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御夫有术
慕珑渊这一刻竟有种莫名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无限惊喜。
不愧是他中意的女子,很多事情哪怕不用说,她也能默契的猜到他在做些什么。
“你为何那般肯定,那具尸体并不是我?连明王的仵作都没能发现,甚至连冷玉寒都相信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漏,又或者说,她相信的是直觉?
虽然众人曾一度怀疑幽王不会这般轻易就死于非命,企图找到他还活着的证据,可在他重重诱导与安排之下,不都放弃了原本的想法,没有人能如夏浅薇这般坚定不移的相信他会回来。
然而眼前的少女并不言语,而是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甜汤,又将食盒拿进了窗内,随后双手放在了花窗上,一副言辞凿凿赶人的架势。
“王爷,天色不早,若让府中的下人不慎看见,恐怕很快整个京都都会知晓幽王阴魂不散徘徊在永乐县主的闺房之前,那我会很困扰。”
“……”慕珑渊看着夏浅薇平静无比的表情,连他也看不出喜怒,疑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丫头,你不斥责本王?”
白日里他以南言公子的身份见她,只挨了一巴掌,慕珑渊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怕的不是受夏浅薇指责,他宁愿她歇斯底里的宣泄怒火,这段时日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不论做什么他都全盘接受。
他甚至想好了要如何将她揽入怀中好生安慰,答应一切她所说所想,只为求她谅解。
可唯独眼下这等风平浪静的场面,才让慕珑渊越发不安。
就好像自己根本不值得她气恼,又或者她的心里已经做了什么决定,打算将他当成陌路之人,这是慕珑渊绝对不能允许之事。
哪知道,夏浅薇忽然展开了一道温柔的笑容,“王爷多虑了,难道臣女是那等无理取闹不顾大局之人?王爷这么做自然有王爷的道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臣女也不会成为王爷的负担,所以,王爷还是赶紧藏起来为好。”
“……”是的,她一直都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女子,稳重得不似她这个年纪所该有的样子,可其实慕珑渊一直都希望,她能如寻常女子那般,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毫无保留的依赖他。
有时候无理取闹没什么不好,起码那样能让他知道,她真的在乎他。
“王爷,江南又来消息了。”这时,齐侍卫忽然出现在慕珑渊的身边,谨慎的提醒了一句。
下一秒夏浅薇已然把窗户关上,阻隔了他矛盾的视线。
背靠着花窗,她分明感觉到外头的男子久久没有离去,慕珑渊自然没有看见此刻夏浅薇眼底释然的笑意。
从望江楼回来的路上,与这名男子相识的过往清晰无比的浮上脑海,夏浅薇不能否认,失去慕珑渊消息的这段时间,她的理智早已不受控制的被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所动摇,而今日真真实实的见到了他,说她不气恼,那绝对是假的。
可早在慕珑渊来碧荷院之前,她就已经平复了所有的激愤。
她一开始就知道这名男子自负又多疑,知道他狡猾又阴险,从自己的喜怒哀乐会为慕珑渊而改变的那时候起,就注定与他纠缠不清,注定要陷入他的算计之内。
倘若眼下她才来责怪他的试探,气恼他的捉弄,愤慨他的不告而别,那么当初就不该为他心动才是。
既然已经让他走进了心里,就该包容他的所有。选择了这个人,就要有所准备,在今后漫长的道路上,她都要心平气和的接受慕珑渊所有的阴谋诡计。
夏浅薇反反复复问了自己无数次,她想要的究竟是他的道歉,还是他的平安归来。
只要想清楚了,所有的埋怨都会烟消云散。
不过,哪怕如慕珑渊这样的男子,也是不能惯的。
自己为他担忧的那些日夜,也不能就此一笔勾销,夏浅薇知道,唯有自己风轻云淡,才会让慕珑渊于心不安。
她倒是要看看,那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男子此番会拿出什么样的诚意。
……
次日清晨。
“县主早上用膳了?”夏故新再次来到碧荷院外,如画神情愉悦的点了点头,“县主昨夜似乎休息得很好,今日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听见这样的好消息,夏故新终于放下心来,却不想这时,那明媚的少女缓缓打开屋门望向如画的方向。
“一会儿南言公子若再派人过来,就说我不见。”
什么?
如画和夏故新面面相窥,昨日那南言公子不告而别,县主怎知他还会送上门来讨骂?
哪知片刻之后,夏府之内却是迎来了几位客人。
“见过永乐县主,小人是凤祥楼的,奉一位公子之命,给县主送来了几套定制的首饰。”
“小人是锦绣阁的,也是奉一位公子之命,给永乐县主送来了几匹今年最好的绸缎绫罗。”
“小人是福满茶楼的,听闻永乐县主近日胃口不佳,特地为县主送来几道可口的茶点。”
顷刻间,夏府的后院里便摆满了各种东西。
夏浅薇着实没有想到,这慕珑渊赔罪的方式居然如此高调,他此番回京应该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否则惹人注意,节外生枝岂不是让先前的计划全都白费了?
夏浅薇开始有些担心,阴谋诡计他是很厉害,但哄女子开心,幽王可能不是这块料子。
这家伙难道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让人不怀疑这南言公子的身份?
很快,连老夫人也被惊动了匆匆而来。
她一个眼神示意,老管家立刻上前将这几人和所有东西一并打发了去,随后关上门与夏浅薇面对面的掏心掏肺起来,“浅薇,你昨日可是去见了一位江南来的商贾?”
夏浅薇收敛了神色,微微点了点头,便见老夫人脸色略显难看。
“听祖母一句话,这位南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祖母此话何意?”
只见老夫人撇了撇嘴,眼底里满是嫌弃和厌恶,“听闻这位南公子是江南一带风月场合的常客,对那些歌姬头牌一掷千金,有名得很!有人听见他在京中的怡香楼里大放厥词,说想一睹永乐县主芳容,其心可诛,你千万要小心一点儿,莫要被此等浪荡之人坏了名声!”
听及此处,夏浅薇顿时头疼无比,慕珑渊这障眼法真是叫人不敢恭维,当真是一点儿品味也没有!
可谁说不是呢,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不就是风月场所?
夏浅薇已经猜到慕珑渊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能够在多年前就开始培养死士,自然也能够做出几个经得起调查的身份,而此番,他就是打算以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重现京都!
第六百六十七章 又见故人
两日后,怡香楼内。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无比的香气,耳边缭绕着女子的娇笑声和缠缠绵绵的琴音小曲,最顶层奢华的雅间内,一名俊逸风致的男子慵懒的任由一群风韵各异的美人环绕左右。
美酒珍馐,春色撩人,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而屏风后的暗室里,粘稠的地面散发着腐朽的血腥味,晃动的烛光照亮那阴森冰冷的石壁,时不时传来的鞭打声和哀嚎声,与外头媚色无边的场景相比,俨然是另一番残酷的模样。
一张冰冷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名俊美无双的男子,华贵的玄袍与周遭昏暗的一切完美的融为一体,那深邃的眼眸冷酷平静的望着眼前鲜血淋漓的几名俘虏。
可很快,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那熟悉的草药香让慕珑渊回过神,下一秒夏浅薇已然站到了他面前。
齐侍卫分明感觉到危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赶紧解释道,“永乐县主一眼就认出外面的南言公子不是王爷,所以……”
夏浅薇轻轻一瞥那些奄奄一息的男子,仅仅一墙之隔,外面是人间天堂,而这儿却是嗜血炼狱,幽王果真还是这样的明目张胆。
慕珑渊狠狠的记了齐侍卫一眼,再看向夏浅薇时眼底已经浮上了柔软的流光,不等他问些什么,夏浅薇却率先开了口。
“易容术再好,眼神却是骗不了人。”
她一眼就知道慕珑渊想说什么,他一定十分奇怪,为何自己轻易的就拆穿了外头那冒牌货的真面目。
慕珑渊看自己时的眼神,怎么可能会有敬畏?
“……”原来如此,眼前的男子一副了然的表情,也是,若自己的属下敢含情脉脉的看着这丫头,那他必定会将对方千刀万剐,哪还可能给机会为自己效力。
对于夏浅薇来说,直觉固然重要,但细节更有说服力。
看见明王慕云霄带回来的那具尸身,一瞬间她也有些许动摇,可当触碰到那尸身的双手时,她就十分肯定此人不是慕珑渊。
身上的伤痕可以伪造,身形能寻找相似的,可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曾经被慕珑渊揽入怀中十指紧扣?
她能够清晰的记得他指腹上薄薄的茧子,白净的指甲和肌理分明的掌纹,这是谁都无法重现的。
倘若把这个理由告诉慕珑渊,指不定这家伙心里会何其得意,所以夏浅薇并不打算说实话。
“送去的东西,可还喜欢?”慕珑渊声音轻柔,夏浅薇会出现在这儿,不正好说明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歉意,不再闹小脾气了。
“我祖母被气病了。”哪知道,眼前的少女却是幽幽开了口。
“……”
“兄长方才还想带上府中的侍卫来找你算账,被我拦下了。”这言外之意,就是让慕珑渊不要再以南言公子的名义送那些讨好之物,否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可不能保证。
虽然夏老夫人和夏故新都十分担心她的未来,但一名流连风月的男子在他们心中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夏浅薇的另一半。
慕珑渊差点儿忘了夏家人的脾气,他嘴角微微一勾,“大舅子那儿,事后本王再好好向他解释。”
她说拦下了夏故新,换言之,这丫头还是十分维护他的。
只见夏浅薇柳眉轻轻一蹙,已然感受到了慕珑渊身上散开的愉悦之意,大舅子?
堂堂幽王果真是厚颜无耻到了一定境界……
夏浅薇长长叹了口气,她今日来,就是想告诉慕珑渊莫要再胡闹了,夏宜海一日不回京,夏家上下众人的心里就紧紧地绷着一根弦,只怕经不起幽王的折腾。
就在这时,一名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的年轻男子被架了过来,他身上干净的衣衫与四周浑身是血的俘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低垂着头,毫不反抗的被绑在了慕珑渊面前的石壁上。
“就是他?”慕珑渊很快从夏浅薇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此人是自己的部下从江南带回来的重要俘虏。
“是的,属下还未用刑,他已经都招了。”只见这名阎幽军怀疑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鞭子,他还从未见过这般配合的俘虏,没有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说出来的供词能信吗?
借着昏暗的烛光,夏浅薇却是发现了此人披散的长发下脸上的疤痕。
她不由得往前跨了一步,试探的问了句,“柯政?”
原本好似心如止水的年轻男子瞬间动了动,他缓缓抬起头,在看见夏浅薇的那一刹那灰败的眼底渐渐凝聚了光芒。
这少女……他见过的。
“你认识他?”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便见夏浅薇的眼神似有几分复杂。
“他为云国太子卫玄麒办事。”夏浅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再一次见到柯政。
居然真的是卫玄麒的人!
慕珑渊沉默了片刻,“云国太子手底的人,嘴巴紧得很,但他不一样,一落入本王手里就将自家主子的底细交代得一清二楚,让人想要相信都觉得不可思议。”
谁知,那被束缚住的年轻男子忽然笑了出来,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几分隐隐的得意,“不是幽王抓了小人,而是小人主动落入王爷的陷阱之中。”
主动?他的意思是自己故意被抓的?
只见柯政深吸了口气,一副如愿以偿的样子,“小人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太子一直都想铲除王爷,可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早已暗中联合了金国王,先前还以另一个身份接近贵国太子,想要从中挑拨借刀杀人。”
暗室里的阎幽军们纷纷对视了一眼,而柯政笑得有些凄凉,转瞬间眼底迸发出无尽的恨意,“小人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王爷想知道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只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慕珑渊瞬间来了兴致,落入自己手中,居然还敢谈什么条件。
但对方视死如归的样子倒是让人忍不住想给他这个机会。
“不要让卫玄麒死得太容易!最好是用匕首一片片的割下他的肉,再把他丢到山里喂狗!”
这骇人的声音饱含着某种悲恸的情绪,夏浅薇浑身一僵,难道……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为她报仇
众人分明感觉到柯政身上散开的那股刻入骨髓的浓郁恨意,他的脸上带着凄凉而激愤的笑容,几近癫狂。
这时,负责押送柯政的阎幽军当即上前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脖颈,“少装神弄鬼!若有半句虚言,王爷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住手!放了他。”
谁知,夏浅薇忽然开了口,暗室里的众人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慕珑渊思索了片刻便一个手势示意,很快柯政便被解开了双手,他瘫软在地,缓缓抬起头望向夏浅薇。
奇怪的是,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容貌,可他却从这名少女的身上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她的眼神她的举止,竟让他这般熟悉,这般留恋。
不等他回过神,夏浅薇缓缓抬起手轻轻一点他的额头,“你可知这么做,很危险?”
柯政眸光一闪,那早已融入灵魂深处的记忆再次被眼前的少女翻了出来。
抬起头对上她含着无尽包容的眸光,柯政发现自己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不由得涌上了一片温热。
倘若一次是巧合,那么第二次呢?
夏浅薇……一样的名字,相似的举止,甚至连同动作习惯,都好像出自同一个人。
这可能吗?
柯政顿时有些茫然,他不敢去深想夏浅薇与自己心中那人的关系,理智不断的提醒他此行的目的,“小的这些年为卫玄麒干那些龌龊事,就是韬光养晦,只为一人报仇!小的曾打算带着卫玄麒的秘密投靠贵国太子,可他实在令小的失望……”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慕元的时候,只觉得对方与卫玄麒是截然不同之人,身为太子可为人处世却毫无高低贵贱之分,对谁都一视同仁,正直善良惩恶扬善。
可后来,当卫玄麒抛出一个个利诱之后,辰国太子却显现出了他隐藏了许久的真面目,这让柯政渐渐明白,他们并无不同之处,只是慕元更有耐心,更在乎自己脸上的面具罢了。
“你是想说他参与私盐之事?”慕珑渊风轻云淡的丢了这么一句话,柯政诧异的看向那冷酷的男子。
原来幽王一直都知道?那他手里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此机会在辰皇面前揭穿辰国太子慕元不可告人的那一面?
太子知法犯法,况且他贩卖私盐所得到的银两,皆是用在培养自己的势力,自认为正值壮年的辰皇知道太子还藏着这样的心思,难道不会怀疑对方是想谋朝篡位,怎能够容忍?
慕珑渊一眼就看出了柯政的想法,他只是冷漠的笑了笑,“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非黑即白,慕元的心里自然也有灰色,本王手头的龌龊事比他还多,有何稀奇?”
“……”夏浅薇看着慕珑渊这幅坦坦荡荡的样子,似乎还以此为傲,多想告诉他还是遮掩一点儿为好。
“王爷说得在理,不过既然贵国太子是个更看重自己利益之人,小的就不能与他合作。毕竟,卫玄麒最擅长的便是利用人心,小的不想看他继续逍遥,只想早点要他的命!”
柯政思前想后,觉得辰国太子慕元如今着重于稳固自己的根基,恐怕不会轻易撕破脸面对付卫玄麒,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样,主动把自己送到幽王慕珑渊的手里!
普天之下,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能够帮自己报仇铲除卫玄麒!
“你与他有何深仇大恨?”慕珑渊见多了反间计,若没有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眼前这个背叛主子的奴才还是杀了为妙。
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夏浅薇看着柯政的眼神变得越发深沉,还有一股隐隐的哀伤。
然而,柯政却只是紧皱着眉头咬着牙关,“……他杀了我最重要的人。”
重要?
“女子?”慕珑渊的语气似有几分戏谑,他一眼就看出了柯政的心思,“你还真是个痴情人。”
“不是的,她,她……”
却不想,这年轻的男子情绪变幻莫测,矢口否认着慕珑渊的猜测,“太子妃不是我能肖想之人,尽管如此,能为她报仇的也只有我……”
一阵沉默之后,慕珑渊的眼神里却有几分鄙夷,“你们云国的那位太子妃还真是手段了得,仅凭一副皮囊就让这么多人为她出生入死。”
他以为柯政说的是夏柔纯,愚蠢又野心勃勃,手段还极其拙劣的女子!在他看来,夏柔纯能迷惑人心的也只剩那张脸了。
柯政立刻察觉到慕珑渊所指之人,他突然变得愤怒无比,“那个贱人也配当太子妃?只可惜我不能手刃她,以祭太子妃在天之灵……”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窥,这人前言不搭后语,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然而夏浅薇却早已明白了一切,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人记得她的好,一心想要为她报仇。
回想起当初她救下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就从未想过希望他记着自己的恩情。
有些人,倾尽一切为他付出所有,最后还是被弃之如履。
而有些人,不过是不经意间的滴水之恩,却被牢记于心,以性命相报。
“你的心意,我们已经明白了。那么可否告诉我们,为何卫玄麒一直留在辰国,除了伺机对付幽王之外可还有别的谋划?”
夏浅薇平静的开了口,一旁的慕珑渊似乎有些惊讶,这丫头信了他的话?
柯政微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他知道幽王还没有全然信任他,不应该这般早便将自己的底牌拿出来,可不知为何,面对夏浅薇,他竟莫名的和盘托出。
“身为云国太子,卫玄麒之所以一直留在此地,就是因为他在等宫中传来皇上的消息。”
原来,云国皇身染重疾多时,他以出使辰国为名迟迟不回云国,照顾云国皇的重任就落在了六皇子卫玄麟的身上!
卫玄麟一直都深受云国皇的喜爱,是卫玄麒最大的对手!
话及此处,夏浅薇已然明白了卫玄麒的打算。
他想对云国皇下手,然后栽赃嫁祸给六皇子!恐怕早就已经有所行动,只等着云国皇发生意外,六皇子众叛亲离再难翻身之时,他才会立刻回去接手大局!
所以,并不是卫玄麒不想回云国,他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第六百六十九章 幽王宠妻
听着柯政缓缓道来,夏浅薇这才清楚眼下的云国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原来,当年永定侯手握重兵功高盖主,云国皇早就有心要铲除夏氏一族,虽然卫玄麒在夏浅薇的帮助下顺利被立为储君,后更伪造了永定侯勾结怀王谋反的把柄,助云皇除去这块心头大患,看似已经巩固了太子之位,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皇后一直以来都十分厌恶卫玄麒,在永定侯府家破人亡之后,她便四下造势,永定侯生前忠肝义胆,朝中不少武将都曾受过他的恩惠,因此皇后利用夏浅薇之死,暗中联合了这些武将,将卫玄麒这些年见不得人的勾当公之于众,在民间散播太子德不配位的流言。
卫玄麒随后便将夏柔纯塑造成一个大义灭亲,善待百姓的菩萨形象,树立了太子和太子妃的贤名,有她这个夏家人作证,民间的那些流言虽然掀不起大浪,但祸患犹在。
“有永定侯先前那些部下的支持,六殿下与太子势均力敌,皇后从未放弃要立六殿下为储君的念头,而这一次,皇上的病来得也古怪。”
柯政轻皱着眉头,夏浅薇却立刻驳了他的猜测,“云皇是卫玄麒最后的靠山,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皇后还有何顾虑?”
她的意思是云皇的病并非卫玄麒所为,他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云皇的信任,哪怕皇后如何厉害,这个江山依旧是云皇做主!
六皇子卫玄麟虽然自幼养尊处优,众星捧月,可在云皇看来,这个皇子虽然得他喜爱,却不一定适合继承江山。
云皇与辰国的皇帝截然不同,他富有远见且果决狠辣,绝对不会意气用事。
卫玄麒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且性子坚韧能忍,他的母妃无权无势,是当初最不受重视的皇子,却能突出重围杀出一条血路,夏浅薇如今想来,或许云皇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
虽然这其中有她的助力,可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如卫玄麒这般,毫不犹豫的将永定侯府当成祭品献给云皇,在江山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重活一世,夏浅薇在那些仇恨的日夜中不断的思考着这个问题,明明卫玄麒可以努力争取,打消云皇对永定侯府的猜忌,可他为何不这么做?
毕竟夏家能够成为他强有力的后盾,可他却急于置夏家于死地。
其实,他这等同于自断一臂,为了向云皇表明忠心!
这一点就是云皇后没有想到的,六皇子卫玄麟也办不到。
如云皇那般喜欢手掌生杀大权的帝王,六皇子有皇后撑腰,反而成了一种缺点。他是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皇威,说不定,对六皇子的宠爱也逐渐变成了猜忌。
卫玄麒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只要不断的讨好云皇,放下所有的自尊,将云皇视为天神般敬畏,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这太子之位,其实就是云皇的施舍和奖赏,作为帝王想让谁富贵,谁就能富贵。
有些东西,不是争就能得到的。
以退为攻,往往能事半功倍。
“……巫师!宫里的那个巫师十分可疑!”
柯政好似想到了什么,原来他入宫为卫玄麒办事时,曾经见过巫师出入云皇的行宫,就在那不久,云皇就染上了怪病。
他顷刻间就被夏浅薇说服了,明明眼前的少女完全不了解云国,可不知为何,她身上那股笃定从容的自信,给人一种无法怀疑的威慑力。
巫师?
夏浅薇可没有忘记,当初夏柔纯在活剐她时提起,巫师说她从小泡着药酒长大,身上的血肉与常人不同,割下来泡成药酒对夏柔纯有利。
现在想来,这巫师与卫玄麒和夏柔纯关系匪浅!
或许……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复杂,这巫师说不定并非卫玄麒的人……
此时暗室里的氛围有些奇怪,慕珑渊阴沉着表情,看着自己抓来的俘虏与夏浅薇围绕着云国太子的话题聊得那般投机,目无旁人,他的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嫉妒的火焰。
“聊得可还尽兴?”他终于不满的开口打断了眼前的两人,夏浅薇好似没有察觉到慕珑渊的情绪,只是回过头来若无其事的回了句,“他说的我都记下了,可以放人了。”
“……”放人?
要知道至今还没有一个俘虏能从他的刑房里活着出去,这丫头难道真的和柯政有什么交情不成?
可是,柯政此刻诧异的表情没有逃过慕珑渊的眼睛,似乎连他也没有想到夏浅薇居然会替自家说情。
毕竟一开始,他就做好了死无全尸的准备。
“王爷若不放人,此人乃是经商鬼才,留他在身边办事也未尝不可。”
“咳咳,永乐县主,这不合规矩。”一旁的齐侍卫忍不住提醒了句,他生怕自家主子一时恼怒当场往柯政的脑门上拍一掌送他归西。
然而夏浅薇却是迎上了慕珑渊危险的目光,“卫玄麒不会让自己手中重要的棋子互有来往,他埋在辰国的暗桩也彼此不识,柯政能知道这么多实属不易,念在他诚心投靠王爷,王爷不防给他一条生路。”
“永乐县主,不必为了小的……”柯政虽然知道夏浅薇是未来的幽王妃,但如幽王这般的人物,真能容许一名女子干预他的决定?
万一他迁怒于永乐县主……柯政不想拖累眼前这名少女。
“……”四周的气氛又是一变,怎么回事,这俘虏自身难保,还担心起永乐县主了?
好像他们两个才是自己人,而王爷和他们,都成了坏人似的。
慕珑渊的表情似有几分僵硬,他分明感觉到部下们的目光皆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丫头,真不打算给他留点儿颜面?
“把人带下去,稍后再议。”慕珑渊一开口,夏浅薇当即补了句,“不可怠慢!”
“……”四周的阎幽军立刻又看向慕珑渊的方向。
“……不可怠慢。”
“是,王爷!”
第六百七十章 坦诚相待
从那间暗室里离开,夏浅薇跟着前方那情绪愠怒的男子来到了一间无人的厢房。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慕珑渊忽然回过头来逼近夏浅薇,将眼前的少女堵在角落里,炙热的胸膛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用自己的身躯将她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那个俘虏,也是你的故人?”
为何她对云国之事如此熟悉,过去慕珑渊只想利用她,只要她能给出自己想要的情报,他便可以不追究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无法那般宽容的允许她的隐瞒,想起方才夏浅薇与柯政目无旁人的互动与对视,他就不由得联想到他们之间是否有着什么牵扯不清的过往。
不,只要事关云国太子卫玄麒,夏浅薇就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她曾说过想要手刃卫玄麒,究竟是何种深仇大恨,能够让她一听见云国太子的名字,眼神就变得异常冰冷。
“丫头,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对我坦诚相待?”
慕珑渊执着的眼神让夏浅薇知道,今日是无法再随意捏造个借口搪塞眼前的男子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对慕珑渊是什么样的感情。
与其让他百般猜忌心生隔阂,不如撕开自己的伤口将一切都告诉他。
“你真的想知道?慕珑渊,我不愿骗你,只是你是否愿意相信这世间有起死回生之人?”
“……”她的表情如此认真,一点儿也不像说笑,慕珑渊当即轻蹙着眉头,直觉告诉他,夏浅薇口中的起死回生,只怕与他心中所想的并不一样。
“若我告诉你,我在云国死过一次,却在辰国活了过来,你是会怕我亦或者笑我?”
若是信她,这世间有谁能够如此坦荡的接受这般荒谬的真相?
若不信她,慕珑渊定会觉得这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谎言,毫无半分诚意可言。
慕珑渊微微一怔,他设想过许多缘由,或许与夏浅薇的生母玉容夫人有关,毕竟那是一位曾与明王牵扯不清的奇女子,可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只见眼前俊美的男子陷入了一阵沉默,他深邃的眼眸里似有犹豫的暗光,许久之后才带着一副幽幽的口气回了句,“你让本王想起从前有个俘虏说他是天上罗汉转世,要本王饶他一命,积三世福报。”
这个心情与当时一模一样,然后慕珑渊就拔了对方的舌头,他要让那家伙知道,把自己当成傻子般戏弄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很显然,他不能对夏浅薇这么做。
然而,怀中的女子却依旧那般坦荡的看着他,眼底没有半分的心虚之色,让慕珑渊的心情渐渐慎重起来。
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她在云国又是什么身份?
慕珑渊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认真的思考起这么荒诞不羁的问题,他犹豫的问了句,“怎么死的?”
“千刀万剐,还是我妹妹动的手。”
千刀万剐……
慕珑渊只觉得呼吸一滞,明明理智告诉他鬼神之说不可信,可脑海中居然不自觉的浮现出她浑身是血痛不欲生的画面。
明明他也剐过不计其数的俘虏,那些惨叫声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可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压抑不已,不自觉的抬起手轻轻抚向夏浅薇的脸颊,“疼吗?”
他曾经疑惑,为何如夏浅薇这样年轻的少女目睹他牢中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竟还能面不改色,倘若她也曾经浴血于那等炼狱之中,那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慕珑渊此刻已经不计较夏浅薇所言的真假,他倒是十分希望她只是在骗他。
一想到她若真的有过那般痛楚的过往,他便疼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什么坦诚相待,难道自己对她瞒的事情还少吗?
夏浅薇正要回答,却不想慕珑渊突然抽开了身,他背对着夏浅薇隐去了自己此刻的表情,故作开怀的笑了笑,“丫头,为了那个俘虏,你居然吓唬本王。”
他袖中的手紧紧的握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松开,随后撩开衣摆坐到一旁,抬起精致的眼眸挑着眉看向她,“关于你父亲的消息,听不听?”
“……”这幅模样,好像他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方才的话语,可夏浅薇却知道,其实眼前的男子是信的,他的观察力那般敏锐,怎会察觉不到?
这样点到即止,风轻云淡的带过了方才的话题,可夏浅薇分明感觉到慕珑渊比她还要在乎。
或许是因为他的出现,让夏浅薇觉得再次扯开自己的伤口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令人窒息了,他没有任何花言巧语,可却比任何人都要懂她。
“父亲他可安好?”
两人神色如常,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来不曾发生过。
慕珑渊细细的将他如何死里逃生,被夏常峰救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夏浅薇,此番江南之行有惊无险,还让他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厢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只见慕珑渊若有所思的转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许久之后带着一股深意看向她,“有个人,不知你想不想见?”
慕珑渊清楚,不到关键时刻,不应该让任何人知道那名男子的存在,可夏浅薇的故事令他不安至极,倘若不告诉她,那个柯政的出现只怕不会让夏浅薇对云国的事情善罢甘休。
夏浅薇已然察觉到慕珑渊的态度变得异常认真,究竟是什么人这般神秘?
“这个人方才你已经听说过了,云国的六皇子,卫玄麟。”
“……”
……
京都之外,某处简朴的村庄,翠绿的田地上几道黝黑的身影正辛勤耕作着。
“小六,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刘大娘杀了几尾新鲜的河鱼,中午就到叔那儿喝碗可口的鱼汤!”
小路上一名布衣老者笑嘻嘻的看着水田里光着膀子的年轻男子,对方当即直起身子,爽朗的露出了一口白牙,用那满是泥水的双手在自己的裤腿处擦了擦。
“一碗不够,两碗行不行?”他开怀的笑着,可下一秒,放松愉悦的眼神忽而一变,目光已然落在了村口那辆缓缓停下的马车上。
却不想,一道陌生的身影撩开帘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竟是名从未见过的妙龄少女。
夏浅薇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被晒得脏黑的男子,虽然没有了玉冠华服,可那张刚毅的面容与她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云国的六殿下,居然隐居在辰国的村庄里?!
第六百七十一章 归隐田园
卫玄麟远远的看向夏浅薇,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好似两人相识似的,可很快,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她身后的马车跟了下来,卫玄麟目色一沉,当即扛着锄头就靠了过来。
来人的腰上极不讲究的捆着一件外衫,健壮的上身覆着一层薄汗,在阳光下背晒出了一片健康的光泽感。
一双大手突然遮住了夏浅薇的双眼,将她往身后一带,随后阴阳怪气的冲着卫玄麟丢了一句。
“堂堂一国皇子光天化日衣衫不整,是有什么病要治?”
只见眼前的男子在他们面前站定,将锄头顺势一放,随后冷笑了下,“就算戴十张人皮面具也遮掩不了王爷身上的杀气,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吧?”
皇子,皇子?!
一旁的布衣老者惊讶的张着嘴,眼神里满是惊恐,而卫玄麟立刻转过头去冲着他咧咧一笑,“叔,我这朋友就爱开玩笑。”
“原、原来如此,那不如一起到叔家中喝碗鱼汤?”真不愧是小六的朋友,开起玩笑来也这么认真。
一旁的夏浅薇分明感觉到卫玄麟和慕珑渊两人之间那种奇妙的氛围,看来,他们先前发生了不少事情。
一位是云国的皇子,一位是辰国的王爷,真能成为朋友?
很快,当三人坐在圈养着两条小狗,种着花树的乡间小院之中,眼前奶白的鱼汤散发着浓稠的香气,卫玄麟目无旁人的端起大碗仰头喝了一口,随后冲着膳房里灶边的农妇高声赞道,“大娘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宫里头的御膳师傅也比不上!”
“你这小子,吃过御膳吗,尽是胡说八道!”那农妇嗔了卫玄麟一句,可脸上早已笑开了花。
这一幕落在夏浅薇的眼底,心下便觉得稀奇极了。
上一世她见过这位养尊处优的六皇子,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阿谀奉承的奴才,他高高在上尽享尊贵,举手投足皆是天之骄子的傲气,哪里是现在这般……
几年的时间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成熟,褪去了从前仅剩的一点儿稚气,从一言一行循规蹈矩变成现在这般不修边幅,眼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尽数化成了亲切的光芒,那种难以掩饰的愉悦和热情,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位土生土长热爱土地的农夫一样。
卫玄麟无惧夏浅薇的打量,伸出手去敲了敲慕珑渊面前的木桌面,“有什么话,喝了鱼汤再说,莫要暴殄天物!”
“对对对,汤得趁热喝!”一旁的老者热情的将鱼汤往慕珑渊那儿推了推,可这男子却迟迟没有动作,让老者不由得有些尴尬。
卫玄麟见状,立刻夺过慕珑渊的那碗鱼汤,“叔,别跟这个粗人一般见识,他哪里见过这等美味,不喝我喝!”
说罢,居然真的无视众人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将那满满的鱼汤一饮而尽,还畅快满足的松了口气。
却不想下一秒,老者无奈的拍了下他的肩头,责怪的训斥了一声,“锅里的鱼汤多得是,你怎能抢客人的,真是没规矩!”
“叔,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你说是不是?”卫玄麟一边笑着,一边冲慕珑渊使了个眼色。
老者叹着气摇了摇头,只得回到膳房里重新盛一碗。
“你倒是很适应这里的生活。”慕珑渊挑了挑眉,他可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位云国六皇子时,对方像只刺猬一样,见谁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可现在,对方的行为举止如此粗鄙,但在他看来却比当初顺眼得多了。
只见卫玄麟缓缓闭上了双眼,露出了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感受着风中传来的草香花香,耳边是欢脱的田园狗叫声,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这片宁静的村庄炊烟袅袅,邻里间和乐融融的景象。
这样与世无争的日子,是身在那尔虞我诈的皇宫所不能感受到的。
卫玄麟不置可否,随后又冲着里头的老者喊了句,“叔,也给我再来一碗!”
“……”慕珑渊幽幽的补了句,“胃口也变得好了,无碍,多喝几碗。”
一旁的夏浅薇忍俊不禁,而卫玄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话是何意?”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难道你真想赖在这儿一辈子?”
四周当即陷入一阵沉默,其实卫玄麟一直都知道自己对于这个村庄来说,只是个过客。
就算他真的想留下,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倘若被发现,恐怕他会给这些善良质朴的村民带来血光之灾。
“叔和刘大娘是真的很好……”卫玄麟喃喃的说着,而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碗满满的鱼汤,旁边的老者笑了笑,“再夸我们,那锅鱼汤也见底了!小六啊,你最近长胖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可就讨不到媳妇儿了!”
卫玄麟不由得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结实的腹部,他胖了吗?
确实,好像先前的华服都穿不上了。
“哎呦,这位姑娘长得可俊,不知家中可还有未婚配的姐妹?”老者拉过凳子坐在了夏浅薇对面,那副热情的模样让人立刻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只见卫玄麟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慕珑渊,幽王不是不近女色,这女子怕是真不简单。
“用不着什么姐妹了,我看这位姑娘就挺好,合我眼缘!”他不知死活的凑了过来,指了指早已黑脸的慕珑渊,“姑娘,这家伙不解风情,哪有我懂得讨女子欢心,你可愿留下来,我耕地你织衣?”
咔嚓,话音刚落,只见他们身前的木桌应声而裂,老者呆了呆,而卫玄麟赶紧将他拉到一旁,“叔,我这朋友脾气不太好,这桌子一会儿我修!”
而这一头,慕珑渊却是用一种极其不满的语气问了夏浅薇一句,“你当真打算跟这种口没遮拦的家伙合作?”
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不如重新考虑一下,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却不想,夏浅薇竟是久久的望着卫玄麟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六百七十二章 情不自禁
傍晚时分,火红的晚霞晕染了半边天,一排飞鸟自头顶掠过,伴着那轮红日,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犬鸣声,还有几名幼童成群结伴欢乐的奔跑过乡间小路。
夏浅薇看着眼前这一幕,眸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无限的向往。
同一片天空之下,有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有人两小无猜自由自在。
“这么喜欢孩子?”头顶上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夏浅薇诧异的回过头,便见不知何时慕珑渊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鼻尖不经意的擦过他的下巴,让她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不想,慕珑渊先她一步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纤腰,将人把怀中一带,目光深邃且轻佻,“不如我们就在这儿成亲,圆你的梦。”
“……”明知她喜欢的是这里的生活,非要如此戏弄人。
慕珑渊只觉得腰间一痛,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怀里顿时一空,便见夏浅薇面不改色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慕珑渊不用想便知道眼前这心狠手辣的少女方才怕是对自己的未婚夫下针了!
看着他不满的表情,夏浅薇的眼底满是笑意,“六殿下在帮刘大娘刷锅?”
“已经刷完了,这会儿在帮李婶杀鸡。”慕珑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他开始考虑是否要把人打昏了抗走。
夏浅薇轻轻挑了挑眉,想起方才卫玄麟脸上从未消失过的笑容,不由得感慨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六皇子定也觉得珍贵。”
“这是他的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慕珑渊一点儿也不觉得惋惜,在其位谋其政,他身为云国的皇子,就已经没有资格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
就算他愿意放弃自己的身份,他的对手也容不得他活着,必定要斩草除根!
夏浅薇似有感慨,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哪怕尊贵如皇家,也有他们永远也无法逃避的责任和争斗。
此刻这少女虽然同样带着人皮面具,但他依旧能感受到这张清秀的面容之后露出了怎样伤感的神情。
都是身不由己之人,与其去担心明日,不如及时行乐。
一双温暖的手忽然拉住了她,夏浅薇抬起眼,便迎上了慕珑渊别有深意的眼神,“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夏浅薇只觉得身子一轻,慕珑渊已然将她拦腰抱起跃身进入了田野旁的树林里。
耳边是温柔的晚风,鼻间是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气,夏浅薇的目光落在慕珑渊那好看的锁骨上,哪怕是虚假的面具也掩盖不了他完美的侧颜。
墨发飞扬,轻轻拂过夏浅薇的面庞,她久久的望着这近在咫尺的男子,只觉得自己如置梦中。
明明不久前她还听闻了他不幸的传闻,不断的否定他的死讯后,却在夜深人静时陷入无法自拔的担忧与害怕。
那时候夏浅薇才明白,她已经习惯了这名男子的存在,原本充满仇恨的生活因为他的出现,因为他的戏弄而重新充满了色彩,她无法想象有朝一日他真的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她是否又会变成只想着复仇的行尸走肉?
“果然正是这个时节。”慕珑渊愉悦的声音很快让夏浅薇回过神,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片沼泽旁,点点的暖黄荧光在四周如同精灵一般悬浮飘荡。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声,而草地上竟有一片紫蓝相间的幻彩流光。
静谧而唯美的夜景,让人瞬间忘却了所有纷争和烦恼,慕珑渊轻轻将她放在树梢上,随后信手折下一根树枝往前方的沼泽中丢去。
瞬间,无数的萤火腾空而起,如同天上的星辰坠落人间。
“先前无意间经过此地,觉得甚有意思,可还喜欢?”
夏浅薇感受着慕珑渊深邃的眸光,面具之下的小脸早已扬起了一片微热,她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后,身旁的男子居然抬起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你无需羡慕卫玄麟,你与他不一样,你有选择的权利。”慕珑渊好似看穿了夏浅薇的心思,这丫头在那吃人的京都里呆的久了,竟忘了那些权力争斗应该是他们男子的事情。
她完全可以过上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将一切交给他就好了。
夏浅薇感觉到了慕珑渊的心意,忽然想起先前分别时,她没来得及给他的回答。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一道认真的声音响起,“若我选择与你共进退呢?”
“……”正打算继续驱赶萤火虫的男子手中的动作瞬间一僵,他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夏浅薇,便听她略显调侃的笑道,“臣女知道想为王爷上刀山下火海之人前仆后继数不胜数,只是不知王爷可愿给臣女一个机会?”
慕珑渊浑身一震,他猛然明白,这是他等了许久许久的表白。
他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激动得差点儿忘了呼吸,而手已经不自觉的伸了过去,轻轻抚向夏浅薇冰凉的面庞。
一种无与伦比的思念几乎要冲出胸膛,夏浅薇只觉得面上一凉,慕珑渊已然揭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让这张透着几分羞怯几分动容的小脸毫无遮拦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令人魂牵梦绕的少女,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你可知,在江南的那些日子,本王想你想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声音沙哑而低沉,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可很快,慕珑渊又有些犹豫,“丫头,你真的不后悔?”
“我有一个条件,若你答应,我就不后悔。”
“……说。”
“从今往后,任何事情都不可骗我,不可瞒我。”她不希望今后自己还需要从旁人的口中知道关于他的行踪,她不喜欢慕珑渊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她对他的在乎。
慕珑渊分明捕捉到了夏浅薇眼中的深切,看着她清减了许多的面庞,他心中顿时腾起了无尽的懊悔。
“好,若再有下一次,天打雷劈……”话还没说完,夏浅薇立刻伸出手去覆在他的唇上,感受着她纤细的指尖,慕珑渊的眼神渐渐沉溺在一片动情之中。
那越发炙热的眼眸好像要将夏浅薇融入他的灵魂之中,干涩而嘶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想阻止本王发誓,光用手堵住可不够。”他温热的鼻息扫过夏浅薇发烫的脸颊,随后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第六百七十三章 别无退路
月色朦胧,萤火点点的林中沼泽渐渐弥漫开一股燥热的温度。
银白皎洁的光晕洒在树梢上近在咫尺的两人周身,听着对方逐渐加快的心跳,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心意相通的彼此二人。
哪怕是上一世,夏浅薇也从未体验过这种安心无比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子为她付出的种种,比任何山盟海誓更叫人感动。
他与卫玄麒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永远也不会隐藏自己身上的缺点,早早的就告诉了她,他是多么恶劣多么自私的一个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所能给予的包容和疼惜毫不保留的交给了她。
而卫玄麒,是一个善于编织美梦,谎言连篇之人。他将他所有的野心与计谋隐藏了起来,在她面前展现出完美的一面,未达目的前他有多么温柔体贴,达成目的之后,就有多么卑鄙狠辣。
十指紧扣,夏浅薇已然察觉到了慕珑渊的紧张与局促。
这一世,她愿意再信一次。
“丫头,我可能等不到成亲那一日了……”多日来的思念在这一刻化成了狂风暴雨般的冲动,慕珑渊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他的唇轻轻的覆在她如蝶翼般的眼睫上,如碰在手心里的珠宝般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一份情谊。
夏浅薇眸光一闪,听着这隐忍着的沙哑之声,感受到那攀附上自己腰肢的大手,耳根越发灼热。
若换成以前的她,定不允许成亲之前的僭越,可或许与慕珑渊呆得久了,也渐渐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所影响。
人生在世,疯狂一次又如何?
她曾经循规蹈矩,也没能换来她想要的真心。而霸道如他,能够坚持到如今已经实属不易。
此刻的慕珑渊恨不得将夏浅薇完完全全的融入自己的灵魂之中,这一刻,哪怕是命他也愿意交到她的手里!
夜风微拂,萤火之光四下飘散,照亮了彼此意乱情迷的眸光。
可正当慕珑渊的手伸向那柔软的腰带时,突然一道火光冲天,风中似乎传来隐隐的惨叫声。
“……该死!”敏锐如慕珑渊,他立刻松开手危险的望着村落的方向,而夏浅薇也瞬间清醒,同样感受到了那一份不寻常。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下并不是情意绵绵的时候,“卫玄麟有危险!”
……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孙儿!啊——”
“祖母!祖母!”
“你们想要什么都拿走,不要伤害我们村里人……”
惨叫声,哀求声此起彼伏,只见数名黑衣人自混乱的火焰中冲出来,银光阵阵,刺目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村长瞪大了眼睛,绝望的看着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中提着自己的孙子,而他的老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六皇子呢?把六皇子交出来!”阴沉的声音响起,村长的眼底渐渐聚集起疑惑的光,“这里……没,没有什么皇子啊!”
只见对方从怀中抽出了一张画像,村长眼神当即一变,可看着这些黑衣人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老泪纵横,“没有这个人……不在我们村里,你……”
哪知话还未说完,一把无情的长剑已然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身子,村长浑身一震,便在孩童的尖叫声中僵硬倒地。
“坏人!你们还我祖母,还我祖父!我要让六哥哥把你们统统杀光!”
“小子,一会儿就送你下去一家团聚!”黑衣人轻蔑的笑了笑,正要割断这孩子的脖子,身旁的同伴却扣住了他的手。
只见另一个黑衣人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他缓缓蹲下身来平视着这眼神里透着无尽恨意和惊恐的男童,“你刚刚说的六哥哥,他很厉害吗?他在哪里?”
孩子哽咽着,颤抖无比的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两具尸身,可却紧咬着牙关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本殿在这里。”
却不想,一道阴森至极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两名黑衣人眉头一蹙,下一秒只见一阵银光闪过,脖颈一凉,最后的视线只定格在来人冰冷无比的目光之中。
“呜哇——六哥哥!我祖父祖母他们……”
这男童狼狈的摔到了地上,什么也顾不得便爬起来冲到了卫玄麟的怀中,抱着这瑟瑟发抖的身躯,男子浑身已然散发开怒不可遏的威压。
白日里清幽和谐的村落此刻已经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随处可见浑身是血的无辜村民。
明明不久前还亲切的与他说笑,他不过是去帮忙打了一缸泉水,回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是卫玄麒,对吗?”
卫玄麟缓缓转过身去,看着慕珑渊以及他身旁面色凝重的绝美少女,哪怕阎幽军迅速赶来,也没能及时阻止这场浩劫。
火焰渐渐平息,只剩下刺鼻的烟柱袅袅升起。
破败的庭院,了无生气的尸身,少数的幸存者,卫玄麟最后在刘大娘和刘叔的屋前停下了脚步。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可这一刻他却没有勇气再往前跨进一步。
一名阎幽军从屋内退了出来,在看向慕珑渊时轻轻摇了摇头。
卫玄麟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自己的掌心里,鲜血滴落在地上却浑然不知。
“村长是好人……刘大娘和叔都是好人……是我,我害了他们……”
他不该贪恋这里与世无争的日子,不该闯入他们原本平淡的生活,倘若他早点离开,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情!
“我以为,他已经放过我了……”
卫玄麟缓缓转过身来,用一种悲切的目光看着慕珑渊,两行浊泪竟是从这七尺男儿的脸上滑了下来。
其实连慕珑渊也没有想到,卫玄麒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他当初把卫玄麟安置在这村落,就是因为这村前的山路早已被春雨冲毁,鲜少能有外人往来,本打算在山路修葺好之前再把卫玄麟转移,却不想,对方的动作这么快。
只见这悲恸的男子久久的望着眼前的废墟,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然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王爷不是想合作吗?本皇子已经没有退路了,能够为你们做些什么?”
卫玄麟的眼底涌动着冰冷坚毅的流光,白日里那爽朗的男子已经不复存在,而这,才是夏浅薇认识的他最初的模样。
只见这少女缓缓站了出来,“六殿下唯一要做的,便是不能让卫玄麒那样的人,成为云国的主人。”
……
第六百七十四章 有情有义
一辆马车快速的穿梭在林间,车内的男子久久的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景致,在村子里生活的点点滴滴犹在昨日。
他每日清晨都要坐于屋顶观看日出,尽享惬意悠然,可今后还有何处能让他保持这样的习惯?
是宫中那冰冷坚硬的琉璃瓦,还是奢华庄严的望月台?
“其他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你无需担心。”马车内的慕珑渊缓缓开了口,卫玄麟已然回过神来,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王爷办事,本殿当然放心。”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夏浅薇的身上,看着眼前这张清秀平常的面容,想起昨日那张惊艳绝色的模样,便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早就知道被幽王带在身边的女子身份绝对不简单,也想过夏浅薇很可能戴了人皮面具,却不曾想其庐山真面目竟是这般……
辰国的幽王本就一表人才俊美绝伦,完全可以想象这两个人并肩而立时是怎样一副羡煞旁人的画面。
这福气真是叫人嫉妒,于是卫玄麟忍不住调侃道,“姑娘不知是哪家闺秀,可愿与我一同回云国?”
谁知,慕珑渊的眼底当即划过一抹精光,下一秒马车之外的便衣阎幽军只听一声巨响,竟是有道人影被甩出了马车,队伍瞬间停了下来。
“……”夏浅薇默默地看着自己身旁一身杀气的慕珑渊,心想着对方还真是毫不手下留情,倘若六皇子就这样被他摔死了,那他们此番不就白来一趟?
很快,那受了轻伤浑身泥土的男子被重新扶上了马车,卫玄麟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大度的扫了扫自己发间的树叶,“王爷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
然而慕珑渊却是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愧疚,“本王还记得昨日六殿下难过得像个女子一样哭哭啼啼,没想到这份懊悔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卫玄麟的表情当即一僵,随后换上了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身子往后一靠枕着自己的手臂,“仇恨固然不能忘,但好好活着才是对逝者最大的报答,难道不是吗?”
眼前的男子表现出了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那一瞬间从他眼中消失的光这一刻又慢慢回来了,他不是那种怨天尤人或者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的弱者,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为他牺牲的每一个人,哪怕并不是他的子民,他也早已把那些村民当成了一家人!
这是他在云国宫中从未体验过的亲情,哪怕是他的母后,对于他的期望也早已远超对他的关爱。
卫玄麟只见幽王身边的少女神情似有动容,好像令她想起了什么悲伤的过往,而慕珑渊也察觉到了夏浅薇的情绪,他目无旁人的轻轻笼住了她的肩膀,随后淡淡的看了卫玄麟一眼。
“这样的人话,六殿下应该常说。”
“……”难道他以前说的不是人话?看来自己是真的得罪了这个小肚鸡肠的幽王了,说话夹枪带棒,不过由此可见,这名少女在幽王的心中地位非比寻常。
他这下更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一名女子,竟能将这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幽王纳入裙下,想必也是手段了得。
马车很快抵达了下一个县城,寻了间客栈歇脚。
“你家主子呢?”当卫玄麟一晃神,却是不见了慕珑渊和夏浅薇的身影。
眼前的便衣阎幽军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主子交代,要公子好好休息,他很快便回来。”
“……”居然把他甩开了,想必,是和那少女寻了个烟花烂漫之地浓情蜜意去了吧?
卫玄麟分明感觉到自己被慕珑渊嫌弃了,他不断的摇着头感叹这世间薄凉,无趣的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哪知道刚一上榻闭眼,屋内立刻传来一阵诡异的动静。
“谁?!”
卫玄麟警惕的坐起身,可下一秒便觉脖颈传来一阵剧痛,意识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刺骨的冷水迎面泼来,让昏睡中的卫玄麟悠悠转醒,眼前是一片黑暗的牢房,他立刻浑身一震,手脚上立刻传来铁索碰撞的刺耳声。
此时他的眼底一片警惕,水珠顺着他刚毅的面容滑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
眼前两名散发着阴森之气的黑衣男子带着铜鬼面,不由分说便握起拳头朝着卫玄麟的胸前狠狠砸了几下!
几声闷哼,卫玄麟紧咬着牙关疼得双目眦裂,便听耳边传来一声冷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少说废话!”
腹间胸膛一阵剧痛,好不容易才让卫玄麟缓过一口气,只见一名黑衣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脸颊,“六殿下,这段时日是谁把你藏起来了?只要你实话实话,我家主子承诺放你一条生路!”
此时此刻,他已然明白对方怕是冲着幽王而来!
大意了,没想到刚离开村子,自己就落入了这些人的手里……
“呸!有本事直接杀了本皇子!”
他一口唾沫淬在对方脸上,立刻惹怒了眼前的黑衣人,火辣的鞭子当即迎面飞来,顷刻间,他身上的衣衫便裂出了数道血痕,触目惊心!
片刻之后,黑衣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六殿下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是幽王救了你……”
此时卫玄麟的面上已经一片惨白,哪怕健壮如他,在这样的酷刑之下也不住的浑身轻颤。
“身为云国皇子,居然与辰国的王爷狼狈为奸!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失望!所以我们主子才想给六殿下一次机会,只要殿下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就不必受这么多苦了!”
想要从他这儿套取幽王的机密?
难道是卫玄麒?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大的能耐……
卫玄麟的眼中一片冰冷,他与慕珑渊算不上是什么交情,他甚至明白幽王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向自己伸出援手。
可那又如何?救就是救了,帮就是帮了!
比起这些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手足,哪怕幽王是敌国的人,他也不能出卖!
“……杀、杀了我……”
第六百七十五章 经过考验
眼前施刑的鬼面黑衣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难以置信的走上前来,粗暴的抓起卫玄麟的头发,迎上了他那写满了不屈的双眸。
“幽王给了殿下什么好处,居然让殿下宁可死也不透露他半点儿机密?”
好处?
卫玄麟不由得冷笑了下,想起慕珑渊这个人交友离不开一个利益,恐怕在他心里,自己根本算不上他的朋友。
就算今日真的死在这些人的手中,想必慕珑渊的眉头也不会稍稍皱一下。
可为何自己就是这么死心眼呢?
跟幽王接触的这段时间,他明明已经记下了慕珑渊身旁几名得力干将善用的武器,各方面所长,以及声音和轮廓。
哪怕他们皆是蒙着面,卫玄麟也有把握往人群中一站,自己就能马上认出他们来!
这些细节消息对于某些人来说可大有用处,但卫玄麟从没有想过要拿来与任何人做交易。
哪怕是现在……
“多说无益,要杀便杀!”这条命原本就是他捡回来的,成王败寇怨不得任何人!
“好!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紧接着,密集的鞭子声伴随着拳脚相加接踵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里陷入了一阵死寂,鼻间传来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伤痕累累的卫玄麟缓缓睁开了疲惫的双眸,却不想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久违的妩媚面容。
“六殿下,真是许久不见了。”戏谑的声音响起,卫玄麟不由得皱了眉头,“太子妃……何故在此?”
哪怕他伤得再重,也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子正是太子妃夏柔纯。
“自然是来劝解殿下,莫要为了共同的敌人而伤了兄弟间的情分。”她说这话的时候,竟抬起手轻轻的抚向卫玄麟的面庞。
这男子当即眼神一变,厌恶的撇开头去,厉声呵斥道,“太子妃请自重!”
此刻他已经坚信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卫玄麒派这些人来的,见他硬的不吃,就让太子妃夏柔纯来施美人计?
只见夏柔纯露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殿下为何这般冷漠,明明从前,殿下对纯儿很是欣赏……”
“呵。”却不想卫玄麟忽然冷笑了一声,确实,当年他偶然的机会下对这侯府的庶女惊鸿一瞥,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早已察觉到夏柔纯并非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弱。
整个永定侯府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唯独她却能光鲜亮丽的站在卫玄麒的身边,可见这名女子藏得有多深。
“就当本殿过去眼瞎,但现在不瞎了。”
听着对方的讽刺,可这女子却丝毫没有半点儿恼怒,反而娇笑道,“六殿下这般义愤填膺,难道是在替我们永定侯府不值?可是下令除掉我们夏家的人,可是六殿下最敬重的父皇啊。”
“……”
话及此处,卫玄麟眸光一闪,原本无力的双手竟渐渐握起,“父皇他……他只是一时糊涂……”
若此刻有云国朝臣在场,必定会惊恐于六皇子这大逆不道之言!
可卫玄麟却没有发现夏柔纯的眼底划过一抹澄亮的光,她继续追问道,“倘若是六殿下,也必定会如皇上一般做出那样的决定。”
“不!永定侯忠肝义胆,是为数不多令我钦佩之人!我相信多年之后,父皇定会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父皇他一生精于算计谋略,却唯独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德之人如何能够平天下定人心?”
卫玄麟的情绪带着几分悲痛和愤恨,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父皇的心思,明明好几次想要为永定侯爷说句公道话,可最后……
他还是太过软弱了!
可若能重来,他一定不再畏首畏尾,只要能够避免永定侯府的悲剧,就算父皇要削去他的皇子之位又如何?
“失德之人,天不能容,希望六殿下也能谨记于心。”
什么?
听着这突然改变的语气和声音,卫玄麟疑惑的抬起眼,可他看见的却是一张释然温和的表情。
“你,你是……”
“六殿下,失礼了。”眼前的女子话音刚落,方才消失的那几名黑衣人立刻又出现在卫玄麟的面前,不由分说的为他松绑,将他架了起来。
他们将这伤痕累累的男子抬出了牢房,皎洁的月光在卫玄麟的眼底看来居然格外刺目。
但很快,这清幽的院落中,树荫下立着的熟悉身影让他惊诧不已。
慕珑渊负手而立,片刻之后转过身来,那俊美绝伦的面容带着欣赏无比的表情,“六殿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你……你……”卫玄麟如鲠在喉,一个疯狂的想法顿时涌上脑海,可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难道说绑走他,并对他用刑的人是幽王慕珑渊?!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可眨眼间,方才还恨不得折磨死他的黑衣人们已经快速的搬来了席面,将他扶上了座,端上了一碗泛着苦味的药汁。
“喝了本王的王妃配的这碗药,你就是我们的朋友了!”慕珑渊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而方才那名女子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手中拿着一张刚刚取下的面具,露出了另一幅倾城绝色的面容。
夏浅薇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卫玄麟立刻明白,原来方才的太子妃夏柔纯,是幽王妃假扮的!
可是她怎会知道永定侯府的事情?而且还知道当初自己对夏柔纯有过好感?
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自己居然被这两个人戏耍了!
只听砰的一声,卫玄麟气愤的捶向自己身前的席面,顿时扯痛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紧咬着牙关恨恨的瞪着慕珑渊,“你们……本皇子哪里得罪你们了?”
“六殿下言重了。”慕珑渊波澜不惊的回了句,可眼底却满是笑意。
若不是卫玄麟身负重伤,他定会飞身而起跟眼前这可恶的男子同归于尽!
“言重?本皇子身上的伤难道不严重?!”
“所以才给你送了药,趁热。”
“一碗药就想打发老子?!”慕珑渊那该死的语气让此刻的卫玄麟气得连皇子的风度体面都不要了,俨然一副市井街霸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怒火,慕珑渊的笑意更甚,“六殿下不是想跟本王做朋友?既然经受过了这次考验,恭喜,如你所愿了。”
“……”
第六百七十六章 冰释前嫌
片刻的功夫,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香味,原本只摆着一碗汤药的席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坛坛烈酒和小菜。
又一碗酒水下肚,卫玄麟不满至极的看着对面目无旁人开始对弈起来的男女,幽王一副丝毫不打算解释的架势,甚至毫无半分愧疚心虚之色。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慕珑渊这般疯狂自负且无法无天毫无分寸之人?
“若你不信我,分道扬镳就是了!莫非以为经历了今日之事,本皇子还会继续留下来被你戏弄?”
酒过三巡,微醺的男子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别以为好酒好菜伺候着,自己就会忘记先前的一切。
此时慕珑渊的手里捏着一颗黑子,正专注于眼前的棋局,他没有想到分别了这段时日,夏浅薇的棋艺居然精进了不少,很快便让他陷入了苦战之中。
他一边思索着下一步,一边漫不经心的回了卫玄麟一句,“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除非本王允许,六殿下既已错过了离开的时机,不如就此认命。”
错过了离开的时机?
卫玄麟很快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他的眼底再次腾起怒火,“倘若在地牢里,本殿把知道的一切都招了,王爷打算如何?”
“身为云国的皇子,六殿下以为本王会如何?”慕珑渊微微瞥了他一眼,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已经回答了卫玄麟。
一旦他没有经受住考验,那么幽王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会纵虎归山!
“所以……你我之间算是没有半分情分了?”卫玄麟笑得十分难看,越发觉得自己为何要对敌国的王爷心存仁义?
这时,棋局另一旁的少女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眼前似有几分失望的男子坦白道,“殿下息怒,这一切都是民女的主意。”
“……”卫玄麟微微一怔,却是有些不信。
这少女年纪轻轻,怎会有这般复杂的心思?自己现在还强撑着一副几乎要散架的身子,满是鲜血的衣衫还紧紧地贴着伤口,若非咽不下这口恶气,早就该寻个清净之地好好清洗一番细细疗伤起来。
若是真的,那果真应了一句老话,人不可貌相,幽王妃说不定是个比幽王还要心狠手辣的角色!
却不想,慕珑渊看向夏浅薇的眼神充满了认同和欣赏,他原本早已打消了利用她的心思,却不料夏浅薇比他想象中的更适合自己!
她出人意料的想法和细腻的心思,足以与他一同并肩作战!
“六殿下觉得永定侯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只见夏浅薇忽然严肃了表情,卫玄麟眉头当即一蹙,犹豫片刻才缓缓回道,“因为功高盖主,伴君如伴虎……”
“不!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错信了人!”不仅仅是卫玄麒,他还错信了自己的掌上明珠,选择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的女儿,而就因为夏浅薇识人不清,才导致家破人亡的结局!
卫玄麟分明察觉到夏浅薇情绪又有了些许令人捉摸不透的波动,但不可否认,她说得对。
在夺嫡之战中永定侯站错了队,最终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其实用另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倘若当初他选择的不是卫玄麒而是自己,卫玄麟有信心,夏家绝对不是这样的下场!
所以,这位幽王妃才要如此谨慎的试探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会拿永东侯之事来试探他的态度和做法。
短短的几句话,让卫玄麟心中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本殿差点就命丧当场了,幽王妃其实下手不必这么重的。”
他故作轻松的调侃了一句,可心里却要明白,若下手轻了,那才不像是卫玄麒的做法,容易引他怀疑。
此时夏浅薇缓缓将手中的白子落下,随后抬眼笑看向慕珑渊,“平局。”
“……”对面俊美无双的男子眼底满是柔情,略带深意的开了口,“很快你就能让本王栽在你手里了。”
这幅期待的语气,令一旁的卫玄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两个人能不能顾虑一下旁人的眼光,照顾一下他这个伤患的心情?
慕珑渊心满意足的看着夏浅薇的脸颊不负众望的浮上了两片淡淡的红霞,她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着实令他心动不已。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的一颦一笑而魂牵梦绕,此刻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何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一旁这碍事的卫玄麟昏迷个几天几夜,也好过这一瞬的诸多不便。
“你不怀疑村民之死与本王有关?”忽然,慕珑渊深深的看向卫玄麟的方向,他已经察觉到这位六皇子渐渐平复的心情。
他们不是已经给他上了一课,莫要太过轻信旁人?
既然他们可以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码考验卫玄麟的品质,那么也很可能屠杀那些村民以用来获取他的信任。
然而卫玄麟却是又仰头畅饮了一口美酒,随后鄙夷的回敬了慕珑渊一个眼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皇子可没有如王妃这般有手段之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他信了一个人,那便是信了,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谁知慕珑渊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你才会落得这幅田地。”
在他看来,这位在你生我死的夺嫡之战中还依旧保持着这样天真想法的六皇子,能活到现在或许真的是运气好。
“……”卫玄麟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间,竟是无言以对。
“关于云国陛下的病情,不知六殿下可能告知一二?”
夏浅薇打断了慕珑渊的挖苦,卫玄麟立刻回过神来,此时心中再次升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幽王妃对云国之事有种超乎正常的敏锐。
“王妃怎知……”明明父皇重病的消息一直被妥善的封锁着,不应该传到辰国来才是。
“我们找到了卫玄麒身边的人,他说云皇的病有古怪,兴许与国师有关。”这一次,夏浅薇毫无隐瞒……
第六百七十七章 国师之嫌
月色之下,空气中的酒香味渐渐散去,那浑身是血的男子一脸严肃的听着眼前的少女缓缓道来,四周弥漫开一股诡密的气息。
“国师的来历十分神秘,连我父皇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只是他鲜少入宫,为了能够更好的占星卜卦,这些年父皇特地为他在山上建了一座阁宇,还派人日夜保护,而那段时日父皇病情反复,国师便入宫住了几日常伴左右。”
那座阁宇之恢弘,都快赶上半个皇宫了,而且国师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丝毫不比云皇差。
每每国师现身,便有无数大臣蜂拥而上巴结奉承,更别提几位皇子了!
“六殿下似乎对云皇此举并不赞同,”夏浅薇听出了卫玄麟非同寻常的语气。
只见眼前的男子轻轻笑了笑,眼底似有几分无奈。
“那些岐黄之术,我是向来不信的,虽然那些大事每每都被国师言中,但我依旧认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他真有那么神,这江山早晚都会易主!父皇此举……很危险!”
而且那般劳师动众兴建阁宇,卫玄麟算了一笔账,为了一个国师,云国的百姓要多交三倍的赋税,军资也减少了一半,这其中还牵连了不少利益关系,让云国朝中**现象更甚,损失难以计量!
夏浅薇十分欣赏卫玄麟这清楚的头脑,她努力回想着关于这位国师的一切,隐约记得他在她年幼时便已经出现在云皇的身边,从前为了帮助卫玄麒拉拢各方势力,她也曾经想方设法的接近国师,可却一直没有那个荣幸见其真面目。
她自认为自己礼数周到,直到如今也不明白为何国师会与夏柔纯有所接触,反而对她闭门不见。
而说到本事,百姓们皆把这国师传得神乎其神,可夏浅薇从未见过他呼风唤雨造福黎明百姓,每年该有的天灾一样也没少!
可奇怪的是,云皇就是对他深信不疑,如同中了邪一般。
等等,中邪……
夏浅薇的脑中灵光一现,不由得想起先前,辰皇对夏香言听计从的样子,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六殿下可见过国师的真容?”夏浅薇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毫不重要,毕竟脸可以换,声音也能伪装,但她就是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见过,是位颇有仙风道骨的老者,只是国师总喜欢穿着黑袍,但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对了,我还发现国师似乎没有嗅觉。”
卫玄麟话音刚落,夏浅薇的眼神顿时一变,不由得往前跨了几步,“此话怎讲?”
“先前他住宫里的时候,我奉母后之命送去他最喜欢的檀香,后来才发现宫人失误,送成了他最不喜的睡莲香,哪知道赔罪时,国师却要我向母后转达谢意,似乎并没有发现送错了熏香。”
当时他就觉得古怪,没有嗅觉并非什么令人不齿的缺陷,为何国师要隐瞒?
而卫玄麟也不是多嘴多舌之人,这样的疑惑只是一闪而逝,若非夏浅薇今日提起,他也不会想到这一处。
一旁的慕珑渊分明注意到夏浅薇面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见这两人终于停止了话题,他立刻做出了一副赶人的架势,“六殿下,大业未成,身上的血还未止住,无需这样拿命来博。”
“……”卫玄麟已然感受到了慕珑渊的嫌弃,混账东西!他受的这些伤,流的这些血都是拜谁所赐?
“呵,王爷说得有理,刚想向王妃再讨碗药喝。若是可以,再让幽王妃给我包扎伤口,那最好不过了!”卫玄麟不知死活的笑看向夏浅薇,果不其然,慕珑渊的眼神立刻蒙上了几分危险。
“来人,将六殿下扶下去,作为本王的朋友怎可受委屈,想喝几碗药都行,要最苦最浓的!再叫几位大夫来给他针灸,用最粗最长的针!”
这咬牙切齿的声音仿佛真的要置他于死地,卫玄麒强忍着表情,两名男子目光激烈的碰撞着,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
那让人不痛快的男子终于被强行拖了下去,夏浅薇只觉得身子落入了一道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还在出神?”
她眸光一闪,便对上了慕珑渊那含笑的深邃目光。
眼前的男子作势就要覆上她的唇,却是被夏浅薇伸手挡住,“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
“比取悦自己的夫君还重要?”
“……”夏浅薇突然有些后悔当时的意乱情迷,才导致眼前这家伙越发的得寸进尺死皮赖脸。
见她的表情有些严肃,慕珑渊见好就收,夏浅薇这才缓缓开了口。
“先前明王邀我游江,我发现他也没有嗅觉,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他邀你游江,还亲手给你做了糕点,而且你还十分赏脸的尝了。”
慕珑渊面不改色,而夏浅薇已然察觉到,他这是要趁机秋后算账。
还真是会选时候呢……
明明当时他已经命齐侍卫从中破坏,让慕云霄下不了台,这会儿却要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却不想,慕珑渊却是伸出手去轻轻刮了刮她的鼻间,“放心,本王通情达理,绝对不会因为王妃未经本王同意与别的男子私会而记恨的,继续说。”
“我觉得有必要让六皇子见见慕云霄。”
一阵沉默之后,慕珑渊的声音似有几分幸灾乐祸,“他才刚受了重伤,你这就是要送他羊入虎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丫头和卫玄麟有什么深仇大恨。
然而看着夏浅薇认真的表情,慕珑渊便知道她并非开玩笑。
“除了嗅觉,你可还有别的依据?”
夏浅薇犹豫了片刻,“先前辰皇突然对夏香言听计从,就是因为接触了一种能够迷失心智的药物,我怀疑云皇对于国师的敬畏,很可能也是因为此药。”
如果那云国国师与慕云霄有所关联,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六皇子说国师不常入宫,而明王不也同样时常游历四方,那么他去了哪儿?会不会就是以另一个身份潜入云国?
第六百七十八章 暗访王府
这一日,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明王府门口,闻讯而来的几名婢女立刻迎上前来,恭恭敬敬的看着缓缓下车的夏浅薇以及夏林煜。
“恭迎永乐县主,夏少爷。”
“浅薇今日不请自来,想为小郡主请脉,不知可否代为启禀王爷?”
这婢女立刻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夏林煜,毕竟不久前这位夏家的少爷才来王府中陪了小郡主一日,还吃了闷亏,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现了。
只见她方寸未乱的笑了笑,“王爷此刻不在府上,不过先前交代过,今后永乐县主可以随意出入王府,无需请柬邀帖,小郡主能得县主喜欢,王爷甚是欣慰。”
可以随意进出王府?这话听起来好像已经默认了永乐县主是明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似的。
夏浅薇佯装没有听懂这婢女的奉承讨好,便领着一脸忐忑的夏林煜缓缓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四周似有几道深意的目光,夏浅薇只觉得今日的明王府似乎与从前有所不同,她早就知道王府上下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旦跨入那扇门,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在无数的监视之下。
“王府好像多了些许下人。”没错,她上一次踏入明王府,是为了见慕珑渊安排的那具尸身,而当时府中大多数都是朝中大臣,谁都知道明王为人清廉,王府里的下人为数稀少,可今日显然增加了人手。
前方的婢女当即转过身来,却是看了一眼跟在夏林煜身后的侍卫,心想着这位夏家少爷莫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所以眼下才侍卫不离身?
明明有永乐县主在场,他完全无需担心。
“因为之前刺客偷袭幽王遗体之事,王爷担心府中女眷安危,所以才调派了人手回府。”这话在旁人听来,定会觉得明王对待下人都如此关怀,实数难得。
夏浅薇轻轻点了点头,但她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很快,这婢女领着他们来到了慕云容的院子里,远远的便看见了那坐在花树下的秋千上,却精神萎靡的小姑娘。
明明阳光明媚,可却没有一丝灿烂落在她的身上,反而给人一种阴沉至极的感觉。
“小郡主!”
夏林煜忍不住轻呼出声,慕云容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那清瘦了许多的面庞毫无血色,好像数日不曾休息好的样子,“你,你怎么又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竟是小心的看了一旁的婢女一眼,那眼神带着几分恐惧和不安。
婢女面不改色的笑道,“郡主殿下,永乐县主来为您看诊了,相信您的病一定会很快痊愈的。”
慕云容不再说话,夏浅薇分明感受到这小姑娘的拘谨和紧张,她当即诚恳的开了口,“本县主看诊时不喜有旁人打搅,这里无需伺候,退下吧。”
“是,有劳县主了。”婢女答应得爽快,她一个眼神示意,四周看守的下人们便纷纷避开,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几人。
夏浅薇没有想到这婢女居然二话不说就将慕云容交给了他们,难道她不担心小郡主透露出什么不利于慕云霄的消息?
“郡主是不是又没好好吃药?明明上次答应过我,不会再任性了。”夏林煜已然拔高了不少,原本清秀的小脸渐渐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健朗。
他的眼中似乎蕴藏着光芒,给人一种无比真挚的感觉。
慕云容的眼眶不由得一红,她本以为夏林煜定会气恼自己拖累了他,让他成为父亲威胁浅薇姐姐的棋子,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没想到……
“不用你管!”
谁也没有料到,这小姑娘突然冷喝一声,夏林煜眉头一蹙,“为何又发脾气了?”
“你真的很烦人!本郡主是死是活与你有何干系?区区一个不成气候的武将之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慕云容流露出了一种厌恶至极的表情,“本郡主好得很,别动不动就诅咒我生病!滚,别再让本郡主看见你!”
她说罢,竟伸出手去狠狠的推了夏林煜一把,这少年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而慕云容已经提起裙摆从他身旁小跑而过,一路奔进了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不给夏林煜任何解释的机会。
众人面面相窥,夏林煜紧咬着牙关,今日的慕云容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副刁钻任性的模样,可越是如此,他便越觉得慕云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堂姐别气恼,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却不想话音刚落,一个花瓶却是从屋子里丢了出来,在夏林煜的脚边炸成了无数碎片,里头传来慕云容歇斯底里的声音,“下一次再敢来王府,本郡主丢的就不是花瓶,是菜刀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守在外头听见动静的婢女很快赶了过来,看着满地的碎片和院子里面露无奈的众人,赶忙赔着不是。
“永乐县主可有受伤?”
“无碍,兴许是我们吓着小郡主了,是我们唐突,只好改日再来。”
门内的慕云容紧紧地贴着门板,泪水早已花了她的小脸。
听着外头渐渐远去的动静声,过了许久她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透过门缝望向夏林煜离开的方向。
这一次,他真的会讨厌自己了吧?
可很快,眼前却是出现了一道严肃无比的身影,送行夏浅薇的那名婢女折了回来,她的眼底一片清明,似乎已经看穿了慕云容的把戏。
“小郡主可想好了要如何向王爷交代?”
“……”
夏府的马车里,夏浅薇看着眼前满目担忧的少年安慰道,“小郡主应是不想再让你身陷险境。”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只是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总觉得方才慕云容的眼神好像要与他诀别似的。
“这位小郡主的身世,永乐县主可听说过?”
从方才开始一直沉默的侍卫忽然开了口,这声音俨然是乔装后的卫玄麟。
虽然很可惜没有见到辰国的明王,但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夏浅薇望向这若有所思的男子,只见卫玄麟笑道,“方才本殿仔细的观察了明王府,发现这位王爷的品味和喜好,与国师截然不同,不过那位小郡主,倒是让本殿想起了一位夫人……”
第六百七十九章 情窦初开
从宫里回来的慕云霄听着婢女提起今日发生之事,那张明月般的面容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郡主这几日明明都有按时吃药,不知为何突然闹起了脾气。”
“这个孩子……是本王平日里太纵容她了。”
只见这男子撩开衣摆大步朝着慕云容所在的院子而去,而此时那小姑娘正静静的坐于书案前,手中的狼毫笔尖已经在宣纸上停留了许久,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全然没有察觉宣纸已经被染黑了一个圈。
“今日的字练得如何了?”那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吓得慕云容下意识的惊掉了手里的毛笔,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慕云霄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小姑娘眼底的心虚,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的迈进了屋子,轻轻一瞥那狼藉的宣纸,“一个字都没成?”
“父、父亲……我马上就写……”
慕云容慌张的低下头来正要去收拾,却是被慕云霄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在气恼为父?明明你还病着,却依旧每日要练上十张帖子,这才闹脾气?”
此时慕云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眼泪差点要夺眶而出,可她分明感觉到一道危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让她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云容知道父亲,父亲都是为了我好……”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冰凉的手指缓缓抚上慕云容的小脸,让这小姑娘惊颤不已,明明从前最是希望得到他的赞美和疼惜,可这一刻,却让她觉得似有一条毒蛇缠上了她的脖颈。
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眼前的小姑娘楚楚可怜,如同受了惊吓的小鹿,而慕云霄脸上的笑容更甚,“云容,事到如今你还敢骗为父,看来,是给你的惩罚还不够。”
他一个眼神示意,守在屋外的婢女立刻拿了一支藤条进来。
慕云容顿时跪倒在地,她无法反抗的举起自己的双手,很快,辛辣锥骨的疼痛伴随着那清脆的鞭打声席卷而来,可她却只能紧咬着牙关发出一阵阵闷哼。
因为她最敬爱的父亲说,倘若她敢发出一句惨叫,就要把她赶出王府。
而这藤条是特制的,不会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的伤疤,可痛楚却一点儿也不会减少。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小姑娘已经疼得满头大汗,慕云霄这才停手,本以为她终于熬住了,事情可以告一段落,却不想那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为何要逼走夏林煜?”
“……云、云容讨厌他……”慕云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原来如此,看来是他欺负了你,为父会让他永远消失。”慕云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如同打算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只见眼前的小姑娘浑身一震,什么也顾不得立刻追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慕云霄的腿,“父亲,云容错了!云容再也不敢了……”
曾经那如海上明月般温暖人心的男子此刻浑身泛着冷意,他颀长的背影如同笼罩在一片令人不安的阴云之中,周身都是诡密的气息。
若是从前,慕云容定会觉得此刻的慕云霄无比陌生,可最近,她却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她父亲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哪怕她无数次的想要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噩梦,醒来以后,他还会是那个让她敬仰崇拜,对她千依百顺的慈父!
但这场噩梦实在太长了,她究竟何时才能逃脱?
“错在哪儿了?”慕云霄看着自己脚边日夜相对的孩子,他明明也想对她好,可最近的慕云容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她居然会为了外人向自己撒谎!
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背叛,而这一次,是他给她的最后机会……
慕云容的眼底陷入了一阵犹豫和挣扎,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前每每她说谎,父亲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若自己不说实话,父亲很可能会真的对夏林煜做些什么危险的事情。
“云容是担心父亲会像上次那般为难他……可是,夏林煜真的是个好人,他绝对不会对父亲不利,云容保证!”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抽搐片刻又小心的补了一句,“如果父亲想见浅薇姐姐,那云容寻个机会请她来王府,只求父亲放了夏林煜。”
她知道这么做对不起夏浅薇,可慕云容又清楚的明白,就算没有夏林煜,慕云霄也会通过别的办法来达成目的。
既然如此,不如由她来做慕云霄利用的棋子,总好过牵连旁人。
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待慕云容回过神,慕云霄已经轻轻的把她拉开,“云容,你这么喜欢那个小子?”
喜、喜欢?
慕云容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既然你喜欢他,为父自然也不会过多为难。”他缓缓蹲下身来,轻轻执起了慕云容的手,“还疼吗?云容,你从小到大,为父可曾打过你?”
慕云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下一秒身子已然落入了一道熟悉的怀抱。
他轻抚着这孩子的发丝,语气温柔,“打在你身上,疼在为父心里。云容,倘若你再这般任性,为父会把曾经给你的一切全都收回来,你要记住,这世上,只有为父才是你的依靠。”
慕云霄将怀中的小姑娘抱起,仿佛因为方才的事情而心生了愧疚,如同从前她更年幼的时候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哄着。
可是慕云容全无睡意,她清楚的记得过去自己最喜欢枕着父亲的膝盖入睡,可这一刻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但是她明白,若自己睡不着,父亲很可能又要大发雷霆。
父亲希望她做什么,她就必须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这小姑娘好似终于沉沉睡去,慕云霄帮她掖了掖被褥,可退出屋子的时候面上却是一片清冷。
孩子到底是长大了,一旦情窦初开,又岂会如从前那般乖乖听话?承诺又有什么用处,他只相信自己。
慕云霄看了身旁的婢女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为小郡主准备那个药吧。”
婢女眸光一闪,可很快就收起了那份惊讶,“奴婢遵命。”
第六百八十章 赖她房里
是夜。
清幽的碧荷院内,星空在小池中撒下了点点银光,成双的锦鲤扑腾着鱼尾,发出一阵阵悦耳的轻响。
安静的屋子里烛光微闪,书案前的少女面前的宣纸上胡乱的涂鸦着什么。
一阵清风拂过,身后传来了些许轻响,夏浅薇眸光一闪这才回过神来,哪知道一回头,便见那张熟悉的榻子上慵懒的躺着一道干净俊美的身影。
如瀑般的长发随意的梳于脑后,像丝绸一般披散在肩头,银白的长衫略显松垮,露出了那精致优美的锁骨。
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男子,此刻眼底柔光深邃,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有一抹浑然天成的媚态。
那好看的手指轻轻捏起桌上的葡萄,一点儿也没见外的往自己的口里送,明明十分无赖的举止在他做来却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优雅。
“……”这间屋子已经许久没有慕珑渊踏足,这一时间倒让夏浅薇有些不太自在,特别是这名男子似乎是有意而为之,总觉得他的眼神炙热得好像要把自己融化了一般。
不请自来的慕珑渊毫无自知之明,他的面上带着几分轻松与满足,“嗯,还是你屋里的果子甜。”
这话说的,他以南言的身份在各大花街柳巷花天酒地,喝最浓的酒吃最精致的糕点,反而来她这儿蹭如此寡淡的水果。
“王爷就不怕被人发现?”如今幽王府他是不能回去了,可这碧荷院对于慕珑渊来说,显然也不安全。
“所以我把门关得很严实。”哪知道,这男子枕着自己的手臂露出了舒心无比的表情,一副打算今晚就宿在这儿的架势。
夏浅薇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嫌弃,慕珑渊顿时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怎么,难道王妃想要让自己的夫君露宿街头?眼下正是考验你我感情的时候。”
不让他留下来,反而是她的不是了?
“露宿街头倒不至于,眼下正是考验王爷平日里为人处事是否妥善的时候,相信齐侍卫或者其他的阎幽军定愿意腾出一间屋子以表忠心。”
“那不行,他们的榻子本王睡不惯。”这话的意思,好像他只睡得惯夏浅薇的榻子。
此时这少女的面上一片镇定,若换成是旁的女子,被未婚夫如此撩拨恐怕早就面红耳赤心如鹿撞了。
而她正努力让自己适应慕珑渊的恬不知耻,缓缓站了起来,“也好,今夜我就去书房里歇息。”
“……”这丫头,当真如此不近人情?
果然那样的机会一错过,就再难寻到了!
不过慕珑渊并不是一个知难而退之人,“若你肯让本王留下了,本王就将自己手中掌握的所有线索都告诉你。”
话及此处,夏浅薇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动容,此时慕珑渊不由得有些感慨,这丫头要真的身为男子,怕也是个阴谋狂人。
“从前我不喜让你知道太多,是怕你陷进去了,就再难撇清关系,而今你我既要同舟共济,就必须先让你清楚,我这条贼船有多么危险。”
他伸出手去一把将夏浅薇拉入了怀中,却正好让她瞥见了那结实的胸膛下似有一抹刺目的洁白。
“这伤……是在江南的时候留下的?”
慕珑渊看起来像是十分轻松的从江南活着回来了,可夏浅薇却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定又是一场千钧一发的死里逃生。
“不止这儿有伤,想看吗?”然而,这无赖的男子痞痞一笑,竟作势就要去拉开自己的衣带。
“不必了,反正还活着。”
夏浅薇哪里能让他继续玩火,而慕珑渊也知道若继续戏弄她,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略显失望的笑了笑,可很快就露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昌兴侯爷与夫人,其实并非厌恶于你,他们视玉容夫人为掌上明珠,自然爱屋及乌。”
“我知道,否则他们二老就不会长途跋涉来参加我的笄礼?。”
虽然那时候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当众给了她难堪,但夏浅薇左思右想,都觉得他们年事已高,何必千里迢迢出现,就为了呵斥她几句?
现在想来,怕是那时候昌兴侯府就已经受到了威胁,让他们明白大难临头,所以打着见她最后一面的打算。
慕珑渊眸光熠熠,他没有想到夏浅薇思绪居然如此清晰,“那你可知,是谁灭了昌兴侯府满门?”
只见怀中的少女抬起眼来,那清澈的眸中泛起了几分寒意,“慕云霄。”
“可是那婢女说了些什么?”慕珑渊有些惊讶,她怎会如此笃定?
只见夏浅薇轻轻笑了笑,这几次的接触让她深刻的感受到慕云霄此人的城府有多深,他心胸狭窄到了极致,不容许任何人忤逆拒绝他的示好。
从那位侯府里幸存的婢女口中得知,自从秦玉容嫁给夏宜海之后,慕云霄就与昌兴侯府断了联系。
一个将他抚养成人的恩人,只因没有将女儿嫁给他,便至此成了陌路,这实在不符合慕云霄为自己树立的宽容大度,平易近人且悲天悯人的形象。
恐怕,仇恨的种子早已在他心里种下,他记恨秦玉容有眼无珠,记恨昌兴侯爷没有成人之美,他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也唯有明王,才会让昌兴侯爷如此忌惮,恐怕老侯爷早就看出了他的为人,所以这些年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过活,甚至连自己想念的外孙女,都要假装不管不顾。
“那婢女可还在夏府?”
夏浅薇摇了摇头,“想必她就是慕云霄安排来挑拨你我二人的棋子,已经将她送出府外妥善安置了。”
“所以,你从未怀疑过我?”慕珑渊的声音明显愉悦了几分,而夏浅薇给的理由很简单,“你不会杀忠臣,虽然你卑鄙霸道,但你有你的底线。”
“……”慕珑渊不怒反笑,看夏浅薇的眼神充满了欣赏,“果然知我者莫若王妃也。”
看来以后他确实可以大大方方的卑鄙,虽然,他也从未在这丫头的面前遮掩过。
此刻慕珑渊越发觉得自己和夏浅薇简直是天生一对,心有灵犀一点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