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肚鸡肠
若说方才幽王的语气似真似假还带有些许玩笑的意味,可此刻夏香看着对方冰寒至极的眼神,分明感觉到他身上散开的浓浓不悦与恼意。
之前她也是这般在那几名贵女面前处处说夏浅薇的好,然而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同情,在外人看来,夏家那蛮横无理的夏三小姐怎么可能懂医术?
众人只会以为这是她为了折磨自己的庶妹,想出来的花样罢了,于是便越发怜悯夏香,待她越发友好。
人往往只有在绝对的弱者面前才会表现出超乎平常的友善,这种彰显自己爱心的行为一方面来自于优越感,而另一方面也来自于虚荣心。
夏香很快在心里琢磨着幽王恼怒的原因,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莫非他也和旁人一样心疼自己的遭遇?
显然她误会了慕珑渊,这柔弱的少女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粉色的云霞,赶紧用一副紧张的模样为夏浅薇解释着,“其实是祖母疼爱香儿,所以便把香儿托付给最受信任的三姐,谢王爷关心,香儿真的没事……”
关心?
慕珑渊眉头轻轻一蹙,这个小姑娘在说什么?
夏香此时羞怯的表情尽收他的眼底,慕珑渊的心中升起一股厌恶,区区一个将军府的小小庶女,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都忘了。
他的目光转而飘向此刻已经在席位间落座的夏浅薇,意味不明的浅笑了声,“那夏老夫人可真是糊涂了。”
他所说的糊涂不知是指心疼夏香,还是指信任夏浅薇,亦或者两者皆有之。
那个危险的男子莫非又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
此时夏浅薇已然察觉到了慕珑渊时不时递过来的视线,她的面上一片冷淡平静,可却将那一边的夏香越发乖巧的模样尽收眼底。
好好的一场及笄之礼,可在座的宾客却皆是一副水深火热如坐针毡的模样,唯有罪魁祸首一副怡然自得不顾旁人死活的模样,独自在那饮着小酒,接受着刘侍郎的赔笑。
夏浅薇很快确定慕珑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忽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该不会这男子今日不请自来,是专程为了恐吓她?否则怎会突然点名要夏香伺候?
齐侍卫提醒过她几次,说拒绝幽王的邀约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倘若真是如此,那么慕珑渊简直小肚鸡肠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夏浅薇索性低垂下眼,一副置身事外宠辱不惊的模样,只是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在场众人的表情。
刘语然已经回到了宾客间,可唯独不见了魏婉蓉的身影。
一阵脆响从身旁传来,夏浅薇闻声望去,只见坐在她另一侧的刘沁儿竟不慎打翻了手里的茶杯,四周立刻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让她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惨白。
刘沁儿心头有种委屈的感觉,因为她性格软弱又身无所长,虽沉迷于诗词书画却不及二姐才华,因此没有多少人关注过她。
她忍不住抬眼望向某个方向,那里坐着平日里与她交好的贵女们,可眼下,因为幽王的突然造访,她们竟不约而同的与她拉开了距离,自己身边的席位空荡荡,说不出的凄凉。
刘沁儿明白她们是担心受到牵连,明哲保身乃是人之常情,可她心里难免失落,眼泪差点就要从温热的眼角滑出来。
不,不可失礼于人前!否则……
却不想这时,似有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眼前的视线,一股怡人的草药香溢满她鼻间,座下手背上传来一抹温暖,她战战兢兢的抬起眼正好对上了夏浅薇柔和的目光。
奇怪是原本狂跳的心口竟渐渐平复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夏浅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似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夏三小姐……”
没有想到当旁人恨不得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时候,留在她身侧的竟是恶名在外的夏浅薇,刘沁儿呆呆的看着这张绝美的面容,而对方已经用袖子遮住了众人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渍。
刘沁儿心中微动,夏三小姐还未及笄吧?明明自己还比她年长了几月,可相比之下,自己竟跟小孩子一样胆小怕事。
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隐隐的议论声,不少人鄙夷的望了过来,“刘小姐怎的跟那夏三如此亲近?”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刘府的家风怕是要改一改了!”
刘沁儿眉头不由得一蹙,随后反手拉住了自己身边的女子,竟抬头瞪了回去。
那边正在非议着夏浅薇的几名贵女纷纷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这一向软弱可欺的刘小姐竟会露出如此凶狠的表情。
然而这一幕已经落在了刘语然的眼中,她轻咳了一声以示警醒,却不想这一次,自家的妹妹却全然无视了自己。
那个夏浅薇闹出这么大的麻烦,沁儿怎能还跟她牵扯不清?
想到魏婉蓉的事情,刘语然便觉得头疼不已,她最担心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才与方才的几位贵女达成一致,绝对不可声张魏小姐有孕一事,但说不定夏浅薇一踏出刘府,就会四处宣扬。
到时候父亲定会怪她办事不利……
再想到自己手中的那副赝品,刘语然的心情便越发阴沉。
这时,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见一名阎幽军由外而来,迈着冷冽的大步迅速来到了幽王的身边,俯身与他耳语着什么。
夏浅薇分明看见那名男子脸上虚伪的冷笑微微一僵,眼底的温度瞬间降到了极致,莫非发生了什么急事?
夏香只觉得一阵冷风拂面,下一秒身前的玄衣男子已然站了起来,浑身竟是散开一股可怕的肃杀之气。
不等她反应过来,慕珑渊看也没看她一眼,四周把守的阎幽军迅速集中在他身侧,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刘侍郎愣愣的看着那已然从刘府大门消失的身影,顷刻间长长的吐出了口气,浑身有种发软的感觉。
不止是刘府上下,连众位宾客也纷纷松缓了表情。
此时刘夫人才敢带着其余的女眷从内院出来,开始歉意的招待着宾客,试图挽回方才紧张的氛围。
“沁儿!”一道不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刘沁儿抬起头,就看见了自家二姐严厉的表情。
“夏三小姐,我一会儿就回来。”
刘沁儿仿佛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然而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过。
众人仿佛已经忘记了夏香的事情,可夏晴却是最先想起这位九妹,不想望向方才慕珑渊的席位间,那里哪还有自家九妹的身影……
第二百二十七章 私相授受
此时刘府的女眷后院里,气氛凝重得仿佛连一根细小的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刘语然阴沉着表情看着眼前故作冷静的妹妹,她深吸了口气再次冷声喝道,“沁儿,为了我们刘府的颜面,莫要再跟那夏浅薇往来,否则今后若是闯了大祸,二姐可帮不了你!”
只见刘沁儿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摆,她咬着牙低头不语,便听自家二姐厌恶的讽刺道,“你没听今日前来的宾客如何评价她?此女心狠手辣不知廉耻,她接近你指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书香世家的小姐怎可与这等人为伍?二姐也是为了你好……”
听及此处,刘沁儿突然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怯弱生涩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愤慨与不平,“二姐所听见的传闻皆是那些人的一孔之见,从前先生曾教导我们不可人云亦云顺风驶船,难道所有不顺二姐心意之人,都是无德之类?”
刘语然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一向温顺的妹妹,她竟为了一个外人这般出言顶撞自己?
“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只见她的身上散开一股前所未有的严肃压迫感,这让刘沁儿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儿时的场景。
“沁儿,先生夸你二姐秀外慧中才情了得,你可要好生学而习之。”
“同样都是刘府的小姐,怎的相差这么多?一个才华横溢,一个却蠢顿笨拙,语然才是我们的希望。”
“沁儿,既然刘二小姐不喜欢我,我,我就再也不来了吧。”
各种声音徘徊在耳边,压得刘沁儿喘不过气来。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二姐皆是言听计从,这也是父母所希望的,仿佛只要她乖乖的跟在二姐的身后,就能成为一样优秀受人称赞的女子。
哪怕她渐渐发现自家二姐并不是事事都对,她也从来不敢忤逆。
“二姐常说,不语旁人事非,沁儿有眼睛,有耳朵,不必事事都要让二姐来为沁儿做判断和选择!沁儿……不是二姐的傀儡!”
刘语然喉间一哽,她分明感觉到自家妹妹那毫不掩饰的抵触之意,要知道刘沁儿从小就不敢出言顶撞自己,如今居然为了那夏浅薇如此反抗……
“这些都是她教你说的?”刘语然眼中已是无尽的冷意,“你与她才结识多久?就已怂恿你这般目无尊长,怕是要等到万劫不复才追悔莫及!”
刘沁儿一听就知道是刘语然误会了,然而她最是清楚自家二姐的脾气,对方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改变,想起从前那些因为畏惧二姐而彻底疏远自己的朋友,刘沁儿再也不愿重蹈覆辙。
“二姐莫要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夏三小姐为人坦荡,不是魏小姐之流。”刘语然所结交的那些贵女,在刘沁儿看来根本不及夏浅薇千分之一,她们刘府还得帮着那魏婉蓉遮掩丑事,二姐怎能如此区别待人?
刘沁儿突然发现从前的自己实在是愚蠢至极,而如今,她再也不要错失自己的朋友!
“你……站住!”
刘语然冷声喝道,可刘沁儿已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远,她气得早已没了平日里的优雅,“真是岂有此理!”
四周伺候的婢女从未见过二小姐这般气愤的模样,只见她的眼神忽然一变,随后严肃的屏退了周遭的下人,直到一抹素朴的身影缓缓的从假山之后跨了出来。
刘语然闪烁着目光,小心的四下张望了片刻,随后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眼前是名文质彬彬白净清秀的男子,他的面上一片温柔之色,可看向刘语然时却有种求而不得的痛心与无奈,“今日我们于府也受邀了,而我是偷偷跟来的……只想看看你。”
刘语然望着对方深情的表情,一向高冷的神态竟瞬间土崩瓦解,她挣扎了许久才撇开头去不再看他,“上次我已说得清楚,如今我的婚期将近,你莫要再做纠缠,以免惹人闲话。”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透着一丝轻颤,可眼前的男子却是往前迈了一步,“那江大公子根本不是个东西,我已经听说了……他竟拿赝品来哄弄你,倘若他把你放在心上,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情?”
“够了!你是什么身份,区区一名庶子,难不成真以为可以给我幸福?”
刘语然说这话的时候,心情何尝不是愁苦交集。
然而一阵刺骨的冷风拂过,吹动了那名男子的衣袖,露出了一截伤痕累累的小臂,刘语然瞳仁一颤,“你的手……”
那张白净的面容扬起了一丝苦笑,他只是紧抿着唇,也不言语,可就只是这般站着也足以让刘语然心如刀绞。
她眼眶一红哑然道,“莫非,你已经与于大人提了?你这个疯子……”
门不当户不对,她全然可以想象当于大人听说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之后,是怎样震怒的表情。
“父亲说我是自不量力想高攀尚书府,可语然,旁人怎么看我都不要紧,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
一直严防死守的刘语然再也坚持不住,她根本不喜那江大公子,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她能反抗的?
本以为那江大公子也是真心待她,可今日之事让刘语然明白,在他的心里,自己也只不过是个需要费点心思去打发的女子而已。
两人四目相对,无尽的思念与挣扎交缠,那男子缓缓抬起手抚向了她的脸颊,“语然……”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刘语然如同雷电劈身一般抽回了手连退了熟步,惊恐而警惕的望向某个方向。
“谁?!”
片刻之后,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
“三姐,你要去哪里?”
只见一名柔弱的女子提着裙摆张望的迈了出来,在看见她和那名男子之后,面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慌张。
刘语然眼神一变,这不是夏府的九小姐吗?难道说……方才夏浅薇就在暗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幽王受伤
夏香一副忐忑的模样,她那苍白稚嫩的脸上满是歉意,好似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朝着刘语然赔着不是,“香儿不知刘小姐在此处,这、这就告辞了……”
“站住!”刘语然一慌,连礼数也顾不得周到,她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男子犹豫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夏香双手拧着自己的衣摆,语气吞吞吐吐,想走而又不敢走的杵在那儿,“刘小姐,香儿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没看见?
刘语然倒是不担心这唯唯诺诺的夏家九小姐,但方才夏浅薇看见了多少?
真是太可恶了,居然躲在暗处窥探主人家的秘密,莫非也是她将那赝品之事宣扬出去的?否则在场的贵女皆是与她交好的知己,怎会做那种无品无德的事情!
“你是说,方才夏三小姐就在此处?”
夏香闪烁着目光一副心虚至极的模样,这样的神态落入刘语然的眼底,心已然一点点的往下沉去。
这可如何是好?夏浅薇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之后还不得寸进尺?
有这么一刹那,刘语然起了跟夏浅薇鱼死网破的心思,倘若她真的把自己已有意中人的事情说出去,大不了跟父母请罪,反正那江大公子无义在先,她又何必再三忍让?
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自己岂不真的成了那有婚约在身又与男子私相授受的寡廉之女?
她平日里以清高自爱标榜,刘语然丝毫不能想象到时候身败名裂的滋味是何等的可怕,她真的承受得起吗?
“刘小姐放心,我三姐不会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夏香好像察觉到刘语然在担心什么,当即上千宽慰道,然而在旁人听来,实在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此时刘语然丝毫不知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她这些年极力维护的形象,恐怕一会儿便会彻底的毁在夏浅薇的手里!
想到这,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直到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她的肩头,“刘小姐,倘若香儿说有办法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呢?”
什么?
她惊讶的抬起眼,正好对上了夏香那无害而又关切的神情。
……
幽王殿下亲临了刘府小姐的及笄之礼,此事很快沸沸扬扬的传遍京都。
是夜,幽王府的书房内,一道纤细绝美的身影早已在那等候多时,直到齐侍卫慌张的从外头而来,“三小姐,不好了,王爷他……”
夏浅薇的眼底划过一抹讶异,她还是第一次见齐侍卫这般失措的模样。
只见慕珑渊的屋外守着两名身穿红色铠甲的阎幽军,地上点点的猩红蜿蜒的延伸进屋内,一盆血水被端了出来。
“王爷,夏三小姐就在屋外。”
“让她滚。”
却不想,那疲惫却又冰冷的声音响起,齐侍卫尴尬的回过头去看着已然一脚跨进屋门的夏浅薇,对方淡淡的扫了此刻榻上的男子一眼,随后轻笑了声。
“齐侍卫放心,王爷身上这伤死不了人。”
屋外的阎幽军不由得脸色大变,辰国之内竟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调侃王爷?
他们的手本能的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上,只等着自家主子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刻让那胆大妄为的女子血溅当场,可等了许久,里头却是没了动静。
此时慕珑渊正敞开着衣衫,露出那肌理分明的胸膛,惨白的肌肤在月色的笼罩下有种震慑人心的美感。
他微散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身侧是一堆染血的布条,而腹间的绷带也隐隐透出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
“怎么,照顾完你那了不起的庶妹,终于轮到本王了吗?”
“……”
一旁的齐侍卫分明听出了自家王爷不满的意味,只是不知为何,话中还有几分叫人难以捉摸的抱怨。
夏浅薇轻轻笑了笑,了不起的庶妹?
这还真是耐人寻味了。
“九妹身子骨弱,今日若是伺候不周,还望王爷见谅。”
夏浅薇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前随手捡起上面的药瓶放在鼻间闻了闻,“药是好药,但王爷若想好得快些,还是用臣女调的那瓶为好。”
“不必,你还是拿回去给你那身子骨弱的庶妹用。”慕珑渊仿佛跟她杠上了,可他眼中虽有笑意,夏浅薇却察觉到了一丝阴霾的味道。
夏浅薇缓缓来到榻前,竟毫无预警的伸出手去按在了慕珑渊的绷带上,对方当即倒吸了口凉气,眼底杀意毕现,却见眼前的少女轻轻笑道。
“王爷这伤是新鲜的,莫非是忙里偷闲,参加完刘府的宴会之后又去杀人了?”
齐侍卫不由得暗自替夏浅薇捏了把冷汗,他丝毫不怀疑倘若王爷今日不是有伤在身,恐怕夏三小姐眼下根本不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
慕珑渊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的眼中闪动着隐晦不明的暗芒,就听夏浅薇试探的问了句,“可是金国宫内发生了何事?”
“你从何得知?”他下意识的抬头回了句,可很快便捕捉到了夏浅薇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狡黠。
这丫头,居然敢诓他?
此时夏浅薇已经伸手去解他腰间的布条,一条形如蜈蚣的伤口渐渐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这女子眸光微动,慕珑渊眉头轻轻一蹙,怎么,这丫头连金国的皇族侍卫常用的暗器都知道?
“昨日在马场的时候,臣女偶然听太子说起,金皇的病情加重,怕是撑不过多少时日。”所以眼下金国的几位皇子正忙着扩展势力,准备金皇驾崩之后来一场大动作。
究竟鹿死谁手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四国盛宴定是要推迟了。
慕珑渊的嘴角微微一勾,面上似有几分戏谑,“金皇驾崩与本王何干?”
“据臣女所知,金国的皇族传统,就算是和亲的公主诞下的子嗣亦有继承皇位的权利,除非亲手签下放弃权利的文书,否则必定也要卷入斗争之中。”
而以幽王的性格,他哪怕对金国的皇位没有兴趣,也不会签那种东西。
所以夏浅薇大胆猜测,慕珑渊在收到金皇驾崩的消息之后离开刘府,很快便遭到了暗杀,下手的便是忌惮他实力的某位金国皇子!亦或者,是几位皇子一同联手,毕竟想在辰国境内行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再一看无所不能的幽王居然真的受了伤,由此可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她讨厌你
慕珑渊分明感觉到夏浅薇看自己的眼神渐渐的变了,似乎有些震撼还夹杂着一点儿同情,但更多的居然是忌惮与疏离。
“怎么,觉得呆在本王身边太危险了?”榻上的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夏浅薇眸光微闪,作势平静的行了一礼。
“臣女不敢。”
为何每次都让他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这慕珑渊才真的是天煞孤星,自己的亲生父亲百般防备着他不说,把他独自留在各国边缘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更没有手足愿意与他亲近,皆是千防万防敬而远之。
而如今,素未谋面的皇外祖驾崩,他的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表兄弟们个个都要他的命,这种风雨飘摇的日子似乎才刚开始,不等下一任金皇继位,慕珑渊就再没有安稳的时候。
所以夏浅薇方才就在想,当初她是见辰国之中唯有幽王可以与卫玄麒相抗衡,而如今他成了那行走在刀刃上的人,万一还没等毁掉卫玄麒,自己倒先被他连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慕珑渊看着夏浅薇那阳奉阴违的样子,当即冷笑了声,“冷玉寒怎会看上你这样的女子。”
提起冷玉寒,眼前的少女却是面不改色,慕珑渊越发认同了那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禀报,“王爷,戴夫人想见见您。”
夏浅薇只见慕珑渊原本冰冷的神色竟瞬间缓和了许多,不等他回应,那抱着婴孩的妇人已然站在了门口,那张如玉盘一般的面容带着浓浓的担忧,而她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一旁的夏浅薇身上。
“……可是打搅王爷了?”这语气里竟真有几分认真的歉意。
此时夏浅薇已经帮慕珑渊上好药,她注意到戴夫人的打量,当即有礼的朝她福了福身。
“屋里血腥气重,莫要惊吓了孩子。”
慕珑渊难得会替旁人考虑,戴夫人笑着靠了过来,只见襁褓中的婴孩刚刚睡足的样子,正扭动着两条小胳膊。
这位尊贵的夫人深深的望了一眼慕珑渊的伤,只能轻叹口气,什么劝他小心之类的话全然不必说,她何尝不知道这名男子随时随刻都会遭逢危险。
“这孩子一日不见王爷,就烦躁得很,所以妾身便带他来看看。”她的声音温润得如同美玉,仿佛能瞬间抚平旁人愠怒的心湖。
戴夫人小心的将怀中的婴孩交给了一旁的齐侍卫,等夏浅薇帮慕珑渊重新包扎好伤口后便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今日终于得见三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实在是失礼得很。”
先前她还在月内,因为身子骨弱所以总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她知道夏浅薇来探望过自己几次,却没有跟对方说上几句话。
夏浅薇感受着那覆在自己手背上温暖的触感,心中竟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跟戴夫人认识了很久似的,这种亲切的感觉难以形容,她盈盈一笑,“夫人客气了,比起夫人为百姓所做的一切,浅薇自愧不如。”
慕珑渊将夏浅薇此时的笑容看在眼底,忽然发现这个丫头在自己的面前总是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就算笑也是虚情假意,倒不似现在,那张精致的小脸分明生动了许多,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两人寒暄了片刻,戴夫人好像想起了什么,“三小姐为何总是晚上来王府?府中可是会担心?”
话及此处,她分明看见夏浅薇那淡笑的目光飘向了榻上重伤的男子,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佯装没有看见她那无声的抗议与腹诽。
戴夫人立刻明白了什么,随后无奈的回过头去,“王爷,总是让人家姑娘深更半夜离府,未免有欠妥当。”
慕珑渊沉默了片刻,随后笑了笑,语气中似有调侃,一副根本不在乎夏浅薇死活的架势,“反正她也是闲着。”
此刻戴夫人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是又有着另一种意味。
“若你没有其他要事,带上这个,便滚吧。”这话说得好像是夏浅薇自己想来似的。
只见这男子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只用帕子叠成的小兔子,只是上面分明有被剑刺穿的痕迹。
夏浅薇的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就听慕珑渊深深的笑道,“说起来,你这个九妹倒算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若非她给的这只兔子替本王挡了一剑,兴许今日还真的要横着回来了。”
这是……夏香送给幽王的?
夏浅薇已然明白慕珑渊想说什么,她将这兔子收进了袖中,带着一丝思绪离开了幽王府。
“戴夫人看本王何事?”
慕珑渊分明察觉到了戴夫人的无奈,然而她却是笑了笑,语重心长的劝着,“王爷,这位三小姐可是个好姑娘。”
“那又如何?”好姑娘?若戴夫人知道那丫头从前的所作所为,还会这么说吗?
“若妾身没有看错,她怕是极其讨厌您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
……
次日,镇国府内。
“祖母,您唤孙儿?”此时冷玉寒一身黑色飞鱼服,他刚办完事情回来,面容冷峻的立在冷老夫人的面前,气色相较前几日好了许多,虽说他面上故作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但老夫人依旧察觉到他极力隐藏起来的压抑情绪。
“今日午后,祖母邀了夏三小姐过府,你可有什么想让祖母帮忙转达的?”
她知道自己的孙儿眼下怕是还不能见夏浅薇,他还未彻底的从那次的羞辱之中走出来,若是逼他,只怕会适得其反。
果不其然,冷老夫人已然从冷玉寒的眼中看见了几分逃避与躲闪,他紧抿着唇似是犹豫了许久,才挣扎着开了口,“祖母可是要与她商量退婚之事?”
冷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她知道自己的儿媳到现在都不打算接受夏三小姐,而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看似有了些许缓和,但实际上早已埋下了不可磨灭的裂纹,眼下这个局面,唯有冷玉寒自己才能改变。
“所以祖母想听听你的意思,你……可愿退婚?”
第二百三十章 以命相挟
冷老夫人自然是知道冷玉寒的心意,然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的孙儿这般骄傲,又正巧被自己心仪的女子撞见他此生最大的侮辱,恐怕心里这个坎过不去,他永远也不会想见夏浅薇。
而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让他明白人生不如意十有**,冷老夫人突然发现,他们从前都太过保护这些子孙,因此才让他们遇见了风雨之后,无法从容面对。
冷玉寒没有回答,又或者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祖母就应了三小姐的意思,以免两家人最后闹得越发不愉快。”
“祖母!”冷玉寒顿时紧张的开了口,她的意思便是母亲的意思,他此刻一点儿也不怀疑夏浅薇的决心,可事到如今,他发现这双手已经无法放开。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竟陷入了走不出的囹圄之中,原来钟意于一人竟是如此矛盾的事情,他后悔了,后悔当初对夏浅薇的百般厌恶,如今因果轮回,这算是他的报应吗?
“舍不得?那祖母就替你争取一回,只是你母亲那儿,祖母是说不通的。”
冷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她愿意为冷玉寒争取时间,可镇国夫人能不能对夏浅薇改观,就需要他自己去努力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惊呼,“三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屋内的冷老夫人眉头不由得一蹙,他们立刻发现窗外有道人影快速的闪过,冷玉寒当即收敛了神色,
“锦衣卫事务繁多,你可要认真对待,府中的这些糟心事儿不用理会。”
冷老夫人意有所指,冷玉寒点了点头,屋外的窗台之下似有一窜凌乱的脚印,他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眸中划过一抹思虑后才大步离开了自家祖母的院子。
眨眼间午后已到,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镇国府的门口。
“孩子,是镇国府让你受委屈了。”冷老夫人望着眼前依旧恭敬有礼的少女,面上一片愧疚之色,“事到如今,我本没有脸面跟你说这些话,但实在是迫不得已。”
夏浅薇看着冷老夫人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依然猜到了几分。
“从前确实是玉寒对不住你,但倘若你真的要退婚,可否再等上些时日?如今风波未平,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麻烦进了锦衣卫,若在此刻节外生枝,恐怕会再次引来陛下的不满。”
夏浅薇听着冷老夫人缓缓道来,没有想到对于她这样的外人,对方竟毫不避讳的将镇国府如今的处境与隐患一层层的揭开。
“倘若镇国府再有意外,还会牵扯上你们夏府,这并不是我危言耸听,孩子,你明白吗?”
夏浅薇心中一动,确实如此,虽然她已经做了决定要与冷玉寒撇清关系,但夏宜海可是镇国将军的部下,在她没有寻到一个更好的退路之前,确实应该与镇国府同仇敌忾。
如今四国盛宴必要推迟,这段时间恐有变数,若与冷家闹僵,于自己也没有好处。
“浅薇明白了,既然如此,就依老夫人所言。”
……
“她答应了?!”一直忐忑之中的冷玉寒眼底终于浮上了几分光亮,冷老夫人无奈的看了自家孙儿一眼,她可是听府中的下人说了,方才夏三小姐还未离开之时,他一直都在院外徘徊。
想见却又不敢见,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
“答应什么?”却不想这时,一道不悦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屋内的祖孙二人立刻回过头去,只见镇国夫人不知何时已经跨了进来,面上一片冷意,“没想到夏浅薇真是个言而无信的无耻之徒,这样的女子岂有资格踏入我们镇国府的大门,母亲,您莫不是老糊涂了?!”
冷老夫人脸色不由得一变,她着实没有想到儿媳竟会突然对自己出言不逊。
“母亲!您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冷玉寒分明感觉到冷老夫人身上散开的怒气,要知道从他记事开始,母亲就从未与祖母顶撞过。
然而冷老夫人的怒火很快就被压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儿媳这些年无欲无求,却只有一个希望,冷玉寒如同她的逆鳞,不论是谁都碰不得。
那闻讯赶来的妇人此时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理智,她突然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了手臂上那条触目惊心的淡红伤痕,冷玉寒的瞳仁不由得一缩,便听她情绪悲恸的失望道,“你还记得母亲是如何把你养大的吗?”
他当然记得,谁也不知道冷玉寒年幼时其实是个不受管教任性妄为的孩子,有一次他与镇国夫人争吵后独自跑进了深山,谁会想到竟然遇见了一头饥肠辘辘的山熊!
若非他的母亲及时赶到,将他从那猛兽的口中救下来,哪有如今的冷玉寒?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母亲当时半截手臂耷拉在身侧的样子,因为受到惊吓他昏死过去,醒后才听侍卫说起,镇国夫人是单手抱着他下山的,那鲜血都染红了她整件衣裙,直到遇见寻来的冷家人,她亲手把冷玉寒递出去后才彻底的倒下。
这一伤,差点要了镇国夫人的命,大夫都说,若非是强大的意志力和爱子之心,失了那么多的血,**凡胎的不可能熬过去。
自那之后,冷玉寒便性情大变,对于自己母亲的要求,他永远尽力做到最好,因为他知道,这世间唯有镇国夫人,甘愿为他付出所有。
所以,用命换来的孩子,她最有资格为他做一切的决定!
“母亲,可我……”
“你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三翻四次忤逆母亲,莫非我生下你就是为了给镇国府蒙羞?!”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铁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冷玉寒的心头,他顿时哑然,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冷老夫人轻摇着头,这简直是造孽,儿媳根本就是在用她的命威胁玉寒!
冷玉寒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屋内的,他发呆了许久,才缓缓从怀里抽出了一封信件,紧紧地拽在手里,面上一片死灰之色。
要他二选一?这根本不是他所能选择的。
或许,梦真的该醒了。
冷玉寒没有注意到院外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暗暗的看着他把那封信收进了抽屉之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冷三少爷
“夏三小姐,昨日江南又送来了批好茶,一会儿练马结束之后,可否赏脸与本殿再去茶馆品茗?”次日,皇家马场的赛道之上,六皇子慕昭笑着驾马靠了过来。
上次的好事被皇兄和那卫公子搅黄了,这一次应该……
却不想身侧的少女面带歉意的笑了笑,“多谢六殿下美意,但今日,臣女已经有约了。”
有约?
慕昭的眉头不由得一蹙,那张正义凛然的面容竟露出了些许可怜的表情,“夏三小姐究竟是不信茶呢?还是不信我呀?”
只见夏浅薇居然真的露出了几分认真思索的神态,慕昭面上一窘,等待她回答的模样显得有些紧张。
“六殿下多虑了,只是冷大少爷似有要事相商,还望殿下恕罪。”
既然答应了冷老夫人,解除婚约一事推迟,那便暂且再拿冷玉寒出来挡一挡。
果不其然,慕昭眼中一闪,脑海中瞬间有某个猜测一闪而过,难道夏三小姐与那冷玉寒又重修旧好了?
他陷入了一片思虑,连夏浅薇已然悄悄离开都未察觉。
“皇弟怎的无精打采?”半个时辰之后,慕元好笑的看着慕昭,这位六皇弟近日来的表情异常丰富,不用想便知他在夏三小姐那儿又碰了壁。
“臣弟只是在犹豫,今日夏三小姐要赴冷玉寒的约,臣弟究竟该不该跟去。”
听及此处,却不想慕元的眉头却是轻轻一蹙,“今日?据我所知,午后包括冷大少爷在内的几位锦衣卫,全都动身前往临城办事了。”
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但据他们对夏浅薇的了解,她不是那等会信口雌黄之人,这是怎么回事?
……
片刻之后,京都最大的酒楼之内,一名身穿浅色劲装的女子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
“可是夏三小姐?冷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店小二热情的迎上前来,将夏浅薇领去了二楼的雅间之内,却不想一推开门,却是不见冷玉寒的身影。
那店小二只让稍等片刻,便恭敬的退了出去,楼下的街道上一片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夏浅薇立在窗边,手中拿着那封今早送来将军府的信件。
很快,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回过身去,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容。
“夏三小姐,初次见面,司城失礼了。”这是名较冷玉寒更为年轻的男子,他身形轻瘦,那张白净的面庞带着些许病态的疲乏,那对含笑的双眸下,眼窝泛着明显的青紫。
冷司城?夏浅薇只觉得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正当她疑惑之时,这名男子已经伸手关上了身后的门,跛着脚坐到一旁的桌边。
“让夏三小姐见笑了,我这腿是让父亲打伤的,不过并不妨碍与夏三小姐说点心里话。”
他一直笑着,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此时夏浅薇已经意识到了古怪。
这个男子全然不在乎她眼中的戒备,反而有些失望,“莫非夏三小姐忘了,以前你来我们镇国府纠缠大哥的时候,见过我几次的。”
他顿了顿,自嘲的调侃了一番,“也是,人人都只记得镇国府有位优秀卓然的大少爷,哪里还会关注其他人,真是羡慕我大哥呢,能得夏三小姐这样的美人青睐。”
夏浅薇只觉得这冷司城的模样十分古怪,她的目光已然望向了门口,对方却得意的笑了笑。
“司城的话还未说完,夏三小姐何必着急离开?其实今日,司城是有事想请夏三小姐帮忙。”
“浅薇无德无能,怕是帮不了冷三少爷。”
话音刚落,冷司城惊喜的抬起眼来,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夏三小姐终于记起我了?何必如此谦虚,这个忙只有夏三小姐能帮!”
他一副口干舌燥的模样,再次给自己倒了杯茶,“夏三小姐真是个聪明人,从前镇国府风光无两的时候,知道哪怕不择手段也要进我们冷家的门,如今冷家大难临头,夏三小姐确实应该早点脱身。”
大难临头?夏浅薇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冷司城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他的双手有些轻轻颤抖,这幅看起来兴奋无比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与危险。
“这也不怪你,别看我们冷家表面上锦绣辉煌,实际上早就烂到骨子里了!我大哥从前那样对你,更没有资格要求你与他同进退共患难,进了锦衣卫又如何?可别以为他永远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冷三少爷,你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夏浅薇的眸光渐渐沉下,对方猛地抬起头,竟瞬间变了脸色恶狠狠的冲着她吼道,“我没病!我姨娘也没病!是你们,是你们害死她的!”
冷司城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夏浅薇的眼神越发危险,“难道说……诊出我祖母中毒之人,是你?!”
他这疯狂的模样如同撕开伪装的猛兽,此时夏浅薇已经确定了,当初冷老夫人中毒一事定与冷司城的姨娘有关,所以他今日是来报仇的?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冷三少爷何必迁怒于人?”
她相信冷司城绝对是有备而来,否则将她约到这般热闹的地方,不论做什么都容易横生枝节,“浅薇有一事不明,这封信确实是出自冷大少爷之手,如今赴约的却是三公子,莫非他……”
“我大哥今日有任务执行,你就莫要担心了,若不是打不过他,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为了一名女子失意失态,可真是大快人心!”
夏浅薇手里的信,是冷司城从冷玉寒的抽屉里偷来的!天知道他等这样的机会等了多久,若非嫡母那一闹,他怎能抓住大哥的软肋?
眼前的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冷大少爷杀害自己的未婚妻子,这个消息传出去,京中众人会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陌生的气息,夏浅薇暗道不妙,手刚要伸入袖中,后脑顿时一痛,视线瞬间蒙上了一片黑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妇人之仁
冷司城望着此刻已经倒在地上全无知觉的夏浅薇,当即拖着那条伤腿靠了过来,轻轻踢了踢她白皙的小手。
“你说,我该怎么折磨你才好?不,我跟冷家的那些人不一样,还是给你一个痛快,再把你的舌头割下来送给我那了不起的大哥……”
他作势从腰中摸出一把短匕,正要有所动作,却是被方才那名藏在暗处袭击夏浅薇的男子拦住了动作。
“殿下交代过,不可伤她一根头发!”
冷司城笑了笑,眼底满是不以为意,“四殿下这般尊贵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司城改日必定送几位美人给殿下赔罪,而她……”
不想话没说完,这名男子竟瞬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教殿下怎么做事?!”
那冰凉的触感让冷司城顿时清醒了不少,若非有四殿下相助,他如何能在这最热闹繁华的酒楼里对夏浅薇下手?
若不是方才让他知晓了自己的姨娘会落得如此下场,皆是拜夏浅薇所赐,他也不会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
冷司城不甘心的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也罢,落入四皇子的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真正想要的,是冷玉寒的命!
此刻,幽王府内,原本紧闭的屋门突然被一脚踹开,那斜靠在榻上的男子不悦的抬起头,看着这莫名闯入自己眼帘的冷玉寒,当即轻笑了声。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倒好,这才几天的功夫,就玩忽职守了?”
却不想冷玉寒一身煞气的大步而来,一把夺过了慕珑渊手中的书,语气里满是紧张,“帮我!”
他可是很少看见冷玉寒这般慌乱的模样,细细一听,慕珑渊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
“……夏浅薇在你三弟手里?所以,你在去临城的途中又折了回来?”
“他不知是如何逃离镇国府的,我已经派人去问了,浅薇确实已经离开了马场,可是却还未回府!她今日也没带婢女出门,我不知三弟究竟把她藏在了何处……”
显然冷玉寒没有听出慕珑渊话中的责怪,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厉害,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的理智,“一定有人帮他,否则不可能……”
想起冷司城近日来疯狂的模样,自从他的姨娘暴毙之后,这个三弟的行为便越发偏激古怪,祖母就是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才命人守住他的院子。
要想从镇国府潜逃出来岂是那般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还伤了一条腿。若真有人助他一臂之力,那夏浅薇就危险了!
慕珑渊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垂下眼一副不想动弹的架势,“你知道,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区区一个夏浅薇还不值得本王负伤出去寻人。”
冷玉寒一咬牙,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饱含戾气的拳头已然砸了出去,却是落在了慕珑渊身侧的梁柱上,立刻轰出了一个碎坑!
“什么条件都可以,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慕珑渊好像对他的回答异常满意,冷玉寒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眨眼间他已然披好了衣裳,面上带着狡猾的笑意,“记住,这可是你说的。”
……
京都郊外废弃的寺庙内,冷司城早已等候在那儿。
外头传来一阵快马的声音,他面上带着阴霾的冷笑缓缓转过身望向来人,“大哥,你终于来了,三弟还以为你已经不打算理会夏三小姐的死活。”
冷玉寒的双眸浮着一片殷红的血丝,他四下张望了片刻,沉声问道,“如你所愿,没有任何人随行,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埋怨我一人,何必牵连无辜?”
“呵,无辜?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夏浅薇多嘴多舌,你们怎会发现我姨娘下毒?”
此时冷司城的面上哪还有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狰狞着表情仿佛想要把冷玉寒生吞活剥了一般,那歇斯底里的模样看起来异常骇人。
冷玉寒心中的不安愈发放大,“你把她如何了?!”
看着他如此紧张,冷司城的心情妙极了,只见他从一旁拿出了一个骨灰坛放在了冷玉寒的面前,对方目光一闪,立刻明白了什么。
“原来邵姨娘的尸身是你偷走的?!”
此时冷玉寒已然确定,冷司城的背后定有高人相助!
“跪下!在我姨娘的骨灰面前磕三个响头,我就告诉你夏浅薇人在何处!”
眼前的男子眸色微动,他紧抿着唇,双手不由得轻轻颤抖,“三弟,邵姨娘是咎由自取,你何必一错再错?祖母已经法外开恩,只要你今后安分守己,就还是我们冷家的子孙。”
“住口!谁稀罕做冷家人?在父亲眼底,你才是他唯一的儿子,我们算什么?哈哈哈,大哥一定不知道吧,我们几个兄弟背后是如何议论你的?所有人……都巴不得你去死!”
冷司城的眼中跳跃着一种叫嫉妒的火焰,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嚣张得意,“怎么,拖延时间可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快点跪下!”
他料定了冷玉寒定会为了夏浅薇而弯下他那骄傲的膝盖,此时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戏弄这个天之骄子。
见对方迟迟不肯服从,冷司城的耐心也一点点的耗尽,“大哥,你可知道多耽误一会儿,夏三小姐的情况便越危机,啧啧啧,那么娇柔的一个美人儿,大哥真的忍心吗?”
“你……”
“跪下!”冷司城怒喝道,就在这时,外头却是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你若敢跪,本王可就得重新找个人为本王办事了。”
什么?
“冷玉寒,你敢带人来?等着给夏浅薇收尸吧!”却不想下一秒,一阵冷风袭来,手中的骨灰坛应声而裂,冷司城惊呼一声,他还来不及看清楚来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影晃过,随后一条强有力的手臂已然从旁边袭来,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脖颈!
“不,别杀他!”
冷玉寒慌忙阻止,可回应他的,却是慕珑渊异常冰冷的眼神。
“妇人之仁。”
咔嚓。
他手中微微一动,冷司城浑身一震,头与脖子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扭过,便在冷玉寒惊愕的目光中直直倒下。
第二百三十三章 心甘情愿
庙内一片死寂,冷司城就那样直直的倒在布满尘埃的佛像之下,冷玉寒僵硬的站在那儿许久无法动弹。
他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看着那张无比熟悉却显得如此陌生的面容,竟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怎么,还没杀过人吗?”慕珑渊的声音毫无温度,他抬起脚从冷司城的身上跨了过去,看也没看那沉默的男子一眼,作势就要离开。
“为何一定要杀他?!”
却不想,身后的冷玉寒竟愤怒无比的唤住了他。
明明可以把冷司城带回镇国府再作处置,就算有再大的罪过,也不该让他死在冷家之外。
慕珑渊不耐的停下了脚步,似乎听见了什么玩笑一般,眼底散着阴霾的暗光,“留着再给他一次机会算计你?”
“他……是我弟弟……”冷玉寒的手无力的垂在身子两侧,无尽的自责汹涌而来,这冷俊的男子一身凄凉之意,两瓣薄唇轻轻颤抖着。
倘若他对这个庶弟再多一点儿关照,是不是就不必落得如斯境地?
“哦?跟一个想要你命的人称兄道弟,很有意思吗?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才留给他一个全尸,否则……”这张俊美得如神抵般的面容仿佛笼罩在一片森然的寒风之下,连慕珑渊也不知自己这难以抑制的杀意和怒火是怎么回事,他见惯了冷司城这种残害手足的阴险小人,可却从未有一次像方才那般,想要把这个人千刀万剐!
慕珑渊的心情说不出的烦躁,他不再给冷玉寒开口的机会已然大步离开了那悲凉的庙宇。
而另一头。
幽王府安静的屋内,鼻间是那熟悉无比的龙涎香味,榻上的女子疲惫的轻闭着眼,似乎陷入了永无止境循环的噩梦之中。
那一头如丝绸般浓郁的发丝轻散在枕边,精致的小脸美得不可方物,可此时她的表情却异常的痛苦。
“父亲,女儿对不住夏家……”
一抹清泪从那美丽的眼角滑落,榻旁尊贵的男子目光一闪,分明感觉到夏浅薇身上散开浓浓的哀伤之情。
他有种说不出的直觉,让夏浅薇后悔的并不是她从前那些荒诞的行径,这个丫头岂是在意名声之人?
慕珑渊只觉得她眼角的泪痕异常的刺眼,莫非是想弄脏他的床褥?
想到这,这男子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修长的食指轻轻擦去了那一行湿润,却不想这一刻,夏浅薇突然睁开了眼眸,那微红的眸光中尽是来不及褪去的恐惧。
头顶上是陌生的帷幔,夏浅薇的视线渐渐清晰,她疑惑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慕珑渊,眉头轻轻一簇,“……伤我的人是你?”
她这一动,脑后立刻传来一阵隐隐的钝痛。
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顿时有种想要把夏浅薇丢出去的冲动。
只见榻上的女子挣扎起身,低头一见自己身上崭新的衣裳,她眸光一凝,慕珑渊快速的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疑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是本王帮你换的衣衫,如何?可是要本王负责?”
“……”
“王爷,莫要再吓唬三小姐了。”一道无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戴夫人捧着夏浅薇原先的衣裙跨了进来,“是妾身帮三小姐擦身换衣,不过救三小姐出险境的,确实是幽王爷。”
此时夏浅薇已然想起了什么,有人从背后砸伤了她,那冷家三少爷为了报复冷玉寒,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如今自己被带到了幽王府,可见对方并没有得逞。
“幸好伤在后脑,倘若是脸上留了疤,你这辈子当真是别想嫁人了。”慕珑渊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齐侍卫将脑后淌血的夏浅薇带回来的画面,心口竟浮现出某种沉闷的感觉。
却不想榻上的女子面色竟渐渐阴沉起来,是她一时疏忽,竟给了旁人可乘之机,仗着齐侍卫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便有所松懈,实属不该!
难以想象倘若当时对方想要的是她的命,恐怕如今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是属下的过失,请夏三小姐原谅!”这时,满身煞气的齐韶已经从外头进来,单膝跪在了夏浅薇面前,他本以为这是冷玉寒的邀约,因此也没有时时紧盯,可后来竟让他发现了冷司城的身影,这才意识到古怪。
可出手之时,夏浅薇已经受了伤昏迷不醒。
“不知是何人在背后协助冷三少爷?”榻上的少女清冷的声音传来,她还未为她的夏家复仇,怎能死在无关痛痒的小人手里?
慕珑渊看着夏浅薇此刻的表情,眼底流光一现,他仿佛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种有仇必报绝不容情的狠意!
“你猜?”慕珑渊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夏浅薇很快冷静了下来,若说自己最近得罪了谁,那便是相府无疑,但自己脑后这伤并不严重,以柳溪云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态度,怎么可能让人手下留情?
所以……
“是四皇子?”
慕珑渊看着夏浅薇那笃定的神情,眼中似有几分失望,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还想看看她着急的模样,真是无趣的很。
不过他倒是很期待,这个小小的三品武将之女,打算拿什么对付他的四皇弟?
……
而此时此刻,某一处宫殿之中,只着一身松垮真丝里衣的男子眉眼带着期许的浅笑缓缓靠近那张奢华的床榻。
榻上隆起的被褥包裹着一道背对着自己的人形,慕严望着那露在自己视线之中的发丝,嘴角的笑容更甚。
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一件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呵,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这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慕严已然伸出手去扯掉了对方身上的被褥,却不想,一名赤身的男子赫然躺在他的面前,眼底一片惊恐之意。
一阵沉默之后,本应勃然大怒的慕严竟畅快无比的大笑了出声,“哈哈哈哈……”
她当真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意想不到的惊喜,可是怎么办呢?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放手,“夏浅薇,终有一日,本殿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本殿的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谋害皇嗣
是夜,魏尚书府。
女眷院内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父亲,母亲,放蓉儿出去……”
门外把守的家丁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静,而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外而来,魏婉蓉欣喜若狂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紧闭的屋门打开,魏尚书面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冷酷之意,看得她心头不由得一颤。
“父亲……”
“给我捆!”他一声令下,立刻有数名家丁拿着手腕粗的麻绳进来,立刻将那手足无措的女子绑了起来。
魏婉蓉尖叫一声,“不——父亲,不要,女儿肚子里的可是……”
话还未说完,魏尚书的脸色竟浮现出了几分狰狞,“堵住她的嘴!”
一阵凄惨的哭声由外而来,尚书夫人满脸泪水的扑倒在他的脚边,“老爷,婉蓉也是一时糊涂,您怎么忍心这样待她?”
“一时糊涂就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魏尚书狠狠的甩开了这妇人的手,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把女儿教成这幅样子,你还有脸求情?”
那么多皇子她不选,偏偏选了那个最让陛下厌恶的四皇子,还有了身孕?!
传扬出去,他们魏家还有何颜面见人!
魏尚书深吸了口气,随后阴冷的视线落在魏婉蓉的脸上,“莫非你还肖想着谁能来救你?今日我已经书信一封给了庄妃,你可知人家是如何回答的?”
魏婉蓉的眼神不由得一僵,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魏尚书冷笑了声,“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相爷岂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受此屈辱?”
就算庄妃大发慈悲允她侧妃之位,柳相也不可能让她诞下四皇子的第一个子嗣!以相爷平日里的行事风格,定会要了魏婉蓉的命,甚至还会牵连尚书府,与其如此,不如他自己动手!
“呜呜……”那被堵住嘴的女子拼命的摇着头,她已然从自己的父亲眼底看见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很快,左右的家丁架着她,跟着魏尚书朝着废弃的院落而去,看着夜色中那口如同地狱之门的古井,她立刻明白了自家父亲的意思。
不,这是要把她投井?
此时魏婉蓉吓得双腿发软,腹中传来一阵不详的剧痛,而家丁已经无视着后方追上来的尚书夫人,作势就将她扛了起来,朝着那口古井而去。
“婉蓉——”尚书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抑制不住,却不想这时,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一个手刀便劈昏了魏府的家丁,将魏婉蓉抢了过去。
“什么人?!”魏尚书心中大骇,随后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尚书大人稍安勿躁,不妨听小女子一言。”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那件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小嘴,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
魏尚书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两名不速之客,他本想将自己的女儿投入井中,再对外宣称她病逝,以此保全魏家的颜面,可如今竟是被人撞见,事情可就没那么好办了。
魏婉蓉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绝望的看向眼前把她救下的两人,只觉得那名女子好像有些熟悉。
“连真容都不敢露,要如何让本尚书听你所言?”魏尚书精明的很,却不想,对方真的抬起手摘下了斗篷,露出了那张绝美的小脸。
夏、夏浅薇?!
魏婉蓉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是她?
“夏三小姐夜闯尚书府,不知有何贵干?”魏尚书的口气显然有些不耐烦,他可不觉得夏浅薇说得出什么好话。
只见眼前的少女盈盈一笑,眼底流光溢彩分外美丽,“尚书大人怕是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谋害皇嗣该当何罪?臣女可是来救魏府上下几百口的人命。”
“……”她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
不等魏尚书说些什么,夏浅薇转而看向魏婉蓉,“倘若臣女有办法让庄妃心甘情愿的接受魏小姐以及她腹中的骨肉,不知尚书大人可愿一试?”
什么,她有办法?
……
次日,朝云宫内,数名嬷嬷围绕着一名面容冷肃妆容素雅的尊贵妇人,只见她身着一件竖领金边的牡丹秀禾裙,长发只用一根碧绿的玉簪高高的别着,那英气的五官有种说不出的正义凛然之感。
“贞妃娘娘,您看这位杜小姐如何?杜大人是从江南而来的谏官,杜氏乃书香世家,您看她这一身温柔秀雅的气质,与六殿下站一起,那便是文武双全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然而贞妃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冷漠的别开头去,“文文弱弱的有什么好?恐怕相处没几日,就被六殿下气得驾鹤西去了。”
“……”在场的嬷嬷们不由得面上一窘,贞妃娘娘对六皇子未免太没信心了。
“那这位陈小姐呢?奴婢见过她的箭术,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正好六殿下喜欢骑马射箭,投其所好,奴婢看成!”
却不想贞妃又是眉头一皱,“姑娘家舞枪弄棒的,怕是不解风情,栓不住六殿下的心。”
这……
贞妃娘娘的眼光可真刁,难怪六殿下会是那样的性子,众人腹诽,面上还得赔着笑。
就在这时,一卷画像掉落贞妃的脚边,她低头一看,眼底划过一抹光亮,旁边的嬷嬷立刻恭敬的捡起画像展开在她的面前。
“娘娘好眼力,这位可是魏尚书的掌上明珠,先前皇后娘娘也是喜欢得紧,只可惜与太子殿下无缘。”
哦?皇后……
贞妃似有几分考量,这时,不远处一道爽朗的身影已然大步而来。
“母妃,这么着急唤儿臣过来,可是有要紧事?”没等慕昭靠近,他一瞥见那几名嬷嬷,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变,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贞妃冷喝一声,这男子的身形当即一僵,随后轻叹了口气,“母妃,儿臣说过了,现在还不想纳妃。”
“母妃也说过了,由不得你愿不愿意!就她吧。”
此刻那几名嬷嬷分明觉得这六殿下倔强起来的神态,简直跟贞妃娘娘如出一辙。
慕昭微微一愣,什么就她?母妃这是有人选了?
只见他往画像上一瞥,当即面露嫌弃,“儿臣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
“儿臣喜欢……”慕昭分明察觉到贞妃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糟了,居然说漏嘴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喜临门
贞妃对自己的儿子何其了解,她看着慕昭那闪烁的神情,立刻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
六殿下这是心里有人了,而且那名女子怕是有什么令她不能接受的缺陷,否则以这孩子耿直爽利的性子,早就告诉她了,何必遮遮掩掩?
“难怪近日你总不在宫中,母妃早就听说四国盛宴推迟一事,你全然无需总往马场跑,既然那姑娘这般见不得人,那母妃绝不答应!”
慕昭一听,顿时焦急的解释着,“母妃,夏三小姐并非见不得人,您怎能这般武断?”
贞妃那利眉当即一挑,夏三小姐?该不会就是最近闹出了不少事情的那位……
四周陷入了一阵沉默,慕昭当即闭上了嘴,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母妃正在盘算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听说这位夏三小姐可是近日太后跟前的红人,她与那冷家大少爷,好事将近了?”
贞妃这话分明是说给慕昭听的,然而眼前这年轻的男子却是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他们两人不合适。”
看慕昭这神态,莫非他还认真了?
“他们不合适,你就合适了?”贞妃的语气当即一冷,这一盆冷水泼进来,让慕昭的表情不由得一怔,贞妃竟是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抹不自信。
真是笑话,那夏三小姐是何品行,京都之中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倒还稀罕上了?
“娘娘,老奴听说今日夏三小姐也入宫了,此刻应该在太后娘娘宫中。”
身旁的老嬷嬷恭敬的开了口,慕昭当即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果不其然,贞妃冷笑了声缓缓站了起来,“本宫早就想见见这位夏三小姐了,不知她有多大的本事,竟能让一向严格的太后如此赏识。”
“母妃!”慕昭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贞妃抬手理了理自己鬓边的发丝,带着一身的冷意缓缓的朝着太后宫中的方向而去。
此时此刻,花园里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
只见太后捧着一件精致无比的金丝香囊放在鼻间反复享受着,“这香气可真是特别,让哀家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许多,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心灵手巧。”
夏浅薇乖巧无比的立在她的身边,脸上带着恭顺的浅笑,她脑后的伤用发髻很好的遮掩了起来,看不出丝毫的异常,“能得太后娘娘的喜欢,是臣女的福气。”
花园里的其他几位嬷嬷也得了夏浅薇亲手制的香囊,此时个个眉开眼笑,四周仿佛弥漫着一股怡然无比的草药香。
对面一群缓缓靠近的身影让夏浅薇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来了?她可是等候多时。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庄妃一副和善近人的表情带着数名宫女来到太后的面前,端庄的行了一礼,“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不知夏三小姐带来了何等喜事,让太后娘娘这般高兴?”
庄妃别有深意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太后脸上的笑容似有几分收敛,一副被坏了心情的样子,“你怎么来了,莫非也想讨个香囊回去?”
这玩笑的语气却流露出几分不悦,庄妃心中越发忐忑,她才知道慕严对夏浅薇没有死心,又做出了那等荒唐的事情,幸好没有让他得逞,可是……今日这夏三小姐居然又进了宫,按理说正常的闺阁女子遇见那样的事情必定要惊吓上数日,怎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庄妃生怕夏浅薇是来向太后告状的,不得已只好亲自来探探口风。
而且她分明感觉到连太后身边的几位嬷嬷都对夏浅薇关照有加,要知道太后宫里的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没想到这丫头短短的时日便一副混得风生水起的样子。
当真不简单。
“其实是四殿下与柳大小姐的好事将近,陛下已经挑了几个日子拿不定主意,想让太后娘娘做个主。”庄妃很快收起了思绪,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宫女当即拿了本红册上前。
太后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她虽不喜那四皇子慕严,但却喜欢让宫里头热闹,“那就下个月初五,哀家记得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两个日子近一些,也算双喜临门。”
庄妃没有想到太后居然还记得她的生辰,当即面上一喜,受宠若惊的谢了恩。
就在这时,夏浅薇往前跨了一步盈盈行了一礼,“臣女贺喜太后娘娘,庄妃娘娘,其实是三喜临门。”
庄妃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似有几分警惕的望向这名少女,她竟是捕捉到了对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冷意。
只见不远处,两名宫女领着一道小心翼翼的身影缓缓而来,庄妃心头一凛,随后魏婉蓉便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作势就要跪倒在太后面前。
“臣女魏婉蓉,参见太后娘娘,庄妃娘娘。”
太后的目光落在她扶着自己小腹的手上,没有人注意到庄妃的眼神变得越发危险。
怎么回事,她分明在信中暗示了魏尚书,他当真不想要魏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命了?竟还让这个不知廉耻勾搭自家皇子的贱人活着?
天知道此刻庄妃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立刻叫人把魏婉蓉拖下去。
“魏小姐,还不快告诉太后娘娘这个天大的喜讯?”
夏浅薇笑得越发深沉,此时庄妃再难保持平日里的笑容,魏婉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跳的厉害,她从前一直觉得庄妃是六宫之中最为近人的妃子,可事到如今她才能体会那种深藏于笑容之后的危险。
但横竖都是死,夏浅薇说得对,如今想要保住这条命,唯有让太后娘娘为她撑腰!
“启禀太后娘娘,臣女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是四殿下的骨肉!”魏婉蓉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她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四周的氛围陡然一变,太后的脸色顷刻间变得难看至极,“你……说什么?”
此时,不远处的贞妃立刻一个手势让身后的宫人们停下了脚步,她没有想到自己刚来,就听见了这么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连一旁的慕昭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母妃。
太后面前跪着的那名女子,不正是方才母妃为他定的人选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仙童降世
原本慌张的心情在这一刻如同拨开了阴云的天空,慕昭的脸上竟是展开了一道灿烂的笑容,他压低了声音在贞妃的耳边说道。
“母妃的眼光果真独到,只可惜您千挑万选的儿媳,早就是四皇兄的人了。”
贞妃当然感受到了慕昭那幸灾乐祸的心情,她幽幽的瞪了他一眼,只觉得颜面无光。
本想着来看看那夏浅薇是何方神圣,顺便将自己相中魏婉蓉的事情告知太后,以此绝了慕昭的心思。
那四皇子当真不是个东西,本来在那些花船红馆里胡闹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沾染了官宦女子,这般伤风败俗,是该好好的治治!
贞妃也不靠近,只是领着众人停在了原地,静看着对面事态的变化。
庄妃立刻察觉到太后危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当即跪下身来,表情一片愤慨。
“太后娘娘明鉴,妾身早就听说这魏小姐生了场大病,近日时常胡言乱语神志不清,四殿下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什么?!
魏婉蓉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庄妃竟想矢口否认撇得一干二净,她的面上一片慌乱,赶忙解释着,“不,臣女说的都是真的,臣女这儿还有四殿下给的信物……”
“笑话,你随随便便拿样东西都可以说是信物,那么何人可以作证?”庄妃冷喝一声,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慕严可不是个傻子,岂会轻易让区区一个女子捏住他的把柄?
果不其然,魏婉蓉面上一愣,人证?这种事情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哪里有什么人证!
“我……对了,孩子,臣女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就能证明是四殿下的骨肉!”
庄妃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她惋惜的摇了摇头,随后望向太后的方向,“臣妾对于魏小姐的病情深感遗憾,太后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把孩子生下来?莫非这数月的时间想彻底的丢尽皇家的颜面?”
倘若魏婉蓉的身份没有得到认可,那么这就是天大的丑闻,恐怕还没等这个孩子落地,辰国皇族便会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毕竟怀胎十月,时间太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夏浅薇早就料到庄妃会百般狡辩,她笑了笑淡淡道来,“还望太后娘娘放一百个心,先前皇后娘娘召见了魏小姐数次,倘若她当真神志不清,又怎能得皇后娘娘喜欢?”
庄妃暗自恨恨的瞪了夏浅薇一眼,她这话分明是在提醒众人,魏婉蓉是当初皇后为太子选的,可她现在却怀了慕严的孩子,幸好皇后召她入宫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而且太子也明确表示不喜欢她。
否则往严重了说,慕严等同于碰了太子的人,这可是扰乱皇家血统的大罪!就算处死了慕严也不为过!
庄妃已然明白,夏浅薇今日进宫,果真是来向她宣战的!
本以为柳溪云一事过后,她们之间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可慕严的行为却彻底的惹恼了夏浅薇,她就是要让庄妃知道,既然庄妃管教不了自己的儿子,就别怪别人来替她管教!
“本宫已经说了,这魏小姐是近日才疯的!或许就是因为她不得太子殿下的喜欢,忧思过度才得了疯病!事关皇嗣兹事体大,此等来历不明的血统,太后娘娘定会三思后行!”
然而,庄妃在六宫之中行事多年,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岂会在口舌之上输给夏浅薇?
就在这时,太子慕元领着一名白发道长由远处而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这是……”
这儒雅俊美的男子疑惑的看了魏婉蓉一眼,地上的女子当即心虚的低下了头。
太后深吸了口气表情一片高深,叫人猜不透她此时心中所想。
庄妃当即抬眼看向太子身边的那位道长,听说太后近日迷上了风水布阵,太子便为她寻来了一位世外高人,别说,太后的行宫被他那么一摆弄,据说连数年未曾开花的老树都枯木逢春,神奇得很。
莫非就是眼前的……
却不想那道长的目光却是越过众人直直的落在了魏婉蓉的身上,随后用一种惊喜的语气啧了一声。
太后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这一神态变化,立刻压下了心中原本的怒火,“道长莫非有话要说?”
只见这位颇有仙风气度的道长神秘的笑了笑,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件法器,里面装满了刻着天干地支的签牌。
“又要哀家抽个日子出来?”
太后是见过世面之人,为何会对这位道长如此器重,正是因为先前她从这法器里抽了几张签牌出来,当时道长便说,那棵百年老树会在这签牌上所示的日子里开花,结果真的应验了!
众人只见太后犹豫了片刻,随后伸出手去,从法器里取出了几张签牌。
这道长便在众人的面前,将这几张签牌摆弄了片刻,随后笑道,“不会错了,太后娘娘可记得贫道先前说过,行宫之中缺了一道仙气,需要太后养名童子聚气?如今机缘已到,那位仙童就在这位小姐的腹中!”
庄妃不由得为之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那道长缓缓走到魏婉蓉的面前,“敢问这位小姐,不知一个月前的这个时日身在何处?”
魏婉蓉看了看他手中的签牌,细想了片刻随后面上一红,犹犹豫豫的看了庄妃一眼。
“臣女……那一日在马场……与四殿下……”
话及此处,众人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胡言乱语!”庄妃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然而她的心中已经弥漫开一股不详的预感,因为那段时日,她记得慕严确实往马场跑了几次。
却不想这一次,太后的表情分明有了几分别样的变化,“是不是胡言乱语,带几个人来问问便是了!”
很快,数名把守皇家马场的侍卫被传唤入了宫,太后细细一问,他们当即对视了一眼。
“回太后娘娘的话,那一日,属下确实见过四殿下与魏小姐先后出入马棚。”
“这便是了,贫道掐指一算,这仙童于次日降世于西南方向,便是皇家马场所在的方位!”
第二百三十七章 如有神通
四周陷入了一阵沉默,除了那位道长,竟无一人流露出丝毫喜悦的神色。
庄妃分明觉得脚底窜起了一股凉意,她似乎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严厉的望向那几名侍卫,“马场之中出入之人如此之多,你们可是会看错?”
“回庄妃娘娘的话,正月初七可是太子殿下举办赛马的重要日子,正因为出入众多,所以属下才更加小心谨慎,况且马棚之内皆是各位大人寄放的宝马良驹,就更不可疏忽大意!”
这几名可是镇国将军的得力部下,此时他们皆是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容不得旁人质疑。
庄妃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一抹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初七……确实是个好日子,难怪四殿下也没闲下来,怎么,难道庄妃不为哀家找到童子高兴?”太后这一语双关的话听得庄妃越发心惊。
如此一来,魏婉蓉和她腹中的孩子,还得留着动不得了?
“臣妾不敢,魏小姐快快起身,听见了吗?你腹中的孩子可是跟太后娘娘有缘,得好生照顾才行!”庄妃在太后的示意之下,亲自把依旧战战兢兢的魏婉蓉扶了起来。
听那道长所言,这孩子生下来还要送到太后的行宫之中抚养,这不等同于落了个把柄在太后的手中?
她绝对不相信太后如此轻易就接纳了那仙童之说,这明明就是个局!
“没想到哀家这么快就有了曾皇孙,四殿下胡闹了这些年,总算做了件好事。”太后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高深,庄妃心中一紧,面上虽是笑着,却暗自咬牙望向夏浅薇的方向。
一定是她!只是这个丫头究竟是如何办到的?难不成她还能控制太后抽的签牌,将矛头指向正月初七,四殿下与这魏婉蓉苟且的日子?
夏浅薇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庄妃那笑颜之后的眼刀,魏婉蓉腹中的可是辰国皇室的第一位皇孙,不论男女都是身份尊贵,倘若那是太子慕元的骨肉,必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可这孩子却是四皇子的,这等无上的殊荣却不是庄妃他们所能承受得起的!
如今太后已经承认了魏婉蓉的身份,看在“仙童”的面子上暂时包容了慕严的罪行,但今后只要庄妃一有行差踏错,这个孩子的身份随时都会成为太后收拾他们的借口!
夏浅薇看着庄妃那一副努力收敛情绪的样子,心中幽幽的笑了笑,以为这样便结束了?
只见这少女再次朝着太后行了一礼,语气中满是担忧与自责,“臣女有罪,请太后娘娘责罚!”
庄妃眼皮不由得一跳,这个丫头又想玩什么花样?
“好孩子,快快请起,别动不动就跟哀家跪,哀家不喜欢!”太后待夏浅薇这般亲切的模样,看得庄妃心中嫉妒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要知道这么多年,她八面玲珑打好了宫中上下那么多的关系,为何太后这儿始终没有进展,后宫妃嫔竟无一人能得她老人家的喜欢,怎么这声名狼藉的夏浅薇反而有佛光护体一样,让太后这般看重?
“都是浅薇的错,带着魏小姐入宫报喜时照顾不周,险些动了她的胎气。”
太后眉头当即一蹙,却是不悦的看向庄妃的方向,“庄妃,你怎的这般疏忽?依哀家看,下月初五四殿下迎娶了柳家大小姐后,初七便立魏小姐为侧妃,她的饮食起居,你都得上点儿心,白白胖胖的童子才能帮哀家凝聚仙气!”
庄妃面色不由得一僵,很快隐去了这份不自然,恭敬的笑道,“臣妾遵命。”
夏浅薇明白,今日过后她算是彻底的得罪了庄妃,而柳相更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对她咬牙切齿,这两位亲家若是联起手来,只怕会有些许棘手。
但现在……
本就对四皇子慕严成见极深的柳相可是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这门亲事,如今慕严却得寸进尺,让侧妃先一步有了身孕,那柳溪云可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主儿,这等奇耻大辱,连柳相也颜面无光!
夏浅薇这招,既防止了庄妃在魏婉蓉怀胎十月期间做手脚除掉这孩子,又让柳相与庄妃的关系更加恶劣,而本想拉拢相府的皇后知道了,更没有庄妃好果子吃。
夏浅薇倒是十分好奇,庄妃究竟要如何跟柳相解释才能平息他的怒火,而皇后那边又岂是她可以随便糊弄的?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庄妃都要忙于收拾慕严的烂摊子!
只怕庄妃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吃了如此大亏!
“还不快带魏小姐回去休息?”太后似是有些不悦,庄妃赶紧行了一礼便带着魏婉蓉匆匆退下。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夏浅薇的脸上始终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有了太后的命令,从今往后庄妃万事都得护着这魏婉蓉,哪怕不是她下的手,太后都会怪在她的头上,着实有些辛苦。
一道别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夏浅薇依旧一副乖巧的模样,任由太后打量着她。
只听眼前这慈祥的老人家笑了笑,“哀家记起来了,当年你母亲也是个玲珑的人儿,你可真是像极了她,只可惜……”
太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夏浅薇的手背,这话似乎饱含无尽的深意,而夏浅薇明白,最后那句话才是太后真正想说的。
接下来道长布阵,慕元便跟着夏浅薇一同离开了太后的行宫。
“太后娘娘,这夏三小姐的胆子着实大了一些。”身侧的孔嬷嬷隐隐含着笑,太后此时已经收敛了那慈祥的表情,她缓缓抬起手,似是凭空抓握着什么,随后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丫头该不会真有神通吧?”
也不知太后想到了什么,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几名嬷嬷们不由得面面相窥。
待她笑够了,太后才缓过了口气,“确实是胆子大,不过哀家已经有多年没有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恕她无罪就是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其心可诛
此时人烟稀少的宫道之上,太子慕元淡笑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少女,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眸中闪耀着某种异常明亮的光华。
直到远离了那些别样的视线,夏浅薇才缓缓停下了脚步,恭敬的行了一礼,“此番多谢太子殿下相助,也辛苦那位道长了。”
“只怕道长眼下也在琢磨着夏三小姐究竟是何方高人,到底是如何让我皇祖母抽到正月初七那个日子,三小姐可否告知一二?”
他昨日回宫,立刻命人打听了父皇派给锦衣卫的任务,确定冷玉寒真的已经出发前往临城,所以他断不会选在昨日邀约夏三小姐,慕元察觉到其中蹊跷,便越发担心起夏浅薇。
犹豫再三他还是派人去了夏府,却被告知夏三小姐已经回府了,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却不想今晨一早夏浅薇竟是入了宫,恳请让她见一见之前在马场里曾有一面之缘的道长,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很简单,臣女这儿有两块相互吸引的磁石,将其中一块的粉末沾在了道长法器之内刻着天干地支的签牌上,另一种粉末则撒进了要献给太后的香囊之中。”
夏浅薇的脸上带着平静的浅笑,细细的解释着。
她从前还在云国的时候,山中常能挖到这种可以相互吸引亦或者相互排斥的神奇黑石,夏浅薇觉得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先前便在幽王的地牢里发现许多这种石头,她当即心生一计,让齐侍卫连夜给她送来了两块。
方才在花园里,她再三怂恿太后伸手在香囊里头搅动,石粉的磁力就沾在了她的手中。所以当太后再伸手进法器里抽签的时候,事先被夏浅薇做过手脚的签牌,就自动吸到了太后的掌心里,在外人看来,这是天意。
可只有夏浅薇和太后知道,这是人为。
只见夏浅薇从袖中拿出了两块吸引住的小石头,慕元新奇的接过来一看,果真,将它们拉开之后,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将这两块小石头又牵引在了一起。
莫非夏浅薇方才解释过,恐怕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是神通之力!所以有了它们,她希望太后抽到什么样的签牌,指定哪个日子,都能办到!
慕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抬起头看向夏浅薇,眼神中除了钦佩还有一种别的东西在沉淀发酵。
要知道自己的皇祖母可是一贯不插手后宫之事的,可夏浅薇却能如此自然而然的让她打破自己多年来的行事原则,还没有落下任何把柄。
“夏三小姐实在是聪慧过人。”
“殿下过奖。”
然而慕元很快收敛了神色,往前跨了一步,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那么夏三小姐可有受伤?”
他觉得以夏浅薇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与庄妃作对,还让对方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慕元已然联想到了她昨天口中所说的邀约,恐怕与他的四皇弟不无关系。
夏浅薇目光一闪,只是回以轻轻一笑,便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慕昭竟是一脸凝重的从远处而来,看着他的脸色,慕元心中一动。
“看来太子与六殿下有要事相商,臣女先行告退。”
夏浅薇眼力过人,一下子便知出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慕元并没有阻止她,待这少女缓缓离开之后,慕昭才沉声开了口,“皇兄,方才镇国府来了信,本是要送到皇兄手里,可被臣弟拦下来了。”
当时慕元与夏浅薇还在太后的行宫之中,与贞妃停留在不远处的慕昭生怕坏了他们的事情,才代慕元收下,只是那名送信的武将脸色异常严肃,让他觉得事情不简单。
慕元轻轻挑了挑眉,接过信件一看,慕昭分明察觉到他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皇兄?”
“有人以我的名义,资助镇**药草与粮食。”
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慕元一看便知慕昭没有意识到其中利害,“近年来国内灾害连连,父皇已经减免了两年赋税,以至于国库越发空虚,因此拨到军中的饷银也减了数成,以我个人的名义资助镇**,你当镇国将军会如何以为?”
慕昭轻皱着眉头,镇国将军自然会以为,皇兄是向他示好……
如今几位皇子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表面上都以太子慕元马首是瞻,实际上暗中角逐得利害,慕昭先前便提议过,要尽早拉拢镇国府,可自家皇兄却一直没有动作。
如今有人帮他做了,不是应该收了这个顺水人情?
“这个人,看似在帮我,实际上却让镇国将军对我心生了不满,所以,信中所言他已经拒绝了这个资助。”
慕元紧紧握着手中的信件,是的,他确实希望得到镇国将军的认可,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
首先,父皇减少镇**的军饷开支,就已经有了削弱镇国将军权力的意味,以太子的名义提供他们草药与粮食,岂不是让父皇以为他忤逆圣意,起了对抗之心?
再者,先前冷玉寒陷入困境,他还来不及出手,镇国府就已经另寻了出路。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镇国将军只会以为他毫无诚意虚伪至极。
最后,只怕镇国将军已经察觉到了父皇的心思,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受这所谓的资助,传到父皇耳中,定会越发怀疑他的忠心,镇国将军已然觉得这是太子有意为之,为了破坏君臣之间的信任,其心可诛!
所以这封信中,镇国将军的措辞可是毫不客气,话里话外都是要太子莫要再动此等不善的心思。
可事实上,确实不是慕元做的。
此时这如柳树一般温雅的男子幽幽的苦笑了一下,“究竟是谁这般好心,想助我一臂之力?”
慕昭细细的品味着慕元方才的话,越想越心惊,“皇兄,这可是笔不少的银子。”
有人耗费这么多的财力,就为了破坏镇国府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银子?
慕元的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了一张和善的面容,是他?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女儿心思
春日的第一抹嫩芽缓缓抽杆而出,冰雪初融的京都点缀着一片片欲放的生机,清脆的鸟鸣声在窗外响起,温暖的阳光洒进这间干净整洁的屋子,榻上的男子蝶翼般的睫毛微动,长舒了口气坐起了身子。
那修长的左腿轻轻落了地,夏故新双手撑着身子,表情竟有种说不出的神圣。
伴随着他多年的刺痛在这一瞬间竟如梦境中的云雾一般消散得一干二净,这张儒雅俊秀的面庞露出了堪比春风的笑容。
那丈青色的身影缓缓穿梭于将军府的花园之中,惹来一道道惊奇的视线。
却不想拐角处,一股清甜的气息扑鼻而来,那娇小的人儿毫无预警的与他撞了个满怀。
“刘小姐?!”夏故新歉意的急忙伸手去扶,刘沁儿稳住了身形抬眼一看,小脸当即一红,“夏、夏大少爷?”
夏故新的目光落在她湿润的眼角,以及那白皙的小脸上还未彻底褪去的红色掌印,他眉头不由得一蹙,随后有礼的退后了一步,温柔的赔罪道,“抱歉,是故新莽撞,刘小姐可有受伤?”
“不,不是的,是沁儿的错……”刘沁儿慌张的低下头,两只小手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夏故新佯装没有看见她面上的窘迫,“刘小姐可是来寻我三妹的?正巧,那便一道去吧。”
刘沁儿微微一怔,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已经迈开了步伐,见她没有跟上,行了几步便回过头,那包容的笑颜如同闪耀的朝露一般清新,瞬间就抚平了她内心深处那悲伤的委屈。
她怯生生的提起裙摆跟了上去,好似想到了什么,“夏大少爷,你的腿……”
话刚说出口,刘沁儿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可她分明注意到夏故新的行动已与常人无异,明明先前见他的时候……
只见身旁的男子缓缓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十分珍视的抚了抚,刘沁儿望着这张温暖无比的侧脸,只觉得他跟画中的谪仙一样好看。
“都是托了三妹的福。”夏故新没有详说,但刘沁儿分明能够感觉到,只怕又是一个很长很暖的故事。
然而当两人来到碧荷院内,如画迎上前来却是歉意的行了一礼,“小姐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商量着三日后及笄之礼的宾客名单,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刘小姐不妨在院里坐坐,喝口茶暖暖身子。”
刘沁儿的眼中难掩失望,她无奈又歉意的苦笑了下,“不,不必了,没有提前知会夏三小姐一声,本就是沁儿的错,既然如此……沁、沁儿还是回府,改日再来拜访。”
不等如画挽留,那似有千万心事的女子缓缓转身离去,夏故新望着刘沁儿孤单凄凉的背影,眸色微动之后便跟了上去。
刘沁儿走得异常缓慢,她只觉得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回府?不,她是与二姐争吵之后一气之下跑出府的,随后才发现自己竟是连一个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不知不觉竟是来到了夏府。
也好,幸而没有见到三小姐的面儿,若让她知道自己是来吐苦水的,说不定会觉得她是个麻烦无能之人。
只是,眼下自己究竟该去往何处?
“刘小姐请留步!”身后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刘沁儿立刻停下了脚步,惊喜的回过头去。
只见阳光之下,那抹如翠竹一般的身影带着一丝担忧的神情小跑而来,他的面上满是柔和的笑容,一股清新的草药香伴随着清风而来。
夏故新很快在呆愣的刘沁儿面前站定,随后有些犹豫的拿出了一卷画轴。
“前阵子刘小姐的及笄之礼,故新还在休养之中,因此未能赴约,这副画……是故新所作,倘若刘小姐不嫌弃,还望收下,便当是迟来的贺礼可好?”
他的声音像极了山中的沁人心脾的清泉,瞬间流入了她苦涩的心间,刘沁儿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了夏故新的画轴,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她下意识的想要抽开上面的绳结,却不想夏故新略显紧张的开口制止了她,“还是回府之后再拆吧,此等拙作,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眼前的男子面上似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份礼物是他临时准备的,刘小姐好不容易来府中一趟,却见不到自家三妹,总不好就这样让客人空手而归。
“怎、怎么会呢,夏大少爷才华横溢,这幅画定是旷世之作!”刘沁儿的眼中晶亮无比,她高兴的往前跨了一步,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他。
夏故新微微一愣,旷世之作?这样的称赞,他可是自认为担待不起。
只见他沉默了片刻,随后轻柔的开了口,“刘小姐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若故新帮得上忙,但说无妨。”
听及此处,刘沁儿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她望着夏故新那对温柔至极的眼眸,原本极力掩藏的悲伤竟如同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再也抑制不住。
她眼眶又是一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来,“沁儿没,没什么事情……”
这声音越说越小,连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捧着画轴的手有些轻轻的颤抖。
“真的吗?”眼前的少女如同战战兢兢的幼鸟一般,让夏故新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怜惜。
这真真实实的关心让刘沁儿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过去的种种,她好像从来没有从自己的亲人身上感受到这样的爱护,父亲和母亲从小只在意她的学业女红,除此之外不曾问过她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只要按着他们的意思去做每一件事,才是她活着的意义。
吧嗒。
豆大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清脆又响亮的哭声突然从这瘦瘦小小的身子内爆发出来。
夏故新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惹得刘沁儿如此伤心,这男子当即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从自己的怀中找出了一块帕子递了过去,慌张的四下张望着,幸好这个时辰府中的下人多半在打扫各自的庭院,否则还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误会。
夏故新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他俯下身带着一副请求的语气,“正巧今日,故新打算出府去挑选送给三妹的生辰之礼,若刘小姐不嫌弃,能否随故新一起?”
话及此处,刘沁儿竟真的渐渐停止了哭泣,她哽咽的抬起眼,夏故新抿了抿唇,又补了句,“同为女儿家,想必刘小姐定能给故新一个好的建议,若不方便……”
“好,那就一起!”却不想,眼前的少女竟立刻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那双颊红扑扑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清风微拂,两人之间弥漫开一股别样的氛围,殊不知这一幕早已落到暗处某双幽深的眼眸之中……
第二百四十章 幽王请邀
是夜,云泉院内亮着一盏烛台,昏黄的光线之下那张儒雅的面庞带着认真而专注的神情,正细细的摆弄着手中一截来之不易的小叶紫檀木。
“大哥?”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夏故新眸光一闪,立刻慌张的站起身,急忙将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夏浅薇此时已经站在了门外,看着他这幅窘迫的模样,立刻勾起了从前某些暖心的回忆。
果然每每疲乏之时,到这云泉院里看看这张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容,哪怕再烦躁不安的心情,也会瞬间被满满的平和填满。
“三妹,你怎么来了……”夏故新的目光似有几分心虚,夏浅薇好笑的缓缓靠近,意有所指的打趣道,“大哥今日可是跟沁儿上街了?让她白白来了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只见眼前的男子眸中一片清明,夏浅薇一眼便知,夏故新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心思,反倒是刘沁儿……
“听说沁儿还送了大哥谢礼?”她好似不经意的一提,夏故新慌忙解释着,“不,这是因为……”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刘小姐特地交代过千万不要让三妹担心,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当即又咽了回去。
夏浅薇一看他的脸色,便笑了笑,“既然是大哥与沁儿的秘密,浅薇就不打听了。”
“……”
他本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却发现眼前的少女脸色忽然一变,随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了门口。
“什么人?!”夏故新吓了一跳,一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便觉得此男子定不是什么好人,下意识的就把夏浅薇护在了身后。
他还没见过齐侍卫,此时浑身紧张得异常僵硬。
却不想,眼前的男子竟是露出了一脸惧怕的表情硬着头皮跨了进来,夏故新只听自己身后的少女不悦的开了口,“麻烦回禀王爷一声,臣女今夜疲乏得很,就不奉陪了。”
齐侍卫不由得苦笑出声,“夏三小姐发发慈悲,饶了属下一命,王爷说了,若今夜见不到您的人,属下就得提头去见。”
什么?!
夏故新的表情瞬间大变,难道又是那个幽王?没想到自己休养的这段时间,自家三妹竟被那危险的男子缠上了!
“不知是何要事,竟要一名闺阁女子夜行出府?王爷此举未免有欠妥当!”
此时夏浅薇已然轻叹了口气,夏故新一听,便知道她妥协了,紧张得回过头去,“三妹,幽王倘若要自己属下的人头,又与你何关?”
此话一出,夏浅薇分明看见齐侍卫的脸色瞬间黑了不少,她当时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夏故新僵硬的肩膀,浅浅笑道,“齐侍卫这些日子护我周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如此那便走一趟。”
门口的齐侍卫分明感觉到夏故新飞过来的眼刀,没想到这夏家大少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护起自家妹妹来还真有股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明明眼下最危险的是他,特别是最近,夏三小姐一有什么让王爷不顺心的事情,自己便有种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机感,好像王爷随时都会迁怒于他……
望着那已然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夏故新紧皱着眉头,越想越不安,怎么有种抢人的意味?
如此看来自家三妹受那幽王的胁迫已经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想到这,他袖中的手不由得一握,烛光之下那对深沉的眸子似有隐隐的怒火在跳动……
此时,幽王府里传来一阵清脆而响亮的啼哭声。
“王爷,夏三小姐带到!”齐侍卫冒着一头冷汗跨了进来,而那棋桌旁的男子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直到夏浅薇一副懒懒的模样出现在慕珑渊的面前,齐侍卫才感受到那股杀气散尽,他当即擦了擦汗便退了出去。
“你这丫头,不管孩子死活了?”
只见眼前俊美无双的男子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抱着怀中的婴孩立刻就靠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塞进了夏浅薇的手里。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沐浴过后的淡淡清香,那一头湿润的发丝还未清爽,白皙得有些冰冷的肤色在月光下如陶瓷般细滑,自带朦胧光晕,那一身说不出的美感竟比女子还要惊艳。
夏浅薇轻轻挑了挑眉,很快从这张异常惑人的美貌中收回神,原本躁动不安的婴孩过了她的手竟很快安静了下来,慕珑渊望着那张渐渐平静的小脸,忍不住冷笑道,“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王爷多虑了,一月睡二月哭,府中的乳娘应该知道这是正常之象。”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丝毫不肯听她的解释,“若非戴夫人身子虚,本王早就杀了那几个没用的家伙!既然他不哭了,你,过来下几局。”
夏浅薇的眼底划过一抹幽光,突然明白这位因为养伤而无聊到极致的幽王殿下,不过是以孩子哭闹为由把她骗来,不过就想让自己陪他消遣解闷而已。
以慕珑渊的性子,府中的乳娘定是整个京都数一数二的,不可能连新生儿的习性都不懂……夏浅薇突然有些同情自己怀中的婴孩。
“若王爷实在找不到对手,臣女抽空便是了,这孩子还是交给乳娘照顾为好。”
“……你可是比老皇帝还难请。”
此时慕珑渊竟不再掩饰,说来也怪,跟夏浅薇对弈的这些日子,明明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还是有种与跟冷玉寒对弈时截然不同的乐趣。
并且,这丫头的棋技进步得异常神速,有时候自己疏忽大意,竟真的让她占得了先机。
夏浅薇看着慕珑渊一副心情瞬间变得极好的模样,她突然有个不厚道的念头,不知何时金国的几位皇子才能得手?恐怕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真正从这位幽王的贼船上下来。
此时慕珑渊看向对面那张未施粉黛却依旧精致动人的面庞,他幽幽挑了挑眉,“在想本王什么时候命丧黄泉?”
“……臣女不敢。”有这么明显吗?她自认为遇事皆是宠辱不惊,怎的总被眼前这人看穿?
“不敢最好。”慕珑渊的语气当即冷了几分,他的眼中忽而划过一抹流光,薄唇微微一勾,“本王听说,夏老夫人正四处下帖,打算为她最疼爱的孙女行及笄之礼,只是本王至今还未收到,莫非是打算明日送来?”
他的意思是,明日送还来得及。
夏浅薇分明察觉到这名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图,她眼底不由得一沉,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排斥,“王爷重伤未愈,实在不必勉强。”
“本王救你的时候都不怕勉强,不过是凑个热闹,这伤也好得快。”
“……”他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