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见异思迁
此时的夏柔纯哪还有平日里温婉贤淑的模样?她脸上的笑容比蛇蝎更加阴冷,在昏黄的宫灯下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骇人之感。
“本宫带你来辰国,莫非是为了让你谈情说爱?贱骨头就是贱骨头,挑谁不好,偏偏挑了个无权无势的六皇子,既然你眼睛这么不好使,留着也没有用了。”
那美眸轻轻一扫,立刻让夏柔萱想起那些残忍无比的极刑,她终于支撑不住惊恐的跪下身来挪到夏柔纯的脚边,哀求的拉着那华贵的裙摆,“不是的,是六皇子主动前来讨好萱儿,萱儿一直记得太子妃娘娘的吩咐,本不想理会他,可,可是……”
无数的借口涌上脑海,可一时间竟挑不出个合适的。
夏柔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可是?
自己这个庶妹贪图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那六皇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几番温柔攻势之下,夏柔萱怕是已经飘飘然得忘乎所以,俨然将之前在幽王那儿碰壁后的不甘和郁郁寡欢尽数抛之脑后。
被那样猛烈的讨好,想必夏柔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沉浸在这种被追捧的虚荣感里无法自拔,所以就忘了正事!
真是可笑,还真把自己当成金枝玉叶了!
“看来,你是想下去陪七弟了。”
夏柔纯的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意,夏柔萱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副肉骨分离七窍流血的可怖画面,她的脸色当即一白,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立刻抬起头来。
“萱儿听说这辰国的六皇子一向与幽王交恶,心想着他应该知道点儿有用的消息,这才接受他的邀约,并无半点儿的非分之想!太子妃娘娘再给萱儿些时间,萱儿一定能够拿捏住幽王的软肋……”
她的掌心早已渗出了一片冷汗,分明能够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夏柔纯感受着对方来自灵魂的敬畏与恐惧,她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只要稍稍动动手指,便可捏死这些卑贱的蝼蚁。
泪水早已花了夏柔萱精致的妆容,她如同地上的尘埃,卑微渺小到了骨子里。
夏柔纯多日来的怨气似乎得到了一丝舒缓,这才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伸出还缠着绷带的手勾起了地上女子的下巴。
“真的?既然如此,姐姐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别忘了是谁让你活下来的,如今夏家只剩下你我二人,姐姐也希望你能与我一起享受这荣华富贵。”
“……萱、萱儿谨记太子妃娘娘的恩德!”
夏柔纯满意的挑了挑柳叶眉,随后领着身后的宫人款款离开,不知过了多久,夏柔萱才彻底的瘫软在地,满头大汗的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
次日。
“夏将军那儿还是没有消息传出?”御花园无人的小路上,慕昭皱着眉头望向前来汇报的探子。
“回殿下的话,已经这么多日,想必夏将军凶多吉少……”
慕昭心中一沉,落入幽王的手中通常只有死无全尸一个下场,夏将军又不是那种可以屈打成招之人,而夏府又被阎幽军严格看管起来,他想见永乐县主一面也苦无机会。
难道,真要学相府的老夫人那般,重病一场再恳请皇祖母出面,让永乐县主为他看诊?
明明眼下正是夏府最危难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慕昭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很快,又一名宫人来到慕昭面前,“殿下,云国公主那儿传了话,说公主今日身子不适,就不应约了。”
身子不适?
明明昨夜还一副气色极佳的模样,怎么突然就病了。
慕昭迟疑了片刻,当即迈开步伐,不想刚走没多远,便听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六皇弟这是要去哪里?”
只见慕元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不远处,慕昭的表情微微一变,很快收敛了神色迎上前去。
“皇兄怎么在这儿……”
慕元看着对方略显闪烁的眼神,那尴尬的笑容已然出卖了他的心虚,“正想去看看你,重伤未愈,又在胡闹什么?”
慕昭在猎场被刺客袭击,昏睡了两日,明明身上的伤还未彻底治好,连御医也说必须好生调理。
“我……”
“你可知皇兄很担心你?”慕元的眼中似有几分责怪,要知道慕昭这次算是死里逃生,怎知他竟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慕昭面上惭愧,感激的笑道,“皇兄莫要担心,都是些皮外伤罢了。”
看着他这幅还打算继续隐瞒的表情,慕元缓缓背过身去,深沉的声音传来,“昨夜,你去了哪里?”
“……”
“你摘那昙花,赠与何人?”
慕昭的瞳仁当即一缩,立刻明白慕元已经知晓了一切,他声音一涩,这才低下头认道,“赠给了云国公主……皇兄莫要误会,臣弟只是想……”
“想当云国的驸马?”谁知,慕元的声音忽然一冷,回过头来面上满是失望之色。
人人皆知六皇子慕昭向来没有争储的野心,他此番这么做,着实容易让人怀疑。
一阵沉默之后,慕昭忽然严肃了表情,“皇兄,臣弟喜欢那云国公主,望皇兄成全!”
此话一出,慕元身后的宫人当即面色大变。
六殿下明知那公主来辰国和亲,必定是要做太子妃的,如今居然说喜欢公主,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喜欢?”慕元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慕昭当即抿了抿唇,他明知自己坦白一切的话,皇兄定会阻拦,与其如此,不如利用皇兄的心软求他成全。
他真的不愿意让皇兄独自承担一切,娶自己不喜欢的太子妃。
而那云国公主……也不配做太子妃。
“是。”
“那么你先前说中意永乐县主,都是戏言?”
慕元的语气里流露出几分严厉,那如柳一般俊雅的面容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慕昭喉间一哽,他当然中意永乐县主,可那又如何呢?为了皇兄,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况且如今夏将军不知何时才能脱罪……”
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全然可以让人理解为慕昭不愿被拖累。
此时慕昭显得有些忐忑,他宁可皇兄把他当成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之人,只要这个理由能够让人信服,以皇兄的性子定是会成全他的。
却不想片刻之后,慕元竟是收敛了神色,那语气听不出喜怒,“此话今后不可再说,皇兄也会当成从未听过。”
什么?!
第四百一十二章 公主相邀
太子东宫,雅致的茶室内独坐着那归来的尊贵男子,直到一名暗卫无声的回到了慕元的面前。
“启禀太子殿下,属下暗中留守了片刻,六殿下已经回了行宫,没有再去寻那云国公主。”
茶桌前的儒雅男子静美得如同一幅画卷般,举手投足间却有种淡淡的惆怅与复杂的深沉夹杂其中。
清香袅袅,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青玉茶杯忽然裂成了两半,茶水烫了他清瘦的指尖。
眼前的暗卫顿时面色一惊,“殿下可有受伤?!”
然而慕元只是眉头轻轻一蹙,好似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惋惜的看着面前的碎片,“这是六皇弟去年送我的生辰之礼,可惜了。”
这话中带着些许深意,眼前的暗卫陷入一阵沉默,他的眼底划过些许精光,“六殿下兴许是一时口快,太子莫往心里去,但有一事……”
慕元这才抬眼轻轻看了他一下,半跪在地上的暗卫当即垂下黑眸,“前几日,属下发现贞妃娘娘暗中召见了朝中的几位大臣。”
后宫嫔妃私下接见朝廷要臣,这可是大忌。况且,还是一向不与任何党派为伍的贞妃。
这是否与慕昭突然接近讨好云国公主此事有关?
慕元不由得想起慕昭今日反常的话语,思量了片刻才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贞妃为人正直不阿,本殿信她。”
地上的暗卫眸光一闪,立刻低头赔罪道,“是,属下多言了。”
……
而另一头。
御花园某个无人的角落里,等候在花树下的夏柔萱显得有些忐忑。
她不知多少次抬手扶了扶自己发间的朱钗,每每想起要直面幽王那冷若冰霜的眼神,掌心便不自觉的渗出汗来。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夏柔萱面上一喜立刻回过头来,却不想看见自己的贴身婢女战战兢兢的领着齐侍卫迎面而来。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齐侍卫面无表情的在她面前站定,那语气仿佛一把冷酷的长剑毫不客气的架在了夏柔萱的脖颈上,哪怕对方是别国的公主也一点都不客气。
不论多少次,她都无法适应阎幽军这种生人勿进的风格。
此时夏柔萱哪里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架子,她隐忍着心中的恐惧耐着性子,“听闻幽王殿下入了宫,本公主备了好酒好菜,想要与幽王殿下一叙,感谢他先前护送之劳。”
谁知此话一出,齐侍卫竟是用一种戒备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仿佛夏柔萱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盯得她毛骨悚然之后才冷笑了声,“公主好意,属下就替王爷心领了。”
“……”他算什么东西,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替自己的主子做了决定?
夏柔萱不由得看了一眼对方腰间的剑,当下也不敢发作。
“这也是我皇兄与皇嫂的心意,幽王殿下也不是时常能入宫,柔萱只是想要答谢……”
不等她把话说完,齐侍卫已然不留情面的打断了她。
“若公主没有其他要紧事,属下就先行告辞了。”
这男子毫不掩饰他不耐烦的表情,冷冷的瞥了夏柔萱一眼便大步转身离开,四周的宫人没一个敢上前拦下这无礼至极的男子。
待人走后,夏柔萱身后的宫女们才纷纷出声指责道,“真是狂妄至极,这幽王简直不把我们云国放在眼里!”
耳边的抱怨让夏柔萱越发心烦意乱,倘若让太子妃知道自己连幽王的面都见不上,还不知会怎样惩罚她。
若对于其他人,夏柔萱还可以用些强硬的手段,可对方偏偏是软硬不吃的幽王,他就像只淬了毒的刺猬一般根本容不得旁人靠近半步!
要如何讨这种男子的欢心?夏柔萱觉得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神色有异的回到了她身边,悄声禀道,“公主殿下,方才奴婢经过怜兰宫,有人给奴婢送了张字条。”
夏柔萱眸光一动,打开对方手中的纸条一看,面上的表情立刻有了几分变化,“怜兰宫里住的什么人?”
“好像是辰国陛下新宠的兰美人。”
兰美人?就是那个在篝火盛宴上被辰国公主打得狼狈至极的那个?
此时此刻,齐侍卫脚下生风的往回走着,抵达御书房门口时却见几名原本在里头伺候着的宫人面色惨白五体投地的跪在门口,很快那精致的雕花木门内传来了一阵凶猛的打砸声。
“审了这么多日,还没审出个所以然来,你要朕如何向云国太子交代?!”
慕珑渊看也没有看自己脚边碎了一地的茶杯一眼,只是面无表情的迎上辰皇震怒的眸光,“夏宜海宁死不屈,陛下以为本王该如何?”
辰皇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一咬牙当即压低了声音,“屈打成招不是你的本事?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朕只要一个交代!”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弃了这个武将,用夏宜海的命给卫玄麒解气。
四周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辰皇分明感觉到慕珑渊的目光变了变。
“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一刻,面对慕珑渊的失望与冷意,他竟是有了几分心颤。
只见眼前这俊美无双的男子幽幽挑了挑眉,“看来,陛下是想让朝中武将心寒了。”
辰皇心头一堵,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这般有正义感?
对于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幽王来说,未免太可笑了些。
“夏宜海不过是个没有军功毫无建树的小将军,由他把守的猎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本就是死罪一条!”
辰皇似乎是想要说服慕珑渊,然而换来的只有更轻蔑的讥笑。
看着他这幅表情,辰皇只觉得似有一口怒血堵在心口,好像再多费唇舌的话自己就会被活活气死,“三日!朕再给你三日的时间,若还查不出什么,就把他的人头带来!”
见慕珑渊没有回答,辰皇眼神一沉,“怎么不说话?”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他彻底的无视了龙威,不顾辰皇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身跨出了御书房,齐侍卫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不欢而散,正要迎上前去,却有一名阎幽军快步来到他身边耳语了些什么。
齐侍卫的脸色当即一变,立刻来到慕珑渊面前压低了声音,“王爷,听说方才宫里的人把永乐县主从夏府接出来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坐怀不乱
慕珑渊的眼神当即一沉,似有一片酝酿着狂风暴雨的阴云集结在他的眸底深处,连一旁的齐侍卫也吓得暗道不妙。
“你说,是云国公主的人把那丫头带进了宫里?”
那夏柔萱是什么样的性子,慕珑渊怎能不清楚?夏浅薇若真的在她手里,只怕此刻已经有了大麻烦!
“是,听说是得了太后的口谕,让永乐县主进宫为云国公主治病。”齐侍卫的语气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疑惑。
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那老太婆当真懂得使唤人,宫里那么多御医莫非都是摆设?
一阵冷风从齐侍卫的面前掠过,不等他反应过来,这尊贵的男子已然大步朝着夏柔萱暂住的行宫而去。
此时,行宫门口几名看守的宫女一见来人,立刻面露慌张的迎上前拦住了慕珑渊的去路。
“幽王殿下恕罪,您,您暂时不能进去。”
谁知话音刚落,便有数把冰冷的长剑架在了这几名宫女的脖颈上!
胆敢这样蛮不讲理的擅闯别国公主住处之人,也只有幽王了。
齐侍卫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阎幽军立刻分开行动,确保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夏柔萱的行宫。
这一路上,那男子的身影仿佛留下了一片肃杀的冰凉之意,无人敢迎上那对寒星般的双眸。
“幽王殿下,公主正在沐浴,请容奴婢通传一声……”
内院里,又有几名宫女上前,慕珑渊却是看也没看她们一眼,身后的齐侍卫如同门神般挡在她们面前,腰间冷剑出鞘,吓得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哪还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沐浴?这么说人在就在夏柔萱的寝室里?
看着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表情,无一不表露出里头正在发生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慕珑渊此时已经独自立在了那紧闭的红漆雕花门前,他不疑有异立刻伸手推开,这偌大的寝殿内却安静至极,中央的牡丹屏风上挂着一件令人浮想联翩的丝薄外衫,空气里飘着股浓郁的玫瑰花味。
这温热的水汽四散在周遭,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眼角的余光一扫,屋里哪有夏浅薇的身影。
这时,身后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原本打开的屋门被紧紧关上,慕珑渊清冷的一转身,那白皙纤瘦的美背立刻跃入眼帘。
“幽王殿下要来,怎的不事先知会柔萱一声?”
只着一件粉色兜衣的夏柔萱目若春水,那微润的发丝盘在头顶,些许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她圆润的肩头,慵懒而又风情。
她的面上带着羞涩的笑意,哪有半点儿沐浴间被人撞破的窘迫,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嫩花儿,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然而,四周的温度好像冷了几分,夏柔萱壮着胆子抬起眼迎上慕珑渊的目光,竟发现这男子竟真的在细细的打量她,玉颊当即一热。
都说辰国幽王不近女色,看来他只是喜欢更大胆主动的女子罢了。
慕珑渊将夏柔萱眸中的喜意尽收眼底,他微凉的薄唇轻轻一勾,“看来公主真是在沐浴,打搅,告辞。”
这平静无比的语气听不出半点儿歉意,慕珑渊转身要走,夏柔萱心中一慌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竟是紧紧地靠着门板堵住了他的去路,楚楚可怜得仿佛要落下泪来。
“王爷就这般走了,若是传扬出去,柔萱的声誉不就……”
“你这行宫内外皆是本王的人,传不出去。”
慕珑渊的声音里皆是轻蔑与戏谑,唯独没有对她的一丝怜惜,夏柔萱只是那样含泪倔强的望着这张堪比天神般的俊美容颜,那玲珑有致的身子轻颤着,只怕任何一名男子看见了这样的画面,都会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可天知道夏柔萱需要多么大的毅力才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从方才的一丝侥幸到现在生硬的对峙,她本不觉得自己毫无魅力,可眼前这名男子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打击她的自信。
就在这时,慕珑渊突然动了动,他毫无预警的迈开大步转瞬间就来到夏柔萱的面前,伸出手去钳制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连靠近本王都不敢,如此也想诱惑本王?”
他着实觉得好笑极了,明明已经大发慈悲的给了她展现的机会,莫非,这愚蠢的女子以为脱了衣裳就万事大吉了?
夏柔萱浑身一震,望着慕珑渊眼底的炙热,两人的姿势这般暧昧,他身上的气息冰冷却莫名叫人燥热,特别是与这张倾世容颜近在咫尺,竟让她浑身的血液悄悄沸腾了起来。
那催人迷离的玫瑰花香越发浓郁,夹杂着慕珑渊身上的龙涎香,夏柔萱的身子很快酥软了下来,正要去扯那金边玉带,原本笼罩着她的温度却突然抽离。
“什么软玉温香,原来你们云国的女子,就算用了媚药也叫人毫无兴趣。”是的,一进这屋子他便知道那股奇异的花香是怎么回事。
慕珑渊的声音透着几分乏味,他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触碰过夏柔萱的手,似乎在计较着一会儿要如何清洗才能去除这令人难以忍受的胭脂味。
眼前的女子表情霎时一僵,终于明白幽王是在戏耍她。
而慕珑渊的耐心仿佛已经用完了,他冷冷的补了一句,“不是本王坐怀不乱,而是你……太令人作呕。”
作、作呕?!
夏柔萱这次是真的羞愤难当,要知道一名女子已经这般袒露竟还无法打动中了媚药的男子,那是何等屈辱的事情!
就在这时,慕珑渊的眼神忽然一变,他立刻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下一秒两条洁白的藕臂已然从后头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腿,惊恐的大声呼救着,“王爷不要……来人!来人啊……”
慕珑渊低头一看,竟是上次犯了错后被禁足的夏香,此时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样子,仿佛方才被什么人侵犯了一般。
很快,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夏柔萱重新拥有底气的冷笑响起,“若陛下见自己的妃子被王爷羞辱,不知王爷打算作何解释?”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图个新鲜
此时慕珑渊已经明白了她们的意图,而地上的夏香小脸竟是浮上了一片痴痴的笑。
她在那个冷宫简直度日如年快要把人逼疯了!幸好上天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只要与云国公主合作,自己就有机会再见辰皇一面!
“可笑。”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当即从头顶传来,竟还流露出些许怜悯。
“王,王爷这是说的什么,明明被欺负的人是香儿……”
夏香脸上的笑容一僵,然而她对慕珑渊的憧憬与痴迷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演变成了一种恨意,夹杂着浓烈的不甘。
果然,只要是关于三姐的事情,以往无法近身的幽王就变得疏忽百出!
可夏香却无心欣喜自己的机智,反而让她嫉妒得牙都要咬出血来!
她不信!就算幽王在朝中只手遮天又如何?胆敢染指皇上的妃子,这等奇耻大辱一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慕珑渊好像一眼就看出了夏香的想法,他的眼底皆是厌恶,这般沉默的样子让一旁的夏柔萱以为他终于有所忌惮。
“柔萱是真的仰慕王爷,听闻京江上风景绝佳,王爷若不嫌弃,明日柔萱就陪王爷一同游江赏景……”如此便可一锤定音,让辰国众人皆知他们二人的关系不一般。
“本王嫌弃。”不等她把话说完,慕珑渊竟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夏柔萱柳眉不由得一蹙,忍不住沉下了声音,“看来王爷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明明只要他答应了,自己便可以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却不想这时,只听一声巨响,竟有一人从屏风后的花窗摔了进来,带着锋利的碎屑一起滚到了夏柔萱的脚边。
随后,一道黑影敏捷的跟在其后翻了进来,一下子便落到了慕珑渊的身边。
“王、王爷饶命啊……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夏柔萱的脸色当即一白,惊恐的看着地上嘴角挂着鲜血瑟瑟发抖不断的磕头求饶的小公公,伴随着一声惊叫,她赶紧披上了外衫遮羞。
夏香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一阵冷风甩开了她,眨眼间慕珑渊已然冷冽的坐在一旁,那泛着杀气的视线扫过屋内这两名女子的脸。
这一刻,夏柔萱竟然不住瘫软在地,便听慕珑渊不悦的声音响起,“看来公主是知道自己的处境。”
前去辰皇那儿报信的人都被抓住了,可想而知如今整个行宫都已经被幽王所控制,她还指望谁能冲进来按原计划当场“制止”幽王的暴行?
此时齐侍卫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爷,竟发现这尊贵的男子脸上竟有几分还未彻底褪去的玩味。
其实齐侍卫方才便知永乐县主被带进宫中的消息有假,毕竟整个夏府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在夏浅薇一跨出夏府大门的那瞬间他们就该收到消息了,怎会这般后知后觉。
况且,这公主当真以为就算她真的请太后下令,便能得偿所愿?
毕竟上一次让夏浅薇离开夏府去为柳老夫人治病就已经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以太后的性子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想出这个办法之人实在太蠢,却不想自家主子居然真的赴了约,齐侍卫心想着莫非是因为事关永乐县主,所以关心则乱,原来,王爷竟是带着这样的兴致。
“你们太迫不及待,这般小看本王,本王真的很不高兴。”
慕珑渊的脸上带着幽幽的笑,因为已经许久没有人用这般无聊的手段对付他了,算是图个新鲜,也想看看她们会不会有新花样。
结果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夏柔萱再一次体会到自己已然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恐惧,她好不容易才扯开了一个僵硬的讨好笑容,“王爷息怒,柔萱,柔萱只是和王爷开个玩笑……”
“好笑?”慕珑渊刀锋一般的眸光落在夏柔萱的脸上,对方赶紧连连摇头。
“不好笑,不好笑!是……都是这个贱人,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夏香哪里会想到这位一直趾高气扬的云国公主竟瞬间变成了软柿子,那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哪有半点儿皇族该有的高贵?
她当然不知,夏柔萱本就不是真正的公主,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罢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就算今日陛下在这儿,你以为谁会相信?”齐侍卫鄙夷的看着地上衣衫不整的夏香,只觉得这女子当真没有自知之明。
区区一个小小的美人,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根本不会让堂堂幽王殿下多看一眼,更别说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把人骗来云国公主的行宫施暴!
究竟是她脑子有问题,还是真把自己当成宝了?
夏香一听便知齐侍卫话中的意思,然而恐惧过后,她竟变得出奇的冷静,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有公主为香儿作证,不愁没人信。”
“哦?那么现在你勾结云国公主陷害王爷,可知道会有什么下场?”齐侍卫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脾气竟会变得这般的好,竟没有一剑杀了这贱人,反而还要跟她多费唇舌。
谁知,夏香的眼中泛起了得意的流光,“这位大人是想说香儿通敌叛国?这不正好,跟我父亲的罪一同坐实了,有整个夏家为香儿陪葬,大快人心!”
“……”她果然是疯了!
然而夏香的话也提醒了齐侍卫,此事若真的闹大,夏府也脱不了关系,她这是要拉所有人给她垫背!
这一刻,慕珑渊竟多看了夏香一眼,这庶女当真有胆识,倘若她是男儿身,有这样狠毒的心思,指不定真能成个角色。
“胡说八道!本公主何时与你勾结了?”夏柔萱着实没有想到夏香竟敢拉自己下水,要知道卫玄麒和夏柔纯可是打着结盟的旗号来的,她不过就是要逼幽王就范罢了。
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就是收个女子,所以她才听了夏香的这个计划,心想着幽王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想必也不会那般决绝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冠上通敌叛国这种罪名,那可不一样了!
一阵沉吟传来,慕珑渊的眼神竟让原本得意的夏香有了一丝心颤。
“如此说来,本王理应将你们带回去,好好拷问才是。”
“……”
第四百一十五章 幽王中药
话音刚落,立刻有数名满身煞气的阎幽军冲了进来,夏柔萱惊恐的看着外头满地狼狈趴着的宫人,原本心中仅剩的侥幸也荡然无存。
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倘若自己下了幽王的地牢,太子与夏柔纯定会毫不犹豫的弃了她!
只听啪的一声,夏香突然觉得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夏柔萱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贱人!你为何要陷害本公主?!”
她那眼神好像想要将夏香生吞活剥了似的,可一转眼又换了副嘴脸,义愤填膺又楚楚可怜的望向慕珑渊。
“王爷明鉴!莫要让这个居心叵测之徒坏了我们两国的邦交,这一切皆是她的阴谋,定是夏将军指使她这么做的,萱儿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但也是因为仰慕王爷啊!”
因为仰慕,所以便要使计陷害,这云国的公主当真可笑得紧。
齐侍卫心中嘲讽着,他只等着慕珑渊一声令下,便要立刻毫不客气的拿下这两人。
却不想,慕珑渊缓缓站了起来,在夏柔萱那惊惧的目光中缓缓靠近,轻蔑的丢了一句,“你们该庆幸自己为女儿身,不过……或许死在本王手里算是最好的结局。”
齐侍卫面上诧异,王爷这是打算饶了她们?
果不其然,那冷酷尊贵的男子看也没再看她们一眼便甩袖离去,外头的阎幽军也尽数撤退,夏柔萱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于梦境之中,她还无法彻底从那一室的冷意中清醒,便听夏香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语气笑道,“公主,香儿说了,就算失败,幽王也不会真动我们一根头发。”
然而,夏柔萱一点儿也不明白夏香的自信从何而来,说不定一会儿幽王就又转身回来了!
就算真的暂时逃过一劫,在她看来这纯粹只是运气,但只怕幽王是不想让她们死得太便宜,反而想抓着这个把柄好让她们将来生不如死!
只有天知道夏香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愉悦,那位大人说得对,原来幽王也有不敢做的事情,也有忌惮的对手!
既然他对幽王这般了如指掌,那么只要听他的话,总有一日,她定可以看见幽王后悔的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夏柔萱看着夏香脸上那令人难以理解的笑容,只觉得厌恶至极。
竟让自己出了这么大的洋相,此等羞辱皆是拜这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所赐,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以为本公主还会信你?”
夏香无视着夏柔萱的怒火,只是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被她打得肿痛的脸颊,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咯咯笑了出来。
夏柔萱气得倒吸了口气,愤愤喝道,“来人,给本公主把这个疯子打出去!”
却不想下一秒,她的眼神忽然一变,只觉得一股灼热的烈火突然从脚底燃烧而起,带着那股无法抵挡的酥麻席卷全身,竟让夏柔萱一时间稳不住身子晃了晃。
她的视线有些许模糊,这汹涌而来的燥热让她心中暗道不妙。
“你,你不是已经给本公主服了解药,怎么……”怎么连她也中了那媚药?
然而,香儿的目光却是越过了她,落在了一名无声出现在夏柔萱身后的男子身上,恭敬的行了一礼,“香儿告辞,就不打搅殿下好事了。”
什么?
夏柔萱瞳仁一缩,她惊恐的回过头去便对上了那带着阴霾笑意的陌生双眸。
正要尖叫,一双冰凉的大手已然捂住了她的嘴,那带着危险之气的鼻息撒在夏柔萱光洁的脖颈上,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喊,外头都是本殿的人,公主殿下,**一刻值千金,一会儿有的是时间慢慢互相了解……”
……
“王爷,属下不明白。”此时离开夏柔萱行宫的齐侍卫愤愤不平的跟在慕珑渊的身后,对,他们是不杀老弱妇孺,但前提是她们必须为良民,可他不曾记得阎幽军何时对女俘虏客气过?
那两个女疯子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怜悯,难道真是因为担心会连累永乐县主?
“你有何看法?”
然而慕珑渊的表情却只是淡淡的,齐侍卫斗胆回了句,“那兰美人是个祸患。”
看样子她并不怕死,所以留着她日后必定还有麻烦!
只见这尊贵的男子轻轻瞥了他一眼,眸中似乎涌动着一股让人难以琢磨的暗流,“杀死一只蝼蚁有何用处?本王要的,是找出她背后的人。”
此话一出,齐侍卫顿时明白了什么。
要知道夏香如今可以算是被打入冷宫,能将她带出来的绝对不会是那个空有虚名的云国公主,而这次的事情,应该就如夏柔萱所说是夏香的主意,准确的说,是她背后有人在出谋划策。
而这一次失败了,对方必定还有下一次,倘若夏香就这么死了,他还要等着对方寻找新的棋子,那还不如留着那庶女的命,等待时机寻找线索。
慕珑渊忽然站住了脚步,齐侍卫分明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散开一股阴沉而复杂的气息,这种非同寻常的感觉,就好像如临大敌一般。
“对了,你可曾被人下过药?”
慕珑渊幽幽一扫齐侍卫诧异的表情,只见这俊美而冰冷的男子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透着些许红色的白皙指尖,“本王觉得有些热。”
“……王爷,您……”
齐侍卫心中一沉,立刻自责的低下头来,现在才想起那云国公主用了龌龊的手段,可他却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细节。
这些年来他跟在王爷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却唯独不曾有人对王爷用那种药!
“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寻一名女子……”
“就她吧。”
齐侍卫眼中一闪,疑惑的抬起头,正好看见慕珑渊那微凉的薄唇竟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
是夜,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被带到了慕珑渊的寝卧。
“永乐县主,请您一定要帮帮王爷!”
今日的齐侍卫显得异常严肃而认真,夏浅薇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表情,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思虑,难道幽王又中了什么埋伏不成?
明明她已与那名男子划清了界限,若非十万火急,齐侍卫应该不会贸然勉强自己踏入幽王府。
究竟发生了何事?
慕珑渊……
夏浅薇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竟也不由得跟着一紧。
第四百一十六章 急功近利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与这名男子划清界限的夏浅薇,在这瞬间竟忘了自己原本的打算,伸出素手轻轻推开眼前紧闭的屋门,却不想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
她美眸一闪,只觉得这气息好似要掀起脑海中某些令人不悦的回忆,眼前这整洁却略显清冷的寝室此时静谧得令人不安,谁知砰的一声,身后的屋门忽然关上。
不等她转过身去,一道灼热的温度已然落在她的肩头,伴随着那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夏浅薇分明感觉到慕珑渊几乎要将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别动。”这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夏浅薇却本能的想要逃开。
此时的慕珑渊正用额头抵在她的脖颈间,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夏浅薇只觉得身后的男子肌肤烫得吓人,哪怕隔着衣料都抵挡不住这骇人的异样。
“王爷是在何处中的药?!”夏浅薇的语气严肃无比,她微微侧过头去,只见那一头黑丝带着湿润的水汽遮住了慕珑渊那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侧颜,隐隐现出苍白的肌肤透出一抹红色。
原本轻闭着的眼眸幽幽睁开,那琉璃一般的瞳仁泛开一抹不悦的流光,“闭嘴,怎么这么多话?”
那靠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忽而发出一声沉吟,连呼吸也跟着急了几分,仿佛隐忍着莫大的痛苦。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种下九流的药竟有这般强劲的药力,方才还能压下丹田处不断汹涌而出的热浪,这会儿见到了夏浅薇,感受着身前这软绵纤细的娇躯,那冲动差点就要击溃他的理智。
原本以为他可以应对自如,倘若告诉了这丫头,他明知云国公主的房里有异常,还在里面逗留了这么久的时间,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只怕她定会觉得好笑。
“自然……是在一个男人都觉得快活的地方……”慕珑渊咬着牙,他歪着头瞄向夏浅薇的表情,谁知这少女竟一点儿恼怒之色都没有。
他说的是花楼?
“那王爷最好再回去逛逛,这药效极其霸道,恐怕一般的法子解决不了。”夏浅薇已经能确定,慕珑渊身上的气味与当初夏乐死前所沾的媚汁如出一撤,这是当初杜姨娘的姘头拿来对付她的恶毒之物。
幽王居然沾上了这种东西,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你……莫不是要逼本王把你丢出去?”她说这话的时候究竟是何种心情?
慕珑渊气极,她居然要自己去碰别的女子?
但他很快喉间一涩,开始后悔自己不知不觉间又流露出了这般凶恶的语气,明明这段时间他费尽心机想要让夏浅薇知道自己已经有所改变,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恶劣,差点儿又要功亏一篑。
他小心的注意着夏浅薇,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方才的态度,这才放下心来。
殊不知她身上那股幽幽的草药香在这个时候如同毒蛇一样钻进他的鼻间,竟让慕珑渊身形一晃,那最原始的热意立刻冲上脑顶。
夏浅薇分明感觉到慕珑渊身子一僵,她下意识的想要侧身避开,却有一双难以挣脱的大手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臂。
顷刻间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然将她牢牢的按在了桌面上!
夏浅薇眸光一冷,是她大意了!可此刻自己的双手被他钳制住,根本无法去拿袖中的银针。
两人近在咫尺,她刚要冷声呵斥,竟毫无准备的撞上了慕珑渊的视线。
那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倾泻,朦胧的月色下他如同被精雕细琢过的五官显得异常夺目,此刻慕珑渊的面上已经褪去了平日里的冷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摄人心魄的迷离。
他好似在看着什么心上宝物一般,那眼神带着令人心荡神驰的流光,此刻眸子里唯有夏浅薇错愕的小脸。
他连呼吸都夹杂着那股玫瑰的香气,四周的温度陡然攀升,夏浅薇只觉得他的鼻尖正一点点的靠近自己。
一直努力保持的冷静在这一刻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不用想便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此刻她无比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身上男子的气息如同一座势不可挡的牢笼将她笼罩其中,羞恼的情绪当即涌上心头。
“慕珑渊!”
“……”
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如此无礼,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可却如同清泉一般瞬间浇灭了他早已呈燎原之势的炙热。
该死的,他真应该当场杀了那云国公主!
“你还是这般讨厌本王?”慕珑渊好似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再睁眼时已然褪去了方才的那一份疯狂,可却覆上了一片令人心惊的失望。
夏浅薇从未见过慕珑渊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好像听话的孩子最终得不到夸奖,甚至备受责难一般,委屈中又有些不甘。
讨厌?
若是从前,夏浅薇只怕会毫不犹豫的承认,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深深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与其说讨厌他,不如说一开始她便清楚这名男子很危险,不可与他过多的接触。
可直到后来与他之间的联系牵扯不清,夏浅薇扪心自问,若非她也动了利用幽王权势的心思,想要结束两人之间的合作真是那般困难的事情吗?
其实,她也并非什么高尚之人,为了达到目的,她的手段一样阴暗,又有何资格去厌恶眼前这名男子?
见夏浅薇突然沉默,慕珑渊顿时有些自嘲,明知答案就在那里,又何必自讨没趣?
他立刻松开了手,目光缓缓的从那发丝略显凌乱的少女身上挪开,往后退了几步。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心中竟有种被掏空的感觉,慕珑渊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变得这般患得患失。
明明这段时间他一改从前的行事风格,明里暗里的帮她,难道他想要一点儿回报就那么难?
究竟是他太急功近利,还是这个丫头根本没有心?
夏浅薇此时已经站稳了身子,看着慕珑渊有些虚浮的脚步,明知这是自己抽身的好机会,可却忍不住开口道,“王爷,这药若不解,恐有损身子。”
“你解?”
“……”夏浅薇刚想说些什么,便听慕珑渊恶狠狠的丢了句。
“再敢提花楼,本王现在就办了你!”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有心无心
寝室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慕珑渊没有再看夏浅薇一眼,他生怕自己下一秒又要失去理智。
忍不住抬起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竟连她那如柳枝一般的手臂也如此令人不舍。
慕珑渊觉得自己所中的药真是糟糕极了,连他一向骄傲的自制力,在夏浅薇跃入自己视线的那瞬间就渐渐土崩瓦解。
所谓的男欢女爱在这个永远于生死边缘搏杀的幽王来说是极其陌生的东西,在他眼中,这世间只分敌人与棋子两种,可伴随着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热意,他发现自己真是孤家寡人了太久,闭眼的瞬间脑海里满满都是夏浅薇羞愤的表情。
与这丫头相遇后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竟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一个臭名昭著刁蛮无礼的丫头,一开始他想要的只是她手里那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消息,再后来,他竟渐渐欣赏起她的胆识。
这世间敢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人不多,可偏生,她好似非常懂得抓住他的心思,慕珑渊时至今日回想起来,才发现夏浅薇不止一次在他的底线处试探,知道自己真不会杀她以后,便变本加厉的与他讨价还价。
想做他幽王的马前卒之人,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却从来没有一个像她这样,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巧妙的把两人摆在同等的地位。
她可以面不改色睁着眼说瞎话,明明没有半分恭敬的态度,还装出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可偏生自己竟没有半点儿恼怒,可她越是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反而越想靠近,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记得自己曾经冒出一个念头,这个丫头有点儿有趣,其实并不讨人厌,冷玉寒倒是错过了个宝。
原来当时,他便已经对她有了特殊的好感。
在这药力之下,慕珑渊竟将自己的心情理得这般清晰,忽而恍然大悟,不知不觉间他对夏浅薇的喜欢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所以,冷玉寒才会那般气愤,倘若一开始他就发现了自己的动心,或许也就不会显得那般口不对心,虚伪卑鄙。
真是没想到,他也有今日。
一声自嘲的冷笑不自觉的从慕珑渊微红的薄唇溢出,让正要转身离去的夏浅薇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犹豫了片刻回过头去,竟隐隐看见屏风之后的男子竟只身没入了桶中,很快传来一阵水声。
原来,他竟是用的这种方法缓解药性。
也罢,他可是堂堂幽王,怎么可能让自己发生任何的意外?
比起危险,倘若慕珑渊再突然发疯,她继续留在这儿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却不想,夏浅薇竟鬼使神差的伫立在了门边,许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屏风后的男子仿佛没有了动静,寝室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明明理智告诉夏浅薇,幽王这个人绝对不会让自己有半分的闪失,可不知为何,她很快想起了夏乐与苏绮然的死。
“……”夏浅薇柳眉一蹙,深吸了口气缓缓回过头去,也罢,幽王近来三番四次的帮她……帮夏家处理了不少麻烦,二来身为医者,也没有见死不救坐视不理的道理。
此时慕珑渊仿佛陷入了一阵煎熬的挣扎,越是想着夏浅薇的事情,身子的变化就愈演愈烈。
一股沁人心脾的草药香隐隐传来,随后,耳边竟是响起了那如清泉般悦耳微冷的声音。
“王爷,若实在支持不住,可以念念佛家的清心咒。”
“……”
这丫头怎么还不走?清心咒,这种情况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谁知下一秒,头顶竟是传来一丝轻痛,慕珑渊分明感觉到夏浅薇的手正往他的发间落着针。
原本略显混乱的思绪竟渐渐清明起来,似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的通过经络传遍全身,随后,一阵困顿之意席卷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夏浅薇才收起了所有的银针,水中的男子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她轻叹了口气不经意的一瞥,竟忍不住定了定神看向那张俊美的面容。
洁白的真丝里衣紧紧的贴着他精壮挺拔的身躯,没有了平日里那一身冷冰冰的玄色华服,眼前的男子竟显出一丝出尘脱俗的气质。
夏浅薇心中一动,他宁可以这般狼狈的方式,也不愿找名青楼女子解燃眉之急,幽王……似乎与那些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太一样。
然而她很快眸光一闪,惊讶于自己方才幼稚的想法,她这是在做什么?
幽王只是习惯了保持警惕,岂会随随便便让身份可疑之人近他的身?
想起方才他动的心思,夏浅薇眼中又是一沉。
慕珑渊唤她来王府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自己想办法帮他解了药性,只怕一开始就是想要戏弄她……
想到这,夏浅薇利索的收好了银针藏进了袖中,轻轻咬了下唇,头也不回的退了出去。
天蒙蒙亮,守在屋外的齐侍卫只听门内传来了一丝动静,他面上一喜,“王爷可是醒了?”
那略带恼火的声音应道,“进来!”
当齐侍卫欣喜的推开门,便见慕珑渊脸色苍白的披了件外衫从屏风后走出,面上泛着一片寒意。
“那丫头呢?!”
此时他已经感受不到那令人狼狈的药性,可想起自己这等尊贵的身份竟独自在水中泡了一夜,什么医者父母心,那丫头真是恶毒得很!
“永乐县主等到天快亮了,属下才送她回了夏府。”
话及此处,慕珑渊的表情当即一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齐侍卫真挚的双眸,沉声道,“天亮了才走?”
所以,她并不是那般没良心的人?
齐侍卫仿佛捕捉到了自家主子的心思,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永乐县主还交代了膳房,为王爷备了暖粥,还让属下不必担心。”
“……”
慕珑渊陷入了一阵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一旁桌上还燃着袅袅轻烟的香炉,这是昨日夏浅薇为他点的凝神香。
屋子里仿佛还存着她的气息,慕珑渊往旁边一坐,别有深意的自语道,“昨夜,她明明有机会杀了我……”
齐侍卫心中咯噔一声,谁知下一秒自家主子竟露出了一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浅笑。
“看来,她也不是那么讨厌本王。”
第四百一十八章 半路拦截
如今的相府早已高高挂起了白绫,今日是柳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前几日柳相亲自到辰皇的面前负荆请罪,幸好柳老夫人的肺痨之症没有引起扩散,辰皇念在他这些年劳苦功高,便只是下令逮捕那名隐瞒老夫人病情的大夫,宽慰了柳相几句。
送殡的队伍低调无比,秉承了柳相一贯主张的质朴节俭,若非那棺木用的是上等楠木,否则旁人见了根本无法知晓这是朝中大元家的丧事。
柳家的子孙披麻戴孝的跟在白色纸钱铺满的队列后,时不时传来一阵抽泣声,凄凉悲伤之意尽显。
此时柳溪云小心翼翼的由丫鬟搀扶着,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秦玉媛的身影,她快速一瞥不远处的柳相,随后压低了声音,“夫人呢?”
就算父亲再怎么气恼,这样的日子岂有不让母亲露面的道理,岂不叫外人耻笑?
然而,丫鬟也是一脸疑惑的摇摇头,这一幕落在旁边的柳溪音眼底,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夹杂着些许嘲讽。
“相爷节哀,我等先前多受老夫人照拂,今日特来送她最后一程。”几位与柳相交好的大元身穿素衣前来,面上一片哀伤惋惜之色。
“多谢各位同僚,本相心领了,然而此番路途遥远,还是不劳烦各位。”
柳相已经在京外备了马车,准备将柳老夫人的棺木送回老家,入祖坟。
谁知这时,队伍缓缓停了下来,立刻有家丁来报,“相爷,前方的路口被堵住了。”
此话一出,柳相的眼底当即一沉。
谁人不知今日是相府的老夫人出殡,附近的百姓早已自觉的让了道儿,竟还有不长眼的敢做出这等大胆之举?
“岂有此理,是何人闹事?”一旁的几位大臣也纷纷面露愤色。
“是阎幽军……”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柳相眸光一闪,沉吟了片刻才跟上前去,果不其然,路口处已经被十几名阎幽军堵住,那一身冷冽的气势让人望而却步。
“相爷,这……”
若是寻常百姓,赶走便是了,可偏偏是无人敢招惹的幽王,谁敢多说一句话?
对街的茶楼上,隐蔽的厢房内,这一幕早已落在了悠闲品茶的夏浅薇眼中。
齐侍卫嘴角挂着冷笑立在一旁,今晨王爷便让他把永乐县主带出来,说有份谢礼要送她。
眼下这局面不知相爷会如何应对?是据理力争还是息事宁人?
毕竟连陛下都给了他三分颜面,柳老夫人应该体面的被送出京都下葬才是,王爷当众打柳相的脸,传扬出去必定理亏。
“时辰还未到,等等又何妨?阎幽军兴许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岂能因为本相的一点儿私事而耽误了幽王的要事。”
柳相这般深明大义,众人着实佩服他的宽广胸襟。
隐藏在人群中的探子很快回到齐侍卫的身边,只听这男子戏谑的笑道,“相爷真是能屈能伸,希望一会儿他也能这般通情达理。”
这队伍就这样顶着春日的阳光等了许久,可前方的阎幽军依旧岿然不动。
眼见着时辰将至,几位大臣们纷纷看向柳相的脸色,阁楼上的夏浅薇眼神微微一变,惊诧的看向那不知何时缓缓靠近柳相的齐侍卫。
他这是……要去加把火候?
“相爷,怎的这般巧,您也是来买这醉仙楼的桂花酥吗?”齐侍卫看似恭敬的迎上前去,他脸上的笑容与这出殡队伍的悲伤之气格格不入。
众人不由得一愣,桂花酥?
柳相很快察觉到了异样,他忍着怒火问道,“王爷难道不是在办正事?”
“当然不是,今日我家王爷突然来了兴致,特地吩咐了这醉仙楼的主厨做上三千份桂花酥,准备犒劳手下的阎幽军,不如卑职一会儿也吩咐备几分让相爷带在路上吃。”
“……”
此时柳相已然明白,这齐侍卫根本就是来者不善!
居然只是为了买什么桂花酥,竟让他们等了两个时辰!
夏浅薇远远的便瞧见了柳相那僵硬无比的表情,慕珑渊果真是恶劣得很,仗势欺人说的不就是如此?
众人以为眼下相爷总该发难了吧?谁知,等了许久,柳相却是大度的笑了笑。
“王爷日理万机着实辛苦,想吃什么都是应该的。”
齐侍卫的面上毫不掩饰的失望,要知道相爷平日里在朝堂上看似温文尔雅,可做起事情来却是雷厉风行,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软柿子?
没意思,着实没有意思。
夏浅薇似乎早就料到柳相会这般隐忍,毕竟先前秦玉媛栽赃陷害,可是牵扯进了慕珑渊手底下的陆大人,他应该认为这只是幽王泄恨的手段而已。
只见这少女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随后唤来了一名阎幽军,在对方的耳边吩咐着什么。
“抓小贼!该死的,竟敢偷王爷要的桂花糕!”
片刻功夫,醉仙楼里竟是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怀里揣着什么东西横冲直撞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一溜烟竟是往队伍中柳老夫人的棺木而去。
身后几名阎幽军追了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那小孩仿佛玩儿似的,绕着棺木躲闪着,柳相面上大骇,“抓住他!”
此时那几名阎幽军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对着那如泥鳅一般的小孩一通乱砍,吓得抬棺的脚夫们连连低呼。
这一阵晃动看得旁人触目惊心,没有人注意到其中一名阎幽军忽然一肘捅向其中一名脚夫,那人哎呦一声竟是跪倒在地。
“小心棺木!”
然而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柳老夫人的棺木便在一片混乱中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天啊,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柳相的脸色顿时一青,那表情说不出的骇人。
谁知齐侍卫竟是不合时宜的感叹了一声,“看来,柳老夫人是不想离京,想葬在此地。”
按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棺材从出门到终点是不能落地的,如果落地就会不吉利,还有说法是如果棺材在哪落地,那就代表这人死后想葬在那里。
然而,荒唐的还在后头。
那小孩突然爬上了棺木,如同猴子一般躲闪着,只听阎幽军大喝一声,竟运起内力一掌拍向棺木!
众人只听轰的一声,棺盖竟被生生震飞了出去,柳老夫人僵硬的遗体毫无预警的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随后,人群中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第四百一十九章 闹上大殿
混乱的场景在这一刻归于诡异的寂静,有胆子大的围观者忍不住往棺内看了一眼,立刻响起了一阵惊叫。
只见柳老夫人一身奢华的寿衣,满头白发缀满了翡翠,可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如同橘皮一般透着恐怖的青黑色,紧闭的双唇带着一点儿早已干涸的污血,没有丝毫安详的模样。
这姿态让众人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念头,死于非命。
柳溪云眸色一闪,竟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棺内的老夫人好像随时可能睁开眼来指控她的罪行。
“祖母,不,不是我……”她强忍着心中的这份恐惧,可眼泪已经不住的打转。
谁知,竟有一双手从背后推了她一把,柳溪云毫无准备的扑上前去,幸好双手及时撑在了棺木上,但那股浓郁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让这娇生惯养的女子胃中一阵翻滚,终于忍不住狼狈的弯下腰轻呕起来!
此时柳相的表情说不出的阴森,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连周遭的气压也跟着下沉了不少。
他一个眼神示意,赶紧有人上前将柳溪云拉了下去。
阁楼上的夏浅薇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略带惋惜的叹道,“我这姨母,看来真是恨死了柳老夫人。”
周遭的大臣们纷纷面露骇色,“欺人太甚!这,这可是对老夫人的亵渎!”
“死者为大,怎能这般胡闹?就算你们是为幽王殿下办事,也该有个分寸!”
面对这样的指责,几名阎幽军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闲杂人等的出殡与我何干?我们只为王爷效力!”
他们不屑的轻哼一声,竟连看也没多看这些愤愤不平的大臣一眼,挺着腰杆转身回到了阎幽军的队列之中,没有半分的愧疚之色。
大臣们简直难以置信,他们早就知道幽王猖狂,没想到连他的部下都这般无法无天!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棺木盖上!”
然而四周的脚夫们只觉得这真是飞来横祸,摔了相府老夫人的棺材,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只见这些卑微的苦力当即手忙脚乱的将棺木封上,惊恐无比的跪倒在柳相的面前磕头求饶着,“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
然而,就算柳相心中有火,若是迁怒于这些无辜的脚夫,也显得太不公道。
可这种打碎了牙把血往肚子里咽的感觉,让他忍得肝疼,只能任由袖中的手紧紧握起,好似要生生扎破自己的掌心一般。
这副模样落在那些大臣们眼底,只觉得相爷忍辱负重着实不易,很快他们竟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了心照不宣的念头。
然而当出殡的队伍重新整顿妥当,原本堵在路口的阎幽军竟齐齐不见了踪影,这仿佛是在当众嘲笑柳相的三番忍让,也更验证了众人方才的猜想。
今日幽王根本就是来给丞相难堪的!将事情闹得这般田地才收手,要做起码做得漂亮一点儿,何必这般草草收场?
“永乐县主,方才为何不让属下当众要求验尸?”此时齐侍卫已经回到了夏浅薇的身边,眼底满是疑惑。
王爷吩咐过了,今日特地拦下相府的队伍,就是为了开棺验尸!
明知柳相不会答应,所以他们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方才众人可都看见了,相府的老夫人死状何其诡异,倘若趁此机会让早已等在暗处的仵作出马,定能还夏浅薇一个清白,彻底堵住悠悠之口,让那柳溪云再无立足之地!
“人都已经死了,何必咄咄相逼?”谁知,夏浅薇却是轻轻笑了笑。
她说的不仅仅是柳老夫人,还有那已经被沉入京江的秦玉媛。
一旁的齐侍卫看着夏浅薇的表情,便觉得事情不简单,永乐县主岂是这般善良的人?
不对,应该说永乐县主跟自家王爷一样,在恶人面前从不会让自己吃亏,那柳相老奸巨猾,应该让他吃吃苦头,趁机挫挫他的锐气才对!
正当齐侍卫思虑之际,夏浅薇已经缓缓站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补了句,“不过,家父在王爷府上已经打搅多日,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再睁眼时,夏浅薇的眼底竟是锋芒毕现,这一刻齐侍卫的心中竟不由得升起一股忌惮之感,总觉得此刻的永乐县主跟自家王爷真是极其相似,那个势在必得的神态,不用怀疑很快便有人要倒大霉了!
……
次日。
丞相告假回乡安葬其母,而幽王却在午时应召来到了御书房。
只听哗啦一声,辰皇勃然大怒,一把将桌上所有的奏折尽数丢在了慕珑渊的脚边。
“看你做的好事!”
只见那俊美冰冷的男子轻轻挑了挑眉,一旁的御前公公赶紧上前替慕珑渊捡起一份奏折递上,他风轻云淡的瞥了一眼,随后笑道,“多管闲事。”
说的,当然是这些一大早便上奏弹劾他的大臣了。
辰皇瞪着眼,差点将手边的砚台也丢过去。
“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平日里看柳相不顺眼,但也极少做出这等荒唐欺人的事情,如今整个京都传得沸沸扬扬,说阎幽军当众砸了柳老夫人的棺木,对死者不敬!
慕珑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辰皇见他一副不打算辩解的模样,忍不住狐疑的问道,“难道不是你做的?”
“是臣做的。”
“……”辰皇差点被没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砸人家的棺材算什么本事?你要朕如何服众?”
此事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和平处理,这些弹劾的奏折皆是要他废除幽王的头衔,拿回兵权以儆效尤。
可如此一来,就等同他拆了自己国家的盾牌。
但若不处罚慕珑渊,他又要如何面对文武百官?
辰皇晃了晃身子,怒火燃烧过后只剩下满心的无力,他瘫软的坐了回去瞪着那毫无悔过之意的年轻男子。
“你以为气死朕,这江山就归你了?你……”
“既然陛下这般为难,本王亲自去柳老夫人的墓前赔礼道歉便是了。”
辰皇一时间没有听清楚,难以置信的丢了句,“你还要去砸人家的墓……等等,你说什么?”
难道是他的错觉,从未低过头认过错的幽王,竟说要亲自去赔礼道歉?
然而辰皇不知道的是,慕珑渊此刻心里也有些不满。
那丫头让齐韶转告他,今日必定会有大臣弹劾,要他顺水推舟提出前往丞相老家,为柳老夫人上香赔罪。
说只要这么做,他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起初慕珑渊是拒绝的,可齐韶说夏浅薇也会一同前往,他这才欣然答应。
看看那丫头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也好……
第四百二十章 打翻醋坛
一辆低调却透着阴沉之气的马车缓缓的朝着京外行驶而去。
得了辰皇的默许,为平息众怒,幽王立刻微服出发,亲自前往柳相老家。
此时马车内,一对不满森冷的眼眸正定定的盯着坐于他对面的清雅少女,夏浅薇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慕珑渊的异样,而是轻闭着眼一副安然平和的模样。
而马车内的角落里恭恭敬敬的坐着一名布衣男子,那人一张白净的面容显得清秀而无害,眉眼间自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纤细的身形如女子般羸弱,如柳叶般的双眸此刻带着几分忐忑,时不时的看向夏浅薇,又好像惊觉自己失礼连忙低下头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
“不该给个解释?”
慕珑渊隐忍多时,终于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开了口。
他可是深刻的体会过了夏浅薇的厚脸皮,只要他不问,这丫头肯定敢佯装若无其事。
本以为这一路上可以与她好好相处,带着这样一份愉悦的心情却等来了一名陌生可笑的男子挡在他们之间。
慕珑渊这一出声,那男子竟吓得跌坐在地,慌忙跪着求饶道,“公子息怒!小的,小的家住钟寿山虞家村,家里还有年迈的母亲与两名弟弟……”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是露出了痛苦之色,反而有种如同雨中水莲般的柔雅之感,“不久前,两名弟弟被奸人所害,连母亲也伤心过度命在旦夕……”
慕珑渊眉头不由得一蹙,当即冷冷的打断了他,带着一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闭嘴!”
明明这身世听起来着实令人同情,但此刻只叫他觉得聒噪得很,慕珑渊那怀疑的目光在这位虞公子和夏浅薇身上来回徘徊。
他竟是不知这丫头年纪轻轻居然还懂得金屋藏娇,听齐韶说夏浅薇一早就让他去离夏府不远的民宅将此人一并接来,似乎关系匪浅的样子。
此时虞公子下意识的一抖,只觉得这位衣着华贵气度非凡的贵人眼神着实可怕,好像将自己里里外外全都看透了,那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让人潜意识里判定自己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无礼之事。
慕珑渊心情越发烦躁,难道那丫头喜欢这种弱不禁风身无几两肉的小书生?
但这个碍眼的男子若真如他看起来那般胆小,应该不敢坐上自己的马车才对。
想到这,慕珑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危险的浅笑,“你不知本王何人?”
他这一问,对方当即愣住,随口啊了一声,目光闪烁两只手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小的,小的不知……”
就在这时,一直无视着慕珑渊的夏浅薇终于淡淡的开了口,“唤他慕公子便好。”
慕公子?这么无礼这般随意?
夏浅薇的声音如同清泉一般,顿时让这位虞公子露出了一抹安心的浅笑,慕珑渊的眼底当即一刺,危险再度升级,“很好笑?”
对方一个战栗,连忙赔着不是,“小的并无此意,慕公子莫要误会。”
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惹恼了这位身份尊贵的慕公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夏浅薇行了一礼,“多谢县主照拂,小的身份卑微,还是不能与县主和慕公子同乘,请允许小的跟在马车后……”
“不行,你伤势还未痊愈,安心坐着。”
夏浅薇的语气不容反抗,原本正要起身的虞公子当即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神情,白净的两颊飞上了一片可疑的红晕。
咔嚓,马车里立刻响起不知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那虞公子立刻浑身一颤,还以为是自己不慎损坏了物件,有些笨手笨脚的挪开身子查找着,“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此时这位虞公子越显得愚不可及,慕珑渊心中的怒火便越盛。
照拂?既然她这般贴心,怎么处处给他添堵?
“看来,永乐县主待你不薄……”
慕珑渊的语气轻飘飘的,眼前的男子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他当即回过神来眼底泛着毫不掩饰的光亮。
“是!县主医术高明菩萨心肠,大恩大德,小的实在无以为报……”
此时外头跟在马车旁的齐侍卫默默地为这憨厚老实的虞公子捏了把冷汗,他隔着车板都能感受到自家王爷那已然熊熊燃烧而起的杀意。
“县主,不如让这位虞公子与属下同骑。”
齐侍卫终于忍不住高声问道,他生怕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缓和王爷与县主关系的机会,却又弄巧成拙。
慕珑渊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确实不适宜让虞公子继续接触。
夏浅薇迟疑了片刻,随后看向那名男子,“你可会骑马?”
对方有些窘迫的摇了摇头,也是,穷苦人家,能供他读书识字已是不易,何来的条件学习骑术?
“也罢,你且安心休息便好。”
慕珑渊的眉角当即一跳,他着实不明白夏浅薇为何要对这名男子如此温柔,还处处为他着想。
相比之下,自己为了帮她,还要忙里抽闲去一趟丞相老家,至今却连一句好话都听不到?
“莫非你已经忘了这是谁的马车?”
此时慕珑渊已经沉下了表情,夏浅薇当即迎上他冷冽的目光,态度恭敬却又疏离,“臣女自是没忘,还请慕公子于下一个县城将臣女放下,我们另寻马车便是。”
是她的失误,幽王此人向来极其注重尊卑等级高低贵贱,让他与虞公子这样的贫困书生同乘马车,想必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
她当然不会想到,见过大风大浪的幽王竟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而打翻醋坛子。
“你……”
马车里立刻弥漫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那虞公子面上一慌,赶紧拦在两人面前。
“都是小的不好,县主千万不要与慕公子伤了和气,小的这就下车!”他作势就要起身离开,夏浅薇见状,眼神似有一抹幽光划过,正要跟上,慕珑渊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念头。
只见一双冰凉有力的手突然伸了过来,紧紧地拉住了夏浅薇的手臂,“你敢?!”
第四百二十一章 自知之明
此时车帘已然阻隔了身后的一切,方才起身离开的虞公子一听见慕珑渊大怒的声音,担忧的回过身去,却是被旁边的齐侍卫唤住。
“别看了,想活命的话就赶紧过来。”
他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位虞公子要是折回去,立刻就会被王爷毫不留情的踢下来!
马车内的两人四目相对,夏浅薇感受着慕珑渊的掌心传递过来的炙热,不知为何竟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本能的想要甩开他的碰触,可慕珑渊却抓得越发的紧,丝毫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他倔强冰冷的眸中透着一种赌气,夏浅薇被他盯得玉颊上竟飞起了两片微热。
这一瞬间她才恍然大悟,难道幽王在意的是她与虞公子的关系?
兴许是慕珑渊本身的气场太过强大,他举手投足间尽是遗世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夏浅薇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他之前的那些真情流露,总觉得如梦境一般叫人难以相信。
慕珑渊看着眼前的少女那闪烁的目光,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当即冷冷的勾了勾嘴角,“需不需要本王再重复一次?”
这丫头,莫非真的忘了他先前说过,想要让她做幽王妃的事情?
慕珑渊的心中有些难以形容的挫败感,忍不住暗骂着夏浅薇狼心狗肺,谁知眼前的少女突然趁他不注意甩开了手,如同万分戒备一般身子往后一靠,哪怕极力掩饰,他还是看见了她白皙的耳根有了一片粉色。
这幅视他为洪水猛兽的表情,终于不再那般疏离,慕珑渊的心情不由得大好,那张俊美的面容泛开了一片愉悦的笑意,“想起来了?”
连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如同泛起涟漪的春日湖泊,一贯不可一世的男子竟如同吃了蜜糖般的孩童,竟让夏浅薇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注视。
她突然有种深刻的体会,果然还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想杀她的男子相处起来更叫她自在,如今他就像一头饥饿得危险无比的狼,完完全全的将她视作了势在必得的猎物,让她不得不百般防范!
可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只是幽王心血来潮的一场游戏,倘若当真了,那才真的会沦为笑柄。
“本王说过的话绝不后悔,你无需担心。”
“……”夏浅薇柳眉一蹙,她只觉得奇怪极了,为何慕珑渊一眼便能看穿她的想法?“臣女不担心。”
话音刚落,夏浅薇分明感觉到慕珑渊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无比,她惊觉自己兴许是让他误会了什么,立刻又解释道,“是臣女没有这个福气。”
慕珑渊看着夏浅薇这避之不及的样子,当即陷入了一阵沉默,随后才不满的冷哼了声,“口是心非。”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缓缓闭上了眼没有再理会夏浅薇,只是那好看的双唇似乎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马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可角落里的夏浅薇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此番柳相只请了五日的丧假,夏浅薇算准了时间错开了与柳相相遇的可能,选择了一条稍远的路途,等柳相回京知道他的那些同僚做的好事,只怕他们已经查出了想要知道的一切。
傍晚时分,马车在一座客栈内缓缓停驻。
月上柳梢,一名身材修长背影出尘的男子静静的立于夏浅薇的门口,轻轻叩了下门,谁知下一秒,竟是虞公子从屋内出来,正好与慕珑渊撞了个满怀。
看着眼前面露错愕与窘迫的男子,慕珑渊的眼底杀意毕现,“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公子微微一愣,听这声音竟是慕公子?
“慕公子,您的脸怎么……”怎么与白日的时候不一样?
慕珑渊眸中一沉,这男子竟连人皮面具都没见过!
此时虞公子身后的夏浅薇正想说些什么,慕珑渊却是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而是一把将这憨厚老实的男子拉了出来,砰的一声把门重重摔上!
“见你谈吐不凡,竟是个斯文败类,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慕珑渊将人拉到一处无人的院子,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
虞公子吓得手足无措,“是县主她……”
“她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竟如此毫无主见,岂不可笑?”慕珑渊嘴上责难着,可心里已然在暗骂起夏浅薇。
这与男子纠缠不清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既然她已经与冷玉寒解除了婚约,就不该像从前那般为所欲为了才是。
虞公子歉意的低下头来,“慕公子说得是,是小的僭越了,不过公子实在不必担心,小的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自顾自的解释赔罪道,“若非永乐县主救了小的,只怕小的早已死在了相府那群爪牙的手里,方才,是永乐县主为了相商家母之事,所以才约了小的详谈。”
慕珑渊没有说话,他早就猜到了这名男子的身份。
虽然夏浅薇没有与他透露半分的消息,但他却知道那丫头此行必定另有图谋,想必关键所在便是柳相老家的祖祠之地!
“慕公子与永乐县主,着实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小的绝对不敢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就这么一句话,竟让慕珑渊原本的杀心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这男子虽然愚钝,但他的眼力倒是救了他一命。
哪怕平日里被文武百官奉承,慕珑渊也从未有过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嘴角已然扬起了一抹得意的浅笑,谁知虞公子又补了句,“虽然永乐县主让小的离慕公子远一点儿,但小的能感受到,慕公子是个好人。”
“……”
离他远一点?这是什么意思?!
慕珑渊的心情顿时又从云端上跌了下来,天知道他需要多么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一掌拍死 眼前这个憨直得有些讨厌的男子。
好人?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旁人这般评价自己。
“那丫头说得没错,不想死就滚远点!”
慕珑渊突然来的火气让虞公子触不及防,不等他反应过来,慕珑渊已然又气冲冲的朝着夏浅薇屋子的方向而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 幽王送礼
此时的慕珑渊竟有些怀念从前夏浅薇在他面前阳奉阴违的那段日子,明知她说的皆不是真心话,但起码听起来舒坦顺耳,何必如现在百般挠心。
他都已经自降身段,做了从前一向不屑的徇私舞弊,更对她的父亲夏将军处处关照,难道还不足以体现诚意?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问她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倘若还是不愿意接纳自己的好意,那便就此作罢……
作罢?这世间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慕珑渊的心中燃着压抑的火焰,不觉间已然立在了夏浅薇的门口,谁知下一秒便听吱呀一声,夏浅薇如有预料一般早已候在那儿,她的表情没有半点儿惊讶,反而浅笑有礼的望向来人。
“听闻这株洲城的夜市极其热闹,王爷可是愿意一同前往?”
眼前的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温婉的披在肩头一侧,发间只别着一朵雅致的粉色桔梗,衬托得她明月般的面容纯洁无瑕。
一身简单的轻丝纱麻长裙显得她身段轻盈,褪去了奢华的朱钗绫罗,她如同落入民间的清雅仙女,时而明艳动人,时而又有种与世无争的美好与纯净。
“……”慕珑渊略显晃神,这瞬间竟是将方才的不满与恼火忘得一干二净,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那认真而专注的表情让夏浅薇有些不自然的理了理自己乌丝般的长发。
“臣女这打扮,可是奇怪?”
她作势就要摘下那朵清新的桔梗花,却是被慕珑渊出手拦住,他薄唇微微一勾,“顺眼。”
不夸她好看,就是怕她骄傲。
然而,哪怕隔着一张陌生的人皮面具,夏浅薇依旧能感受到慕珑渊异常温柔的神色,心中立刻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晚风微凉却依旧吹得她面上有些轻微发烫,让这少女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的目光。
本想着继续与慕珑渊保持距离,可方才的事情却让夏浅薇明白,慕珑渊绝对是那种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执着的类型。
既然已经认定像幽王这样的男子不可能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夏浅薇自我反省了一阵儿,便发现自己这倔强的性格着实不好,以慕珑渊不服输的性子,定会耗到她投降妥协的那一日。
与其如此,不如等他的新鲜劲儿过了,让他看清楚自己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平凡庸俗的女子,凡事顺着他点儿,那种游戏的趣味也会渐渐淡了,这种方式兴许更为有效。
“去吗?”兴许是慕珑渊突然而来的安静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夏浅薇又轻声问了次。
她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落在慕珑渊的眼底,竟有几分可爱,让他先前所有的不满尽数化成了一片心驰神往。
她竟主动邀约,这种成就感简直比打了胜仗还令他愉悦。
“时辰不早,你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确实不便。”慕珑渊此时已经收敛了神色,没有再看夏浅薇一眼径直走到了前方,可脚下的步伐已经显现出了几分少有的惬意。
这座城镇民风质朴,有种与京都的繁华截然不同的热闹,转瞬间,热闹的集市上人群中两道外乡而来的身影格外引人注意。
那行走于灯下的少女美好得令人频频侧目,可她身边那浑身带着冷意的男子却阴沉得不像一个好人。
慕珑渊突然有些后悔让夏浅薇这般招摇过市,而那少女却全然未觉他的不快,仿佛放下了一切尘缘仇怨般感受着这一份难得的宁静。
“戴上。”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脸谱面具,慕珑渊突然挡在了她面前一脸愠怒的表情,语气不容拒绝。
此时一旁的茶楼上,窗边的两名年轻男子正惊艳的看向底下的夏浅薇,慕珑渊好似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眼底立刻涌现出了一抹杀意。
夏浅薇分明感觉到这名男子好像正在想着什么危险的事情,当下乖巧的戴上了他给的面具,慕珑渊的眼神才有了些许缓和。
“王爷,臣女有一事还望指教。”
夏浅薇成功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究竟那晚,王爷身上所中的药是何人所为?”
这很重要,她总觉得杜姨娘那个至今没有抓住的姘头很是危险。
慕珑渊眉头不由得一蹙,这丫头怕不是故意的?为何要让他想起那令人不快的事情,着实坏人兴致。
“那么你呢?你是如何知道那些大臣定会弹劾本王?”
要知道已经多年未曾有人敢动这样的心思,毕竟他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可话音刚落,慕珑渊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狐疑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这满腹心计的少女身上,“莫非,又是你做的好事?”
他猜得不错,那一日夏浅薇特地安排了几个人乔装成百姓靠近那些替柳相打抱不平的大臣,佯装议论说当今陛下本就与幽王心有隔阂,倘若让陛下知道幽王如此践踏柳相的一片孝心,定也会联想到他们之间恶劣的父子关系。
正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幽王如此蔑视三纲五常,倘若借此机会联名弹劾,必定会引起辰皇龙颜大怒,二来又能讨好了柳相。
一阵听似无意的煽风点火,便促成了今日的事情。
“臣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夏浅薇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她怎么能承认自己不但利用了慕珑渊,还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不等慕珑渊反应过来,夏浅薇立刻看向他身后的摊贩,“王爷还未用过晚膳,臣女去买份桃花酥。”
“……”什么是做贼心虚,这不就是了?
慕珑渊压制着心中的火气,却不想夏浅薇前脚刚走,就有一名卖花的小女孩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公子买花吗?买花送给心上人,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望着那若无其事的伫立于摊位前的少女,慕珑渊突然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贪图她什么?
心上人?那分明是白眼狼吧……
待夏浅薇折回来,竟发现那身材颀长气质不凡的男子手中捧着一篮花,站在人群中异常的突兀。
见她靠近,慕珑渊才面无表情的将花篮塞进了她的手中,“收着吧,送给白眼狼的。”
“……”
第四百二十三章 路见不平
此时夏浅薇只觉得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鼻,她捧着花篮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却发现慕珑渊正望着某个方向神色有异。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兴高采烈的小小身影没入了人群之中,而几名衣衫褴褛的乞儿紧跟在后,那架势给人一种不妙的预感。
不等夏浅薇开口,慕珑渊已然迈开了大步跟了上去。
“公子,买花吗?”
“走走走,走开!别拦在这儿挡生意!”
一座茶楼门口,掌柜恶狠狠地将门外那瘦小的少年拉开,随后朝着进店的客人笑着赔着不是。
少年眸中带着几分恐惧和无奈,只能讪讪的低头离开。
“哥哥!”方才卖花的小女孩却从角落里冲了出来,高兴的拉住了他的手臂,“悦儿把花都卖出去了,你看!”
只见小姑娘摊开有些脏兮兮的掌心,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颗碎银。
男孩当即皱了眉头,表情里没有丝毫的愉悦,反而多了几分恼火,“这银子……真是卖花得来的?”
悦儿顿时有些焦急的解释道,“是真的!有个冷冰冰的大哥哥买的,一篮子的花都买了!”
可就算全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跟我走!去跟那位公子赔礼道歉!”
只见这男孩当即拉住了悦儿的小手,竟是以为银子是妹妹偷来的,小姑娘眼眶当即一红,委屈的表情竟露出了一丝痛楚之色,躲闪的抽回了自己纤瘦的手臂,“哥哥,你抓疼悦儿了……”
“悦儿,我们人穷志不可以穷,爹娘在世时不也时常告诉你要听哥哥的话,不要撒谎欺瞒,乖,哥哥带你去道歉,那位公子会原谅我们的。”少年有些脏乱的面容显露出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透着些许悲凉。
谁知下一秒,眼前的小姑娘竟是面露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悦儿!”
少年以为自家妹妹是不愿认错,谁知头顶上却是传来一道轻蔑的浅笑,“呦,这不是我们的虞小少爷吗?好一个人穷志不穷,那欠我们的茶水钱什么时候补上?”
只见那几名痞里痞气的乞儿立刻将这少年和小女孩团团围住,其中一人一把夺走了小姑娘手中的碎银,眼中泛着贪婪的光亮,“看来今日收获不错,也不枉费这些日子兄弟几个这般照顾你们。”
那少年脸色当即一变,“把银子还回来!我们要拿去还给那位公子的!”
谁知,为首的乞儿脸色一沉毫不客气的将这少年推翻在地,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四周各种厌恶的目光,他一个眼神示意,这两兄妹立刻被拖到了一处脏乱的巷子里。
“别打我哥哥!”
眨眼间,那少年已经伤痕累累,小女孩终于挣脱开束缚拦在了那少年的面前,几名乞儿却笑得更加嚣张。
“悦儿妹妹,你哥哥又不信你,不如让我们做你的哥哥,只要你每日都能卖这么多花,赚这么多银子。”
“呸!还真把自己当成虞家村的地主儿子了,读过书又怎样?还不是得靠妹妹卖花养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少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却也明白自己竟真的冤枉了妹妹。
“啊——”这时,一双手恶狠狠的抓住了悦儿的小辫子将她拖了过来,小女孩疼得满脸泪水,却是被对方啐了一口,“老实点儿!”
少年面色大变,“悦儿!你,你们要把我妹妹带到哪里去——”
“滚吧你!这小丫头这么会赚钱,哥几个以后就指望她了!哈哈哈……”
伴随着这无法无天的笑声,又是一阵拳打脚踢,那少年如同烂泥一般摊在地上,视线早已被血水模糊。
他如同蝼蚁一般颤抖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连哭带喊的被那几个人带走。
“王爷可是看够了?”
角落里的夏浅薇不由得皱了眉头,语气里似有几分清冷的厌恶。
方才慕珑渊一路尾随这些乞儿,冷眼旁观这一场恃强凌弱,却又三番制止她出手,这男子近乎扭曲的兴致真是叫她无法欣赏。
地上的少年终于被夏浅薇扶了起来,他虚弱的喘着气,任由夏浅薇察看他的伤势。
“还没死吗?”那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不知何时慕珑渊已经站在一旁,那漠然的视线落在这好似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上。
然而,少年竟敏锐的嗅到了夏浅薇指间熟悉的花香,他顿时明白了什么,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姐姐,帮帮我,帮我救救妹妹……”
方才悦儿就是把花卖给了这两个人,看他们衣着不凡,定能帮他的!
谁知下一秒,慕珑渊竟毫不手下留情的将地上的少年拎了起来,一个跃身飞上了屋顶,朝着那几名乞儿离开的方向追去。
“慕珑渊?!”夏浅薇惊讶的看着那已然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她分明感觉到那莫名其妙的男子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怒气,赶紧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放开我,放开我!”此时悦儿正拼了命的挣扎着,只听啪的一声,她的小脸当即印上了一个火辣辣的掌印,将小女孩打翻在地。
“闭嘴!再吵就把你卖到窑子里!”
“怎么昏了?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只见悦儿轻闭着眼,竟再也没有站起来,几名乞儿当即围着她互相埋怨了起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早已落在不远处慕珑渊以及被他挂在腰间的少年眼底。
“救救她……”
“指望着别人去救,那便永远也逃不出命运的践踏。”
慕珑渊深沉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中,让他瞳仁当即一缩,虚弱的声音似乎想要辩解,“可,可是我……”
“觉得自己打不过他们?方才,你可是一直都没有还手,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行的,我……”
少年的身子不住的轻颤着,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矛盾,让他读书识字可以,让他与那些地痞动手,这,这怎么可能……
“喂,别装了,快起来!”这时,其中一名乞儿竟抬脚踹向了悦儿的腹部,便听一阵疯了般的怒吼声从角落里传来。
“住手,不准打我妹妹——”
第四百二十四章 目无王法
当夏浅薇赶到的时候,慕珑渊已然面色冷漠的从前方的拐角处缓缓走来,而那鼻青脸肿的少年正由悦儿小心翼翼的扶着,两个孩子明明模样看起来悲惨无比,可他们的脸上竟是带着开心至极的笑容。
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哀嚎声,慕珑渊迎上夏浅薇那略显不满的视线,只是幽幽勾了勾唇角。
“这不是打赢了么?”
只见那少年难以置信的摊开自己的双手,回想起方才的场景,只觉得如同身处于梦境之中,“明明我已经使不上力了,可,可他们怎么就输了……”
话及此处,夏浅薇便猜到了什么,但她着实捉摸不透慕珑渊的想法,一阵沉默之后她带着几分探究看向这心情似乎有些愉悦的男子,“王爷很喜欢被人误会?”
他明明打算出手相助,却偏生要装成恶人的样子。
慕珑渊一副全然没有听懂的模样,只是伸出手去轻轻拍了下那少年的肩膀,打得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看起来弱不禁风,但骨骼惊奇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之才,只需多加磨砺定有一番作为。”
“真的?!”少年的眼前当即一亮,这瞬间好像彻底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王爷,莫要误人子弟!”夏浅薇声音一沉,这少年太过单纯,竟没有听出这是慕珑渊为了遮掩他恶劣行径而胡编乱造的玩笑话。
什么练武奇才,只怕方才根本是慕珑渊暗中做的手脚!
那少年疑惑的目光在慕珑渊和夏浅薇之间徘徊,他忽然拉住了悦儿朝着他们跪了下来,“多谢公子与小姐救命之恩,爹娘在世时曾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虞庆此生定当做牛做马报答二位!”
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这小子年纪轻轻,竟还有些迂腐。
“随时都要饿死的人,谈什么此生做牛做马?”
“……”
虞庆面上一窘,惭愧的低下头来双手无处安放,而他身边的悦儿却是怯怯的抬起头来看着慕珑渊,“大哥哥,蚯蚓真的可以吃吗?”
什么?
慕珑渊似乎没有料到这小女孩会突然这么问,他方才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注意到夏浅薇惊奇的目光,这尊贵无比的男子竟难得生硬的咳嗽了一声,随后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回道,“但凡有点儿肉的,皆可充饥。”
难道他会告诉夏浅薇,在多年前那段灰暗血腥的日子里,他如同蝼蚁一般在尸山中挣扎求存,战争何其残酷,为了活下去草根树皮,蚯蚓蛇蝎,他和部下全都吃过。
人人皆看如今的幽王体面风光只手遮天,却不曾想过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太好了!那以后我们就有很多东西可以吃了!”悦儿的脸上竟是露出了开心无比的笑容,要知道他们住的破庙外有片草地,经常可以看见钻出地面的蚯蚓!
“蚯蚓的事情以后再说,不是说要报恩?正好有这么一次机会……”
慕珑渊的嘴角微微一勾,转瞬间,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在了不远处。
“王爷为何要将这对兄妹带回客栈?”
此时,角落里的两兄妹相护依偎睡得香甜,他们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令人安心的时刻,脸上竟隐隐带着满足的笑意。
在为虞庆处理伤口的时候,夏浅薇震惊的发现连悦儿的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淤斑,新伤旧伤纵横交错,可见这两个孩子活得着实不易。
原来方才悦儿卖花的时候,慕珑渊便注意到了她袖内纤细的手臂上露出的伤痕,本不想多管闲事,可见自己给她的碎银竟成了那些地痞乞儿的目标,他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想必,这小姑娘已经受那些乞儿胁迫多时,可却没有告诉她的哥哥,小小年纪又是女儿家,着实令人疼惜。
“莫非你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名字?”
虞庆,虞悦,钟寿山虞家村?!
回到客栈,虞公子竟早已等候在那儿,一见朦朦胧胧下了马车的兄妹二人,他的表情忽然一变。
“虞少爷,虞小姐?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看着他们身上脏破的衣衫,虞公子的心中立刻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言庭哥哥?”悦儿一眼就认出了虞公子,竟飞扑到对方的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太好了,言庭哥哥没有死!”
此时,慕珑渊已然与夏浅薇深深的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段日子,虞家村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
屋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虞言庭的眼眶微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与虞兄妹的重逢给他带来的喜悦转眼便成了无尽的愤慨。
“柳相真是目无王法!”他砰的一拳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慕珑渊听着事情的始末,已然明白如今的虞家村只怕皆在柳相的掌控之中。
原来,虞庆和虞悦出身富饶的虞家村地主府,但虞老爷乐善好施,与村民们的关系极好,每逢天灾**他不但不收佃租,还时常接济困难人家。
虞家村的私塾与先生,也皆是虞老爷重金建造聘请的,否认如虞言庭这样家境贫寒之人连文房墨宝都买不起,又怎有机会饱读诗书?
然而某一日,一群身份神秘的土匪突然冲进了虞家村,霸占了他们的祖祠之地,虞言庭一家正好在不远处,为制止恶行反而家破人亡。
“爹爹以为言庭哥哥也死了,就命人上告官府,可没等来官差,他们、他们就一把火烧了宅邸,爹爹和娘亲都……”
虞悦哽咽着,而虞庆则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拳头,“若非娘亲将我们藏在水缸里逃过一劫,只怕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但我看见了,就是那些人!”
慕珑渊已经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别有深意的看向沉默不语的夏浅薇,“丫头,你是否有事瞒着本王?”
夏家的事情还未解决,她却有心思替别人打抱不平,只怕……
这一刻夏浅薇终于不再回避,她的眼中泛着一抹锐利的流光,“坐以待毙不是臣女的风格,就算王爷能保家父一时,通敌叛国的罪名依旧要有人来背,而这个合适的人选,臣女已经找到了。”
“……”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人心叵测
“不久前那帮人带了位天师,将我们虞家村的祖祠毁掉后,烧了大片的山林布了个风水阵,使得钟寿山乌烟瘴气,山泉不知为何也干涸了……”
这一路上,虞家两兄妹不断的回忆着虞言庭离开后发生的荒唐事,夏浅薇立刻想起了秦玉媛找的那位江湖神棍,不用想便知道那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个什么样子。
然而,当马车缓缓驶到钟寿山脚下,虞言庭已经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谁知竟是被夏浅薇拦住。
“虞公子打算如何?”
“自然是去虞老爷府上搜集证据!”
谁知话音刚落,慕珑渊却是轻笑了声,“怎么,打算连这两个小的一起赔进去?”
那虞府既然已经发生了灭门惨案,怎么可能还打开大门任由旁人观光?以柳相的作风,想必已经命人将虞府看管起来,或许就等着这两个死里逃生的孩子自投罗网。
虞庆和虞悦不由得眸光一闪,重回伤心之地,两个孩子显得害怕不已。
夏浅薇默默地瞥了慕珑渊一眼,她已经明白从幽王的嘴里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她当即轻声叮嘱道,“如今整个虞家村皆以为公子已经发生了意外,贸然回去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不如公子先寻一户从前交好的邻里,私下打探些消息。”
“好,好,永乐县主说得极是,是小的鲁莽了!”虞言庭面上一红,这幅表情差点没让慕珑渊一脚把他踹出去。
这时,齐侍卫手中捧着一套质朴的棉麻裙进来,“县主,这是您吩咐的东西。”
慕珑渊一眼便知夏浅薇想做什么,危险的声音当即响起,“你也要跟他一起去?”
这丫头为何对那傻小子如此关照?
他们二人亲自来虞家村调查,就已是仁至义尽,倘若虞言庭自己将事情搞砸了,只能说明没有脑子的人不配跟柳相对抗,更不配让他们相助。
然而……
夏浅薇已经换上了那身农妇的衣裙,一头秀发只用粗花布扎着,素雅的发巾衬托得她未施粉黛的面容纯洁明艳,成了一道清新靓丽的风景。
而她的身边站着那一身佃农打扮的慕珑渊,虽然戴着人皮面具掩住了俊美的容貌,可那挺拔精壮,线条结实分明的身材反而透露出一种深藏不露的冷意。
夏浅薇有些头疼的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自己就是为了不招摇过市才想着乔装成农家女的样子,可慕珑渊这样反而显得更加可疑了。
“王爷为何不与齐侍卫一同留下等待消息?”
她的眼底毫不掩饰的嫌弃,慕珑渊却好似没有看见,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闲的。”
“……”
“永乐县主,慕公子,那小的就先行一步了。”
慕言庭收拾好一切靠了过来,朝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踏上了山间的小路。
明明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了无数次,可却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物是人非满心忐忑。
穿过层层密林,前方终于出现了那冒着炊烟的农家小院,慕言庭面上一喜立刻加快了脚步,谁知刚一跨进院子,一名农妇手里捧着一篮子鸡蛋从后院出来,对上他的视线当即尖叫一声。
“鬼啊——”
“婶婶,别怕!我是言庭。”
那篮鸡蛋尽数摔在了地上,而农妇的面色苍白,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发生了何事?!”随后,一名中年男子追了出来,在看见慕言庭的那瞬间,表情同样的复杂震惊。
“言庭,你,你不是……”
“叔,说来话长。”慕言庭轻抿了下唇,那男子很快稳住了心神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快,进屋坐!”
他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农妇压下了那怪异的神情露出了些许僵硬的笑容,可转身的瞬间,脸上竟有几分厌恶。
屋子里很快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没事就好!叔就跟你母亲说,言庭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让她不必担心,这不,人好好的回来了!”
慕言庭的眼中不由得暗了暗,想起他的弟弟惨死,母亲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他不能在跟前尽孝道,反而要托付给叔婶来照顾。
“我母亲她……”
“放心,嫂子的病已经好了许多,知道你回来她肯定能彻底痊愈!”
然而慕言庭竟是开心不起来,他紧皱着眉头轻叹了口气,“叔叔,暂时不要告诉母亲,否则让那些人知道,怕是又要……”
话还没说完,虞婶便跨了进来,给他端上了热腾腾的小米粥,可那粗糙黝黑的手腕上却戴着一只白玉镯子。
慕言庭当即一愣,他正疑惑为何自己一踏进这熟悉无比的屋子,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之感,这才发现屋内的木桌椅都是新置换的,炕上老旧的被褥也变得崭新无比,连同叔叔原本有些蜡黄的面色竟也红润了不少。
叔婶二人平日里省吃俭用,这样的变化让慕言庭还没来得及深想,虞叔就苦口婆心的拉住了他的手,“孩子,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嫂子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了,别再让她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那我两个弟弟的命……”
“还不是他们先动的手?年纪轻轻也不讲讲道理,叔早就说过他们那般莽撞早晚要出事儿!”
虞言庭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袖中的手立刻紧紧握起,他隐忍着悲恸的情绪问道,“那虞老爷呢?虞老爷与我们有恩,他如今却死于非命……”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虞老爷如今不是好好的在虞府里养病吗?”谁知,虞叔竟是瞪了他一眼,旁边的虞婶也笑道,“这孩子,肯定是赶路赶糊涂了!”
此时此刻,虞言庭只觉得脚底生寒,他愣了许久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却险些稳不住身形,幸好被虞叔一把扶住。
“言庭,可是身子不适?”
“……叔,我想起还有要事在身,我母亲就再拜托叔婶几日。”虞言庭的声音强装镇定,话音刚落,一旁的虞婶立刻紧张的问道。
“这都回来了怎么又要走?还是赶紧去看看嫂子吧!”
然而,虞言庭却是越过她深深地抬眼看向虞叔的方向,“叔,看在我父亲曾救过您一命的份上,能否不要告诉村里人我还活着的事情?”
虞叔的眼中当即划过一抹隐隐的暗光,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好。”
虞言庭不知自己是如何从那农家小院里出来的,曾经给予他无尽温暖的地方如今只让他惶惶不安。
看着那踉跄离去的年轻男子,虞婶焦急的拉住了自家夫君的手臂,“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虞叔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发现了又如何?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