。
吴中道绰号多智太保,在仓乡十二人太保中,是最聪明的一个,他想了想说: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牵挂多了,难免会出现逃兵、甚至引起兵变。刘将军这样做,应该有把握不会如此。要是除开负面的影响,那就只剩下好处。牵挂多,会大大提升人的求生欲。谁都不想死,可以激发大家战胜对手。”
快到午时,刘病愈不再等待。让五个出征的兵团负责人,将自己的部队召集到军营内最大的广场。和中原义军的一万二千人一起,二万四千人,挤满整个广场。
刘病愈的军改,并不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宋军本就如此,宋军分厢、军、营、都四级,十军为一厢,一厢是二万五千
人。中原义军的军制也一样,分法和他们相同。
昨天在酒桌上,刘病愈已经了解。这次中原义军来的,同样有近五个军。这五个军的军头分别是郑风平、王学志、熊海生、付飞和另一个义军首领汪孝廉。
他们可能是人多,每个军有三个将领,一个正军都指挥使,一个副军都指挥使,一个军都虞候。除外每个营各配有一个文官,相当于营头的军师。
让刘病愈满意的是中原义军众将士,全是自愿来这里。耿京也不知怎么想的,他们几乎没有打乱将士的分配。比如仓乡旧将熊海生,他的手下全是仓乡或后面新招的兵将。同样汪孝廉的手下,全是他自己带来的义军。这样分对刘病愈有个好处,只要一个军的老大信服他,下面的人基本上都一样。
此时两家十个军,在点将台前方站成十组。不说泗州军,中原义军多少也都训练过,站队还算整齐。大家又都穿着宋军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家,让点将台上的众高层很是满意。来的这些人,都愿意合并到泗州军来。所以如此站队,看起来十分自然。
众人已经到齐,大家正有些奇怪,站在前方的刘病愈为何还在耽搁时间。从外面走来一队士兵,抬着几口大木箱。六口木箱抬到前方并成一排后,刘病愈终于开始发话:
“今日是我们两家第一次联合行动,这次行动的目的想来大家已经知道。金帝完颜亮亲率六十万大军,分四路侵略我大宋。我大宋已处于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身为大宋人,不能眼见君臣受辱、百姓流离失所。成败不过命一条,就算舍去这条命,也要将侵略者赶出我大宋领土,不能让他们继续危害我大宋君民。
对方实力强大,这次行动中可能存在许多变数,我们暂时不定目的地、目标。大家只管跟着我们走,以后无论碰到的敌人如何强大、形势如何恶劣,我希望大家都能保持一条心,像一家人那样。再强大的敌人,也有的是方法战胜。
战斗中难免有伤亡,死去的弟兄我们暂时只能记下,待以后再行抚恤。受伤的弟兄我们一定不能放弃,这次我们带着四十个大夫随行。但在大战时总有些不便,可能会耽搁疗伤。我新研制出一种药水,是从酒中提炼出来,称为酒精。因为数量有限,只能发给都头及以上的管理者,每人一瓶,白布每人一条,大家现在上来领取。”
酒精早就已经弄出来,由于没有打仗,只有大夫才知道它的用处和效果,暂时连泗州的官兵都不知道。当六口箱子打开,两口装白布的箱子直接被大家忽略,另四口箱子中,装着许多半个巴掌大的圆饼形瓷瓶。每个瓷瓶的容量,大概只能装三两左右。
虽然大家暂时还不知道酒精是什么鬼东西,有东西发总是好事。又加上新奇,很快都头以上的将领陆续走上点
将台,由抬上来的士兵每人发一个瓷瓶,一张白布。单钰将领来的一套递给李铁枪,拿着小瓷瓶忍不住打开,一股极为浓烈的酒香冲出,惊声说道:
“好烈的酒,将军,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大家见单钰打开,也不客气,全都打开又闻又看,发出阵阵惊呼声。刘病愈压了压双手:
“这东西是从我们酿的酒中提取之物,至少五斤酒,才能提取一斤酒精。酒精千万不能吃,吃在肚里能将肠胃也腐蚀掉,可以说是穿肠破肚的毒药。酒精只有一个好处,可以消毒,无论任何伤口,只要用此酒精擦拭消毒,很难有红肿化脓那种情况发生。”
“啊!”阵阵惊呼声传出,一些胆小的人赶忙将酒精远离自己的鼻子。李铁枪急问:
“伤口擦拭这东西后,真能不红不肿,甚至不化脓?”
不红不肿是假的,但处理得好,应该不会化脓,刘病愈说:
“就算有些红肿,也不影响伤口。最重要的是不化脓,肉不会腐烂,对伤口恢复非常好。懂医术的弟兄应该知道,有时一个小伤口,也可能害人性命。伤口就好比火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要是伤口处理不好,腐肉上的毒,就会慢慢侵蚀到身体中。毒这东西大家都知道,一旦到达五脏六腑,神仙也难救治。酒精的作用,就是在伤口初形成时,杀掉那些毒。”
刘病愈说得比较浅白,大家都能听懂。呆了一会郑风平说:
“太不可思议了,这东西简直是神仙水啊!以后有这东西,不知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特别是在战场上,许多人被箭射破一点皮,一个不好也会死人。将军真乃奇人,连这种东西也能做出来。”
“郑将军说得不错,”王学志以前跟着袁万城,他们并不算是匪,是海州的海商,众海商联盟,成立一个“靖海商盟”。王学志出了武力不凡,还十分有生意头脑:
“至少五斤才能提炼一斤,这东西每斤就算卖二三十两,也有大把人买。以后的天平军,就算没有朝廷军饷也无忧了。”
一时全是些赞美声,刘病愈笑了笑,将使用方法说出:
“粮食不够,暂时只有这么多,大家共用。以后有任何弟兄受伤,先将白布清洗干净,要是有条件,最好将白布用沸水煮一会,晒干后再倒酒精在布上清洗伤口。并不是一次就能清洗好,待经过简单包扎后,隔两三天又要清洗,直到伤口渐渐愈合为止。后期受伤弟兄的护理,自有大夫负责,大家不用担心。”
酒精比任何东西都能提士气,多了一样保命的东西,众将士的士气大涨。同时刘病愈在中原义军众人眼里,形象又上升一个层次。一番交待完,军鼓齐震,刘病愈大喊一声:
“大军出发。”
第一百六十章 和州兵
灰蒙蒙的空气无日无雨,大道上的行人魂虽未断,走得有气无力。二十多骑从大道中驰来,远远看见左边一座小村庄,前方几人放慢脚步,一个中等身材、长脸短须的中年男子,指着小村庄:
“大人,前方就是朱家村,过了朱家村,再走六七十里才到达历阳,我们要不要在朱家村休息一下?”
中年男子汇报的对象,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要是范如山在一定能认识,老者叫虞允文,正是他们准备联系的人之一。
虞允文虽是文官,一路骑来,身上除有些风尘之气,并不显衰老。他看了眼小村庄,叹声说:
“建康府已轮陷二十余天,怕是金国大军已开始攻击和州。不休息了,直接去历阳。”
一行人逐渐加快脚步,还未走到朱家村,从村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很快声音越来越大,从村里跑出来三十多人。
这三十多人全是身穿大宋军服的士兵,这些士兵有不少人手拿肩扛,所拿之物十分普通,有鸡、土坛、麻袋等物。还未走出连接大道的村路,从村里追出一群人。
“你们这些天杀的,将东西还给我们。”
一个壮年少妇抱得快,一把将后面的士兵拉住,被那个年青士兵一脚踢翻,将手中的朴刀一扬,吓得追来的众人纷纷停住:
“少说废话,这些东西是我们借的,待以后我家将军自会归还你们。”
此时虞允文众人已经快走到小路口,他脸色发紫,率先冲到路口,将快要出来的士兵堵住。
“你们是哪里的兵?”
最前方的是个中年士兵,长得高大壮实,右手扛着一个麻袋,左手提着一把大刀。他见虞允文二十几人全骑着马,虽多数都有兵器,全都身穿便服。特别是虞允文,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行商老板。心下大喜,挥了挥手让大家停下:
“我们是和州军,现在前方战事吃紧,各种物资不足,我们出来借些东西。老头,你是何人?”
“大胆,”长脸短须的中年男子叫许泰,并不属于官兵,是虞允文的护卫长。和虞允文一起来的二十六人,有六个是他的护卫,另外二十个是皇上派来保护他的禁卫。许泰一直跟在他身边,正要拿起马背上的大刀,被他打住:
“你别管我是谁,你们是和州军,将军是谁?是不是他让你们这样做的?”
此时三十多个士兵已经聚过来,后面的几十个百姓也已追来。中年士兵扫了眼后面的弟兄,凭添几分勇气,对虞允文说:
“你听好了,我家将军叫王成贵,是和州军都虞候。军中粮草不够,战马更是缺得利害。你们下来,将马捐给我军。以后若有任何麻烦,只管去历阳找王将军,他会保护你们。”
“王成贵?”虞允文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一挥:
“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你敢,”中年士兵大惊,手中的长刀刚伸向前方,一道雪亮的刀光劈来,只觉眼睛一花,脑袋传来一阵疼痛,被刀背拍晕在地。
“刘头,”几个士兵惊声喊出,很快前方的士兵,被几把武器顶住,谁也不敢动弹。打晕中年士兵的许泰冷声介绍:
“这位是参谋军事虞大人,是皇上派到淮南西路的钦差。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三十多个士兵全都惊呆了,后面的百姓大喜,从左右田土中跑过来,跑到虞允文面前的一个壮年男子说:
“钦差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吧!这些兵痞比土匪更狠。前面已经有一队兵痞来抢我们的粮食,我们只剩这点粮食了。要是被他们抢走,这个冬我们也无法过去。”
虞允文从马上跳下来,将壮年男子扶起:
“你们放心,出了这种事,皇上和朝廷不会不管,我也不会不管。来人,将这些人绑了,将他们抢来的东西还给村民。”
“多谢虞大人,”这些村民感谢不提。要是刘病愈看到,保证会恨铁不成钢。三十几个士兵,一个都没敢反抗,乖乖接受束缚。一个年青士兵伸出双手,边被绑边哭诉:
“大人,我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开恩,放我们回家。”
原本虞允文准备将这些士兵押回历阳再审,一听这些人说放他们回家,已经等不及了,将这些绑好的士兵带到大道上,盯着哭诉的年青士兵:
“你们想回家?”
年青士兵抹了一把泪,点头说:
“我们原本就商量要回家,怕路上遇不到什么吃的,准备抢些粮食再走。大人,我们不是有意的。只是想抢些粮食,并没有伤人。”
虞允文扫了一眼这些士兵,大家的反应不像是在说假:
“这么说并不是王将军让你们来抢的?你们为什么要回家?”
众人互看一眼,一时谁都没开口。半晌才由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回答:
“听说建康已被金军占领,金军现在建康整顿,随时可能攻到和州来。凭和州这点人,哪能抵挡住金军的攻击?不单只是我们,有不少兄弟都逃了。”
虞允文双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他万万没想到,和州这些军队竟如此心态。他知道敌强我弱,照这样下去,根本不用打,对方路过就能将和州占领。
“新任的淮西主帅李显忠李将军呢?你们走,难道他就不管?”
老兵苦笑道:“以前我们的主帅是王权王将军,听说他因畏敌不前之罪,被朝廷罢免。现在的李大帅我们不认识,他根本没来过和州。”
虞允文又问一通,得到的消息让他差点绝望。下令给众士兵松绑:
“大家随我去和州,你们放心,朝廷不日将会派援军前来。要是你们都跑了,再有援军来也没用。一座座城被金
国占领,最后大家的家乡也避免不了。与其当亡国奴,还不如大家拿起武器,与金军拼一场。有长江天险,我们不一定会输。要是逃跑,我们永远也不会胜利。”
……
和州地盘不大,仅管三县,历阳、武寿和乌江。却是淮西防御金国重要的一个地方。后面是池州、徽州等内地州城,长江对面是建康、庐州等繁华之地。受其影响,这里水陆交通发达,人口众多,商贩云集,是个富裕之地。
虞允文一路来到和州州城历阳,又见到两个组团离开的逃兵,原本想微服查访一下也省了。穿上正三品官服,直接来到历阳军营。
军营在历阳城北,大门口两个守值的士兵抱着两根长枪,靠在门墙上,半闭着眼,看样子就快睡过去,被许泰一声大吼吓醒。看到虞允文穿的官服,总算没有发怒,一脸不爽问: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何事?”
虞允文连怒气也懒得浪费在两人身上,知道现在李显忠未到,历阳由都虞候王成贵作主:
“我们找王成贵王将军,他在不在军营?”
可能被虞允文的严肃吓到,右边一个年青士兵老实回答:
“王将军在家会客,秦兴秦将军在营中。”
虞允文没有再问,领着一群手下和逃兵,直接走进军营。军营中的气氛很正常,肃静、冷清。听不到任何操练声,连那些过往的士兵,也带着几分惰气。没人问他们一句,就算擦肩而过,也不过是多看两眼。
在几个逃兵队长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幢高大的方形建筑前。门口连个守卫也没有,虞允文带着众人闯了进去。
若大的军营,只有一个身材高大、肤色深黑的年青人坐在主帅位上。年青人很懂得享受,在案桌上摆放着一个茶壶、一只茶杯还冒着热气。双手张开,半躺在大椅上,可惜被他们到来,将年青人的思绪打断。看到虞允文,赶忙从帅位上翻起来。
“大人,你是?”
“这位是钦差虞大人,奉旨前来淮西慰军巡查。”许泰介绍完,年青人重新一礼:
“下官秦兴见过虞大人。”
知道现实后,虞允文想过很多。他甚至想一来就干掉几个昏官庸将,哪怕事后丢官也无所谓。在京城众多的大佬中,他算非常关心前方战事之人。从未想过他们的将士会如此,连正规军都这样?他有些担心刘病愈那支义军。
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再添乱了。忍住心里的杀气:
“你现在去,将历阳的所有文武官员,全部通知到这里来。无论是谁,无论在干什么。谁要是敢不来,人头落地。”
这番话说得十分清晰,声音很冷,秦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抬头看虞允文一眼也不敢,低着脑袋说:
“虞大人稍候,下官这就去办。”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自准备
和州虽是个小州,这里地理地位在淮西比较居中,现在算是淮西军的根据地。半个时辰后,文武官员来了数十人。一个身穿四品文官服、两鬓斑白,身材高胖的老者走进大营,带着一脸笑意招呼虞允文:
“想不到朝廷派彬父兄为钦差,彬父兄为何不早派人来通知,我们也可以到城外迎接。现在这、这也太失礼了。”
给虞允文打招呼的老者,是他多年前就认识的老友。叫韦康伯,是和州知州。虞允文坐在主帅位上,连屁股也没动一下,手一挥:
“大家都坐好,本官这次除奉命慰军外,还有监查之责。办不好差事,丢了乌纱帽不要紧,辜负了皇上的重托,让金军打过江来才是大事。从现在起,只谈公事,我问什么,你们只虽老实回答即可。”
见虞允文铁青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韦康伯十分不爽,坐到左首位置。数十人坐好后,虞允文扫了一眼,问右首一个身材壮实,头圆嘴大的中年将领:
“王将军,现在前方战事如何?”
中年将领叫王成贵,因李显忠暂时没到任,他暂代已损失大半壁江山的淮西主将。在韦康伯没来之前,他一直在面对虞允文的冷脸。见虞允文第一个问自己,心下更加发虚,起身说:
“禀大人,和州没有战事。”
“我是问你前方的战事如何?”虞允文瞪着王成贵,吓得对方身体一抖,轻声回答:
“庐州和建康府被金军占领以后,金军可能在建康整军,这些天一直没什么动静。”
虞允文在来之前,打听过这里的官员。知道王成贵是个庸将,但李显忠不是,也不知为什么,对方还未来此上任。
“金军还未打来,一路上尽是和州逃兵,这就是你们管理的和州?待金军打来后,可能已无能战之兵,你们准备拿什么来抵御金军?”
“啪”一声大响,虞允文一掌拍在案桌上,怒眼瞪着左右的文武官员。众人连呼吸也减缓,生怕重了被虞允文惦记。没想到没过多久,一个头大身粗,中等身材的老将站起来:
“大人说的这些确有其事,我和州运气不好。先前刘将军派王权任淮西主帅,王权畏敌不敢上任,连失庐州建康。现在又派李将军来此,也不知怎么搞的,李将军到现在还未来。和州缺主帅已经有一段时间。军中无头,那些士兵眼看胜利无望,不得已才当了逃兵。要是有主将,我和州何至于此?”
虞允文知道这些虽是事实,不足以将他们的责任推掉:
“有没有主帅,他们都是你们的兵。连自己的兵也带不好,这也是主帅的责任?现在这几路,扬州那边有平江府的重兵把守,鄂州有成将军负责,襄阳有吴拱将军。金军也知道你们的本事,才选以和州为突破口。要是李将军不来,先来的是金军,你们准备弃城还是与城同亡?”
话很重,众人的呼吸声也能听到。韦康伯出来和事老,笑着说:
“当然是奋起一战,就算不敌,也要与城共亡。还好皇上将虞大人派来,大家也有了主心骨。你是钦差,你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再生气也没用,虞允文深深吸了口
气:
“现在和州还有多少兵?”
几个将领互望一眼,王成贵说:
“以前有两万五千多人,现在、现在可能也有两万多。”
虞允文忍住冲动没质问,照这样看来,现在能有两万就不错了。
“将所有将士统计出来,给他们说,皇上派的援军就要赶到。现在当逃兵之人,将来定会被问罪。我会一个城一个城去劝说,等下先从历阳开始。趁金兵现在还未攻来,我们一定要将军心安定住。和州有长江天险,金军再多,也难攻过来。”
虞允文也有些奇怪,金军为何没有动静。他不知道,现在完颜亮的怒火,比起他来,不知大了多少倍。
……
“嚓”一声大响,一个玉润饱满的大花瓶,在一间宽大的厅室被砸得粉碎。吓得几个美女紧了紧身子,不敢动弹一分。
“完颜雍这个乱臣贼子,居然敢趁朕不在篡位称帝。燕京满朝文武都是些白眼狼,难道就没一人阻止他?”
完颜亮咆哮如雷,在他面前有三人,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壮年将领,壮年将领叫完颜元宜,是他南征的兵马都统领。完颜元宜首先表忠,跪在地上:
“皇上,臣愿率军去燕京,将完颜雍抓来,交由皇上处置。”
完颜亮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在十天前就有人从燕京来向他汇报,说完颜雍有政变的迹象。导致他连南征的心都没了,想回去平乱,又舍不得眼前的大好局面。并且单凭别人说的话,他也有点不大相信。派出十多队人马去燕京调查,质问完颜雍,这才让和州太平这么久。
今天完颜亮才得到确切的消息,他的堂弟完颜雍已经在燕京称帝,并将他贬为王。王也不是什么好王,叫海陵炀王。这意思他当然知道,“炀”字代表昏庸残暴、荒淫无道,是极为丑恶不堪的称号。说他极为昏庸无能,能比肩隋炀帝之类的人物。
现在金国仍是金国,只是皇帝已不是他,这种情况谁也不可能忍不了。砸一个花瓶不过瘾,他左右看了看。后面几个美女赶忙后退,被他抓住一个,扯住头发提到一根大柱前,大手狠狠将头按下。
“砰”一声响起,这个身体丰满、面容娇好的年青美人额前全是腥红。双手扶在大柱上滑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完颜亮一阵傻笑。笑得完颜亮心里的火气更大,转身抽出完颜元宜身上的佩剑,还未走近,美女开口了:
“暴君,我先去,在鬼门关等着你。”
一剑捅进美女的胸膛,剩下的四个美女,有三个被吓得瘫软在地,另一个张大嘴巴,久久无法落下。直到听到完颜亮的声音:
“你们都给朕滚下去。”
四个美女得到大赦,死去的美女很快也被人拖走。完颜亮一剑劈在御桌上:
“下令几路人马,全部搬师回朝,朕要亲手杀了完颜雍这个贼子。”
完颜亮下完命令,三人半晌没动静,一个头小脸细,五官比较精致的中年男子进前一步:
“皇上,如今不少地方的人已投靠完颜雍,燕京等地在他掌握之中,不少将士的家人也在他的掌控中。要是带大军前去?众将士怕是
很难选择。”
完颜亮呆了呆,说话的人叫李通,是他的绝对亲信。李通说得不错,包括他的三宫六院都在完颜雍掌控中。他为了江山,妻子都可以不要。但其他人不行,起码有大半的人,不可能为了他牺牲家人。那些人投完颜雍,仍是服务于金国,没人会说他们是叛徒,说不定还能升官。
“李爱卿,你们说怎么办?”
“暂时不管完颜雍,”李通仿佛没看到刚才的一幕,说得十分爽口:
“眼看我们就要大获成功,只要灭了宋国。皇上在众臣民心中的地位,完颜雍远远无法相比。到时就算皇上不去讨伐他,也有大量的人会逼他交出皇位。连宋国都被我们灭了,剩下的西夏、吐蕃这些小国,根本不用皇上再御驾亲征,交由我们就能完成。”
李通的这幅蓝图画得太大、太好。当今世上,只有金宋两国最强。连完颜亮的祖上也没能灭掉宋国,要是他能将宋国灭了,很有可能真如李通所言,会有大量的人逼完颜雍交出皇位。因为金国不像宋国,金国是以武力、功劳为尊。他有如此大的功劳,远远超越祖宗,成为大金的万古一帝。
“好,就依李爱卿之言。我们即日发兵,攻下和州,用最快的速度灭掉宋国。”
“灭宋之前,还有些事要处理,”李通不但是完颜亮的亲信,也是他的军师。他这次御驾亲征,有好几个军师,李通和孟铸最受重用。现在孟铸去处理义军的事,李通成了第一军师。
“先派人安住几路大军的心,这是最重要的。其次我们要攻和州,必须得渡江。多数船只被南边带走,尽快派人造船,也不用造什么大船,只要能带人和马就成。造好船后将主力一次性带过去,这一路宋军不多,完全可以势如破竹,要不了多久就能占领整个宋国。”
李通一番话,说得完颜亮的心情也变得爽快起来,拍了拍李通的肩:
“爱卿真是朕的子房,有爱卿辅助,何愁天下不定,就依爱卿之言。”
这番话李通倒是高兴了,完颜元宜和另一个半百老者沉着一张脸。完颜元宜没想到什么说词,老者说:
“攻和州而已,用得着一次性将所有人带过去吗?先运送两万人足以。两万人的先头部队,足以攻下和州,这样更能节约一些时间。”
“徒单大人说得虽不错,但单凭两万人,哪有十多万人一起去有威慑?”李通可能被一阵猛夸,脑袋想得很远,也很完美:
“我们打听到,和州只有两万几千人。十多万的大金将士,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凭和州那点人马,很有可能不攻自溃,甚至会投降。要是只派两万过去,虽能占领,毕竟有所死伤。这些弟兄皆是忠于皇上之人,损失一个也可惜。”
完颜元宜正准备反驳,完颜亮大手一挥:
“两位爱卿不用说了,就依李爱卿之言。造船的事很重要,由徒单爱卿负责。联系几路大军之事,由李爱卿全权处理。元宜注意刘病愈那批反贼,听说他们已经和海州的反贼出发。暂时未得到他们去的方向,以防他们来建康,你派人盯紧了。大家齐心协力,早日灭掉宋国,一统天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逃散的宋兵
广阔的大地上,山峦如棋,在天地间纵横林立。只是再高再多的山,也阻止不了人类的脚步。总会走出一条路,去往要去的地方。
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流,千转百折不知流往何方。在一片丛林前,上千个身穿金军服装的官兵,围在小溪左右,喂马的、装水的、洗漱的全都在忙碌。只有四人围着一块平坦的大石,盯着上面的地图半晌无语。
“这样走下去,我们明天就能到达庐州地界。”这张地图有些难看,刘病愈对这条路一点不熟悉,每次都要费些功夫,才能看清楚。他问王英旁边一个身体虽较瘦,肌肉却很结实的壮年男子:
“李都头,庐州靠近和州的地方,有没有占山为王的好汉?”
壮年男子叫李牟,是庐州本地人。上次在虹县,还为他和闵盛言几人一起举办过婚礼。因为他对庐州比较熟悉,刘病愈选他当向导一同为开路先锋。
这次远行,刘病愈安排得很周到,他们离开泗州后就换了服装。前面由他亲自带着一千二百个将士,全骑着战马,穿上金军服开路,遇到的散兵游勇莫不退避三舍。他们走的这条路十分偏僻,就算遇到一小股金兵,也被他轻松支开,让中间的大部队不至于被人发现。
中间是由李铁枪带领的大部队,没那么多的金军服,全部身穿普通服装,很像是一支山贼杂牌军。离他们大约有六七十里远,有任何情况,他们皆能快速传递消息。
后面是闵盛言带领的一千人,只有两百骑兵,同样穿着金军服,距离中军也没多远。相当于两支金兵,夹着一支平民队伍在前进。这样能前后兼顾,就算被一些人发现中间的大部队,也不敢肯定是义军。
李牟有些为难,想了想说:
“我离开庐州已有十余年,在这之前,听说在和州与庐州交界处,是有一股绿林好汉。他们在雁塔山一带,头目叫付仲英,他们的人不多,只有几百人。十几年过去,也不知那些人还在不在那里。”
“人不在没事,只要房屋建筑在就可以了。”刘病愈又问:
“那一带地形如何?能不能藏兵?”
李牟没做多想回答:“我虽未去过,听说那里山峦起伏,险倒没有多险。大半是森林,虎狼成群,另一面被长江隔断,一般的人都不敢在那里生活。付仲英这些人,也是因为过不下去,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才在那里建寨落户。就算有几万人,藏在那里也没问题。”
刘病愈重重出了口气,虎狼这些他一点不担心。他们的人太多了,就算有一群老虎,也不敢来惹他们。围在这里的另两人是沈大牛和王英,沈大牛自甘坠落,最不喜欢开动脑筋。王英是主动求跟到刘病愈身边,只为学习。王英听完双眼一亮,接道:
“将军是不是想让大家藏身在那里?”
病愈点点头:“人太多了,攻城目标太大,很容易引来大部队。反正我们带有粮食,不够打些野味充饥。先找个地方居住下来,待过去与虞大人他们联系好,再计划下一步。”
几人在这里商量一会,宗庆带着几个士兵,押着两人来到面前:
“将军,这两人鬼鬼祟祟,跟了我们好一会了。”
刘病愈打量被绑着的两人一眼,一中一青,两人身高还算标准,就是有些瘦,面色饥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这要是平时遇到,多半都会将成普通百姓。刘病愈有些好奇,他们一路来,并未碰到几个可疑之人。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还未开口,年青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将军,我们没有跟你们,我们是这附近的村民,正要回家,巧遇将军你们。”
刘病愈笑了笑,年青人身体虽有些发抖,口才很不错。
“这个地方以前我来过多次,附近每座山头都很熟悉。你们叫什么名字,住在附近哪里?”
年青人呆住了,半晌中年男子回答:
“将军,我叫陈百堂,他是我侄儿陈二娃。我们是陈家沟的人,将军想必也知道,陈家沟就在前面,走不了几个时辰就能赶到。”
现在的刘病愈,虽不说事事都聪明,察言观色这些在后世他就是个高手。叫陈二娃的年青人,分明是回答不出来,就算现在有陈百堂补上他也不相信,大手一挥:
“将陈百堂的嘴堵上,将他带离我们的视线。”
“将军……”陈百堂话还未说完,被两个士兵一个捂嘴,一个拖着走到远处。刘病愈对陈二娃说:
“我是个很干脆的人,最多给人一次机会,刚才说的那些话就算了。现在我说的话,你要是有一句假话,我会砍你一条手臂。说上四句假话,你的四肢就没了,成为一个人彘。那时我就不问你了,可以放你一马。”
陈二娃被吓得一脸惨白,他双手被反绑住,双脚没被绑。不知哪来的勇气,站起来就准备逃,被宗庆一把抓住,一脚又将他踢跪下。刘病愈问出第一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刘病愈说完,抽出一个士兵的佩刀,准备在陈二娃的左臂上试一试,吓一吓对方。刀锋还未碰到陈二娃的左臂,一声惨叫传来:
“将军饶命,我说,我们是玉龙山的人。因为、因为没吃的才监视你们。”
几人听得有些发呆,刘病愈同样没听懂,看向李牟。李牟有些脸红,看样子他也没听过什么玉龙山。
“玉龙山的人?你们有多少人?”
“三千,”这下大家都懂了,连刘病愈也认为是占山为王的同道。三千不是小数目,他心头一喜,又问:
“没吃的才
监视我们,这么说你们想打我们的主意?”
他们是前锋,不便去和大军会合,每人马上带了几十斤粮食,除了油盐什么菜也没有。但大家都有马,只凭这些马,就够三千人吃上一阵。
陈二娃被问得脑袋直冒汗,刘病愈又追问一遍,才硬着头皮承认。紧接着刘病愈问出一大堆:
“这里如此偏僻,一般人都不走这里,也难怪你们没什么吃的。你们准备在什么地方对我们动手?你们的大当家是何人?现在什么地方?”
现在陈二娃已彻底丧失勇气,一点没讨价还价,说出他们想知道的消息。
“前方有个叫崖溪河的地方,我们的人都在那里。我们将军叫郑伟,他也在那里。”
刘病愈一听陈二娃叫他们的头为将军,以为这批人和他们一样,是举大旗的反金义士。准备让人给陈二娃松绑,想了想还是先问清楚:
“三千人不算少,怎么许多人都不知道你们这批人?莫非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陈二娃哪知道刘病愈的想法,老实交待:
“我们才来玉龙山没多久,金军大举进攻淮西,许多兄弟被冲散。郑将军带着一些人,先来到玉龙山,大家这才陆续聚到这里。带的粮食已经吃尽,大家只得挖野菜、打猎为生。这次探到你们路过,郑将军派我们两人来打探,准备、准备干一票大的。”
“他们是溃败的宋军,”王英说出大家已知道的秘密,颇为兴奋说:
“将军,这些宋军看来胆子还算大,敢打金军的主意。可以将他们招过来,稍加训练就能上战场。”
刘病愈点点头,王英说错了,宋军毕竟经过正规训练。他们现在缺的不是训练,是士气和信心。只要给他们士气和信心,战斗力至少不在中原义军那帮人之下。
“给他松绑。”陈二娃身上的束缚被解除,仿佛不敢相信,打量着刘病愈。刘病愈笑了笑:
“你别怕,我们不是金军,我们也是宋军。乔装成金军的样子,只是为了便于行事。你带我们去见郑将军,我们可以给大家吃的。”
陈二娃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惊喜问:
“你们真是宋军?”
上次舒度去泗州,除带去官衣银两外,还有一些高层的官印、官牌等等。刘病愈拿出一块小巴掌大的金属牌,这块纯铜打造的金属牌上宽下窄,葫芦形,顶上有个虎头栩栩如生,一圈边缘十分对称,里面有很复杂的花纹为底,要仿制很难。
前后两面都有字,一面写着“大宋”,一面写着“天平军节度使刘病愈”。他也不管人家认不认识,将官牌递给陈二娃。
陈二娃翻来翻去看了一会,也不知认不认识字,再次向刘病愈跪下:
“将军,我愿带你们去见郑将军。”
第一百六十三章 收编
刘病愈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魂穿到太平之地。陈二娃两人吃了几斤饭饼,要不是怕他们撑死,他们还要疯吃傻涨下去。两人吃饱喝足后,更加信任刘病愈这些人。连个疑问都没有,合骑在一匹马上,高高兴兴领着他们去前方。
脚下的道路越来越窄,但人马皆能通行。后面运输的大部队,板车也只能拿人抬。这些都不是刘病愈现在要关心的事,从陈二娃两人的身上,能看到那些逃兵的影子。
这些逃兵,要是以后遇到真正的金军,在对方拷问下,想来也会毫不犹豫出卖他们。看来以后让逃兵上战场可以,绝不能让他们打探,此时刘病愈暗暗下了个决定。
走到一处一面临河,一面是很陡峭的坡崖时,一带路的陈二娃两人停住,陈二娃说:
“将军,郑将军他们就藏在山上。”
刘病愈暗自摇头,看了眼前方的大山。人没看到,山虽有些高,对面也有山,这种地方喊话有回音,山上的人应该能听到。
“你们喊话,不要说我们是宋军,就说我们已经发现他们埋伏在这里。让郑将军下来与我们谈判,我们可以给你们些粮食。”
陈二娃看着山顶还在想,陈百堂已经开喊:
“郑将军,埋伏的弟兄已经被发现了,这位刘将军让你下山来与他谈判,他可以送些粮食给我们。”
连喊三遍,山顶才冒出几个人头,一阵骂声传来:
“陈百堂,你这两个叛徒,居然投了金人。等下落到我们手里,将你们跺了扔河里喂鱼。”
“不要说出我们的身份,就说我们是金军,只想平安过去。”刘病愈再次提醒。陈二娃接着喊:
“将军,我们没有投金军,是他们自己发现的。将军快下山来,他们只想平安过去,银子粮食都可以给我们。”
可能这次加上银子,没过多久,从山顶走出一大群人,走到半山能看清人的地方才停下。这些人一个个同样面如菜色,只有手拿的武器还不错,无论刀枪箭,全是军中之物。一个身高骨架大、额骨突出,眼眶很大的壮年男子走出几步。
“金狗,识相的就将你们所有东西留下,我们可以让你们过去,要不然此处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杀了金狗,杀了金狗,”后面一群人跟着起哄,众多声音加在一起,比较有气势。
刘病愈见这些人一个个双眼发直,像饿狼似的紧盯着他们,应该是盯着他们的战马,或是上面的粮食。看样子要是不给东西,他们可能真有勇气一战。
“郑将军,你是大宋的将军,为何流落到此?这里离和州并不远,你们完全可以去和州。重整旗鼓,上战场杀敌,总比落草为寇好吧?”
郑伟虽有些惊讶,但未想到他们的身份,冷笑道:
“什么金军宋军,都他娘的是混蛋。想我郑伟以七品末将,独守玉暇关数月。王权那个混蛋居然不战先逃,
庐州无主将,方被金军攻破。宋军高层都是他娘的软蛋,要我去投和州,还不如我另立山头,带着众弟兄杀你们这些金贼。”
刘病愈听王权这个名字好几次,没一次是好的。他不知道为何南宋会派这样的人为将,其罪诛连九族也够了。
“你的心是好的,可现在你们像什么样子?连吃的都没有,何谈另立山头杀敌?再说宋军高层也有英雄,像吴拱、刘锜这些将领,仍在带着众弟兄奋勇杀敌。你就算不愿去投和州,也可以去投另外的将领。民以食为天,要是吃的都没了,说什么都是废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郑伟不是傻子,已经听出刘病愈的话有问题。刘病愈笑了笑,没再试探对方:
“我是大宋天平军节度使刘病愈,天平军你们可能没听过。我们以前叫山东义军,皇上新册封为天平军。”
“你是山东义军大将军刘病愈?”郑伟的样子让刘病愈很满意,居然连这种地方也有人听过他的名字。他拿出官牌递给陈二娃,陈二娃会意,带着官牌向郑伟跑去:
“我们正要去支援和州,又怕中途被金军阻挡耽搁时间,这才穿着金军军服,便于行事。”
郑伟看过官牌,疑心去除大半:
“刘将军去和州,为何要走这条路?”
“绕道也是没办法,如今金军主力全在建康。这次我带了二万几千人,正面进攻很难打得过他们。”刘病愈看了眼四周,对郑伟说:
“让弟兄些都下来吧!我们就在这里生灶做饭,先让大家吃顿饱饭。”
“多谢刘将军,”郑伟没有再质问,转身对一个满是惊喜的中年男子说:
“铁顺,叫山上的弟兄全都下来,拜见刘将军。”
终于让对方放下戒心,两方人马在山下聚首,一番介绍相识,郑伟说:
“早就听过刘将军大名,刘将军此去相助和州,定能阻止金军南进。只是从这里去,必须要经过庐州。对庐州的情况,不知将军可了解?”
刘病愈已经派人去庐州打听,暂时还没得到消息。这里离庐州不远,想来郑伟知道的更多:
“不太了解,郑将军知道多少?”
“我眼睁睁看着庐州被占领,虽无力收复,甚为不甘,常派人去那里打探。庐州只有巢县、合肥两县,治所在巢县。兵马至少有三万,主将是完颜亮的亲信阿领。此人是员猛将,武艺高强,领军之能很是不弱。要是被他们知道,有可能会出城阻击,将军还得早做打算。”
这些消息比较重要,刘病愈说:
“听说庐州以前是金军的囤粮之地,现在还是不是?”
郑伟想了一会才回答:“这不太清楚,只知道十多天前,从庐州运了大批物资出去,应该是运到建康。金军的大部队就在建康,想来庐州现在已没多少囤粮了。”
刘病愈想了想也觉得有此可能,庐州和建康很近,对方何必
将大量的粮草放在庐州?这么多人去人家的地盘,不被发现才怪。要是庐州已不是物资囤积之地,说不定那个叫阿领的主将,很有可能会主动出击。他并不怕与数量差不多的金军正面交锋,只是一旦伤亡太大,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得不偿失。
此时满山都是人,几千个不知饿了多久的逃兵,非常积极参与到煮饭的队伍中来。砍柴架灶等等,根本不用刘病愈的人动手。刘病愈对宗由说:
“你派人去前方堵着,无论任何人,暂时不得走这条路,就说金军在这里剿匪。要是遇到无法阻止的队伍,速来汇报。”
安排完,刘病愈不再耽搁时间:
“郑将军虽败,并未忘记抗金大任,仍招集这么多将士奋战,殊为难得。只是这里的环境你也知道,再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将军愿不愿意随我一起,去和州抗击金军,保家卫国?”
郑伟面有难色,半晌后说:
“不是我不愿跟将军去和州,王权此人贪赃枉法很有一套,让他打仗?就算将军去那里,只要归他管,也难打胜仗。”
刘病愈松了口气:“郑将军不知,现在淮西的主将已不是王权,是李显忠,将军可认识此人?”
郑伟双眼一亮,点点头:
“李显忠是个出色的将领,他以归宋时,就曾大破西夏有名的铁鹞子军。有他担当主将,又有刘将军相助,或可与金军主力一战。”
刘病愈没有打听李显忠,他只关心比较熟悉的虞允文。此时的虞允文名声还不显,知道的人不多。但打听到的消息,虞允文绝不是贪官污吏。这就够了,想来应该不会认错人。
“我并没有想与李显忠兵合一处的意思。这次我去和州可自由行事,任何人都管不了我。我想过,兵合一处,还不如两军夹击。郑将军,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去和州杀敌。以后我定会向朝廷说明,将军非是私逃之将,一直在庐州地界主持抗金。”
郑伟终于动心了,他除了恨王权,也有怕朝廷追究的意思。他不露面,大家只认为他已经战死,家里还可以得些抚恤。要是露面,很有可能会被人说成逃将。轻则流放坐牢,重则人头落地。有刘病愈保证,想来这些罪可以免去。他起身向刘病愈一礼:
“既然将军如此看得起我,我就跟随将军一道去和州抗击金军,将军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又多了几千人,刘病愈哪会不答应,将郑伟扶起来:
“郑将军请说。”
郑伟看了眼满山的弟兄,恨恨说:
“王权此人贪生怕死,昏庸误国,不知害了多少将士。将军能不能写奏折给朝廷,说明这些事,让朝廷治他的罪。”
刘病愈虽从未见过王权,对方的事他已经听到不少。犯下如此大的罪,王权这次仅被罢免淮西主帅之职。他哪会还指望朝廷治其罪?
“我答应你,王权绝对活不过明年。”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金国巨变
玉龙山以前是一个村庄,整个村庄只有两户七人。郑伟等人到来后,又建了不少简单的便房。现在,刘病愈的二万四千大军,出征后第一次聚在一起。
整个山岭全是人,虽然有些穿着便服,有些穿着金军服装。大多数都是些青壮年,多数人的武器比正规军中的更霸道。一句提升士气的话没说,这些逃兵已经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一群在村口观望的逃兵中,一个身材高骨架大的中年男子叹声说:
“真难相信,这些人居然是绿林和百姓组成的队伍。”
“刘将军绝非浪得虚名,他能战胜金国名将萧怀烈,靠的不仅仅是智谋。”旁边另一个长着一把长须、长脸消瘦的中年男子接道:
“凭他这些兵,就算和庐州的金军下面交锋,也不一定会输给对方。”
一个宽额大眼的壮年男子一脸兴奋,满怀豪情说:
“将军已经答应合并到刘将军的队伍中,很快我们就有仗打了。这次不是王权那个狗东西为帅,我们一定能替那些弟兄报仇雪恨。”
人多力量大,又加之刘病愈的手下打从未打过败仗,乐观向上的精神面貌很容易感染人。不用任何人激励,让众逃兵士气大增,这点刘病愈也没想到。
此时刘病愈在一间茅草屋大厅中,正在与几十个人商量新得到的一个消息。要是没有这个消息,他们已经踏上去庐州的小路。
“完颜雍政变称帝?将完颜亮贬为海陵炀王?”才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和刘病愈一样,很不敢相信,马向南质问一个精瘦的壮年男子。
这个壮年男子的名字很不错,叫王侯,是郑伟的玉暇关的老部下。人比较聪明,又很忠心,专门负责在庐州打探情报。他已经解释了很多遍,现在吃饱饭,有大把力气,一点不介意多解释几遍:
“是的,现在庐州都传开了。听说完颜雍派人到庐州安抚守将阿领,还带去不少金银珠宝。”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东望西望,最后将目光落到刘病愈的身上。刘病愈能怎么样?只能恨自己历史没学好,根本不知道历史上的确有这回事。
“你们谁知道完颜雍,此人是不是有权也有野心?”
现在的天平军中,范邦彦和牛散喜对金国内部最熟悉。不说范邦彦,牛散喜长得太胖,长途行军比较吃力,刘病愈没将他带上。带来的这些可能连完颜雍也没听过,还好中原义军中不全是草莽,王学志的军师舒伦说:
“完颜雍是金睿宗完颜宗辅之子,完颜亮的堂弟,这次完颜亮南侵,被封为东京辽阳府留守。权势肯定有,野心就不知道了。在金国这种事不稀奇,金国看似强大,内部争斗并不少见。”
哪里都有人才,刘病愈只知道舒伦是袁万城的人,以前就是军师级的人物。这番表现,舒伦入了他的眼。王校绩说:
“这真是天助我大宋,后院起这么大的火,完颜亮哪还能安心南侵?”
“不错,我要是完颜亮,一定收兵回京抢夺皇位。”仇天刚说得一点没忌讳:
“相比南侵,肯定是皇位最重要。现在说不定完颜亮已搬师回朝,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他们窝里斗。”
李铁枪也附合道:“回完颜亮肯定要回去,要是这样,大宋之危已解。我们可以直接去攻庐州,先将庐州收复,再与和州宋军一起图建康。”
很快又有几人附合,没人认为完颜亮会如此大方,继续为完颜雍打天下。数人表态完,全都又看向刘病愈。此时的刘病愈非常矛盾,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虞允文的成名之战、采石大捷,一定是这个时候。要是完颜亮撤军,虞允文还会有采石大捷?
脑袋都想痛了,也没想到有关完颜雍篡位之事。很悲哀,刘病愈连完颜雍是金世宗也不知道。他在想历史会不会因他的到来而改变了,要是改变金国的皇帝,相当于改变了金国历史。这么快就有如此大的改变,他一时很难接受。
“我的影响现在太小,耿京是在我来之前起义的。就算没有我,凭耿京这些人,同样能占领沂州、海州等地。可以说我现在的影响非常小,完颜亮、完颜雍这些人我连认都不认识,哪会受我的影响改变?”
刘病愈定着眼睛想了好一会,越想越觉得金国的历史暂未改变,完颜雍应该是按老天爷的剧本篡位了。虞允文他也没见过,也不会受他什么影响。对方的采石大捷,一定也会如期上映。
想到这里,刘病愈有些矛盾了。按道理说,完颜亮的皇位被夺,应该回京夺过来才是。为何还会有采石大捷?
茅草为顶的大厅很清静,刘病愈半闭着眼睛发呆,现在就算不熟悉刘病愈的人,也知道他在想事。刘病愈这种人在想事,谁也不敢或者说不会打扰。有些人连呼吸声都减小一格,生怕呼吸声太大打扰到他。
过了好一会,刘病愈半闭的眼睛恢复正常,一开口就问:
“要是完颜亮不理会完颜雍,不搬师回朝争夺皇位。你们说说,他的理由是什么?”
轮到大家发呆了,没人会想完颜亮不搬师回朝,一时谁也没腹稿,半晌后才由单钰说:
“这种可能性很小,要是他不搬师回朝,说明燕京那边的情况,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恶劣,还在他控制之中。”
单钰的这个可能,很快被舒伦推翻:
“完颜雍敢在燕京称帝,说明至少燕京及周边一些地方被他控制。燕京那些地方何其重要?许多大臣都有家属在那里,完颜亮的妻儿老小也全都在。这么重要的地方被占,怎么可能还不恶劣?”
一直未出声的林瑞眼睛一亮,说出一个可能:
“正因为有许多大臣将领的家属
,在完颜雍的掌握之中,完颜亮才不敢兴师问罪。他要是带兵去燕京,到时候可能有大半的人都会为了家人,选择投靠完颜雍,那时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去燕京,刚好自投罗网。他要是领军继续战斗,完颜雍胆子再大,也不敢以那些人的家属来要挟,引起金国上下的众怒。”
原本范如山也要跟来,才回家,两个郑氏死活不同意。林瑞虽也有家庭,上面没有管他,比范如山自由得多。
这个可能让众人信服,一时没人能推翻。闵盛言补充:
“如果完颜亮不搬师,还有一个好处。他眼见就快占领临安,以为很快就能灭掉大宋。到时候他真的成功了,这份天大的功劳,岂是一个完颜雍可比的?金国崇拜强者,要是他完成心愿,就算完颜雍不退位,也有的是人逼他还位于完颜亮。”
刘病愈十分欣慰,他的手下单独不一定很聪明,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的配合越来越密切,已经发展到思绪上的配合。
林瑞和闵盛言的这番表现,也让新加入的人和中原义军众人十分惊讶。见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刘病愈说:
“你们说得不错,如果我是完颜亮,眼看心愿快达成,绝不会冒险去燕京。只要他不收兵,就算完颜雍再怎么恨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断他粮草或是派兵来兴师问罪。完颜亮身边也有能人,我相信他不会退兵。现在我们商量一下,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到达和州,或是和州边界。”
一次大家以为绝对的事,就这样被反转过来,无人不服。郑伟有些不甘:
“将军,我们为什么不攻庐州?凭我们的实力,应该能攻下庐州。”
刘病愈苦笑道:“时间不允许,一旦完颜亮决定继续南侵,他会尽量抓紧时间。就算我们在庐州能完胜,也没时间再支援和州了。只要解决掉金军主力,我们有的是时间收复庐州。但要是被对方知道我们这支队伍,无法成为奇兵,我们几乎没可能打败金军主力。李牟说的雁塔山不错,我们可以去那里。但要如何才能不让金军发现?大家想想办法。”
郑伟做梦都想收复庐州,刘病愈说得对,他只好暂时将心思放下,指出一条路:
“雁塔山我知道,从玉暇关走,那里有一条小道,连当地人也少有知道。地势虽险要,但人马具能通行。以前我守玉暇关时,曾经走过那条路。要是选择那条路,板车没用了,所有的辎重,只能由马驮人扛。”
刘病愈看向李牟,对方也不知道有那条路,想了一会拍板决定:
“就走那条路,同样两头由身穿金军服的人负责,前方的人不用带多少辎重,要为大军负责搭桥铺路,大军居中。那些重弩攻城器就不用带了,就藏在这里。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尽量早日赶到雁塔山。”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丛林遇险
蜀道难,在后世已经体现不出。刘病愈心里暗自庆幸,没答应两个老婆来。
因为走险路,李铁枪非要与刘病愈换,由李铁枪在前方带路,刘病愈在中间带领大军。此时刘病愈带着大军,正步行在一座悬崖中间。在他前后皆无马匹,因为多数马匹都被蒙上双眼,被人牵着慢慢前进。一个不好,战马很容易发彪。
这条路的修建者,让刘病愈万分佩服。在一座高大的悬崖中间,凿出一条刚好够人马走的路。没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很难干得出来。
路全是坚硬的岩石,可能是山里的湿气太大,**的小路十分光滑。有的地方不足一米宽,每一匹马,前后有至少四个士兵,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棍挡在外面。不一定能挡得住马,至少能控制马的方向,让它们不至于跳崖找死。
这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方法,十分管用。挡人也没问题。开始刘病愈还坚持不要人挡,有些狭窄处,右手也暴露在悬崖外。他本就有轻微的恐高症,越走越虚,结果脚下一滑,要不是负责他安全的沈大牛手快,一把将其抓回来,他现在已经又不知魂穿到哪里了。
没办法,原本沈大牛要背刘病愈。虽然是弟兄,刘病愈也不愿将性命押在谁的身上。沈大牛只好和陆从云两人,一前一后拿着一块木板挡在外面。凭他们两人的力气,就算刘病愈非要寻死,也难推开木板滚下悬崖。
不是所有人都有刘病愈这样的待遇,一些士兵犯了刘病愈那样的错误,出师未捷摔下悬崖。此时的情况,再爱护手下的将领,也不可能下去寻他们的尸体。大军全部穿出悬崖后,竟有二十多个士兵、七匹战马葬送在这个穷山恶水之间。
走出悬崖的刘病愈本想立块碑在这里也不行,他要是不走,后面的人全都要堵在悬崖中。长叹一声说:
“将摔下悬崖那些弟兄的名字记上,以战死上报朝廷。回去后,按在战场上牺牲的弟兄抚恤。”
走出悬崖也不是大道,只能说稍好些,同样是在起伏的山野间穿行。走了几天的时间,一天清晨,终于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下,见到前方打头阵的队伍。
李铁枪带着几个将领走来,郑伟指着前方:
“将军,再走三个时辰,我们就能到达雁塔山。”
刘病愈对郑伟是一肚子气,这条根本不是人走的路。加上受伤的兄弟,他们的损失,不亚于一场战斗。也难怪他们这一路上,连个鬼影也没看到。让到来的人先停下休息造饭,将一群将领叫来商量:
“雁塔山的情况我们不熟悉,先派一批人去探路。那里应该不会有金军,为了避免让人误会,让探路的兄弟穿
普通服装。”
郑伟对这里比较熟悉,他说:
“雁塔山我虽未去过,但这个地方以前就是三不管之地。不属于庐州、和州、建康。这里位临长江,沿岸有不少村庄,多数以打渔为生。我们要想不被人发现,大部队暂时就待在这里,等天要黑时才去。”
“这里有不少村庄?”刘病愈一想就明白了。这里几州都不管,又有长江这么好的资源,人应该不少。
“看来雁塔山应该也有人,为了避免消息泄漏,这次去就算招不到那些人,也要让他们信服,至少不能将我们的消息传出去。这事有些麻烦,等会吃过饭,我和大家一起去看看。大军暂时在这里等。听说那里的野兽不少,不要派兄弟去打探了,尽量聚在一起。”
……
雁塔山并不是一座山,它是一片山岭。从平坦低矮之地,逐渐向前方延伸成坡。远远看上去山脊一股股圆润饱满,线条十分柔和。很难见到山岩土泥,全是树。茂密的树林如一层厚厚的绿装,还未走进山林,就听到一声声不知什么鬼东西的叫声,让走惯野路的刘病愈,心里也有些发毛。
这次进山的任务大,又不能带太多人,大家只好装成流浪的贼匪。为了保险起见,刘病愈将李铁枪、沈大牛两在高手同时带上。除两人外,还有王英这个准神将。
此时王英手拿一张弓,和郑伟在前方开路。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是刘病愈和沈大牛。在这种原始森林中行走,头尾同样重要,后面由李铁枪押尾。谁都没来过雁塔山,他们选的这条路,走着走着路就消失。
还好他们没骑马来,看着四周的参天大树,刘病愈有一种不真实的想法。此时正是午时,天气也不错,有一轮红日当空。只是在这林中,很难看到一点阳光。接收到阳光的树叶,发出红绿黄各种颜色的光源,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还在欣赏,从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将他从幻境中吓回现实。
“大家不要慌,是只不长眼睛的狼。”
等刘病愈跑过去看时,在一棵大树下,一只毛如钢针,像只暗灰色大狗的狼颈上,插着一支箭羽,整支箭竟穿透狼颈。刘病愈带来的一千二百人,一半拿着弓箭,就是为了便于对付林中的猛兽。他正在想是谁射的,李铁枪一脸凝重:
“糟了,森林中的狼和草原上的狼差不多,都很团结,射死一只,怕是难以善了。”
“快走,”刘病愈一声令下。他知道狼是群居动物,要是被成百上千只围攻。就算有这些高手在,也难免有死亡。众人很快聚成一大团,没能走多远,从左边传来一道十分洪亮的声音:
“嗷。”
“有弓箭的快上树,”李铁枪的反应很快。一声喊出,就算不知道他意思的人,也都拿着弓箭爬在树上。一个年青士兵的手刚抓住一根树丫,又传来一声惨叫:
“啊!”
年青士兵双手一松,从树上滚下来。李铁枪,一把将其接住。原本准备爬上树的刘病愈赶忙停止,抬头一看,从年青士兵滚落下来的树丫上,冒出一个比酒杯大不了多少的蛇头。
“小心,树上有蛇。”
刘病愈的声音刚落,蛇头瞬间消失,被一支利箭带飞出去。同时传来王英的骂声:
“该死的东西,让你咬。”
刘病愈第一次发现,王英居然有如此利害的箭术。难怪他除了带着自己那把绞龙枪,还非要将箭带上。
李铁枪很有经验,将年青士兵的手动脉死死捏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旁边一个壮年士兵颇为兴奋说:
“还好,我们有酒精,不怕蛇毒。”
此时刘病愈已经走到旁边,他一肚子郁闷,赶忙将要用酒精消毒的李铁枪制止。
“千万不能用酒精擦蛇咬的伤口。”
“没上树的快聚成一团,它们来了。”树上的王英大喊,李铁枪顾不得治伤,赶忙将受伤的士兵交给刘病愈。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阵。
刚才的壮年士兵也在中间,可能比较清闲,问刘病愈:
“将军,为什么酒精不能治疗蛇毒?”
刘病愈拿出一张白布,正在为受伤的士兵包扎。本来不想和对方废话,又怕不说清楚,以后这些人犯傻。这知识他开始也不知道,还是一个懂医的同学告诉他的。
“酒精就是烈酒,平时大家酒喝多了,体内血液流动更快。要是有毒,会加速将毒漫延到血液中,流到全身。用酒精探拭伤口,道理和这个是一样的。所以被蛇咬伤后,不能用酒精处理伤口,用干净的水清洗即可。”
壮年士兵基本上听懂了,还好此时容不得他罗嗦。刘病愈的白布已经绑在士兵手腕上,但根本没多少用。此时年青士兵的状态非常差,头发也被汗水湿透。嘴唇发乌黑,被咬的左手已肿得像熊掌。已经来不及再想其它办法,刘病愈凑到对方左手伤口处,用嘴开始为对方吸毒。
“将军,让我们来吧!”
上次在庞府一战,刘病愈死了六个亲卫。只剩下亲卫长曹正康、刘胜、曹岁和宋敬明四人。他暂时没有再招人,四人见他亲自吸毒,纷纷蹲下准备将活接过来。他摆了摆手,取出嘴嘿出一口黑如墨汁的毒水,咬咬牙再次吸起来,很快外面传来一阵阵狼的惨叫。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战狼
还好此时是白天,四周的情况大家都能看见。两百多只狼,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这些狼仿佛认识树上士兵拿着的弓箭,在数十米外速度很慢。还在正常射程外,王英第一个扣响箭弦,一只数十斤的灰狼应声而倒后,一声嚎叫传来,两百多只狼,飞快冲向圆形兵阵。
“射击,”在树上的王英大喊一声,几百个已爬上树的士兵,射向各自目标。这些狼速度快、又加上森林中的草树密集,几百支箭射出,仅仅射死二三十只。没等他们搭上第二支箭,一只高大健壮的黄狼,带着十多只个头稍小些的野狼,从南边草笼中冲出,扑向在外面防御的士兵。
刘病愈这次带来的士兵,大多数是身手不错的精锐。外面的士兵就算不是使用的新式武器,也是些长刀枪。一个年青士兵见黄狼扑向他,知道这只狼不好对付,没有贪功。两米长的长枪顶在前方,划出一圈不规则的圆,将黄狼的攻击路线阻止。一把超长枪从他后面伸出,快速刺向狼头。
黄狼的身体受阻,将狼头一侧,准备扑向另一个目标。突然感受到前方有长枪刺来,就地一滚将长枪避开。另外的狼没它身手敏捷,一只扑向兵阵的狼,被一把大刀劈在背上。军中的武器多半不锋利,狼背被砍出一道血槽,但并不很深。一时未死,在地上嚎叫着乱滚乱刨,看得一些胆小的士兵头皮发麻。
四周攻击的狼越来越多,很快士兵中出现伤亡。一个中年士兵可能心里有些发虚,没能刺中扑来的狼。被狼扑在身上一阵撕咬,虽然在后面的士兵帮助下,将狼砍死,他的咽喉被咬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众狼已经冲近,怕伤着自家人,树上的多数士兵不再射箭相助。这些狼战斗经验不在士兵之下,匍匐在地,找准机会才冲上进攻。虽多半都被众人合力打退打伤,仍有些士兵一时大意,伤在狼嘴之下。
在兵阵二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只全身黑毛、比普通野狼高大近半的狼更聪明,躲到一颗大树后面,不时嚎叫几声。仿佛在为前方攻击的狼群打气,狼群的伤亡虽大,没一只退缩逃走。李铁枪见状,冲出兵阵,朝大黑狼冲去。
对于李铁枪这样的武力来说,被狼群围攻他一点不怕。但双拳难保众人,他很有经验,一直在找狼王。四周不乏有狼躲藏到草丛树后,现在他才找到真正的狼王。
周围的狼仿佛察觉到李铁枪的用意,数十只狼、包括受伤的狼也从地上爬起来,用尽全力朝黑狼王跑去。狼王虽感觉到危险,并未退缩,对着正在跑来的李铁枪嗷嗷大叫。李铁枪还未冲到,右边一棵大树后面突然窜出两只狼。待李铁枪刚出现在它们视野,飞身朝他扑去。
此时被毒蛇咬伤的士兵,吸出来的已经是正常的血液。刘病愈满嘴发麻,也不管酒精能不能去除他嘴里的毒,包了一大口用酒精漱口。站在一块石头上,正在朝李铁枪这边看。
刘病愈第一次看到李铁枪出手,他
见李铁枪根本没转过头看右边两只狼,眼睛一花,两只狼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朝后面抛飞一段距离,跌落地上后再也没能爬起来。
这么快的距离,看李铁枪这种武力的人战斗,就算眼力较好的人也难看清楚。李铁枪的出手十分干脆,只见他的手不时朝四周挥动,扑来的狼仿佛碰上一面无形的墙,触之既死,没有一只狼能靠近他两米以内的距离。眼看要杀到狼王面前,狼王发出一声更大的声音,率先朝后面逃走。
李铁枪没有追击,返身走回兵阵。很快能动的数十只狼退去,地上满是血迹和狼尸。树上的人纷纷跳下,参预到救治伤员中。
“将军,狼咬的伤口能不能用酒精?”
问话的人,还是那个好奇心强的壮年士兵,刘病愈点点头。摸了摸嘴,感觉嘴只是有些发肿,将悬着的心放下。
“死了两个弟兄,伤了十三个。”同来的宗庆很快将结果统计出来:
“我们杀了一百九十四只狼,这些狼肉可以食,毛皮还能做成衣服,要不要将它们带上?”
“将它们带上,到山顶后再处理。”刘病愈看了眼四周,这种原始森林,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对他们构成威胁,待受伤的士兵包扎好后说:
“不能在这里久待,我们快走,就朝上面走,总能走到山顶。”
这片森林远远看去,还不觉得有多大。他们东穿西穿了一个时辰,才来到一个布满树藤的悬崖下。地上全是一层厚厚的腐叶,每次走都要由前方探路的士气用武器试探,就算有路也看不见。
这种地方,他们相当于来到一个死角,四周全是些铺天盖地的树木,前方又是悬崖,宗由对刘病愈说:
“这些树藤十分结实,我爬上去探探路?”
现在他们也没选择的机会,要不然只能顺着一头走。因为有蛇的先例,刘病愈暂时没答应,越看越觉得不对,这片悬崖太安静了,安静得连只鸟都没看到。崖脚除腐叶,还有些不知什么动物的骨骼。他深深吸了几口气,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感觉胸闷气短:
“听说深山老林中有瘴气,这里不知有没有瘴毒?”
“应该不会,”李铁枪说:
“有瘴气的森林,能看出来有一层很浓的雾气。这里虽有点雾气,颜色正常,并不是很多。”
刘病愈不放心,拾起一根筷子长的骨头,看了一会总觉得不对劲。从怀里掏出一个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木盒,取出一根银针。
银针是范如玉为刘病愈准备的,怕他以后又遇到庞隆那种心思的人,给他准备了三根银针。他将银针在骨头上擦拭一会,银针居然真变成了黑色。
“不好,这些东西真是被毒死的。赶快离开这里,我们另寻出路。”
被刘病愈这一说,连李铁枪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大家赶忙朝来路返回。没走多远,后面传来一道很轻微的响声
。很快一阵嗡嗡声大作,众人转身一看,看到的东西,让大家头皮发麻。
只见离悬崖丈高的地方,从树藤中飞出一大网黄黑的小点。这些小点刘病愈也能猜到,全是蜜蜂。这里看上去虽小,实际并不小。起码有拇指那么大,一网如浓云罩在树藤外。在附近一大片的树藤中,也钻出一个个黄黑小点。没过一会蜜云散开,从云团中落下一只羽毛凌乱的老鹰。
“老天,这么多的毒蜂,居然藏在树藤后面。”宗庆一阵后怕,他是山野间长大的人,对这些很熟悉。可这个地方他并不熟,要不是刘病愈没答应,刚才他爬上悬崖,此时自己没命不说,还会连累大军。这么多的蜜蜂,就算李铁枪也很难幸免。
刘病愈虽后怕,总算证明应该如李铁枪所言,这里并无瘴气,对众人说:
“大家用树草扎些火把,什么蜂都怕火,我们从左边走,看能不能找到一条进出的路。”
这种森林要扎火把很简单,但湿气重,必须要寻一些油脂多的树枝才行。一千二百人,除刘病愈几人外,全都分散四周去寻易燃之物。一个年青士兵见远处有一大堆杂草丛,拿着一把弓箭走去。眼看就快走近,突然从杂草丛中传来一道如雷般的吼声:
“嗷。”
这道声音极响,在远处的刘病愈也听到了。他转过头一看,一只体壮如牛的黄斑大虎,从杂草丛中站起,两只血红大眼,死死盯住不远处发呆的年青士兵:
“快逃过来,”刘病愈旁边的李铁枪几人,提着武器就朝年青士兵跑去。快跑近时,才看到年青士兵转过身来,发出一阵惊恐的嘶叫:
“妈啊!有老虎。”
刘病愈重重松了口气,这只老虎应该是怕他们,并未走出草丛攻击。只是在草丛中,瞪着大眼威胁他们。跑近的沈大牛提起两只大铁锤,大笑道:
“好几年没杀过老虎了,这只虎不错,可以给娘做一条床毯。”
“嗷,”又是一声威胁的大吼传来,刘病愈见老虎居然朝后面退了两步,想了想将沈大牛叫住:
“大牛快回来,它没攻击我们,放它一马。”
此时沈大牛已到达草丛面前,不甘停止脚步:
“难怪它不愿逃,草丛中还有两只虎崽,哥哥要不要养两只幼虎玩玩?”
有李铁枪、沈大牛几人在,刘病愈没什么好怕的,走到草丛面前看了看。可能是心里作用,他见这只老虎双眼流露出惧意,将两只虎崽紧紧护在身下。刘病愈让士兵抬来一只狼尸,将狼尸扔进草丛。
老虎十分通人性,低下头将狼尸叼进它的窝里,头上竖立的毛发也顺了不少。两只虎崽扑上去就是一阵撕咬。看到此处,刘病愈有些动心,想了想还是没答应:
“算了,哪有时间和精力养这些东西。难怪它会成为森林之王,狼虽狡猾,始终没有老虎聪明。我们走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山顶上的寺庙
一条细小的溪流,大半隐藏于杂草之中。在溪流不远处,有一条黄黑色的小径。两旁虽有草树,已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
“终于找到一条路,”刘病愈发出一声感慨。他们在林中钻了几个时辰,眼看已是黄昏,连休息也顾不得,带着众人顺着小径朝上方走去。
“大家小心些,上面的人应该不会少。”
没走多少时间,刘病愈发出警告。大家基本上都是山村长大的人,他这一说,有不少人都看出一些东西。宗庆说:
“这条路几乎没有青苔,还有马蹄印,想必每天都有人上下。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将军,要不要派人先去看看?”
“不用,”刘病愈的话还未说完,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看。几人对望一眼,分开队伍朝前方走去。
在他们队伍的前方,有四个手拿武器的光头挡在路中间,看样子不让他们上山。在前方带队的郑伟反应不错,怕大家喊错,先开口介绍:
“这是我们的大当家。”
四人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到我雁塔山来?”
“各位请了,”刘病愈十分奇怪,这几人头上还有戒疤,分明是和尚。在这里碰到和尚?他收回好奇心,朝几人一礼:
“我们以前的山头离此地很远,说出来恐怕你们也不知道。大家现在居无定所,听说雁塔山是个好地方,只有付仲英一些英雄在此。我们来此,想暂时住一段时间。”
“付仲英?”一个身材高瘦的年青和尚冷哼一声:
“付仲英那些山贼已经死了,如今雁塔山只有雁塔寺,主持是大善禅师。你们这么多人我们不欢迎,快快下山去。”
众人已经见识过森林中的利害,想来这里的路也不多,在这里搞一座寺庙?这几个可能还是在此站岗?怎么想也不会是正规的寺庙。刘病愈生出几分戒心,笑着说:
“寺庙本是众生方便之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岂有嫌人多的道理?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在这里乱来的。待我们拜见过大善禅师,与他谈一笔买卖后,是去是留他自会作主。”
四个和尚对望一眼,中年和尚说:
“你们的人太多,恕我们庙小,招待不了这么多人。”
大家听他们那样说付仲英,本就有些恼火。不待刘病愈开口,同来的陆从云说:
“再小的庙也不会嫌人多,也难怪你们要在此建庙,怕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寺庙。”
“你?”年青和尚指着陆从云正要发怒,被中年和尚打断:
“这样吧!你们要与禅师谈什么,派一两人上去即可,没必要全都去。”
不相信这些人有胆对他们不利,刘病愈点点头:
“这笔买卖对大家都有好处,这样吧!为了显示诚意,我带两个弟兄上山去拜见大善禅师。眼看天快入夜,这里太窄,能不能去上面些,找一处宽敞之地,让我这些弟兄好好休息一下?”
……
从山下看雁塔山,由三座巨大的山并排相连,看不清楚。这里的地形,和牛
头山有得一比。只有一条小路通向上,上面有一段十分陡峭,只要守在上面的路口,就算有千军万马也难攻上山来。
山顶十分宽敞,雁塔山的左右起码隔了上千米,前后也很宽,山上树很少,一长排建筑分成三堆,左右全是些普通的房屋,能看见进出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没剃度的普通人,建筑有大半很新,小半比较破旧。中间是一个被砖墙围住的建筑群,大门口写着三个大字:
“雁塔寺。”
刘病愈和李铁枪、沈大牛进去才看见,这里并不像寺庙,是一座很新的大院落。也不知是不是欢迎他们,一排和尚从门外站到大院里面。里面除了和尚外,居然还有身穿布袈裟的尼姑。
门口带路的一个身高体大、面相随和的中年和尚,将他们带到一间大厅:
“三位施主请稍等,我家师傅正在给众弟子**,很快会来见此见你们。”
中年男子出去后,很快一个长得颇为美艳、身材丰满的年青女尼端来几杯茶,女尼虽穿着灰色袈裟,头带僧帽,两鬓能看见头发,应该没有剃度。一句话未说,给他们上好茶后,自觉退出大厅。沈大牛摸了摸脑袋:
“我陪娘她们去过虹县的寺庙,好像不是这样的,那里只有男和尚,怎么这里还有尼姑?”
刘病愈看了眼四周,轻咳两声说:
“无论在哪里,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这并不稀奇。等会我们给大善禅师说那笔买卖,大牛性子急,不要插嘴。”
沈大牛知道什么生意只是刘病愈的借口,嘴巴一张正要问,李铁枪将话接过去:
“是啊!我们不知道禅师的脾气,要是说错话引他不满,这趟生意怕是难成。”
总算沈大牛跟着刘病愈有一段时间了,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没有在此时追问。过了好一会,天已经黑尽,从外面进来三个和尚。
谁也不认识这三人,走在前方的是个中年和尚,中年和尚身披一件红色袈裟,身材高壮,保养得很不错,皮肤很白,带着一张笑脸朝三人一礼:
“贫僧义端见过三位施主。”
“见过大善禅师,”一番礼完,刘病愈问:
“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上一位得道大师。听说以前是付仲英一帮绿林好汉在此,不知大师是何时来此立寺?山上这些都是大师带来的人吗?”
义端一点没受刘病愈的马屁影响,那张笑脸消去,长叹一声,双手一合念了句阿弥陀佛:
“不瞒三位施主,贫僧来此地也不过一年。未来此地之前,听说这里有一群山贼,常祸害乡邻。贫僧只身前来,想劝他们回头是岸。没想到劝说不成,他们还要加害贫僧。在一些百姓的哀求下,贫僧无奈,只好带着众僧和百姓,来此将贼首付施主囚禁起来。
可惜没禁锢多久,他心里的坎过不去,撞墙自尽。他的死,是贫僧之罪,这一年常常面壁思过,始终难以洗清罪孽。贫僧曾发誓,要为付施主超度三年,方才会下山。”
义端说这些话时,看不出有半分作假,连李铁枪也相信几分。刘病愈问:
“付仲英自己要寻死,那是他的事,与大师没任何关系。他那些手下,大师是如何处理的?”
“多数人已自行下山,少数归依我佛。”义端又念了句佛号,沉默半晌才开口:
“贫僧原本不在此建寺,此地被解救的百姓不许贫僧走,只好带着众弟子住下。这一年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在山上自耕自足,虽为艰苦,总比起山下乱世好。只是来投来的太多了,总有些优良不齐。贫僧现在已不再招山下之人,闭山自守,以佛法感化众人。”
刘病愈全听懂了,义端先是说自己不下山,后又说不再招人,闭山自守。将他们的生意堵得死死的,再有什么生意对方可能也不会做。他第一次与和尚打交道,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一个聪明之辈。
“大师这份佛心,令我深深佩服。你们这里莫非有两座寺庙,怎么女尼也出现在此?”
“男女不过是凡人所分,菩萨万相,为男相、为女相皆无不可。寺庙是我佛之地,何必分男女而居?凡信我佛者,无论男女老少,皆一视同仁。”
沈大牛听不懂没什么感觉,李铁枪一脸敬佩。刘病愈觉得这话有些毛病,后世电视上演的一些寺庙,不准女人进去是怎么回事?他又怕这规矩是那些作者胡编的,没敢质问。
“不知山中缺不缺粮?”
大家都不知道刘病愈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义端右边的一个玉脸光洁、容貌十分英俊的年青人可能觉得自己懂了,一脸惊喜将话接过来:
“山中人多,我们又不曾来多久,当然缺粮。”
刘病愈想了一会说:“不瞒大师,我叫孙安,我们是淮南宋兵。因战败,怕回去被朝廷问责。带了大量粮草军饷逃出城。准备在这里落脚生根。既然大师已闭山自守,我们也不便打扰。可捐些钱粮给寺庙,明天众弟兄运来如何?”
义端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年青人,用眼神将对方的嘴堵上。念了句阿弥陀佛后说:
“施主有心了,贫僧带山上众人感谢施主。佛门净地,太多人打扰始终不便。这样吧!明天贫僧让人去山下运,就不麻烦众施主了。”
和尚一张嘴,怎么说怎么有理。刚才义端还说什么男女老少一视同仁,现在又说佛门净地怕打扰。刘病愈懒得和他鬼扯:
“岂能让别人去运?我们捐这些香火,主要想让我佛保佑大家平安。要是连累别人,岂不是没诚意,佛祖岂会保佑?”
捐钱捐粮给寺庙,在哪个时候都很普遍。义端脸色稍有些为难,半晌后问:
“你们要捐多少东西,想来几十人应该能搬上来吧?”
刘病愈摇摇头:“东西不多,粮食两万斤,白银三千两。我们有一千两百来人,大家都想表示自己的心意,顺便沾些佛气,多少都要带些东西上来。”
义端看了眼李铁枪和沈大牛,问刘病愈:
“也罢,施主写封信,贫僧派人去通知众位施主。今日已晚,三位施主就在此用顿斋饭,好好休息一夜。待会有什么需要,只管给门外的僧人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 美艳女尼
刘病愈将义端送出门,没将门关上。沈大牛顾不得这么多,急声说:
“真要捐粮给他们?多了郑伟那些人,我们的粮食也不够,干脆只捐些银两即可。”
这幢楼有两层,刘病愈非常小心,上去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李铁枪问:
“将军怀疑这些人有问题?”
“十有七八有问题,”刘病愈没敢将话说满:
“这个义端非常聪明,一来就用话将我们谈生意的路堵死。我们上来的路,分明走的人不少,他居然说已经封山自守?这里怎么会有女尼?义端要是有如此道行,岂会怕人多来打扰?他留我们在这里,看似很正常,很有可能会将我们当成人质,待送钱粮的弟兄下山后,才会放了我们。”
刘病愈怀疑付仲英的死也可能有问题,凭的只是感觉,他没有对两人说。李铁枪想了一会问:
“将军让众弟兄上山,莫不是想打他们的主意?”
刘病愈没有否认,不过说出的话令两人有些惊讶:
“他们这里能战之人,最多不过一两千,我们的实力绝对在他们之上,何必和他们玩什么花样?让众弟兄上来,先将寺庙控制住。逼问几人,要是真冤枉他们,放人赔礼。不是冤枉他们更好,占领此山,过江去联系宋军。”
繁琐的不一定是好计,简单的不一定是拙计。刘病愈也没时间来玩什么花样,也不管会不会冤枉人,准备来个先斩后奏。目前他们的情况,也只能这样子了,李铁枪说:
“义端和进来的那个壮年和尚,精气神十足,行走十分稳健,武艺应该不错。要是他们想将我们当成人质,他们人多,我们得小心些。”
李铁枪说完,外面进来两个女尼,刚才那个年青美貌的女尼也在,拿着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对刘病愈说:
“施主,师父吩咐,让你写好封,我们派人送下山。待会斋饭就做好,三位施主稍等。”
刘病愈上山之前提的条件,对方非但没同意,还让他们下去一段距离。说下面有块很大的空地,够他们在那里折腾一夜。
刘病愈将纸接过来,见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女尼,放下热茶并未离去,很霸道下了个命令:
“我写东西时,不习惯有太多人在旁边。你们两个带这位师父下去,守在门口,待我写完后才进来。”
李铁枪两人虽不知道刘病愈有什么打算,走到壮年女尼身边。对方看了年青女尼一眼,没说一个字,乖乖走出大厅。李铁枪两人出去时,顺手将门也带上,此时只剩下刘病愈和年青女尼,刘病愈没下笔,先是在女尼身上大饱眼福,笑着问:
“师父叫什么名字?”
年青女尼轻轻笑了笑,半转过身去:
“施主请自重,贫尼妙音。”
“妙音?”听这名字也不像是个自重的人,刘病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妙音:
“好名字,人如其名,妙音仙姑真是一位出尘仙女,令人好生仰慕。在下这块护身玉符,是在一个商人那里,以一千两的价格高价买得,
送与仙姑,希望仙姑能笑纳在下这份心意。”
刘病愈身上,连半块碎银也没有。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块护身玉符,还是两个老婆,花百两银子买来后,在虹县最大的寺庙开光,让他随身佩带。玉好不好他不知道,他不相信这个妙音是个识玉行家?做这些事,不过是想试试这个妙音。
一千两对普通人家来说是笔巨款,对一个山中的尼姑来说,绝对是笔更大的巨款。果然将妙音的双眼吸引住,转过身来看向玉符。见刘病愈已递在胸前,一把将玉符接过去,又看又摸了一会,十分满意,给了他一个媚笑:
“多谢公子的重礼,贫尼会让它常伴佛前,为公子祈福。”
刘病愈重重松了口气,这个妙音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妙音拜义端为师?义端会是好人?为了试探,刘病愈准备牺牲一点自己的清白,一抱将妙音抱住:
“仙姑,我带你下山如何?”
妙音开始吓得不轻,被刘病愈在身上又摸又捏,朝门口指了指,轻声说:
“公子,有人看到就遭了。”
要是现在范如玉在,保证打不死刘病愈。刘病愈依依不舍放开妙音,将对方下巴抬起来:
“我带你下山吧!山上如此寒碜,岂不是折磨仙姑这样的美人?只要跟着我下山,凭我现在的财力,一定能让仙姑过上贵妇生活。你要是同意,我可以多捐些银子给你师父。”
刘病愈很多天没刮胡须,更有男人味。妙音被他说得有些动情,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幽幽说:
“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你捐再多的银子他也不会同意。不能再拖了,快些写信,不然会让人起疑的。”
此时刘病愈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从未勾引过女人,不说还是个尼姑。居然第一次就有如此好的成绩?当然,要是没有这块玉佩,妙音可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大善禅师收的美女那么多,怎么会不放你走?要是他不放人,我一分也不捐给他。”
“公子不要,”见刘病愈说得如此坚决,妙音急了。以为他知道不少,拉着他的手,连师父也不叫:
“义端的女弟子虽多,可他只会嫌少,哪会放人走的道理?要是公子说捐又不捐了,我怕义端他会?”
“他会怎样?”
妙音摇摇头:“别问了公子,快快写信吧!”
刘病愈已经认定义端是坏人,本想再从这个美丽尼姑身上打听些消息,怕耽搁的时间太长,引起他们的怀疑。几笔匆匆写完信,抱住妙音说:
“仙姑,你将这封信交给大善禅师后,请他来这里陪我们吃顿斋饭,我们还有些话要与他说。”
妙音可能也被刘病愈的猴急打动,让他温存片刻才推开,将信接过来:
“千万莫提买我之事,要不然会有祸事临头。”
妙音走后,李铁枪两人走进来,神色很正常,看样子没有偷听,刘病愈松了口气:
“我已经打听清楚,义端是坏人无疑,你们说明天他会不会人财通吃?”
“哥哥好本事
,这么快就打听清楚了,”沈大牛想也不想就说:
“他是坏人,当然会对我们不怀好意。”
李铁枪当然相信刘病愈,没有问他过程,想了一会说:
“刚才将军说我们是逃兵,一些逃兵将城池洗劫一空也很正常。我们又只带了一千余人,他们要是贪些,有可能会打我们的主意,将军有何计策?”
……
妙音离开刘病愈住的大厅,快步朝后院走去。这里又有一堵墙,唯一一扇米多宽的正门,守着三个尼姑。其中一个正是与她同去的壮年尼姑,尼姑一把将她抓住,走进内院说:
“你怎么现在才来?师父都发火了,命我在此等你,让你快去见他。”
这里是座四合院,环境很不错,左右两幢层楼后面,还有几幢小楼。大院前后栽花种草,正前方是一幢三层大楼,她们走进大楼,来到第三层。要是刘病愈在,保证会羡慕妒忌恨。
义端**着上身,露出一肚子的肥肉。下面仅穿一件薄薄的绸裤,躺在一张大椅上。双手各搂着一个美女,旁边还有一个不满二十岁的美女,端着一个酒杯,杯中没什么东西,美女的嘴里有。只见她凑在义端面前,嘴对嘴亲了一会,一些酒顺着两人的嘴角溢出。
这三位美女的相貌不在妙音之下,也都长着一头茂盛的黑发。身上穿得不比义端多,两个披着一件非常透明的纱衣,一个穿着一件红色肚兜。峰峦叠起,满楼尽是肉香。
这里的环境也很不错,第三层只有这一间大房。房中除桌椅,还有一张四五米宽的大床。三个房角皆有炭火盆,就算脱光也感觉不到寒冷。妙音进来后,偎着义端喂酒的美女主动起身,她将僧衣僧帽一脱,露出一具更加丰满的**。
“师父,你让人家去端杯送笔,现在怎么又如此心急?”
妙音投身于义端的怀抱,义端在她胸前和屁股上狠狠揉了一通,捏住她的玉脸:
“我也是想让你试探一下那几人,怎么去这么久?听妙香说那个孙安将你单独留下,打听到什么没有?”
妙音将义端的手推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将刘病愈写好的信递给他:
“孙安比你还要猴急,嘴巴不干净,趁没人调戏人家。要不是人家一番斥责,说不定还要动手轻薄,看样子也是多久没沾女人的逃兵。他的字倒写得不错,这是他写的。”
只得这点情报,义端略有些失望,打开信看了看,重重松了口气:
“金军快打到对面的和州,我是怕金军派兵来清剿这里。只要不是金军就好,今晚我就派人将信送去,我不相信他们会平白无故捐我们那么多东西,十有**是打我雁塔山的主意。妙香,你去将法敬法生两人叫来。”
“等等,”妙音一直在担心被义端发现什么,差点将刘病愈的嘱咐忘了。
“师父,孙安让你去陪他吃饭,他有事与你商量。”
“陪他吃饭?”义端一阵冷笑:
“等会你去回话,就说我已坐禅入定,今晚不会再见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