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有事相求
嫪毐回到了侯府中,刘元果然还在耐心地等着他。
简单地跟刘元说了一下赵姬的想法之后,嫪毐迅速地拿出笔墨,写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写给嫪毐的父亲余图的,信中的语气极为迫切,催促余图马上发兵,毕竟现在的义渠领地距离大秦的边境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另一封,是写给咸阳宫中,一个叫做久安的太监的。
久安是华阳宫的总管,年级已过半百,在咸阳宫中颇具威望。嫪毐在担任太后赵姬的寝宫总管之时,与久安私交甚好。
两个多月之前,在定下劫持咸阳宫的计划之后,嫪毐便向久安飞鸽传书,称担心吕不韦在嬴政行冠礼之时举行兵变,打算暗中进宫勤王。
不久,嫪毐便收到了久安的回信,信中,久安称自当竭尽全力支持嫪毐。
嫪毐大喜之下又写了回信,并命送信的使者献上了不少的银两。
而这段时间,嫪毐与久安也一直有着书信上的交流。
这一次,嫪毐向久安表明,不日可能就会偷偷潜入咸阳,保卫宫室,严防吕不韦逼宫。
写好了两封书信之后,嫪毐又交给刘元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分别交给两名心腹,命其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书信亲手交到收信人的手中。
两个亲信领命而去,嫪毐又与刘元商议了一番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往长信军营。
拓跋海早已下达了军令,所有军士正在收拾行装,并且换上了百姓的衣服。
中军帐中,嫪毐将拓跋海等几个心腹集中在了一处。
“怎么样,都布置下去了吗?”嫪毐问道。
“回侯爷,都已经安排妥当。”拓跋海拱手道,“将士们一听要去咸阳勤王,全都士气十足。”
“嗯,很好。”嫪毐满意地点点头,“记住,一直到咸阳,哪怕成了事之后,也要一直这样说辞,明白吗?”
“属下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事成之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本侯自然少不了你们。”嫪毐十分恳切地说道。
“谢侯爷。”
“好,那明日便分头行动,分为三支,在栎阳集合。”嫪毐说道。
“是。”
确定了将官的布置状况后,嫪毐又亲自在军营中巡视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自己府中所供养的那些门客,嫪毐并未太在意,因为特别出众的一些人,嫪毐已经收为己用。
没什么大才或者作为不大的,在这个紧要关头,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次日,嫪毐亲率五千甲士,大张旗鼓地从东城门出发,为的,是做样子给太后看。
又过了三天,嫪毐便到达了栎阳。
栎阳,亦曾是大秦的国都,商君卫鞅变法就在此地,后来兴建了咸阳之后,大秦才迁了都城。但诸多的老世族都留于栎阳。
随同嫪毐的五千甲士,又是摇身一变,装扮成了寻常百姓。
又用了不到半日,八万将士已在栎阳集结完毕。
这时,前方传来消息,秦王的行军速度并不是很快,距离栎阳,尚有一百五十里的距离,还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这里。
嫪毐也没闲着,安顿好了所有的军士之后,带着拓跋海来到一处老宅的门口。
这处老宅,是城中的老世族孟家的族
长孟林的府邸,嫪毐与孟林私交不错,之前还托孟林帮着采买过兵器。
通传了之后,孟府的管家颇为热情地出来迎接,将嫪毐主仆让进府内。
“哈哈哈,是什么风把侯爷吹到孟府来了。”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从屏风的后面,走出一个男子,大约四十多岁,肥头大耳,身宽体胖,似乎从来不曾从事劳作。
这个胖男人,正是孟家的族长,孟林。
“呵呵,多日不见,孟兄依旧春光满面啊。”嫪毐回礼道。
“彼此彼此,侯爷请上座。”孟林客气地让了座。
“孟兄请。”嫪毐客套了一句,坐到了孟林的对面。
孟林命管家敬了茶,然后说道:“能让侯爷亲身而至,莫非是栎阳出了什么要紧事?”
“呵呵,此事虽说机密,可也不必瞒着孟兄。”接着,嫪毐将去咸阳勤王,护卫王宫的那套说辞对着孟林又说了一遍。
孟林听后,诧异地问道:“难道,吕相邦他真有反心?”
嫪毐冷哼了一声,道:“当然!那吕府内门客众多,想要探听些虚实,定然不难,难道孟兄也相信,那吕不韦会甘心拱手让权,一切名利付之东流?”
的确,换做了是谁,谁都不一定会甘心。
孟林的嘴角有些抽搐,带动着他脸上的赘肉,倒是颇为滑稽。
成蟜兵变的风波刚过去没多久,难道又要变天了?
沉默了片刻,孟林才说道:“不管这事情会不会发生,小心点自然最好,若是吕不韦没有动静,咱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不错。”嫪毐微微笑道,“本侯也是这么觉得,这才奉了太后的旨意,前往咸阳,保卫王宫。”
说罢,嫪毐从怀中拿出了一副金黄色的锦缎,小心地递给孟林。
孟林展开来看,不禁眉梢跳动,眼睛也瞪圆了数分。
这是太后赵姬所颁布的旨令,下面,还明晃晃的盖着太后的印玺。
孟林刚要起身参拜,却被嫪毐一把拉住。
“孟兄,此事隐秘,无需拜礼。”嫪毐压低了声音,说道。
孟林点了点头,将旨令递还给嫪毐,说道:“既然是隐秘,那侯爷又为何要告知在下?”
“呵呵。”嫪毐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对孟兄有事相求。”
孟林摆了摆手,也同样笑道:“侯爷可是高看孟某了,孟某只是个小人物,登不得大雅之堂,这宫廷中的事,不知晓也罢。”
“孟兄误会了。”嫪毐说道,“这宫廷中的事情,自然是由本侯亲自解决,至于栎阳这里……”
“怎么样?”孟林略有些忐忑的说道。
“这里,只需孟兄找上些合适的理由,让王上在栎阳多住上个三五日,可否?”嫪毐用求助的语气说道。
孟林不明所以道:“这是为何?”
嫪毐当然早已想好了说辞:“实不相瞒,本侯在带人马赶到咸阳的时候,需要一些时间暗中准备一番,而若是还未等准备就绪,王上便在雍城已经行起冠礼,那吕不韦若是起事的话,本侯定然会措手不及。所以,想办法拖延王上几日,本侯也就自然可以有时间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孟林有些狐疑地问道:“此事,为何不直接告明王上?”
嫪毐苦笑着轻叹了一声:“只怕若是明着告诉了王上,吕不韦那
边,或许就会有所察觉,那样一来,后果难料啊。”
孟林低下头,短暂思索了一下,终于点头说道:“也好,为了便于侯爷暗中行事,孟某便想些法子多留王上两日,至于王上怎么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孟兄尽力便好。”嫪毐笑着从怀中又拿出一个锦袋,递向孟林道,“这是太后的一点心意,请孟兄笑纳。”
孟林当然不肯要,然而却盛情难却,也只好收下,但却并没有打开来看,不过摸其形状,应该是一块价值不斐的玉饰。
“呵呵,有孟兄相助,本侯便也放心了。”嫪毐站起身来,说道,“时间紧迫,不宜久留,本侯告辞。”
孟林急声说道:“侯爷且慢。”
嫪毐转回身道:“孟兄还有何事?”
“听闻栎阳城内无故多了许多异地的百姓,想必,那些应该是侯爷的人吧。”孟林问道。
“嗯,不错,是本侯带来的。”嫪毐说道。
孟林拱手道:“还望侯爷手下的军士,不要惊扰了城中的百姓。”
“孟兄放心,修整完毕后,本侯自会带他们连夜出发。”说罢,嫪毐带着拓跋海扬长而去。
待嫪毐走远了,孟林转过头看向管家,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管家琢磨了一阵,说道:“怪,有些怪,但怪在哪里,吾也说不上来。”
“果然,你也觉得事有蹊跷。”孟林说道。
“那老爷,真的要按他说的去做?”管家问道。
孟林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吾与这嫪毐素有往来,但也只是生意上的关系,况且,若是他伪造了信物,那所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咱们犯不上跟着一起跟他趟这滩浑水。”
言语间,似乎孟林已经有了打算。
嫪毐与拓跋海出了孟府,专挑路窄人稀的小路返回城外的临时营地。
“侯爷,你觉得孟林,他真的会想办法拖住嬴政吗?”拓跋海低声问道。
嫪毐并没有放缓脚步,看了看拓跋海,说道:“你觉得呢?”
“吾觉得,未必。”拓跋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呵呵。”嫪毐似是自嘲一般轻笑道,“本侯也是这么觉得。”
“啊?”拓跋海不解,为什么嫪毐明知孟林不会帮忙,还要去求助于他。
嫪毐解释道:“咱们的军士虽然都已经乔装为百姓,可是人数毕竟太多,又在栎阳城内采买了不少的粮饷,想不被人察觉可是太难了,与其叫人猜疑,还不如直接将缘由说出来,也免得咱们前脚刚走,嬴政后脚就派追兵赶上咱们。”
“还是侯爷想得周全。”拓跋海终于明白嫪毐的用意,接着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嫪毐略微思忖后说道:“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你带着半数的人马,在北城门外集结,然后顺着北方的线路行进;本侯带着剩下的人,在南城门外集结,然后顺着渭水一直向东行进。三日后,咱们在咸阳西门外二十里处集合。”
“好!末将这便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出发。”拓跋海说道。
“不。”嫪毐果断地说道。
拓跋海刚刚转动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嫪毐看向东面,阴测测地说道:“让弟兄们今晚不要休息了,趁着夜色,绕过嬴政的大营,即刻出发!”
第181章 怎么会这样
又过了两日,嬴政的大军终于来到栎阳城外。
初春的温暖,让人感到惬意舒适。
冰雪融化,让大地得到最畅快的滋养。
可是,大地是滋养了,对于行军来讲,却十分不便。
军士们尽量都挤在官道上向前行进,防止野地之中泥足被深陷。
栎阳城外,老世族们已经齐刷刷地站在一起等候着秦王的驾临。
按照廷制,这些老世族的人是需要随同嬴政一起前往雍城,陪同君王执行冠礼仪式的。此等大事,没有人敢怠慢。
嬴政下了车驾,众人齐齐拜倒。
嬴政抬手说道:“众卿免礼。”
老世族的人以及其他官役纷纷起身。
老世族,以孟家,西家,白家为首,而三家之中,又以孟家为尊,所以孟家的族长孟林,自然是众人的旗帜性人物。
孟林向前两步,拱手道:“吾等率领众子弟,恭迎王上。”
“呵呵,不用客套。”嬴政笑道。
“外面寒冷,还请王上去往舍下歇息片刻。”孟林说道。
“嗯,走吧。”嬴政挥了挥手,后面的蒙武,蒙毅等人跟了上来。
到了孟府,孟林命管家摆上上好的酒菜,为秦王接风。
酒宴间,大家谈论的,也都是秦王行冠礼方面的政事。
宴席过后,孟林的书房内,孟家的族长孟林,西家的族长西廷,白家的族长白浪,围坐在嬴政身侧。
“王上,有一事,吾等想知晓具体的实情。”孟林说道。
见孟林的态度极为认真,嬴政自然不敢怠慢:“孟族长是指何事?”
孟林看了看西廷和白浪两人,然后缓缓说道:“敢问王上,吕相邦他……是否真的有举兵叛乱之嫌?”
嬴政眉头一紧,心情顿时沉落了下来。
因为太后产子的事,嬴政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吕不韦。
“吕相邦,叛乱?”嬴政的声音颇为低沉,“这一点,寡人的确怀疑过他,也巴不得他现在就举事,但确实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吕不韦有谋逆之举。”
三个族长听出了这话头有些不对。
“难道吕相他哪里惹恼了王上?”西廷问道。
嬴政轻吐了口气,说道:“这件事,你们以后或许会知道,不过现在,还是不要问的好。”
三位族长都看的明白,以现在嬴政对吕不韦的态度而言,若是吕不韦真的有谋逆的心思,想必秦王早就对他动手了。
“那这么说来,吕相是没有谋反的意图了?”白浪说道。
“奇怪,既然王上身在咸阳都没有抓到吕相的蛛丝马迹,那身在雍城的太后,又是如何知道吕相的心思,难道只是猜测?”孟林似是自言自语道。
“太后?”嬴政疑惑道,“这跟太后又有什么关系。”
“王上,事情是这样……”孟林没有隐瞒,将两天前嫪毐找到他,并对他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将给嬴政听。
让三个族长意想不到的是,嬴政不但面无忧色,反而喜上眉梢:“真的?你是说嫪毐已经离开栎阳,绕道前往了咸阳?”
“千真万确,王上。”说话间,孟林依旧观察着嬴政的反应。
“这就好,这就好。”嬴政高兴地说道,“怕就怕他不去。”
闻听此言,三位族长更是一头雾水。
嬴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他离开了雍城,那么母后她就安全了。”
接着,嬴政将嫪毐的真实身份和意图说给众族长听。
三位族长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孟林,直接起身,拜伏在地,沉声说道:“王上恕罪,在下不知那嫪毐如此狼子野心,还利用关系,帮他购置过军械和战马。”
嬴政听后,却是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缓缓说道:“孟族长请起,所谓不知者无罪,想必你当时也只是以为自己在为庙堂解忧而已,不过,你若心中有愧,此次雍城之行,便由你来根除嫪毐的党羽,如何?”
孟林起身应道:“王上既然并不怪罪,那这将功折罪的机会,孟某定然要把握住了,在之前帮嫪毐购置军械时,其交接的名册,在下尚有留存,想必定能将其党羽连根拔起。”
对于嬴政来讲,这是个意外的收获。
“哈哈哈,好!”嬴政大笑道,“看来寡人还真是找对了人。”
“惭愧,惭愧。”孟林拱手道。
“对了,你刚才是说,嫪毐前来找你,是求你尽量拖住寡人几天,以便他有充足的时间对付吕不韦?”嬴政问道。
“正是。”孟林说道。
“哼!”嬴政冷声道,“他要对付的,哪里是什么吕不韦,分明是寡人的内宫!”
“不错。”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蒙武这时说道,“他要在栎阳拖住王上,摆明了是想给自己多争取些时间,然后劫持后宫,与王上谈判,最终的目的,便是等待义渠等部落的联军赶来。”
“哈哈哈……”嬴政突然大笑起来,“只不过,他的这些如意算盘,早就在咱们的意料之中了。”
“是啊,昨日咱们还收到了华阳宫总管久安派人送来的书信,说嫪毐又给他写来书信,里面说嫪毐让他准备好,随时支开禁卫军,并敞开后宫的宫门。”蒙毅说道。
白浪瞪大了眼睛,喃喃说道:“难道王上早就在利用久安,来钓他这条大鱼?”
嬴政笑了笑,说道:“说早也不早,仅在两个月之前而已。”
众人见嬴政的情绪好转了起来,于是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嬴政在栎阳修整了一晚,次日,又率领大军踏上了去往雍城的官道。
而队伍中,则多了近十个家族,都是栎阳老世族的人。
三日后,嬴政终于走进了蕲年宫。
“儿臣向母后请安。”嬴政施礼道。
赵姬笑了笑,说道:“政儿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嬴政走上前去,坐到了赵姬的身侧。
“母后听说,胡羽也生了个王子,她们怎么样,还好吗?”赵姬真切地关问道。
“托母后的福,她们母子安好。”嬴政面色平和地说道,“来之前,寡人刚刚为胡亥办了满月。”
“呵呵,那就好。”赵姬问道,“孩子长得像谁,是不是也像胡羽一样淘气?”
“这孩子刚满月,哪能看得出淘不淘气。”嬴政说道,“不过看他的眉宇间,与母后倒是十分相似。”
“真的?”赵姬的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根。
“嗯,胡羽也说,孩子像极了母后。”嬴政说道。
“好了,你就别哄母后开心了,就像你说的,孩子那么小,怎么看得出像谁。”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赵姬还是心中开怀。
“呵呵,那等寡人行了冠礼之后,带着母后回了咸阳,母后不就能看见,胡亥到底像是不像了。”嬴政笑了笑,说道。
提到冠礼之事,赵姬不禁问道:“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怎么提前半月就出来了?”
只见嬴政的面色突然变换,板起了面孔说道:“寡人得以将时日提前,还不是拜
你的长信侯嫪毐所赐。”
赵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政儿,你,你这是何意?”
嬴政冷哼了一声说道:“寡人是何意,难道母后不知吗?想必嫪毐已经假借巡视城防为由,离开雍城数日了吧?”
赵姬呆在了那里,隔了半晌,才怔然问道:“他去为你巡视城防,难道有何不妥吗?”
“为寡人?”嬴政的语气越发冰冷,“恐怕他只有对你,才这么说吧。”
赵姬被嬴政说的越来越糊涂,急问道:“政儿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嬴政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母后啊母后,直到现在,你还被蒙在鼓里,好,现在寡人就将整个事情的始末说给你听,不过,母后的心里可要有所准备,有些事实,恐怕是母后一时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赵姬的心中早有了预感,勉强稳住了心神道:“你说吧。”
嬴政站起身,运用起了李斯的方法,说道:“母后可知,那嫪毐究竟是何身份?”
“他?不过是一个出身市井的义渠小子而已。”赵姬答道。
“非也。”嬴政摇了摇头,说道,“想当年,宣太后设计吞并了义渠,而一部分义渠人因为不甘心就此臣服而向西迁移,这嫪毐,便是现任义渠遗部首领余图之子。”
“什么?”赵姬的脸上满是惊骇,显然的确不知此事。
“而那余图,当年倾其所有,将嫪毐送进咸阳,让其向上攀爬,最终的目的,便是趁机起事,使义渠复国。”嬴政停顿了一下,说道,“而依照嫪毐的野心来看,其最后的目标,还不仅如此。”
赵姬已经说不话来,嘴巴又张大了数分。
“这数年来,嫪毐想尽各种办法向上攀爬,终于,让他借助了你的势力,成为了长信侯,其手中也有了兵权。”嬴政的语速仍旧不快,“而现在,有了一定势力的嫪毐,害怕寡人有了王权之后对他下手,已经联络了义渠遗部,打算内外夹击大秦。”
呆了半晌,赵姬的目光才总算恢复了些焦距,出声问道:“王上知道的如此详细,难道早就对嫪毐有所怀疑,并且也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不错。”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自从上次来雍城拜见母后,寡人便发现了一些端倪,然后开始调查,如今,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
“怎么会这样……”赵姬的眼中闪现出迷离的泪花,“是母后轻信了他……”
嬴政看着母亲在自己的眼前哭泣,内心也柔软了下来,向赵姬靠近了一些,语气也不再那么生硬:“好了母后,你也不要太难过,你毕竟也是受害者,不过,寡人不会再让他伤害你分毫。”
赵姬轻轻点了点头,难过之余忽然想到了什么:“政儿,既然他没有为你去巡视城防,那会去了哪里,会不会对咱们造成威胁?”
嬴政阴沉着脸,说道:“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从栎阳绕开了寡人,然后前往咸阳,目的,便是劫持王宫,绑架后宫之人,以逼迫寡人就范。”
“啊?”赵姬大惊失色,“这,这可怎么办?”
“母后放心。”嬴政信心满满地说道,“寡人已经布置好了口袋,正等着那贼人往里钻呢。”
“好,等抓住了他,本宫倒是要好好审审他。”赵姬咬着嘴角说道。
却不料嬴政背过身去,阴冷地说道:“寡人还想请问母后,这大贼人是定然跑不掉了,那小贼人呢?”
赵姬顿时面如土色,双腿一软,栽倒在椅子上。
第182章 铁证如山
先不说嫪毐是否真的会谋逆,单是与太后私通这一罪名,嫪毐就必死无疑,何况还让太后剩下了一个孩子,这简直就是罪无可赦,该当千刀万剐。
赵姬不是没有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否则之前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只不过在真的面对这一刻的时候,又觉得现实竟然如此残酷,而自己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糗事就这样无情地被身为秦王的儿子揭穿。
从此,自己的颜面何在,王室的颜面何在?
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那几个月大的飞儿,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又何来的罪孽?
赵姬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之后,平缓地说道:“王上,你都知道了?”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身来,徐徐说道:“寡人已经将所有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又怎么会遗漏了此事。不过,寡人不怪母后。”
嬴政的眼神极为真诚,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极力地安抚着自己的母亲。
“政儿,你……真的不怪母后?”
嬴政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罪恶的根源在于嫪毐,既然他预谋混进王宫,便会用各种手段达到他的目的,更何况,想当年,宣太后便是利用此种手段吞并了义渠,而嫪毐,更像是在用同样的手段向咱们报复。母后只是一时被迷惑了心神,从而被嫪毐所利用,所以,寡人不怪母后,日后还要守护在母后身边,将母后彻彻底底地保护起来,再不让母后受到别人的伤害。”
听闻此言,赵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和泪水,一头扎进嬴政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一直以来,赵姬给人的感觉都是颇为强势,但殊不知,赵姬的内心,其实十分的柔弱,否则,又怎么在嬴政年少的时候,找到嫪毐作为自己精神上的依托。
这一刻,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对于做下错事的自己,他不但没有过多的谴责,反而体现的,是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这让赵姬更觉得愧疚不已,内心满是自责。
一时之间,所有的委屈与后悔都似江河决堤一般倾泻而出,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要将所有不美好的往事尽数摧灭。
嬴政一时间却不知所措地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似乎是哭得累了,赵姬的声音一点点地弱了下来,慢慢地,只剩下抽泣的声音。
嬴政刚要出声安抚一下,却见赵姬离开了嬴政的肩头,红肿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嬴政,有气无力地说道:“王上,千错万错都是母后的错,你能否放过那孩儿,他是无辜的,他可是你的弟弟啊!”
问题始终是问题,即使再不想面对,也终究需要解决。
“不行。”嬴政生冷地说道。
“政儿!”赵姬抓住了嬴政的一只胳膊,“政儿你不要这么绝情,你就放他一马吧,算母后求你,算是母后求你了……”
还未等说完,赵姬又是泣不成声。
任何一位母亲,都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子女受到任何责罚,更何况,错的还是自己。
“母后!”嬴政拉长了声音呼道,“母后你冷静点,听寡人说。”
赵姬这才停下拉拽嬴政胳膊的动作,但却并没有松开手。
嬴政长叹了一声,说道:“母后,你想一想,这件事情,可不是咱们私下的事情,它还关乎到国体,关乎到朝政,更关乎到王室的颜面,只怕是寡人依了母后,而那些老世族们也未必答应。”
赵姬终于冷静了下来,仔细地思索着嬴政的话,紧抓着嬴政的双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的确,嬴政说的不无道理,这绝非一家子关起门来,能够解决的事。
“王上,能不能尽量,将此事掩藏起来?”赵姬擦了擦自己的泪痕,问道。
嬴政又是摇了摇头,说道:“只怕寡人能,嫪毐却不能,他现在巴不得抓着寡人的把柄不放,若不是寡人一心来雍城解救母后,恐怕母后现在已经成为他的最佳人质了。”
赵姬听后,额头上又冒出几滴冷汗,混杂着眼角的泪水,给人的感觉,像是刚刚被雨水淋过。
“那王上,你的意思,又该如何?”赵姬语气松软,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心中的压力了。
“常言道,斩草需要除根!”嬴政的态度,似乎颇为坚决。
“不可!”赵姬失声道。
“母后先别急,听寡人把话说完。”嬴政说道,“寡人既然已经说了,日后要善待母后,就定然不能让母后伤心欲绝。”
赵姬这才再一次安静下来,但泪眼依旧朦胧。
嬴政正了正身姿,这才说道:“若是这婴孩不死,不足以平众怒,但是,又有谁真正的见过这个婴孩是什么样子呢?”
赵姬顿时明白了嬴政的用意:“王上是说,咱们可以偷梁换柱,用其他的婴孩顶替?”
嬴政长叹了一声,道:“母后的婴孩是一条性命,难道百姓家的婴孩就不是一条性命?咱们即便是用此计,也要找已经夭折的婴孩来顶替。”
赵姬很用力的点点头:“这是应当,王上你接着说。”
嬴政继续说道:“若是留得他的性命可以,不过,母后要答应寡人一件事情。”
“是何事,你尽管说。”赵姬显得仍很急切。
“母后,寡人的条件是,将你与嫪毐的婴孩送走,最好是远离秦国,你们再不可相见。”嬴政肃然说道,“就当作,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间。”
赵姬瞬间呆住了,久久无言。
到底是保飞儿的性命重要,还是母子团聚重要,想必谁都会懂得怎么选择。
但是,想到飞儿以后会孤苦伶仃,赵姬的心肝就像拧紧在了一起,痛楚万分。
不过,即便再难以割舍,自己似乎也没得选,赵姬明白,嬴政这么做,其实是在保护飞儿。
“好吧。”不知过了多久,赵姬终于做出了对于自己来讲,最艰难的决定。
嬴政轻叹了口气,说道:“母后,你调整一下心绪,寡人带你去看看物证和人证。”
赵姬明白,嬴政之所以让自己看证据,便是要让她彻底看清嫪毐的真面目,也彻底斩断与嫪毐包括与飞儿的关系。
赵姬没有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清理心中的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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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年宫的议事大殿中,老世族的人站在一侧,蒙武、蒙毅带着朝中的近臣站在另一侧。在他们身后,刘元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不知等了多久,众臣子才等来了秦王和太后。
嬴政神色有些黯然,看不出什么表情,扶着太后走进了大殿。
而再看太后,面色有些憔悴,眉头微锁,似乎是心事重重。
众人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拜道:“拜见太后,拜见王上。”
将赵姬扶到了椅背上之后,嬴政高声道:“众卿平身。”
“谢王上。”众臣应道。
嬴政向前走了几步,依旧高声说道:“众卿辛苦,帮助寡人揭穿了嫪毐的真面目,同时保护了太后的安全,寡人在此谢过诸位。”
众臣没有出声,但
都是拱手回礼。
“如今,为了向庙堂证明长信侯嫪毐的谋逆行径,寡人特将长信侯府的师爷刘元带到了大殿之上,现在就让刘元供述嫪毐的一干罪行。”说罢,嬴政打了个手势。
蒙毅将刘元带至了大殿正中的位置。
刘元行了个环礼,说道:“在下刘元,是长信侯府的师爷,现愿将嫪毐结党营私,暗地扩军,勾结戎狄意图叛国等罪行公诸于众。”
接着刘元先从嫪毐的真实身份说起,如何迫使太后将其封侯,如何私自扩军并铸造了假的印玺和虎符,如何与义渠遗部约定里应外合,如何假借勤王之名前往咸阳劫持后宫等一系列的计划和举措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
在场的人,虽然大多知道了个大概,但却并不知晓其中的细节,所以多是惊讶万分中,夹带着气愤与忧虑。
而听得最为仔细的,还要属太后赵姬。
直到今日,直至今时,赵姬才真正地了解那个久居于她枕边的男人。
听嬴政所说,赵姬尚有半丝怀疑,但听完了刘元的供述,赵姬哪还能再有什么怀疑。
“刘元,你为何要背弃嫪毐,是否是嫪毐故意让你这么说,以误导寡人?”嬴政厉声道。
刘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说道:“回王上,在下本就忠心报国,只不过是搭错了船,只能听命于嫪毐,并未曾有过反心,况且,在下也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事情白白送了性命。”
“好!寡人信你所言,不过……”嬴政的声色依然冷峻,“你可能拿出什么凭证来,证明你所说的皆非虚言?”
“有!”刘元很干脆地说道,“在蒙将军那里。”
随之,蒙毅从一个近卫的手中接过一个很大的布袋,放到了刘元的身前。
刘元打开布袋,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放在地上。
只见地上摆的,大多是书简或者锦帛。
“王上,这里是嫪毐与义渠遗部以及咸阳宫的某位宦臣所往来的书信,还有向各地购置军械的契据,身为师爷,这些大多由在下经手,而在下,每次都是多誊抄出来一份。”
其实刘元的这些证据,嬴政早就在来之前就检查过了,其内容,的确是嫪毐的各类书信和契据。不过,嬴政还是要让刘元当众展示出来。
嬴政轻轻地挥了挥手,几名禁卫军将地上的书简和锦帛拾起,分发给在场的人进行传阅。
嬴政看了看门外,高声道:“将咱们带的东西拿过来。”
门外一声应喝,随之,又有几个禁卫抬进了两个不大的木箱。
嬴政走了过去,用手指着木箱说道:“这木箱,一个装的是孟林提供的,嫪毐购置军械的契据,另一个里面,是华阳宫的总管久安与嫪毐往来的书信。在寡人探查到一些端倪的时候,便暗中命赵高查看宫内所有往来的书信,然后又命久安故意与嫪毐通信,为的,就是想要将他引入咸阳宫!”
哗……!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刚才还颇显安静的大殿顿时沸沸扬扬。
有人咒骂嫪毐的居心叵测,有人感叹有惊无险,而更多的,是夸赞嬴政的心思缜密,洞察入微。
经过核对,刘元所提供东西与嬴政带来的极其吻合。
铁证当前,再无法让人产生半点怀疑。
嬴政拿着两卷锦帛走到赵姬的面前,淡淡地说道:“母后,核对一下吧,然后做出咱们的决议。”
赵姬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用略微颤抖的双手接过了这份铁证。
第183章 夜袭咸阳宫
咸阳城外,西北方向二十里处。
嫪毐的八万人马已经集结完毕。
不过军士们并没有换上军服,还是百姓的打扮,也没有搭起营帐,而是比较分散地在几处山坡中露营。
毕竟是暗地里行动,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地暴露在城防守军的视野之中。
天气虽然转暖,可夜里的温度还是很低,一个低矮的营帐内,嫪毐和拓跋海围在一个小火炉的旁边,正在往炉子里面放着木炭。
“侯爷,既然咱们两路已经汇合了,那什么时候进到城里面去?”拓跋海搓了搓手,问道。
嫪毐盯视着红色的火光,喃喃说道:“若是按时间推算,嬴政应该已经到达雍城了,但却不知,刘元与他周旋地怎么样了,若是刘元能多拖一些时日,咱们的时间还宽松些,若是……”
嫪毐没有往下说下去,他不愿想象对自己不利的局面。
“那不如咱们趁早占了咸阳,免得夜长梦多。”拓跋海直言道。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咱们来个先下手为强。”虽然早已下定了决心,但嫪毐似乎刚刚才将自己的最后一丝犹豫摒除。
“请侯爷下令。”拓跋海拱手道。
虽然是下达军令,但嫪毐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日一早,让将士们还是穿着百姓的衣服,将军械藏在马车的下面,然后用战马拉着马车,咱们分别假扮成运送货物的商队,从四个城门分头进入咸阳城。”
拓跋海点了点头之后,开口问道:“这进城想必不难,问题是进了城之后,咱们在哪里落脚。”
嫪毐想了想,说道:“这么多人,去哪里都不合适,幸好本侯在咸阳有几处老宅子,都是当年在王宫的时候置办下的,如今正好用上,余下的人,就各自找地方歇息歇息,等天黑以后,咱们就立刻动手。”
“好!那末将即刻去安排。”拓跋海起身便往帐外走去。
“等等。”嫪毐急声道。
拓跋海停下脚步,回身问道:“侯爷还有何事?”
“你去告诉董玉,让他先进城,然后想办法进入王宫,找到久安,向他打听清楚目前王宫的状况。”嫪毐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枚令牌,递给拓跋海,“这枚令牌,便可以见到久安。”
“末将遵命。”拓跋海接过令牌,小心地放进怀中,但这一次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在原地等着,看嫪毐还有没有什么指示。
“去吧。”嫪毐抬手示意道。
拓跋海这才转身出了帐门。
第二日一早,长信军的将士们按照嫪毐的指示,几个人一组,坐进一驾马车中,马车里面装的大多是一些粮食,下面藏着军械,大约二十辆车驾为一个车队,陆续向咸阳城内进发。
春季,本就有很多农户进城贩卖粮食,购买种子,所以城门口的守卫勘察地并不是很仔细,见车队的车上装的都是粮食,便放了行。
嫪毐也坐在一辆马车里,很轻松的就混进了城内。
进了城之后,嫪毐当起了车夫,带着自己的这一支队伍向一处老宅行去。
这一路上,嫪毐不停地四处张望,留心观察着四周的动向,却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发现。
到了老宅的门前,嫪毐跃下马车,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钥匙。
看见大门外锁的时候,嫪毐不禁苦笑地摇了摇头。
这锁头已经多年未用,锈迹斑斑了,还好锁孔没有锈死,不然的话,还不被人误以为这帮人是要入室抢劫?
打开了大门,随行的将士们先是进来打扫了一番,外面还有一部分人将马匹卸下来,赶
进了院子里。
这老宅不是很宽敞,放不下所有的车架,于是每个车架又留下两个人来看守,停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嫪毐没有停歇,带上几个近卫,向着下一处老宅走去。
就这样,嫪毐在咸阳城中的五处老宅,都挤满了自己的军士。
最后开启的这处老宅,离王宫最近,面积也比另外四处要大了许多,于是便成了嫪毐的临时指挥所。
厅事内,嫪毐又将几个亲信召集到了一块儿,几个人围着火盆,手中还都拿着一块羊骨,边吃边议事。
“这几日,就辛苦各位,不要饮酒了,等咱们打赢了这一仗,占了咸阳城,酒肉管够!”嫪毐擦了擦嘴上的油渍,说道。
“好!”几个心腹齐声道。
“侯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这句话,似乎成了拓跋海的口头语。
奇怪的是,嫪毐对这句话还颇为受用,似乎是可以显示自己的聪明睿智。
“下一步,咱们等董玉回来,探听了虚实之后再确定举事的时间。”嫪毐说道,“最好,是能与久安见上一面再做定夺。”
“那末将就先去打探董玉的消息。”拓跋海放下了手中的羊肉。
“别急,吃完再去。”嫪毐知道拓跋海是个急性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说不定,今晚咱们就会行动。”
“嗯!”拓跋海又拿起刚才那块羊肉,咬了一大口。
吃饱了之后,拓跋海找了匹马,向王宫的方向行去。
到了约定的地点,却并未见到董玉,想必是还没有回来。
拓跋海性子急,只等了一杯茶的功夫,便急得直跺脚,来来回回地在约定的地点转悠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只见远处走来两个人,一个是董玉,另一个,看衣着是太监的打扮,并且似乎还不是普通的太监。
拓跋海高兴地跳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原来,董玉领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久安。
拓跋海喜出望外,也没多问,按照嫪毐的吩咐,将董玉和久安带到了那处老宅之中。
嫪毐见久安亲自来了,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久安偷着来见他,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这说明久安完全可以信任,举事的成功概率又多了数分。
“久安兄,好久不见啊。”嫪毐问候道,“进来可安好?”
“哈哈。”久安笑道,“当初的嫪总管,如今成了长信侯,老夫若是哪天不得济,还要依仗兄弟你啊。”
久安今年五十二岁,是宫中的元老级人物,也是华阳夫人跟前的红人,不过,从来不参与政事,这大概也是久安的聪明之处。
“好说,好说。”嫪毐应承道,“这次,咱们若是得了势,老兄便是开国的元勋,以后,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久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嫪毐一眼,见其并未起疑,便说道:“本来在下想早些出来,无奈要侍奉华阳夫人用了午膳才得以抽身,这才匆匆赶来,没误了兄弟的大事吧。”
“老兄哪里的话。”嫪毐的笑意不减,“太多的时间咱们没有,但等上个三天五天的,不在话下。”
“这就好。”久安笑着说道,“不过,真要是等上那么久,恐怕这些军士都得饿肚子。”
嫪毐从外面带进来的粮食不多,支撑不了几天。
“呵呵,老兄你肯定不会让这些兄弟等的太久,对吧。”嫪毐的眼中满是期待的神光。
久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整个王宫才仅有两千禁卫军而已
,恐怕就是想多支撑几日,却也难啊。”
“真的?”嫪毐眉头一挑,喜上心头。
“当然。”久安颇为笃定地说道,“难道侯爷没有刺探军情?秦王可是将大多数的禁卫军和全部的蒙家军都带去了雍城,目前的咸阳,基本就算是一座空城。”
嬴政将蒙家军带去了雍城,这事嫪毐当然知道。
“哈哈哈……”嫪毐大笑道,“真是天助吾也!看来,咱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咸阳。”
“不知长信侯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久安问道,“是否已经蓄势待发了?”
“这是当然。”嫪毐自信满满地说道,“兄弟这边,早就准备好了。”
久安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今晚咱们就动手。”
“全听哥哥安排。”嫪毐拱手道。
“今晚戌时三刻,是禁卫军换防的时辰,吾会派人将王宫的大门打开,你们只要一股脑地涌进来,直接将王宫控制住了,大事就成了。”久安说道。
“多谢哥哥指点。”嫪毐心花怒放地说道。
“哦,对了。”久安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秦王在王宫的旁边另修了一个寝宫,名叫古承宫,所有的夫人和王子,目前都住在古承宫里,但那里的总管是赵高,禁卫军也大部分守在那里,如此的话,老夫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不打紧,若是那古承宫的大门攻不破,就算拆了那院墙,吾也要活捉那几位夫人,和那两个小王子。”嫪毐阴测测地说道。
“那就说定了,今晚戌时三刻,王宫的大门准时打开。”久安说道,“老夫不能离开王宫太久,这便告辞了。”
说罢,久安拱手道别。
嫪毐派了个车驾送久安回宫,但久安却是借了一匹战马,独自骑行而去。
回到了厅事,嫪毐传令下去,所有人养足了精神,今晚夜战咸阳宫!
天色黑了下来,长信军的军士们,也都陆续出了门。
看似在街上闲逛,实则都在向各自的目标迂回地行进。
紧紧护在嫪毐身侧的拓跋海低声问道:“侯爷,咱们对普通军士的说辞,可是守卫王宫,活捉反贼吕不韦。可是,那吕不韦并不一定会出现啊。”
嫪毐冷笑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你这脑袋什么时候能变聪明点,你见过吕不韦吗?”
“没有。”拓跋海摇了摇头。
“这不就得了。”嫪毐低声说道,“咱们在王宫中随便找个人,就说他是吕不韦不就完了吗。等事成之后,想必这些普通军士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完全听从咱们的命令了。”
拓跋海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今晚在王宫,咱们是见人就杀,还是……?”
嫪毐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本侯倒是忘了交待了,今晚攻入王宫后,不可杀戮,只可生擒后堵住他们的嘴巴,等待本侯发落。”
名义上,今晚是来勤王的,要是杀了王宫的人,那也无法自圆其说。
拓跋海对旁边的副将嘀咕了几句,那副将便领命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大街上的人少的可怜,但各处房舍中的灯火却是颇为明亮。
临近戌时,埋伏在王宫四周的军士皆已就位。
守候在王宫大门外的嫪毐,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急迫和焦躁,双眼直直地盯着王宫大门,一刻也不曾移开。
终于,约定的时间到了。
只听吱嘎一声,王宫的大门打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嫪毐站直了身躯,低喝一声:“冲!”
第184章 火并
“上!”
嫪毐一声令下,只见他身边两个副将挥舞着手臂,随之身后的军士一涌而上。
几个人连推带拉,将宫门大敞开来,嫪毐带着身边的所有士卒全部涌进宫门。
果然,如久安所说,并未见到禁卫军的守卫。
“走,先去华阳宫!”嫪毐一声令下,后面的士卒跟着向华阳宫的方向奔去。
后面的各支队伍也跟着进入了宫门,向不同的方向奔去。
“什么人?!”
只听一声高喝,嫪毐的前方出现一支巡逻的队伍,看样子是禁卫军的打扮。
“杀!”嫪毐拔出佩剑,高声喊道。
一时间,利刃出鞘之声此起彼伏,随之士卒们纷纷冲上前去。
然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嫪毐等人本以为这些禁卫军会冲上前来厮杀,却不想他们竟然转身就跑。
边跑还边喊道:“有刺客,护驾啊!”
可以说,这些禁卫军跑的是狼狈至极,抱头鼠窜之余,竟连头都不回,哪还有半点禁卫军的样子。
“哈哈,居然被吓破了胆。”拓跋海大声吼道,“定是那吕不韦派人假冒的禁卫军,保护后宫要紧,冲啊!”
这一声高呼,将冲进王宫的长信军都调动了起来,一时间喊杀声一片。
而这时,也听见不少的宫室内传出女子的惊叫声。
长信军的士卒们全部点亮了火把,然后将一个个的宫室团团围住,所有的宫门都是在里面反锁,于是全都破窗而入。
还有一部分士卒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梯子,翻过围墙,跃进了古承宫。
整个咸阳宫和古承宫顿时乱作一团。
嫪毐带人奔到华阳宫,士卒们同样破窗而入。
片刻后,宫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嫪毐快步走进了华阳宫的宫门。
只见一个老妇倚坐在一处角落,已然色色发抖,穿着,赫然是太王太后的服饰。
嫪毐疾步走到老妇的近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未等发出声音,嘴却僵在那里,不动了。
眼前的老妇,哪里是嫪毐认识的太王太后华阳夫人,而翻遍了自己的记忆,嫪毐也不记得王宫中有这么一个老妇。
“你是什么人?”嫪毐急声问道。
这一句话,把身后的一干士卒问蒙了。
什么?难道这老夫人不是太王太后?
却见这老妇嗯嗯啊啊地,双手比划了起来。
竟还是个聋哑之人!
嫪毐心中顿感不妙,回头急声道:“快吧久安找来,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一位偏将拱手道:“禀侯爷,这华阳宫已经被咱们找遍了,除了这老妇,再无他人。”
“什么?”嫪毐瞪圆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再笨的人,用脚趾都会想明白,这偌大的华阳宫,怎么会只有这一个聋哑老妇?
“不好!”嫪毐急声道,“快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人。”
不多时,几个禁卫军模样的中年男子被捆绑着押了过来。
“禀侯爷,除了刚才咱们遇见的那一干禁卫军,再就都是些老翁和老妇。”拓跋海拱手说道。
冷汗已经顺着嫪毐的耳根流到了后心。
锵的一声,嫪毐拔出佩刀,搭在其中一个禁卫军的脖颈处,厉声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禁卫哆哆嗦嗦地说道:“
别,求军爷别杀小人。”
“啰嗦什么,侯爷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王宫怎么空荡荡的?”拓跋海的大嗓门有如晴天霹雳。
这个禁卫被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回,回侯爷,吾等皆是地牢中的囚徒,半月前便被押进了王宫,军爷们叫吾等穿上这禁卫军的衣服,在这里呆上一个月,若到了日子相安无事,便将吾等放出大牢。”
嫪毐的眉头拧在了一块,不祥的预感也油然而生:“那你们来时,这宫中就没有人了?”
“回侯爷,吾等来的时候,这王宫之中就只有一些半聋不哑的老妇或老叟,那些军爷的明令,便是让吾等在这期间将他们侍候的舒舒坦坦的。”大概是因为恐惧,这个装扮成禁卫的囚徒的牙齿一直在打着颤。
“那这些聋哑老人,又是何人?”嫪毐追问道。
“听说,听说好像只是些沿街流浪,无儿无女的乞丐。”假禁卫答道。
“……!!”
嫪毐呆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不,空白之余,还似有亿万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正在这时,本已逐渐寂静下来的王宫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喊杀声,伴随着喊杀声的,还有节奏颇为明快的击鼓声。
嫪毐立刻挺直了腰杆,混沌的意识也瞬间冷醒了数分:“难道,还有埋伏?”
先前,嫪毐以为,王宫中的人被转移走了,是嬴政为了以防万一的举措,但现在看来,后面还跟着埋伏。
“侯爷,该怎么办?”拓跋海倒并不显得十分慌乱。
或许是拓跋海的沉着让嫪毐恢复了些许的自信:“哼,就算是有埋伏又能怎样,本侯拥兵八万,又岂能惧怕那吕不韦。”
直到现在,嫪毐还没有忘记向吕不韦身上甩锅,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得住手下的军士。
“众将士听着!”嫪毐重新振作了精神,高声说道,“吕不韦那反贼,先咱们一步占领了王宫,然后又设下陷阱,诱惑咱们中计,如今之计,唯有奋力拼杀,活捉吕不韦,救出王室后宫!”
“杀!”
眼中布满血丝的嫪毐,第一个跳出了宫门之外。
后面的众将官们也跟着蹿出宫门,并以最快的速度传令下去:立刻反击,缉拿吕不韦。
华阳宫中,只剩下那几个被擒来的假禁卫,和那个聋哑老妇。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在庆幸自己的脑袋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既然是埋伏,又怎么可能不占据位置上的优势。
一时之间,就看王宫的围墙上,突然显出两排的弓箭手,齐整整地列在王宫四周,以居高临下之态,将箭口对准了下面的长信军。
这暗中进行埋伏的,正是昌平君所率领的西楚军!
原来,久安在离开嫪毐之后,骑着嫪毐送的那匹战马,去找了早已在暗中潜伏的昌平君,并且告诉昌平君,嫪毐会在戌时三刻动手。
而久安也没有返回王宫,被昌平君派人送往了景窑。
在这之前,咸阳的百姓也都被疏散了,纷纷出城投奔了亲戚,至于城中现在的百姓,有的是西楚军假扮的,有的则是之前吕不韦接至咸阳的,西楚军的家眷。
嬴政在没有离开之前,就已经将王宫里的所有人都送去了景窑,为了以假乱真,这才将地牢中的重刑囚徒带过来伪装成禁卫军的模样。
其实,嫪毐要是同样细致地进行探查,并有细作向他传送实际的情报,那会很快
识出嬴政的计策,只要不进王宫,或者哪怕没进咸阳城内,也不会如此被动。
只可惜,他以为久安便是他的细作,更没有算计到,王宫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只听得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从四面的宫墙上飞射下来。
长信军这边,并没有携带盾牌,瞬间死伤了一片,纷纷退进宫室之中。
昌平君见箭羽已经派不上用场,于是下令步卒直接进攻王宫。
这要是进攻其它的地方,用火攻的方式最为有效,可这偏偏是咸阳宫,不能用火烧,不能用石头砸,只能靠人硬攻。
长信军见外面的敌军攻进来了,又再一次冲出门去。
双方冲撞在一处,顿时将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王宫内的长信军刚刚不到三万,余下的,都在距离王宫稍远的地方接应,听见这边杀声震天,知道是打起来了,火速赶来增援。
西楚军这边,同样是早有准备,又一轮箭矢从两侧的房梁上,窗户中射出,将来援的长信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毕竟长信军这边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稳住了阵脚之后,与西楚军厮杀在了一处。
既然敌方设下了埋伏,弓弩手都占据了有利的地形,那么最有效的防御方式,便是与对方的步卒进行肉搏,这样一来,为避免伤到自己人,敌方的长弓硬弩便失去了作用。
一时间,整个王宫,里里外外,十多万人全都拼杀在了一处。场面血腥至极,惨不忍睹。
嫪毐慌了,彻底地慌了,他没想到本是一座空城的咸阳,居然埋伏着这么多的伏兵。
“侯爷,怎么办?”一直守护在嫪毐身侧的拓跋海急声问道。
“怎么办,吾哪知道怎么办。”嫪毐环视着周围的状况,厉声说道。
“看来,咱们的兵力还略优于敌方,不如咱们突围吧?”拓跋海说道。
嫪毐看了看身边正在拼杀的将士,终于把心一横:“所有将士,咱们杀出一条血路,离开咸阳城!”
“杀啊!”拓跋海举刀向前冲了出去。
王宫里的长信军,都知道已经中了圈套,被敌军所包围了,留在这里定是死路一条,如今有人领头,都如饿狼一般跟着向前冲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力气大的害怕不要命的。
本已封堵了王宫大门的西楚军,本就是受着内外的夹击,如今又受到王宫里面的强烈冲击,顿时有些顶不住了。
拓跋海的全身满是血迹,而浑身上下最红的,却是他的鞋底。只见他踩踏着同伴和敌军的尸身,趟着即将凝固的血河,硬生生地将宫门冲开了一个豁口。
之前搭在宫墙上的梯子也派上了用场,不少将士纷纷翻过宫墙,从古承宫那边突围。
昌平君本就没想到嫪毐的长信军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此刻见形势有变,立即派出传令兵,前往景窑找蒙恬火速支援。
传令兵刚一离开,就见宫门已经彻底失守,原来封堵宫门的一万步卒,不但伤亡过半,还被内外呼应的长信军包围了起来。
昌平君连忙再派出三个传令兵,命处于王宫周围的西楚军向王宫门前合围。
外围的四万西楚军,接到命令后,又开始向宫门的方向压缩。
而最外围的长信军,则也跟随着挤压了过来。
就这样,王宫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若是不登高眺望,都看不到来时的路。
第185章 生擒嫪毐
虽然场面颇为焦灼,但毕竟还未转向被动,不过昌平君也坐不住了,目光从未在战场上偏离过。
若是西楚军真的拼光了,那自己苦心攒下的家底可就都没了,更何况,那可是五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问题在于,眼前的巷战不同于野战时两军的对垒,或者攻城的攻坚战。
因为无论是野战,还是攻城,败退的一方都可以抽身奔逃。可是目前的情况,即便是对战的双方有一方认输,想要撤退,却又怎么退?
如今的局面,双方互相掺杂、包围着暂且不说,要是哪一方率先撤退,必遭追杀,并且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现在的状况,唯有僵持,唯有咬着牙硬抗。
长信军这边,拓跋海固然神勇,却也无法突破眼前的阻碍,况且死伤者越来越多,尸体也越堆越高,就如同围墙一样,将战场分割出了无数的小区域。
一时之间,战场陷入了僵局,似乎只有一方拼干净了,这个局面才会被打破。
就在这时,前往景窑求助的传令兵传回信息,蒙恬建议西楚军这边让开一条通道,让嫪毐逃窜出去,其他队伍会在城外将其围堵。
至于王宫周围的战场,则要在一刻钟之后,由昌平君当场宣布已经生擒嫪毐,命余下这些长信军放弃抵抗,缴械而降。
昌平君略微犹豫了一下,虽然有些舍不得这擒拿或击杀嫪毐的功劳,但眼前的局面,的确有反被围剿的危险,若是那样的话,别说功劳,就连手下这些甲士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
“传令!”昌平君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传令官说道,“让围堵宫门的士卒们以及通往南城门一侧的将士都让开一条通路,放嫪毐出城去,但一定要堵截住后面的长信军,不要让他们跟随着嫪毐出逃。”
“得令!”传令官应了一声,快速转身前去传令。
不多时,三处较高的城楼,屋顶上同时打起了旗语。
本就已经颇为疲累的西楚军,连忙向两侧挤压,让出了一条通道,并且迅速加以调整,同时给自己和长信军以片刻的喘息之机。
身处宫门前端的拓跋海见状,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眼睛睁大了数分,在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之后,向后挥舞着手臂,高声道:“敌军被杀退了,快快护送侯爷撤退!”
已经杀红眼了的几个偏将闻听此言,连忙转身去找寻嫪毐。
嫪毐一听说前面有了突破口,哪里顾得多想,跟着几个偏将跌跌撞撞来到拓跋海的身边。
“侯爷!”本来只是片刻未见,可拓跋海见到嫪毐却像久别重逢一般,“前面已经打通了缺口,咱们抓紧突围吧!”
“好,你打头阵,本侯跟着你往外冲。”嫪毐提了提气,握紧了手中的钢刀。
“你们几个,保护好侯爷!”拓跋海向几名偏将大吼了一声,转身向那处缺口杀去。
本以为十分艰巨的任务,然而却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
身旁还有战死的双方的尸首作为阻隔,拓跋海哇哇大叫着挥舞两把钢刀,冲在前面。
一众士卒紧随其后,护卫着嫪毐向前冲击。
不多时,终于汇合了最外围的长信军。
这一侧的长信军,大约近两万人,前面的士卒见拓跋海冲出来了,纷纷上前接应。
拓跋海真是累坏了,喘着粗气说道:“别管吾,快去接应侯爷!”
一众士卒这才冲上前,将嫪毐从人群之中接应出来。
终于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嫪毐像拓跋海一样喘着粗气,惊魂未定中连连摆手:“
扯,回到老宅,骑了马快走!”
于是众士卒拥簇着嫪毐,向老宅的方向奔去。
后面的西楚军并未进行追赶,反而是向里压缩,将刚才的出口又一次封堵了起来。
单单是这一点,就不得不叫人怀疑。
但嫪毐在惊慌失措之余,只想着怎么逃命,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可疑之处。
总算奔到了老宅,嫪毐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剧烈的心跳仿佛是胸腔里的心脏快要爆裂一般。
“他们没……追上来吗?”终于喘匀了气的嫪毐,回头望了望。
“没有。”也是刚刚才平复一些的拓跋海说道,“看来他们不知道侯爷在此,其主要的目的,是吃掉咱们的主力。”
嫪毐长叹了一声:“看样子,这股军力的人数还没有咱们多,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另有埋伏,咱们骑上这里的战马,快走吧。”
拓跋海不舍地看了看王宫的方向,终于把心一横,挥手道:“听侯爷的吩咐,骑上战马,咱们撤退!”
可是战马就那么几十匹,还是来的时候假装马车时的那些,只好给将官们骑。
将士们又迅速带了些粮食和水,然后跟着嫪毐等人小跑着向南城门的方向行进。
按理说,城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城门早该封死了才对。
可近在眼前的南城门,却是四敞大开,这在平常的夜里都极不寻常的事情,嫪毐却像是看到了希望,骑马的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
终于闯过了南城门,嫪毐如获新生一般,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却不想,后面的步卒本就疲累不堪,又怎么跟得上疯狂逃窜的战马,于是两处队伍的距离越拉越远。
就在嫪毐的马队全部奔出城外的那一刻,南城门上,以及两侧的城墙上,突然站起四排弓箭手。
只听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有如暴雨一般砸落下来。
最前面,刚刚奔到城门口的士卒顿时倒地了一大片。
若只是损失些人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些倒地的士卒,几乎将城门口给封死了,后面的人,只有踩着同伴的尸首才能通过。
可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就一下慢下来许多。
又一波箭雨来袭,踩踏着尸首向前爬行的人又纷纷倒下,于是城门口里面的肉墙又再高出了数分。
后面的人傻了,再往前冲也是送死。
不过,还是不少有些经验的士卒拿出自己的弓箭进行反击。
但地利的差别终究太大。
一方守着工事在城门上居高临下,别说是这些人要出去,就是有大军攻城都不怕。
另一方是本就在逃命,体力也几乎耗尽,却还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射击的败军。
这仗怎么打?
既然前进不了,那就只能后退了。
奇怪的是,长信军退出了一定的范围之后,城门上的守军便停止了攻击。
四周也不见有其他的步卒冲杀出来。
长信军的士卒们站在原地,均是无比的尴尬,攻吧,攻不过去,守吧,人家还不来攻。
这是要饿死咱们吗?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只听见城门上一声高喝,肃重间带着威严:“长信军的将士们!贼人嫪毐意图犯上作乱,王上早已将其识破,特此设下埋伏,欲将反贼擒获,尔等不要再助纣为虐,若是再执迷不悟,休怪吾等刀剑无眼!”
这一句话,使得所有的长信军都怔在了那里。
他们不是没有疑惑,只不过不敢直接质疑嫪毐罢了。
若是嫪毐真的要勤王缉拿吕不韦,那就应该直接去吕府找吕不韦,去王宫干嘛?
更何况,冲进王宫之后又打又砸,完全就不像是勤王的样子,更像是去打劫的。
再有,就是对面的对手,都是军容整备的军列,再加上如此缜密的布局,除了秦王嬴政,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长信军的将士们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长信军中走出一个千夫长,高声说道:“你说吾等是叛军,吾等自认为不是,而你,又如何证明你们不是叛军?”
“哈哈哈……”
随着一声大笑,城门上闪出一个身影,四十来岁的年纪,英武不凡。
“吾乃秦王亲封的上将军王翦,这,便是王上亲授的虎符。”王翦举起右手,将虎符展示了出来。
长信军的将士虽然没见过王翦,但都听过他的威名,那可是战功赫赫,忠心耿耿的上将军,是大多数人心中的偶像!
正在长信军的信念即将崩塌之际,只听王翦又厉声说道:“若不是王上有惜命惜才之心,你们早已尸横遍野了,若吾是叛军,还会给你们时间考虑吗?”
一句话击溃了长信军最后的一点信念。
哐当!
千夫长率先扔掉了手中的兵刃。
众士卒见千夫长带头扔下了佩刀,心中都挣扎了起来。
哐当,哐当……
千夫长属下的士卒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刃。
“降了吧。”千夫长说道,“且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若是不降,咱们都会死在这。”
哐当…………
所有的士卒都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拿下!”城楼上的王翦高喊了一声。
这时,四周顿时涌现出早已埋伏好的大秦将士,齐奔眼前的长信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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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毐带着几十个亲信和将官,骑着马冲出了南城门,狂奔了一阵,回头望去,却不见步卒们跟上来,城楼上还有不少的秦军,都快流干的冷汗,一时间又顺着耳根流了下来。
好险!
再迟一步,就出不来了。
直到现在,嫪毐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在别人预定好的计划之中进行的。
虽然缓过一口气,但嫪毐也不敢耽搁,保持着行进的速度,顺着官道行进。
刚走出不到三里路,却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声。
嫪毐不禁心头一紧,差点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怎么一步一个坎?
却还没等多想,就见前面突然出现了拌马绳,旁边的树林里还射出弩箭来。
就见这弩箭平直地射来,却力道强劲,但没有一枚是射在士卒身上的,全部射在了众人所骑的战马的腹部或脖颈。
就听战马痛嘶不断,纷纷倒地。
嫪毐也不例外,从战马上摔了下来,摔得一个头晕目眩。
而同一时间,从两侧的山林中蹿出来不知多少秦军来。
为首之人,正是蒙恬。
“来人,将嫪毐绑了!”蒙恬喊道。
几乎所有的人一拥而上,将嫪毐等人绳捆索绑,押了起来。
拓跋海还想反抗,但几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咸阳宫外,昌平君也依照蒙恬的建议,向余下的长信军揭露了嫪毐的罪行。
本欲殊死一搏的长信军将士们,顿时有如被霜打过的茄子,瞬间没了斗志,陆陆续续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第186章 终得王权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咸阳宫内外,场面极其惨烈,真的是堆尸如山,血流成河。
昌平君的西楚军虽然胜了,可也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除了五千弓弩手没有参加肉搏,基本没有什么损失外,就连骑兵都拼的只剩下不到半数,步卒更是只剩不到万人。
心痛万分之下,昌平君仰天长叹,自己的心血就这样付之东流,三万多的将士就这样献出了年轻并宝贵的生命……
虽说打仗必有损伤,但这样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昌平君有些后悔了,后悔答应秦王来守王宫,甚至后悔带领西楚军来到咸阳。
看着王宫内外打扫战场的西楚军,昌平君不禁潸然泪下。
而正在抬着同伴尸首的西楚军,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情,血泪交织在脸上,悲痛掩埋在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蒙恬带着人马接管了战场和降卒,并且接替西楚军打扫战场。
蒙恬和尉缭来到昌平君的身旁,看着他难过的样子,不禁也是心生感慨。
“这一仗确实惨烈,使得咱们损失了不少将士,大秦也少了不少的好男儿。”尉缭感叹道。
“昌平君不要难过,这些将士都是为国尽忠,王上定然会重赏他们的家眷。”蒙恬安慰道。
昌平君长叹了一声,说道:“人都死了,要那些封赏,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们的家眷都被接进了咸阳,都在等着他们胜利凯旋的消息,可如今……”
说到此处,昌平君鼻子泛酸,声音也哽咽起来。
“看开些吧。”尉缭接着安慰道,“现在罪魁祸首嫪毐已经伏法,相信王上会给整个西楚军一个交待。”
昌平君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揉了揉鼻子,似乎是在将自己的泪水咽回到肚子里。
“那不如请右相率军回去修整,这里就交给吾等吧。”蒙恬拱手说道。
昌平君点了点头,颇为低落地说道:“那便辛苦二位了。”
随后,昌平君来到王宫的门前,整顿人马,向西楚军的驻地进发。
以前只有骑兵才配备的战马,如今几乎每人一匹。
只因为原本的五千匹战马一点损失没有,又从嫪毐军中俘获了不少,而自身的人数又锐减,所以昌平君让疲累的将士们都骑上了战马。
大概是心情低落,也或是太过疲劳没了力气,西楚军的队伍走的很慢。
消息传的很快,从咸阳城暂时搬离出来的百姓,都听说秦军大胜叛军的消息,一早就纷纷赶了过来,并排站立在官道的两侧。
“你们都是好样的!”人群中,一位老伯高声喊道。
“是啊,你们保住了咸阳城!”有人跟着喊道。
“没有你们,咱们的家可就毁啦。”
“何止是家毁了,咱们所有人都得没命。”
两侧,全都是百姓们的赞扬声,昌平君的心头为之一颤,军士们也都提起了精神。
这时,一位妇人提着一个篮子走上前来:“打了一夜的仗,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她拉住一个年级不大的军士,递过来一张大饼,眼神中满是关爱。
在这位妇人的带动下,不少百姓都纷纷上前,向军士们递上了干粮和水。
昌平君示意大军停止前进,并让将士们接受了百姓们的馈赠。
但这些军士们的手上,脸上,身上都是干涸的血渍,互相向手中倒了些水,洗了洗手,这才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昌平君的心中宽慰了许多。
军队大帐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护百姓吗?
与这一城,甚至一国的百姓相比,西楚军值了!
心结解开,昌平君心中的怨念消散了大半。
不过,在回到驻地之后,昌平君还是提起笔来,给项燕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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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中,李斯也已经与蒙恬和尉缭汇合,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先生,后宫现在是否安好?”蒙恬问道。
“嫪毐的大军都集结于城内,景窑那边当然没有事。”李斯答道。
“那就好。”蒙恬笑了笑,说道,“看来嫪毐并没有刺探到多少关于咱们这边的情报。”
“不错,他失败的原因很多,盲目自信,便是其中之一。”李斯分析道。
“那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尉缭问道。
李斯想了想,说道:“首先,将咸阳城内,包括整个王宫都打扫干净,后宫那边先不要住进咸阳宫,古承宫那边相对血腥气少一些,可以让她们先住进古承宫。”
“其次,蒙恬你带五万人马,将嫪毐押送至雍城,让王上发落。并且,义渠那边可能也会有战事,你要助王上一臂之力。”
“至于昌平君那边,似乎情绪有些波动,吾会去尽量安抚,但也要国尉同时监管他们的动向。”
“好,就按先生说的做。”蒙恬和尉缭齐声答道。
就这样,修整了一日之后,蒙恬押送着嫪毐,前往雍城。
此时的雍城,嬴政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驷车庶长宁公的主持下,开始了成人冠礼仪式。
本来为嬴政加持冠礼的,应该是太后赵姬,可赵姬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精神十分的沉郁,不适合再做此仪式,便临时改为了宁公。
嬴政似乎也是早有预料,所以才将宁公带到了雍城。
大殿之中,嬴政端坐在正中间,两个侍婢正在为他梳理刚刚清洗过的头发。
众臣子都看着这边,但不知投来的目光是落在嬴政身上,还是落在这两个身形娇好的侍婢身上。
不多时,侍婢们理干了嬴政的头发,并将其梳整好,盘起了发髻。
这时,另有侍婢端着一个木盘走到了宁公身边,木盘上还放着一顶王冠。
宁公将王冠捧起,走到了嬴政身边。
“王上,请!”宁公轻轻地将王冠戴在了嬴政的头上。
期待了许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嬴政眉开目绽,用略有些颤抖地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王冠。
两个侍婢又将王冠给嬴政戴好,这才退了下去。
嬴政站起身,配合着宁公完成了最后一步敬祖的仪式。
一切妥当了之后,嬴政本来颇为兴奋地心绪逐渐稳定了下来,抬步走到了大殿的正中。
“今日,寡人加持成人冠礼,有先祖为见,有众卿为证。而寡人既已成人,那么日后,这朝政,自然由寡人亲自操持。”嬴政声音嘹亮,“在此,寡人亦要感谢太后与相帮吕不韦的全心扶持,使得朝纲稳定,百姓拥戴。”
嬴政如此说,也是想帮助赵姬少受些口舌,毕竟因为嫪毐之事,赵姬不可能脱离开干系。
“自此,寡人必承祖上之志,励精图治,将大秦治理得更为民富国强!”嬴政继续说道,“自今日起,恢复朝议,所有政事,由庙堂共同商议。”
“臣等遵命!”众臣子齐声应道。
嬴政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上,继而说道:“如今,咸阳确有大事发生,寡人意欲将庙堂暂时迁移到雍城来,一来为了重新整建咸阳,二来,是为了便于迎战外敌
。”
在加持仪式之前,嬴政便听说咸阳传来了紧急消息,自然着急知道那边的情况,于是看向蒙武,问道:“蒙将军,咸阳那边可有消息?”
蒙武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禀王上,咸阳传来最新消息,嫪毐已被生擒,即刻便被押送上路,预计两日后到达雍城。”
“干的不错。”嬴政嘴角微扬,似乎早有预料,“伤亡情况如何?”
“回王上,嫪毐的长信军伤亡过半,残部剩下不到三万,皆已被俘获,至于吾军……”蒙武话说到一半,犹豫了起来。
“吾军怎么样?”嬴政关切地问道。
其他的众臣也都支起了耳朵,急于知道结果。
“王翦所率的部署,几乎未费一兵一卒,便俘获长信军士卒近两万。”蒙武轻叹了一声,“只可惜负责守卫王宫的西楚军,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与敌军进行巷战肉搏,损失惨重,最后只剩一万六千余众。”
听闻此言,嬴政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预料到西楚军会有所损失,但却没想到会损失这么大,在原本的计划中,只需昌平君带领西楚军困住长信军,然后放走嫪毐,再招降长信军。
却不料这长信军与西楚军竟然都如此血性,几乎拼杀了个干净。
嬴政不禁有些自责,也有些后悔没有在城中多埋伏些人马,也许,长信军见围困自己的大军人数远超自身,可能就不会做出困兽犹斗之事。
众臣子虽然不知道西楚军的来历,但也都为之惋惜,毕竟带领西楚军灭敌的,可是当今右相昌平君,于是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都在心中一阵哀叹。
都是大秦的子民啊,怎么就互相争斗起来没有完,特别是长信军,那可都是雍城的好男儿,只为效忠太后而从军。
可惜了。
嬴政的嘴唇有些颤抖,恨恨地说道:“嫪毐!这笔账,寡人要好好跟你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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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嫪毐终于回到了他的故地,但并不是像以前一样傲然挺立于殿前,而是双手被缚,屈膝跪于地上。
“嫪毐!”嬴政一声断喝,“你可知罪?!”
前来雍城的路上,嫪毐早就想到了自己的后果,一切看看淡之后,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些年所承受的压力荡然无存,竟然无比的畅快轻松。
“哈哈哈……”嫪毐脏兮兮的脸上笑容满面,“正所谓成王败寇,吾又何罪之有。”
嬴政怒目圆睁道:“何罪之有?难道你欺辱太后不是罪?结党营私不是罪?白白葬送了吾大秦几万条好男儿的性命,不是罪?”
“哼!”嫪毐反问道,“黄口小儿,吾来问你,若吾义渠还有国在,这些还会发生吗?造成这一切的,难道不是你大秦王室?!”
“强词夺理!”嬴政大声驳斥道,“若你义渠尚有国在,发兵前来,寡人迎战便是,纵然两国交战,也不会有人做出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事!”
一句话说的嫪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自己使用的手段有多卑劣,自己当然知道。
“说那么多干嘛,快给本少主来个痛快。”嫪毐阴冷地说道,“日后,大秦自然会受到猛烈地报复。”
“呵呵。”嬴政怒极反笑,“本来寡人还想留着你,让你看看你的义渠遗族是怎么败给寡人的,鉴于你对后宫做下的不齿之事,哪怕叫你多活一刻,都是对王室的先长们不敬。”
“大秦史上,只有一人受过车裂之刑,那便是商君卫鞅。”
嬴政转过身去,不再看向嫪毐:“恐怕,你会有幸,成为那第二个人。”
第187章 夜袭永定关
义渠遗部,主帐之内。
老族长余图看完嫪毐的来信后,勃然大怒。
“混账!”余图怒道,“为什么十天前寄出的信函,今日才送到这里?”
送信的信使一哆嗦,连忙屈膝拜道:“回义渠王,这入春的季节,冰雪交融,道路实在是泥泞,吾也是用尽了全力,才将信函送至此地。”
余图也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知道,这信使说的是实情,道路泥泞的情况下,马匹确实跑不起速度。
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之后,余图说道:“罢了,你去领了赏钱,回去吧。”
“谢义渠王。”信使道了声谢,退了下去。
余图对着左右说道:“去将索林和羌瘣叫来。”
边上的一个族人应了一声,走出帐去。
索林,是余图的长孙,也是义渠遗部的少族长,其父是余图的长子,但因患恶疾已然过世。
羌瘣,是羌族的少族长,在羌族之中极具威望,智勇双全。这次也是受其父之命,带兵前来为义渠助战。
不多时,索林与羌瘣一同进了门。
余图二话没说,将嫪毐寄来的书信递给索林:“看看吧。”
索林猜到大概是自己的叔父寄来的信函,于是打开来看。
“这,怎么会这样?”索林颇感意外地说道。
羌瘣接过书信,也看了起来。
余图颇有些愁绪地说道:“看来,咱们的计划,也不得不提前了。”
索林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按照原来的计划,再过十天,咱们也该出发了,但因为道路泥泞,本也应该再早些出发。”
“不错。”羌瘣看完了信,说道,“本来小兄弟俩也商量过了,正要过来与义渠王商议此事呢。”
“军备怎么样了?”余图问道。
“随时可以出征。”索林答道。
“粮草呢?”余图穷怕了,最让自己难受的就是这个问题。
“义渠王放心,父王让吾带来了足够一年的粮草,再多的勇士,咱们也养得起。”羌瘣说道。
“好!”余图拍案而起,“嫪毐如今危急,迅速整顿军务,即刻出发。”
“是!”索林和羌瘣同声应道。
当即,义渠遗部和前来助战的其他戎狄部族点齐了十一万铁骑,带上了粮草,向大秦的边境进发。
冰雪融化,道路果然泥泞,骑着战马的各族勇士,都是挑着石头多的地方行走,不过,速度仍旧不快。
行进的途中,余图都不停地派出探马,打探大秦的消息,迫切想知道嫪毐的情况。
直到第五天,第一波探马才回到了军中。
“大秦什么情况?”余图急问道。
探马拱手道:“禀族长,秦王嬴政在到达雍城之日,便揭穿了少主的密谋,据说已经将少主留在雍城的翎羽陆续拔除。”
“啊?”余图大惊道,“那嫪毐呢,他怎么样?”
“据说少主他绕过秦王,直取咸阳,暂且还没有消息。”探马说道。
余图的心跳加速,但血液仿佛流通地并不顺畅,嘴唇有些颤抖地说道:“再去打探。”
“遵命!”探马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一切节奏都乱了,本来是里应外合的计划,这边还没等出发,嫪毐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这叫余图的心里怎么踏实得了。
一路忐忑,又行进了一天,离着大秦的陇西边境仅有百里之距了。
第二波探马又带回了消息。
“禀族长,秦王嬴政已经肃清了少主的翎羽,少主也已经
攻进王宫,血洗咸阳,但秦军早有防备,双方两败俱伤,少主下落不明。”这个探马说的十分利索,似乎这一路上都在捉摸应该怎么说这些话。
“再探!”余图的心更揪紧了数分,只觉得的呼吸都有些不怎么畅快了,头也晕乎乎的。
余图知道,嫪毐的计划,是劫持后宫,与嬴政僵持几天后,等着他来驰援。
焦急中,又是行进了一天,陇西边界的永定关已经近在眼前。
余图刚要下令安营扎寨,第三波的探马到了。
“报!”这个探马显得十分慌张。
“快讲!”余图也迫不及待地说道。
“禀族长,少主他……”探马吞吞吐吐道,“他夜袭咸阳宫,遭遇埋伏,双方火并之后,少主逃出城外,但在城外又遭埋伏,如今少主已被生擒,剩余残军皆被降俘。”
“什么?!”
余图听罢脑袋嗡地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间,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
“族长!!”
“族长!!”
众人纷纷下马,将义渠王搀起。
每一天都是坏消息。
每一天的坏消息都在加剧。
每一刻都在惦念自己的儿子。
每一时都在想着复国大计。
明明离秦境越来越近,可战机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知被谁掐了人中,余图缓缓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祖父,你怎么样?”索林急声问道。
余图只觉得头皮发麻,嘴角有些抽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没…事…,在此…安营…”
索林点了点头,转头喊道:“传令下去,在此地安营扎寨,再命火夫快烧些热水来。”
大军停驻在原地,余图也躺在了军帐之中,身下还铺着好几张兽皮,不远处,还有一个温暖的小火炉。
但令人颇为担忧的是,余图又进入了昏迷的状态,偶尔清醒一会儿,过不多久,便又会昏昏睡去。
守在余图一旁的索林轻叹了一声,转头对羌瘣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本是大军前来攻打秦国,却不想还未等开战,祖父便病了。”
“是啊,咱们这里缺医少药的,义渠王的病又这么蹊跷。”羌瘣看着余图说道,“恐怕得找个医师来诊治一番才行。”
索林思虑了一下,说道:“吾到是有个法子,咱们这里缺医少药,可大秦不缺啊。”
“你的意思是……?”羌瘣大概猜到了索林的想法。
“前面的永定关!”索林坚定地说道。
永定关,正是大秦陇西边境的一个关隘,是义渠遗部所行进的这条路线上,通往大秦的必经之地。
“呵呵,这个想法到是不错。”羌瘣说道,“不过咱们还立足未稳,冒然进攻,是不是有点草率。”
索林思量了一下,说道:“历来,没有战事的时候,大秦的关隘守军,基本都是五千甲士,虽说关隘的工事一般都是易守难攻,但这区区五千人,想来不足为惧,更何况,咱们若是突然夜袭,定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那守军中,必然有军医。”羌瘣接着话,说道。
“是啊,看祖父的情形,也的确是耽搁不得。”索林说道。
“好!”羌瘣颇有些严肃地说道,“这头战的首功,交给为兄如何?”
索林短暂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吾要照看着祖父,就不和你争了。”
“呵呵,你就等着为兄的好消息吧。”羌瘣轻笑道。
“嗯,注意安全。”
天色黑了下
来,羌瘣将他本部的三万人马带到了永定关的不远处。
因为怕造成太大的响动,羌族人并未骑马,大军从山岭的两侧迂回到关隘的侧翼,然后一点点地靠近了关隘的城防。
正面的一万人等了许久,终于到了约定的时辰。
只听羌瘣一声号令,正面的一万羌族勇士突然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向着永定关的隘口冲去。
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只是佯攻。
羌瘣的目的,是用正面的突袭吸引敌方的注意,侧翼的勇士们便可以趁机翻过关隘的城防,轻而易举地攻进关隘之中。
城楼上开始骚动起来,不多时,从上面射下箭雨来。
但奇怪的是,这些箭矢稀稀拉拉,大多数都被步卒的盾牌格挡,根本没造成什么威胁。
难道有诈?
有诈也不怕,毕竟人数上的优势,可不是一星半点,再说羌瘣已经在索林面前夸下了海口,哪能随意退缩。
佯攻的部族一直挺进到永定关的城门下,却并未强攻,而是贴近山壁和城墙,然后用盾牌形成了一个盾墙,护住了所有人。
城楼上的箭矢依旧垂直地射个不停,但依旧是稀稀拉拉,数量上没什么变化。
这时,就听关隘的两侧分别响起了一声胡人专用的号角,随之,冲杀声四起,就见羌族的勇士们从关隘的两侧发起了进攻。
城楼上的箭雨突然停止了,仿佛是城楼上的守军转到了两侧进行守卫。
羌瘣没有动,并且命令正面部族依旧保持这种防守的阵势。
没过多久,关隘的城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而开门的,赫然是从两侧攻入关隘的部族勇士。
这就得手了?
也太快了吧。
羌瘣本来还以为关隘里面会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大门开的如此快。
来不及多想,羌瘣带着人迅速地穿过关隘的大门,与里面的部族汇合。
看到里面的一幕,羌瘣呆住了。
这哪里像是厮杀惨烈的战场,倒像是将士们抓住了几个偷盗的老贼。
之所以是老贼,是因为被俘获的几十个大秦的甲士年龄都偏大了些,只见他们都颤巍巍地跪在那里,似乎早已被缴了械。
“你们这里,谁是头头儿?”羌瘣走到近前,扬声问道。
一个年龄比其他人更长了一些的军士抬头说道:“俺是这里的百夫长,你们是什么人?”
羌瘣冷着脸说道:“吾是羌族的少主,今日特带着族人向大秦讨要些酒肉。说,这里的守军为何这么少?”
羌瘣的疑惑并未消除,始终怀疑这里面有诈。
这个百夫长冷哼一声道:“若不是朝中出了些乱子,这里的守军被临时抽调去了雍城,你以为你们会这么轻易地攻破这里?”
他口中所说的乱子,羌瘣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这么说来,这里的守军都回去守护雍城了,这永定关成了一个空城?”羌瘣问道。
仍旧跪在地上的百夫长冷言道:“趁吾等不备而偷袭永定关,小人行径!”
从百夫长的眼神中,羌瘣看出他没有说谎。
这时,一个羌族的勇士跑了过来,对着羌瘣说道:“禀少主,四处都查看过了,确实只有这些年老的守军,并未发现其他人。”
听闻此言,羌瘣的最后一点顾虑也打消了,他哈哈一笑,大声说道:“来人,去通报索林,就说羌族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永定关!”
戎狄各族十余个部族,这么好的立威机会,谁不想要。
第188章 余图病危
索林听说羌瘣迅速攻占了永定关,惊喜万分,连忙带着部分士卒进了关隘,与羌瘣汇合。
进了城门,索林欣喜地左右看了看,观察了一下关隘的内部构造,这才去找羌瘣。
接手了永定关后,羌瘣正在重新布置城防,见索林来了,赶紧迎上前去。
“哥哥。”索林高兴地喊道,“听说你不到半个时辰就拿下了永定关。”
却不料羌瘣神色暗淡地说道:“拿下是拿下了,不过是个空城,没劲。”
“空城?”索林颇感惊讶。
羌瘣这才将审问出的缘由说了出来。
索林笑了笑,说道:“空城不也是城吗,要知道咱们占了这关隘,那形势可是大有不同了。”
“那到是。”羌瘣点点头说道,“吾就是觉得,杀得不过瘾,还没等大展身手呢,战斗就结束了。”
“哥哥别急,以后机会多的是。”索林劝慰道。
“这到是,前面有的是仗打。”羌瘣终于露出了笑容,“若是大秦所有的城池都像这永定关一般,那咱们灭了大秦可就容易多了。”
“哈哈哈……”兄弟俩一起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索林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面色一凝,急声道:“不好!”
“怎么了?”羌瘣对索林的变化颇感诧异。
“这关隘中没了守军,想必军医也定然不在关隘之中。”索林说道。
羌瘣这才想起要为余图治病的事情,猛地一拍脑门道:“光顾得打仗了,快去再审审那些降卒。”
两人快步来到关押降卒的囚室。
“快说!”索林急切地吼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军医?”
上了些年纪的百夫长似乎已在丢失关隘的自责中缓了过来,平缓地说道:“军医?军医不是早就跟着大军回了雍城。”
索林听闻,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那你们这些人里,有没有懂些医术,会看病的人?”
百夫长苦笑了一声,说道:“若是寻常的头疼脑热,咱们这里倒是有几副药材。”
“那就先取来再说。”索林下令道。
旁边的士卒带着百夫长去取药材,索林又命人通传大军进关。
回到厅室,索林依然眉头不展。
“哥哥你说,咱们这么轻易就拿下了永定关,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索林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这么重要的关隘,大秦就真的只派这么点人来守卫?”
“这个问题,吾也觉得有些蹊跷,但还未来得及多想。”羌瘣说道。
索林面露愁色:“这个时候,偏偏祖父他……”
“不要担心,义渠王不会有事。”羌瘣劝慰道,“不如咱们想想,若是义渠王没有患病,那么会做怎么样的安排?”
索林眉头微紧,思索了一阵,说道:“若是祖父的话,想必会派出探马,探明此事是否有诈,再探一探前方城池的情况和相关地形,然后根据收获的情报,再制定对策。”
“呵呵。”羌瘣笑道,“这不就对了,咱们只要按照义渠王的做法行事,准错不了。”
“好,吾这就安排探马。”索林火急火燎地奔出屋子。
原本,戎狄各部有义渠王余图带队,士气高涨之余,信心也是十分充足。
可谁曾想,身体一向强健的余图,在听说嫪毐被俘的消息后,急火攻心,病倒了。
这使得此次出征的十余万大军,突然之间群龙无首,少族长索林毕竟才刚满二
十岁,此前几乎从未带领这么多人打过仗,所以经验尚显不足。
至于羌瘣,只比索林大了一岁,虽然有些作战的经验,但也仅限于同其他部落的争斗,如眼前这般的攻坚战,也基本没怎么经历过。
今天是全凭着一股子士气来打永定关,也多亏了关隘中没什么守军,不然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戎狄军余下的大军陆续地进了关隘,整顿了起来。
余图也在颠簸中清醒了过来,此时正依靠在床榻上,喝着热汤。
虽说神智清醒了,但余图的脸色依然苍白,说话的气力也不是很足,嘴角还时不时地抽搐几下。
“祖父,你感觉怎么样,好些没?”索林蹲在余图的近前,轻声问道。
“放心,好多了。”余图嘴角挂着微笑,轻缓地说道,“这里安全吗?”
索林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安全,都四下查探过了,除了被俘的那几十个秦军,再未发现可疑的人。”
“那就好。”余图深吸了口气,道,“既然安全,你去把族里的几个长老叫过来。”
“哦。”索林应了一声,转身去找族中一起随行的三个长老。
义渠有五位长老分管族中事务。
由于部族需要有人照料,所以五位长老中的大长老和二长老留守在了部落,三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则随军出行,因为要各带着一支队伍,所以并不在余图的身边。
不多时,索林带着三位长老回到了房间内。
“老族长。”三位长老齐声见礼道。
余图勉强坐起身,笑容浮现在脸上,本已浑浊的双目也突然有了神彩。
“这床可真舒服,这椅子也不错,快坐。”余图说道,“咱们那里可是坐不到的。”
大秦军营中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椅子,对于义渠族人来讲,都是奢侈品。
三位长老分别拿了把椅子坐了下去,眼睛同时看向余图,似乎都感觉到了余图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余图轻咳了两声,这才说道:“本王即刻叫你们过来,是想趁着清醒,对你们说说话。”
“老族长请讲。”三位长老同声说道。
“你们也都知道,索林的父亲走的早,他的二叔年轻时候骑马摔断了腿,一直瘫在床上,他三叔早些年去了咸阳,如今据说已经栽在了秦王的手中,生死依然未知。”余图的语气颇为沉重,“索林这孩子懂事,为人仗义,在族中也颇受爱戴,所以日后啊,你们可要多多帮助他,将族群治理好,守护好。”
三位长老哪还能听不出什么意思,义渠王余图,这是在托孤啊。
“老族长,你这是何意啊?”三长老说道。
“是啊,老族长,你不会有事。”四长老也跟着说道。
五族长平常不太爱说话,只是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索林也听出了余图的意思,清澈的眼瞳中也显出焦躁地情绪。
余图没有回应几位长老,而是轻轻地拉过索林的手,柔声说道:“索林啊,祖父从小看着你长大,深知你天性纯良,志向远大,祖父也相信,若是将族群移交到你的手里,定会治理的比祖父要好。”
“祖父,你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索林的眼眸已经泛起片片泪花,“吾去找最好的郎中,实在不行,我去将大秦的太医擒过来。”
余图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不要麻烦了,你祖父治理了义渠遗族四十余年,也该歇歇了。想当初本
王接任之时,还没有你大,那时的义渠部族,真的苦啊,所以吾就发誓,一定要夺回咱们的国土,让义渠人都堂堂正正地做人,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三位长老都安静地聆听着,仿佛一同与余图回到了久远的回忆中。
“如今,咱们终于踏上了征程,义渠终于有能力为自己讨个公道。”余图的眼睛睁大了几分,“但听到你叔父的事,却也让祖父急火攻心。”
“一来,吾对不起你的叔父啊!将他送走的时候,他也是不如你大,却要在外面一个人闯荡,其中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二来,咱们与你叔父合谋的计划,也已经失了先机,甚至可以说是失败了一半,这另一半,就看咱们的大军能不能攻破秦国的大军了。”
索林目光如炬,毅然说道:“请祖父放心,即便此次咱们没能成功,那咱们还有下次,孙儿也还有几十年的光景,定要祖父得偿所愿!”
余图很舒缓地点了点头,伸手从颈间扯下来一个似树叶的一个吊坠。
三位长老的目光齐齐地聚了过来。
“索林啊,咱们义渠的王室一脉,带领族人出走时,也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个玉坠是你太祖留给祖父的,它也是义渠王权的象征,如今啊,祖父就将这玉坠交付于你了。”余图说话的气力虽然越来与弱,但手上的力气不减,将玉坠?进了索林的手中。
索林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收还是不该收。
“索林,你不能犹豫,祖父年岁大了,带不动兵了,况且,这玉坠迟早都是你的,带上他。”话语说到最后,余图的声音已经冷峻了起来。
索林依然有些犹豫,回头看向了三位长老。
三位长老不可能忤逆余图的意思,于是起身,单膝跪拜道:“吾等见过新族长!”
得到了三位长老的认可,索林这才回归了自信,收起玉坠之后,快速将三位长老扶起。
“三位长老先不要这样称呼,毕竟还没有举行承袭的仪式,就还以少族长相称吧。”索林说道。
“好!”三位长老齐声应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将祖父的病医好,长老们可有高见?”索林问道。
三长老思量了一下:“但看老族长的状态,想必咱们的驱邪之术是派不上用场了,如今之计,咱们还是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医师过来吧。”
“是啊,既然这里没有,那咱们就到下一个城里去找。”四长老说道。
“正是。”五长老终于说了句话,却如此言简意赅。
索林点了点头,回身扶着余图躺下休息。
余图也确实累了,大概刚才也是强撑,现在放松下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索林与三位长老走出房间,又简单商议了一下,然后在各部族间分别挑选了两个较为激灵的族人,前去寻找医师。
第二日一早,服了些药的余图,精神似乎好了些。
索林正扶着余图想要一起吃早饭,却听探马高喊一声,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禀族长,前方打探到,嫪毐少主已经……已经……”话说到一半,这个探马抬起头,略有些惶恐地看向余图。
“他怎么样了,快说!”索林敦促道。
“他已经被秦王车裂而死!”探马说罢,低下了头,闭起了眼睛。
咕咚!……
余图从椅子上栽倒在地,人事不省,只见其鼻孔流出两道黑红色的血液。
第189章 孤军深入
“祖父!”索林大呼一声,跌跌撞撞地上前将余图扶起。
“老族长!”其他人也都高呼一声,拥上前来。
只见余图不止鼻孔,就连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面色极度苍白地昏死了过去。
索林赶紧将余图抱进了寝室,然后亲自给余图喂药。
然而余图牙关紧咬,居然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
三位长老也都闻询赶来,问清了事情的缘由后,再看到余图有些干枯的面容,都不禁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恐怕再高明的神医,也回天乏术了。
估计是因为余图听到嫪毐被车裂的消息,本就脆弱的身躯更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现在也只能期盼着余图能够多坚持些时日了。
逐渐地,余图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虽然气息微弱,但总算没有断气。
索林转过身,看向三位长老,问道:“长老们,如今族长这般状况,咱们是暂且退兵,还是继续攻秦?”
对于这一点,索林不可能自作主张,必须要和长老们商议。
“吾等已经商议过了,如今的局面,若是退兵,想必日后再想借助戎狄各族的力量,恐怕就难上加难了。”三长老说道。
“不错,趁着老族长还能坚持些时日,咱们应该一股作气,拿下大秦,否则,怎对得起老族长的一生心血。”四长老说道,“更何况,即便是回去的话,老族长也不见得会好转起来,若是咱们接着向前打,说不定抓到了医师,反而能将他医好。”
“对。”五长老还是那样言简意赅。
虽然颇为担心余图的身体,但三位长老说的不无道理,于是索林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整顿好军马,等探马探明了前面的情况,咱们即刻出发。”
“是。”三位族长齐声答道。
“还有。”索林说道,“老族长病重的消息,不要向外张扬,否则,只怕外族的友军会有别样的想法。”
三位族长点点头,分头准备去了。
索林安排了婢女,好好照看余图,又命令侍卫严守好寝室,任何外族人不得探望。
下午的时候,外出打探消息的探马回来了两拨。
“禀少族长,陇西方面并没有什么异常,据说城中的守军也被抽调了大半,目前城中只余两万步卒。”一路探马说道。
另一路探马说道:“陇西通往雍城的官道上,的确有大军留下的痕迹,百姓也都说,几天前,确有大军从那里经过。”
索林点了点头,分析道:“看来,整个陇西的守军,确实被调去了雍城。”
“那也就是说,秦王并不知道咱们已经杀过来了。”四长老说道。
羌瘣想了想,说道:“的确,若是他们知道咱们的计策,怎么会撤走这里的城防?”
索林来回踱了几步,问道:“那依你们看,咱们是否还要继续东进,直取陇西?”
“这是当然。”三长老颇为笃定地说道,“莫说那里的守军已被挪调,就算是那里的五万守军都在,咱们也要将其攻下。”
“不错。”四长老说道,“那里是攻秦的必经之地,而且,也一定会有医师。”
“杀。”五长老干脆地回答。
“好!”索林说道,“既然几位长老都同意出击,那便即刻出发,直取陇西。”
“领命!”众人同声应道。
就这样,定下进攻的方略,大军修整了一夜,第二日一早,留下三千勇士守卫永定关,其余的十万铁骑向着陇西郡进发
一路走,索林还不忘一路向百姓散播消息,说是戎狄部族听说秦王得了两个王子,前来拜贺,却在途中听到王宫有变,于是携大军前来相助。
安抚了百姓,才不至于引起恐慌,也就不会过早地惊动陇西的守军。
三长老本是建议一路烧杀劫掠过去,却被索林直接回绝了。
可见,索林的天性果然纯良。
这一日,终于临近了陇西郡。
安营扎寨之后,索林与本部的长老们,还有各部族的首领们聚在了一起,商量战术。
“诸位,刚刚探马回报,说秦军在咸阳一战损失四万精兵,已然元气大伤。”索林高声说道。
“好啊!”
“是啊,大秦这次后院起火,想必是被烧了够呛。”
“怪不得咱们这边没什么压力,想必都去救火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索林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说道:“不幸的是,吾的叔父,长信侯嫪毐,在咸阳一战中,不幸身陨,未能坚持到与咱们汇合的那一刻。”
众人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神色却无比尴尬。
“但吾认为,既然叔父的长信军与秦军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那么咱们更应该趁着秦军未缓过劲来,快速占据有利的态势,将秦军的士气彻底地压住。”索林说道。
“好!”羌瘣高声道,“那不如还像上次那样,咱们夜袭陇西郡。”
索林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妥。咱们过来永定关来到这里,秦军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说不定正在集结人马对付咱们,而如果咱们还去偷袭他们的城池,要被他们讥笑不说,还很可能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这到也是。”羌瘣说道。
“既然咱们已经到了这里,那就堂堂正正地向他们宣战。”心直口快的四长老说道。
“好!那咱们就递上战书,名正言顺地宣战!”索林趁机说道。
看得出,索林其实不屑于偷袭别人,喜欢堂堂正正地较量。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眼前的陇西郡,应该怎么打?”三长老问道。
索林想了想,说道:“咱们的铁骑,适于沙场上的野战,并不善于攻坚战,所以,一定要将守城的秦军引出来才行,这样才能发挥咱们的优势。”
“那怎么才能将他们引出来呢?”犬戎的一位长老问道。
索林似乎早有打算,略微思索后说道:“如今正是农耕的季节,不如咱们拦住百姓,不让其耕种,这样一来,想必秦军就定然会出来与咱们一战,否则,百姓见他们如此不顾百姓的死活,也会起来反了他们。”
“哈哈,好!”
“妙计啊,妙计!”
“就这么办了。”
众人自然之道农耕对于大秦的重要性,而戎狄军,却是以牛羊为食,若是不让百姓耕种,那就相当于断了城中的粮草。
谁会坐以待毙?
商定过后,索林以主帅的名义,向陇西郡递交了战书,然后又派人去拦截种田的百姓。
安排完了军事方面,索林又派了十来个亲信,进城去请医师。
这些个亲信连骗带哄地算是找来了三个医师,轮番为余图诊治病情。
而诊断的结果,基本上没差太多。
原来,余图是因为心有郁结多年,心中压力巨大,之后又受到不小的打击,急火攻心之下,血液凝滞于脑中,若不将淤血除去,想必性命难保。
病因是诊断出来了,但无论索林如何苦苦哀求,三位医师都是无计可施,除了开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可急坏了索林,但他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也有好消息传来,城中秦军听说戎狄军阻断了百姓农耕的道路,还抓起了不少的农夫,终于坐不住了,打开了城门,前来迎战。
索林命三长老带着自己的部族打头阵,羌瘣在侧翼接应,自己则带着中军主力在适当的时机冲杀。
三长老轻蔑地看了看对面的秦军阵列,人数果然不足两万。
三长老一催马,来到两军阵前,高声道:“哪个是秦军的主将,快快出来答话,否则的话,只怕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好大的口气!”只听一声断喝,从阵列中蹿出一匹马来,马上之人圆脸大眼,胡子有些稀疏,身材颇为魁梧,看打扮,是秦军的一位将军。
此人正是留守在陇西郡的前将军徐万。
徐万驱马来到三长老的近前,扬声说道:“你们,可就是攻破了永定关,前来冒犯吾大秦的戎狄部族?”
“哈哈哈……”三长老大笑道,“不错,看来秦军还晓得咱们的威名,你们的主将是哪个,快快出来答话,你这区区几人,还是回去喂马去吧。”
听了三长老的狂言,徐万不但不气,反而同样大笑起来:“素问戎狄乃蛮横粗鲁之辈,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若没猜错,你是族中的长老吧,快去叫你们的王来,吾倒要问问,他有何胆量来触犯大秦。”
“哼!凭你也配?!”三长老冷言道,“识相的,放下手中的兵刃,交出城池,或许,本长老会考虑让你们有机会去放羊。”
徐万却是颇为轻蔑地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以前的戎狄都是牵着马来进贡,可现在的戎狄,却是骑着马来吹牛,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这一句话可把三长老激怒了,大喝一声,催动战马举刀便砍。
徐万也不含糊,挺起手中的长戟,硬碰硬的直接格挡。
本来想要谈话的两人,竟然一语不合杀在了一处。
戎狄这边,勇士们都振臂高呼,发出最野性的吼叫声,为三长老呐喊。
秦军这边,鼓声大作,将士们齐声为徐万助威。
三长老怒火中烧,刀刀用了蛮力。
徐万不急不躁,招招巧妙化解。
拳怕少壮,两人年龄差了二十来岁,自然是徐万显得更为轻松一些。
两人过了二十多招,三长老见占不到什么便宜,虚晃了一刀后,调转马头,向回奔去。
秦军将士见状,顿时一阵大笑。
徐万也不追,只是看着三长老跑远。
三长老输了阵仗本就懊恼,哪还受得了对面的哄笑,于是下令,前阵一万铁骑向前冲杀。
徐万命弓箭手射箭掩护,步卒与骑兵向侧面的山冈奔去。
秦军的这一举动,竟连三长老都大感诧异。
怎么,城都不要了,向东跑什么?
三长老以为,定是徐万怕了自己的铁骑,于是下令前军,继续追杀。
要知道,正面战场上,这种不战而退的情况实属不多,一旦被追上,那混乱的阵型,很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戎狄前军追的正高兴之余,眼看着距离越拉越近,却听见不远处,山冈的另一端突然响起隆隆的击鼓声,比刚才秦军的鼓声响了可不止几倍。
三长老心头一紧,暗叫了声:不好!
第190章 射人先射马
徐万的军列没有停留,反而比先前的速度快了数分,似乎先前,是为了引诱戎狄军而故意放缓了速度。
三长老听到山冈那头的鼓声,知道应该是有埋伏或者是援军,但铁骑已经冲刺了起来,想要停下的话,必须要后面的骑兵先停,否则会冲撞到前面停下来的马匹,而三长老却带头冲在前面,所以要有一个传令的过程。
就在这一犹豫的时间里,远处的山冈中突然出现了若干的战旗,上面明晃晃地写着“秦”字,还有“蒙”字。
刹那间,就见那旌旗快速地向这边飘了过来。
而树林中由于没有什么叶子,也依稀看见人头攒动,顿时喊杀声震耳欲聋。
嗖,嗖嗖……
只见一枚枚弩箭平直地从上冈上的山林中射出,迅疾如风,快若闪电地射进了戎狄的铁骑阵营之中。
蒙家军到了,飞弩也跟着到了。
冲在前面的戎狄骑士,下意识地举起左手中的盾牌,却不料下一刻,竟是一片人仰马翻。
被射翻的马匹倒在地上,反而成了后面的绊脚石,继而又跟着倒下了一片,直到后面的铁骑急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愣地颇为紧张地看着那片树林。
戎狄军当然不知道飞弩的厉害之处。
通常作战使用的长弓,射出的箭羽是一个抛线,所以命中目标的时候,是从目标的斜上方飞来。
若目标是骑兵,那么骑士就很容易用护盾抵挡,既不会射到人,又不会伤到马。
但飞弩却不一样。
平直射过来的飞弩,射中的,自然是体积更大的战马,但平直的方向,骑士手中的护盾,就起不了那么大的作用了。
与其被护盾所抵挡,还不如直接将战马射翻在地,那么骑兵就自然没有了优势。
这是这段时间蒙家军练习飞弩所得出的结论,之前已经在嫪毐的身上体现出了效果,只是嫪毐的那一次,马匹的确是少了点。
这次却不同,三长老的前军,是整整一万铁骑。
多么好的靶子!
蒙家军终于从树林中显出身影。
三长老定睛一看,却见最前排的,是只有两千人左右的弓箭手阵列,不由气得眼冒金星。
要知道弓箭手最怕的就是骑兵,这蒙家军居然用弓箭手来打头阵。
对面弓弩阵列射来的弩箭虽然射中了不少马匹,但无论从人数上,还是灵活性上都要弱了许多,其后面的骑兵似乎也并没有要冲击的打算。
这个亏,可不能白吃。
想到这里,三长老指挥自己的前军,绕过被射倒的马匹,斜着向对面的弓弩阵列冲击。
不是蒙家军的弓箭手太少,实在是飞弩的数量有限,这段时间,除去给昌平君的三千个,景家班紧赶慢赶也就做出来这么多。
但是,飞弩的另一个优势又体现了出来,那便是连发!
飞弩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弩箭却管够。
并且,用长弓射出一支箭的时间,差不多用飞弩可以射出三枚弩箭出去。
这样一来,只有两千人数的飞弩阵营,却可以发挥出六千弓箭手的战力,再加上只射马不射人的这个特点,又比六千弓箭手的作用大了何止十倍!
轻敌的后果,终于体现在了三长老的身上。
只见戎狄军的前军,用自己的行动解释了什么叫做前赴后继。
前面的战马不断的倒下,后面的跟上,然后又倒下。
马儿应声倒地,命丧当场,人儿连滚带爬,丢盔弃甲。
三长老当然也不例外,自己的战马被飞弩射中之
后,也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缓过神来之后,又发现自己的一条腿被压在了自己的战马身下。
再看自己的战马,身中数箭,鲜血从伤口中一股股地流出,身躯还不住地颤抖,一条后退也已经抽搐了起来。
三长老用力叫喊着试图将被压住的那条腿从马腹下面抽出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凑巧的是,后面摔倒的战马撞到了他这匹战马的身上,将三长老带了出来。
就这一转眼的功夫,回头再看自己的队伍,马匹已经损失了大半,仅剩的那部分还在向前冲,也不停地往下倒。
义渠的勇士们,要么跟三长老一样,被压在了战马的身躯之下,要么抱着受伤的腿或者胳膊在地上打滚,哀嚎。
没受伤的人,怕被后面的战马踩踏,向两侧奔跑去。
终于,后面还在向前冲的骑士,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三十丈,但戎狄的铁骑也堪堪只剩不足千数。
三长老呆呆地看着这些勇士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达军令。
继续冲?
想必会是一样的下场。
撤回来?
那不是更丢人。
却就在这时,又是一轮齐射。
余下的千数铁骑不出意料地在人呼马嘶中应声倒地。
见到如此场面,三长老的眼珠外凸,瞳仁中已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血管高高鼓起,几乎炸裂,牙齿也紧紧地咬在一起,快要碎开。
一万铁骑啊!
难道如此不堪一击?!
三长老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冷醒过来,然后找到自己的佩刀,刚要伸手捡起。
却就在这时,又听见蒙家军弓弩阵列的后方连着响起几声号角。
瞬时间,万名步卒从弓弩阵列的后面突然杀出,直奔三长老的前军而来。
于此同时,之前诈逃的徐万也带着士卒杀了回来。
这样一来,单是从人数上,三长老方面,便已经吃了大亏,更何况其中的半数还躺在地上,余下的半数,也是斗志大减。
这似乎是一种信念的崩塌。
三长老大喝一声,提刀带着部族,与秦军绞杀在一起。
徐万一眼认出人群中的三长老,双腿一夹马腹,催马掩杀过来。
三长老本就不是徐万的对手,如今又失去了马匹,崩塌了信念,于是只一个照面,便被徐万擒住。
只听徐万一声高喊:“全都住手!!”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向徐万的方向,只见三长老已被徐万制住。
无论是秦军还是义渠军,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一样。
徐万高举长戟,然后用其环指着义渠部族道:“你们的长老已被擒获,尔等大势已去,快快器械投降!”
本就失去了斗志的义渠部族,哪里还来得信心去反抗,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兵器掉在了地上。
秦军的三万步卒趁机上前,将所有义渠的勇士俘获了起来。
“带走!”徐万一声高喝。
秦军迅速带离了被他们俘获的义渠勇士和兵器。
三长老作为前军的将领,自然是被直接押送到秦军的军营之中。
而后面戎狄军的主力,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前面的探马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报……”探马拉长了音,说道,“禀少族长,三长老他……他……”
索林见探马如此慌张,心生不妙,急声问道:“他怎么了,快说!”
这个探马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才说道:“三长老全军覆
没了!”
“啊?”索林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样?!”
“什么?”四长老大呼道,“是不是弄错了。”
羌瘣也颇为紧张地说道:“他是被击溃的?”
“具体缘由尚不清楚。”探马说道,“吾在后面只看见,前军的部族勇士们追赶那些守城的秦军,就快要赶上的时候,突然从山岭的高处出现了另一伙秦军,想必是早埋伏那里的,但人数并不太多,打头阵的也是弓弩手。”
“三长老大概以为弓弩方阵容易攻破,便率军冲了过去。哪成想,对面的弓弩手,似乎专射马匹,才只是片刻之间,咱们的战马便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
“可恶!”羌瘣恨恨地说道,“素闻秦军诡计多端,如此令人不齿的手段,实在可恨。”
“那现在三长老怎么样了?”索林急问道。
探马拱手道:“三长老和所有的将士,都被秦军捉了去,现场只留下了不计其数的战马的尸体。”
“走,看看去。”索林说罢,迈步就往外走。
众人紧跟着走出帐外,纷纷飞身跃上战马。
另一边,秦军大营。
徐万押着三长老来到了蒙家军的中军帐。
“末将见过蒙将军。”徐万见到蒙武,拱手道。
“徐将军不要客套。”蒙武拱手还礼道,“听说你刚刚出战,就立了首功,擒获了义渠的一个长老。”
徐万嘻嘻笑了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若不是蒙家军神勇,咱们怎能赢得这么痛快,要说首功,该属蒙将军才对。”
“呵呵,本将军可不是来跟你争功劳的。”蒙武笑着说道,“义渠的长老在哪,走,看看去。”
“就在帐外。”徐万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引路。
来到帐外,蒙武一眼便看见了已被五花大绑的三长老。
虽是被绑着,但三长老却挺拔如松,傲然而立,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的精气神。
“你们这是干嘛,快快松绑。”蒙武喝令道。
左右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上前,松开了三长老的绑绳。
三长老活动了一下微微泛酸的臂膀,冷冷地说道:“要杀便杀,炸一下眼睛,不叫义渠的好汉!”
“哈哈哈……”蒙武大笑道,“这位长老言重了,在下蒙武,请问长老高姓大名?”
三长老眉头微动,终于正眼看向蒙武道:“你就是蒙武?”
蒙武依旧笑呵呵地说道:“正是,如假包换。”
三长老略微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是义渠三长老余业,早就听闻蒙家豪杰辈出,输在你的手上,不丢人!”
蒙武知道余业是在为自己找面子,也不在意,做了个请势,说道:“还请三长老账内一叙。”
余业没答话,迈着大步进了大帐。
蒙武请余业落了座,又命左右看了茶,这才说道:“不知义渠此次联合众戎狄部族,发兵来攻吾大秦,是何缘由啊?”
余业冷哼了一声:“义渠部众收回曾经的国土,天经地义,还用什么缘由?”
“果然如此。”蒙武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慢悠悠地说道,“那不知,经此一役之后,三长老觉得,义渠收复国土的希望,又有多大呢?”
三长老的面色一阵变换,并未言语,似乎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有探马的声音响起:“禀将军,义渠主军已经行进过来,声称索要三长老。”
三长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走吧,看看去。”蒙武站起身,向帐外走去。
第191章 约战
蒙武没有让余业跟着出来,将其留在了中军大帐之中,然后带着蒙毅和徐万去往前军阵前。
行进的路上,蒙武才向徐万问起整个经过。
徐万将自己如何迎战,如何按计划假装败逃,弓弩手如何射到对方的战马,然后两家军士一同活捉三长老和其士卒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原来,在嬴政加持冠礼之后,蒙家军便快马加鞭地赶来了陇西郡,然后故意调走了永定关和陇西郡的守军,以使戎狄军麻痹大意。
徐万诈逃,也是事先商量好的计策。他以自身做诱饵,然后依靠飞弩营进行伏击。
倘若飞弩营的战果不那么明显,那么徐万也会第一时间冲回来保住飞弩营。
而如今的这个战果,别说徐万,就连蒙武都没太想到。
本来预计的是一场惨烈地厮杀,却没想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享受着大胜带来的喜悦,几个人心中都暗暗赞叹飞弩的霸道。
“蒙将军,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徐万问道。
蒙武想都没想,直接说道:“下一步,有比你更好的鱼饵了。”
“哦?”徐万略一迟疑,随即明白了蒙武的意思,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三长老,当然是再好不过的鱼饵。
“不过,敌军的主力人数不少,咱们也得做好充足的准备。”蒙武又说道。
徐万点点头,问答:“不知几天前从陇西调走的三万大军,如今在何处?”
“他们去了永定关,现在说不定,已经将那里夺回来了。”蒙武颇为笃定地说道。
徐万颇为惊喜地说道:“怪不得庙堂急令那三万军士离开陇西,想必是绕道截了这戎狄的后路,到时候他们想跑都跑不了。”
“不错。”蒙武说道,“现在的局面,是蒙家军五万大军,你那还有两万步兵弓弩,咱们的侧后方,三千‘我军’也已经蓄势待发,而戎狄军,今日损失了一万,应该还剩九万有余,这在人数上,也差不多是旗鼓相当。”
“但要加上天时,地利的因素,那他们可就毫无胜算了。”蒙毅跟着分析道。
“是啊。”蒙武点点头,说道,“更何况,王上还亲率了五万大军,做咱们的后援。”
“王上也亲自来了?”徐万惊问道。
“呵呵,不错。”蒙武笑着说道,“蒙恬与李斯带着五万大军,押送着嫪毐来雍城驰援,王上处决了嫪毐之后,便将他们都带来了,不过他们比咱们晚了两天出发,如今应该还在路上。”
原来,嬴政在雍城加持完冠礼之后,知道义渠定会引大军来攻,于是便派蒙武带着蒙家军提前赶来陇西静候时机,然后又派快马将永定关的守军调出,去了陇西。
永定关的守军与陇西军汇合后,谎称要驰援雍城,而分出了三万由嬴成带队,绕开戎狄军,直扑永定关。
徐万则带领着两万陇西军留守陇西,而早在戎狄军到达之前,便与蒙武定好了对策,这才有了今日的大胜。
嬴政那边,则是整顿好了雍城的事情之后,这才带着蒙恬,李斯,还有他们带来的五万大军赶来支援。
三人说说聊聊间,已经来到阵前,只见戎狄军正在清理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战马尸体。
这时,从敌阵中飞奔过来一个传令官,举着旗子示意不要放箭。
蒙武下令,叫传令兵过来说话。
传令兵驱马走到近前,拱手道:“请问哪位是贵军主帅?”
“吾是主帅。”蒙武说道,“你有何事?”
“吾军主帅有请阵前说
话。”说罢,这个义渠传令兵调转马头奔了回去,似乎一刻也不敢多留。
“父亲,吾陪你去。”蒙毅说道。
蒙武点点头,带着蒙毅驱马来到阵前。
只见对面也驱马走出两个人来,正是索林和羌瘣。
蒙武很有礼数地拱手道:“在下蒙武,不知两位少年英雄,是何许人物?”
索林同样回礼道:“在下义渠少族长索林,久仰蒙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武不凡。”
“呵呵,义渠人才辈出,果然青出于蓝。”蒙武的话中有话。
“这位是羌族的少族长,羌瘣。”索林侧身介绍了一下羌瘣,然后说道,“吾等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义渠三长老余业,是否被贵军擒了去?”
“哈哈哈……”蒙武大笑道,“贵部举着旌旗前来秦境作客,吾等岂能不略尽地主之谊,若是二位有兴趣,同样可以到吾军中作客。”
蒙武这样一说,竟让索林有些无言以对。
索林忍着怒气,明知不可能,却还是问道:“那不知三长老作过了客,现在可否回家了?”
“呵呵,不急。”蒙武笑道,“酒菜还未上齐,大秦不能失了礼数。”
索林见无法索要回三长老,便同样笑着说道:“华夏有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蒙将军如此盛情,吾等也只好想办法将蒙将军邀请到舍下一叙了。”
“呵呵,本将军拭目以待。”
说罢,双方各自调转马头,回了各自的阵营。
戎狄这边,四长老见索林和羌瘣回来了,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他们放不放人?”
索林摇了摇头,说道:“三长老是咱们义渠的重要人物,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吾已经向他们下了战书,咱们要强攻,救下三长老!”
“好!”四长老高声道,“这事就交给吾兄弟俩吧。”
说罢,四长老看向五长老,似乎在征询意见。
五长老没有说话,只是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叫羌瘣率其部众随你们一同出征,你们加在一起足有五万铁骑,吾带着剩下的四万人马给你们做策应,以防秦军从侧翼偷袭。”索林说道。
两位长老和羌瘣同声领命,各自召集了人马,做好了战前的准备和动员。
奈何天色已晚,索林等人即便再心急,也只能等待一夜。
夜里想要偷袭是不可能了,毕竟戎狄军对这一带的地形不是很熟悉,冒然出击,很容易中了秦军的陷阱。
而秦军这边,为了防止戎狄夜袭,也确实做了不少的准备,除了加强了戒备,扩大了探马的活动范围,大营的四周,还挖了不少陷马坑,安置了不少拌马绳,每个军士,也都随身携带了绊马索。
这种绊马索,设计的比较简易,是一根麻绳,两端分别绑着两块颇有些分量的石头。甲士抓着一块,原地转一圈,将绊马索抛出去,它就会旋转着砸向敌方的战马。
被击中的战马,要么是被石头砸伤,要么是被绳索绊住双腿。
骑兵在各兵种里面,虽然最为勇猛,灵活,可战马也的确是一处软肋。
或许,戎狄军吃亏的地方就在于兵种太多单一,都是清一色的骑兵。
蒙武的大帐中,三长老余业猛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腿,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咽下了这一口,余业又猛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又咬了一大口羊腿。
他这种吃法,不是因为没吃过好肉好酒,而是以为这大概是他人生的最后一顿饭。
一旁的蒙武、蒙毅
父子看着余业的样子,心中不禁好笑。
不多时,余业似乎是吃饱了,扔下只剩了骨头的羊腿,用袖子直接擦了擦嘴巴,开口说道:“想问什么,你们尽管问,但本长老什么都不会说。要是你们什么都不想问,那就可以送本长老上路了。”
蒙武知道他是误会了,并没有解释什么。
蒙毅年纪小,还颇为顽皮,于是便想故意逗一逗余业:“好,那你听清了,吾可要开始问了。”
“哼!”余业冷哼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蒙毅清了清嗓子,问道:“据说你们游牧部族,都离不开草,那你到是说说,这草原到底有多大,上面到底长了多少棵草,每年又要被战马和羊群吃掉多少?”
蒙武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差点没笑出声来。
余业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蒙毅是在消遣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你问的这些,谁能数的清,吾还以为你要问一些关于义渠部族的事。”
“问义渠部族的事?”蒙毅也是忍住了笑意,故作懵懂地问道,“为什么?”
“难道你不是想打探戎狄军的机密?”余业问道。
“你不是不想说嘛。”蒙毅撇嘴道,“那吾问那干嘛?”
“你……”余业这才听出蒙毅是在戏弄他,“好,好,老夫不跟你们逞口舌之快,既然没什么问的,那就动手吧。”
“动手?”蒙毅依然如故,“动什么手?”
余业又瞪起了眼睛,却还没等再说什么,就听蒙武在旁说道:“好了,毅儿,不要闹了。”
蒙毅做了个鬼脸,退到了一边。
蒙武上前拱手说道:“犬子多有冒犯,还望三长老海涵。”
“哼!”三长老将头扭到了一边。
“不过,三长老可能是误会了吾等。”蒙武解释道,“在下并不想对三长老拷问些什么,更不会将三长老处死。”
余业狐疑地看了看蒙武,说道:“这到奇了,既不拷打,又不杀头,还好酒好肉的招待着,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呵呵。”蒙武苦笑着说道,“咱们之间既非仇敌,又无私怨,那么为何非打即杀?而戎狄部族亦非吾大秦子民,如今兵戎相见,便是为了国事,既然是国事,那么自然该由王上所决定,在下区区一个上将军,还作不得主啊!”
几句话,说的余业无言以对,他这才发现,自己是看轻了眼前的上将军。
不过余业还是不屑地说道:“秦王又如何,还不是要么将老夫处死,要么以老夫为质,逼迫着义渠退兵。”
“非也。”蒙武摇了摇头,说道,“在来这里之前,吾王特意叮嘱,哪怕是两军阵前,也要尽量不要杀戮,否则,三长老可以想象,今日之战,你的那些部族还会留得命在吗?”
余业这才恍然大悟。
的确,今日他率军失利,众部族大多都受伤倒地,要不是蒙家军刻意留手,想必那一万部族都会没了性命。
可实际的情况,仅有极少数的几百人在乱战中丧命,余下的人,都被带回了蒙家军的驻地,听说还正在被军医逐个的医治。
“况且。”蒙武继续说道,“若要胜戎狄大军,有何须以长老作为人质。”
蒙武的那种超凡的自信从容,不得不让余业心生敬佩。
“时间也不早了,长老早些休息,这个大帐就送给你了。明日,咱们一起见证大秦和戎狄,到底孰强孰弱!”
说罢,蒙武带着蒙毅走出了大帐。
三长老呆呆地看着帐门,反复琢磨着蒙武说的话。
第192章 打仗亲兄弟
戎狄这边,也不是一点没有准备。
他们将三长老部中战死的那些战马全部拉回了营寨,然后仔细查看起来。
经过一番比对,终于有了结果:秦军的弓弩,实在是厉害,大都是平直的射过来,而且力道十足,让盾牌无法抵挡,这才吃了大亏。
针对于这一点,所有部族都讨论开了。
有的出主意,让部族骑士下马,举着盾牌挡在战马的身前。
有的建议,给战马也做一副盔甲。
有的说,让战马在山林中穿行,利用树木抵挡敌方的弩箭。
有的则建议给每个骑士做一个更大的盾牌,能够连人带马一起护住。
然而,似乎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索林苦苦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白天约战的时候信心十足,但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不能太过冒失,毕竟三长老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幸好,约战的时候,没有确定时间,只是表明了要夺回三长老,洗刷耻辱。
看来,不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还真不能轻举妄动。
两军对垒,攻防之间,差异很大。
秦军的飞弩虽然霸道,但却适用于防守,三长老便是在全力出击之中着了道。
若是秦军用飞弩进攻,那就和长弓无异,戎狄军也可以利用战马的灵活性来协调自己的防御。
可秦军会主动来攻吗?
显然不能!
三长老落在秦军的手里,戎狄军便失去了主动权,唯有主动出击。否则,怎么救得了三长老?
可若是主动出击,就要避免有类似三长老的状况出现。
战马若是在奔驰的过程中便被射中,那与不参与战斗没有什么区别。
若是不骑战马,那骑士就变成了步卒……
步卒就步卒!
将一部分骑士变成步卒,与弓弩手对射,只要能压制住秦军的弓弩营,那骑兵就能够放开手脚。
而只要骑兵冲进了敌军的阵营,那就如鱼得水了。
不过,为战马做一些防护也是有些必要。
想到这里,索林做好了打算,连忙下令,命军士们进山林砍了不少的木头回来。
一堆一堆的篝火旁,戎狄各部族的勇士们都摇身一变,成了木匠。
从树干上剥下的树皮,被切成了一条一条,然后用麻绳穿了起来,围在战马的脖颈周围,相当于给战马围了一圈的“围巾”。
这样一来,便能对射来的箭矢进行一部分的抵挡。
剩下的树干,则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木块,然后又钉在一起形成一个圆环状的木盘。
将这木盘套在骑士的盾牌之上,所有骑士的盾牌顿时大了一圈,不仅能护住人,还能护住一部分的马腹,就是重量比原来沉了不少。
剩下的木条也没浪费,都做成了箭矢。
这一准备,三天过去了。
戎狄军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期待着决战的到来,毕竟三长老和那一万部族的性命还在秦军的手中。
终于,全副武装的戎狄军站列阵出击,不同以往的是,七万是骑兵,两万是步卒,而这两万步卒里面,还有半数是携带着大量箭矢的弓箭手。
暖日当空,和风徐徐。
如此好的天气,空气中却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蒙武没有选择进入陇西郡城,也没有避而不战,而是与戎狄军面对面的对峙起来。
大秦的血性男儿,就是正面刚!
再没有多余的话语,更没有其它的表情。
双方怒目相视,似乎是在比拼士气。
杀气腾腾间,又仿佛在较量勇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密集
的鼓声同时在两边响起。
四长老第一个率部族冲了出来。
五长老紧随其后。
“杀啊!”
“冲啊!”
震天的喊杀声已经掩盖住了鼓声,义渠部族多年以来流离失所的怨恨,一雪前耻的决心和悍不畏死的气魄,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再看蒙家军这边,率领前军的,赫然是蒙毅!
就在一天前,蒙武才终于决定要让自己的小儿子打头阵。
而这一刻,挂在蒙毅脸上的,不是怯懦与紧张,而是出奇的淡定与从容。
若不是之前嬴政刻意组建摸金班,以便蒙毅练练胆量,想必蒙毅这一刻也做不到如此收放自如。
蒙毅挥舞手臂,旗令官打起了旗语,蒙家军的前军动了。
令义渠四长老和五长老没有想到的是,蒙家军并没有使用弓弩手施射的老套路,而是前排的骑兵分两路奔向了左右两侧,中间显出一个步兵的方阵。
这些步卒,都举着一人高的巨大盾牌,每个人的旁边放着一个木箱,木箱里面,装满了绊马索。
只见步卒方阵的阵型一阵变换,每三个人一组,前面的人将盾牌斜插进事先挖好的一处凹槽中,后面的两个人则调整了另外两个盾牌的角度和方向,斜着支撑住前面的盾牌,三个人都钻进了这三个大盾牌所组成的锥形的盾架之内。
四长老的部族两侧,是早已就绪的弓箭手阵列,为了压制秦军的飞弩营,他们早已箭在弦上。
一声令下后,义渠的万名弓箭手同时松开了自己的箭羽,果然是万箭齐发。
顷刻间,密集的箭矢有如疾风暴雨般砸向了秦军的阵营。
可尴尬地是,几乎所有的箭矢都被那巨大的盾牌所格挡,没伤到一个秦军。
这和预想的,也不太一样啊。
四长老皱起了眉头,管他的,虽说没有伤到秦军,但不让他们放箭射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到这里,四长老命手下部族加快战马的速度,快速冲杀地方阵营。
五长老见四长老疾驰向前冲去,也是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就在义渠骑兵奔到离秦军不足五十丈的距离的时候,后面己方的弓箭手怕误伤了骑兵,都停止了射击。
而就在箭羽消失的一刹那,蒙家军的步卒从盾架的里面钻了出来,拿出绊马索,齐齐地向来势汹汹的义渠骑兵甩投了过去。
与刚才的箭羽类似,这次是万枚绊马索一起扔出,那阵势要远比箭雨骇人得多。
只见这些绊马索,很多都是击向同一目标,有的缠住了马腿,战马应声倒地;有的石块击中了马头、马的眼睛,被击中的战马大多惊慌失措,或是放慢了脚步,或是跑偏了方向。
后面的骑士见状,连忙用手中的大盾牌进行抵挡,可顾上顾不了下。
又是一波绊马索仍来,义渠骑兵又被绊倒了一大片。
虽然被打乱了节奏,但四长老和五长老的部族众多,略作调整之后,继续向前冲击。
被绊倒的战马,则多数被其主人在摔倒之后,摸爬过来,松开了锁扣,站起来继续向前冲。
但也有不少的战马在摔倒的时候受了伤,或是被后面的战马踩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前赴后继中,义渠骑兵终于突击到了秦军步卒阵列的前沿,却就见一个个长戟从那盾架之中伸了出来。
跑在前面的义渠骑兵用钢刀砍向盾架内的秦军步卒,但却被盾架所阻挡,而自己的战马却被下面的长戟割断了马腿。
有的骑士操纵着战马,扬起前蹄,向盾架踩踏过去,可不少的盾架却是越踩越结实,但战马却被后坐力震翻在地。
与此同时,秦军后
面的步卒,开始向阵中放箭。
以往,在双方进入混乱的肉搏战之后,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所以双方都不会施放弓箭。
可这次不同,秦军的步卒都躲在盾架里面,即便再多的箭羽飞射过来,他们也不怕。
义渠骑兵这边可就难受了。
他们一边要抵挡从上面射来的弓箭,一方面还要提防下面战马的腿被割断,还要时不时地留心那长戟向自己戳过来,忙得不可开交。
义渠的战马更是难熬,大概是天性,马最爱惜自己的四肢,很多战马见到自己的同伴被割断了马腿,都吓得惊慌失措,有的在原地打转,有的向后倒退,口中还不停地发出类似害怕的嘶鸣声。
摔下来的义渠勇士,也是不敢轻易动弹,只是用盾牌阻挡着箭雨。
就在义渠的战马一匹接着一匹倒下的时候,之前跑向两侧的秦军铁骑,分别从左右两侧,向着义渠骑兵的侧后方冲杀过来。
秦军放射的箭羽终于停止了,义渠骑兵好不容易缓过口气来,却又受到了秦军铁骑的冲击,顿时又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双方的骑兵混战在一块,战马倒下,落在地上的义渠勇士与秦军的步卒也厮杀在了一起。
然而,原本还在人数上占据优势的义渠骑兵,因为战马的损失,人数已经处在了下风。
索林见势不妙,连忙下令三万中军向前冲杀,又令羌瘣率军从侧翼突袭。
却就在此时,就见秦军的斜后方又杀出一支骑兵,疾若闪电般从中间的空档穿过,而这支骑兵手中所持的,赫然便是飞弩!
飞弩营终于出现了,可是,这次却骑了马!!
这不科学啊……
只见飞弩营分裂两排,左边的这一排,骑射中射倒了戎狄中军的战马一片;右侧那排,则在穿梭中击中了前军的弓箭手无数。
飞弩营鱼贯而过之后,快速向另一侧奔驰而去。
索林见又在飞弩营手中吃了亏,气得哇哇大叫,转而令中军转向,追杀飞弩营。
飞弩营呈扇形队列向前飞奔,但仍不忘向后射出飞弩。
义渠战马虽然带着树皮做成的“围巾”,但索林却错误估计了飞弩的力道,他以为那飞弩与平常的弩箭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仅仅百丈多的距离,一枚枚的弩箭如长矛一样刺穿了松嫩的树皮,扎进了战马的皮肉之中,只不过,刺得没有那么深而已。
战马哪里忍得了这样的疼痛,纷纷栽倒在地,虽然大多没有断气,但也失去了战力。
这情况,与三长老的遭遇没有什么区别。
更可气的是,这次飞弩营骑了马,双方始终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义渠的战马,不断地在折损。
义渠的勇士纷纷举起长弓反击。
可是,一个是顺势向后射,一个是顶着风向前射,这射程自然有所差别。
大多数义渠的箭矢,都落在了飞弩营的马后。
义渠中军的战马,不断地损耗着,却又拿飞弩营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不只是索林,几乎所有的义渠中军勇士都被气得暴跳如雷。
终于,飞弩营的弩箭快要耗尽了,弩箭射来的数量稀疏了起来,义渠的战马消耗过半,不过仍有一万多的数量。
见飞弩营即将耗尽弩箭,义渠勇士们不禁心头一震,同时哇哇大叫着抽打着自己的战马加速追击。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支服饰较为特别的队伍,为首之人相貌堂堂,威武不凡。
只听此人大喝一声:“都说打仗亲兄弟,蒙毅,哥哥来助你啦!”
此人正是蒙恬!
他身后的,是终于得以一展身手的三千“我军”!
第193章 上阵父子兵
蒙恬在押送嫪毐前往雍城的时候,就将“我军”带上了,因为抓嫪毐的时候太过容易,将士们都喊叫着不过瘾,听说陇西这边还有战事,说什么都要跟着过来。
蒙恬与李斯商议了一下,都觉得应该让“我军”多锤炼锤炼,于是便带着“我军”一同来到雍城。
嬴政见“我军”也跟着过来了,也想试试这支新军的战力,于是便将指挥权交给了蒙恬,命其协助蒙武,迎战戎狄军。
让“我军”守在这里接应飞弩营,也是预先谋划好的计策。
只见飞弩营的将士放缓了马速,在经过“我军”阵营前面的时候,都将手中的飞弩抛向了“我军”的军士。
飞弩营的将士们耗尽了弩箭,可“我军”的身上还有啊!
“我士”们接过了飞弩,迅速将弩箭上弦。
飞弩和“我器”虽然厉害,但数量短缺也是事实。
目前的三千“我军”,只装备了一半的“我器”,还剩下一半的人,只能使用钢刀,如今接过了飞弩,也算是对战力的补充。
前面持有“我器”的甲士,早已经布好了防御的阵型,用“我器”堆砌了一个个类似蒙毅前军所架设的盾架。
后面拿着飞弩的“我士”迅速跟上,以“我器”为掩护,迅速向奔来的义渠骑兵射击。
义渠骑兵本以为飞弩营没有弩箭了,正提起了劲头向前冲,却不想又是一轮的弩箭射来。
虽然骑士们用大号的盾牌进行格挡,可又有不少的战马倒在了血泊中。
飞弩营的将士们虽然将飞弩丢给了“我军”,但却并没有撤离战场,而是拔出佩刀,绕了个大圈从侧方杀了回来。
另一个侧方,只听呐喊声突然响起,又杀出了一队人马,直冲义渠主军的侧方。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徐万。
义渠主军顿时有些慌乱,索林立刻下令,继续直冲,向对面最弱的队伍冲杀过去。
看似没有战马,人数还不多,当然让人本能地觉得很弱,但索林哪里知道“我军”的特别之处。
义渠军终于冲到了近前,却见对面的秦军突然变换了阵型,给骑兵让开了一条通道,而将那奇奇怪怪的盾牌横在了地上。
难道……?
目标还是马腿?
还未等想明白,只听前面的战马发出一声声的痛嘶,纷纷倒地。
紧跟在后面的骑士一提缰绳,战马便跃了起来,哪知道下面的军士又将那盾牌型的东西竖了起来。
哗啦啦,战马的下腹被剖开,肚肠流了出来,颇为血腥。
义渠军见势不妙,纷纷勒住战马,举刀便砍。
可是,哪里砍得到人。
义渠勇士手中的钢刀砍在“我器”上,就有如木棍打在了石头上。好一些的,只是钢刀出现了个豁口,运气不好的,手中的兵刃直接飞了出去。
这时,飞弩营的人马和徐万的人马都已经冲到了近前,由于是侧面的夹击,义渠军又已经停住,三方人马直接撞在了一起。
顿时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我军”的阵型再次变化,利用“我器”的优势,将战场分隔开来,仍骑在马上的义渠勇士,都交给徐万,而跌落战马的,则由“我士”和飞弩营进行围攻。
后面,又杀过来一批的义渠勇士,他们是最早被飞弩营射翻了战马的那些人,站起来之后,跑着赶赴这里的战场。
让索林万没想到的是,看似最为薄弱的一千多个手拿怪异盾牌的军士,居然才是这次战役的主力。
只见不断地有战马被放倒在地,也不断地有勇士的钢刀被弹飞,砍断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和金属之间不停碰撞的声音。
但却几乎听不到多少男人的惨叫声,似乎与之前一样,秦军的目标只是马。
另一边,蒙毅的整个前军也将四长老和五长老的部族团团围住,而义渠部族,能参与战斗的越来越少,倒在地上的越来越多。
戎狄方面,唯一没有动的,便是羌瘣所率领的三万羌族勇士。
本来他的任务是协助四长老和五长老。
他们胜,则助他们一臂之力,乘胜追击。
他们败,便上前接应,确保其性命无忧。
可飞弩营的出现,引得义渠主军大动肝火,一路追击下去,又吃了不少的亏,显然如今也是遭遇了埋伏。
羌瘣本已催动的战马,这时又停了下来,他知道义渠的两边都不好受,而应该驰援哪一边,真是左右为难,不好抉择。
不过,战场上一瞬间的变化都可能导致优劣的转化。
羌瘣也没有太多时间多想,把心一横,率领大军向着索林所在的方向冲去。
毕竟,现在的索林属于戎狄联军的主帅,要保也要首先保住索林!
七里外的一处山坡上,嬴政和蒙武站在一起,眺望着这边的战场。
传令兵也一次一次地通报着战场上的军情。
见羌瘣那边终于有了动作,嬴政侧过身,对蒙武笑了笑,说道:“蒙将军,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眼下那亲兄弟已经厮杀了好一阵了,这父子兵嘛,是不是也该一显身手了。”
蒙武哈哈一笑,说道:“那就请王上稍候,微臣依计划将他们都擒了过来,交由王上处置。”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这里留下一万足以,余下的,你都派上去吧,尽早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
“遵命!”蒙武拱手应了一声之后,飞身上马,指挥大军快速向战场行进。
现在蒙武这里,还有三万的蒙家军,四万嬴政从雍城带过来的秦军,可谓人数上,就占了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目前的战场上,也本来就是优势。
蒙武将三万的蒙家军全部派往蒙毅那里,帮助蒙毅俘获四长老和五长老,另外四万大军,则由自己亲率,直取索林。
羌瘣万没想到,秦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伏兵,其信心也第一次剧烈地动摇起来。
自己是来帮忙的,难道真的要搭进自己和三万部族勇士的性命?
这一犹豫,速度可就慢了下来。
蒙武带着四万大军,提前来到了这一边的战场,将义渠军的后路截住,并且将羌瘣救援义渠主力的路线掐断。
索林见秦军又有援军到来,还抄断了他的后路,顿时心中凉了大半截。
正面那些拿着奇怪兵器的步卒,突击不过去,左右又有敌军的骑兵夹击,现在就连退路都被截断了,看来除了死战,别无他法。
索林不禁有些悔恨和自责。
后悔的是,自己不应该在大战之时,弃四长老和五长老于不顾,怒火攻心之下,追赶飞弩营结果中了圈套。
痛恨的是,秦军竟然如此狡猾,屡次用计使诈。
自责的是,祖父余图如今昏迷不醒,自己本来就是临危受命,更应该思虑周全,小心行事。
也罢!
戎狄军本就悍不畏死,并且也没有持久作战的习惯,既然如此,那便决一死战!
想到这里,索林振臂高呼:“义渠以及各部族的兄弟们,咱们戎狄人,骨子里面流淌的,是不屈的血液,心中留存的,是无惧生死的精神!今日,便是一展吾戎狄风采的时刻,拿出你们
的血性,杀啊!”
众义渠将士见主帅如此说,心知这一战便是决定胜负生死之战,于是一个个嗷嗷乱叫,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向秦军猛冲猛打。
蒙武知道戎狄属于困兽犹斗,下令变换阵型,暂避其锋芒,只困而不硬攻。
羌瘣那边,也终于拍马赶到。
虽说是有些犹豫,但看见索林被围困了起来,羌瘣也是红了眼睛,毕竟,光是兄弟俩的感情,也不能见死不救。
面对羌瘣的来袭,战场外围的四万秦军采取了与蒙毅一样的方式,目标仍是战马。
双方又战在一处。
随即,羌军的战马也陆续地倒下。
羌军的心态本就与义渠军不同,所骑的战马,也是自家的战马,每倒下一匹,都是不小的损失。
片刻间,为了避免重蹈义渠的覆辙,羌军部族便快速地转攻为守了。
局面更加焦灼,被包围的义渠军,虽然反扑的凶狠,可是其体力也在严重的下降着。
再看蒙毅那边,战况可就不一样了。
本就占据优势的蒙毅,见到自家的三万蒙家军也过来帮忙,更是士气大振,转守为攻。
四长老和五长老的部族,本就是战马损失了大半,正焦急地期待着索林的主军前来支援,可等来的却不是索林的主军,而是整整三万的蒙家军!
三万啊!
混战中,四长老和五长老终于凑在了一块。
看着自己的兄弟,四长老忙问道:“怎么样,哪里受伤没有?”
“没有。”五长老指了指身上的血迹,“都是战马的血。”
四长老略敢心安,接着说道:“看来,索林那边是也遇到麻烦了,短时间内不会过来支援了。”
五长老问道:“那怎么办?”
四长老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势,说道:“老五,你发现没有,这秦军只杀咱们的战马,却不怎么杀咱们的人。”
五长老点点头,说道:“确是如此,吾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之前,三哥好像也是这么输的,据说战马都被杀光了,部族们多数都摔得爬不起来,这才被擒住。”三长老分析道,“可是咱们的情况,跟三哥还不太一样,他们为什么也不杀咱们的人?”
“管他的。”五长老的话多了起来,“既然他们不想要咱们的命,咱们就冲出去,被擒住了,也正好找三哥作伴去,咱们兄弟一起出来,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对,咱们拼杀出去!”
四长老说罢,一声大吼,带着五长老和众部族向外冲杀。
若是他们原地防御,阵型稳固一点,或许还可以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可是这一突围,阵型凌乱了起来,顿时被刚加入战斗的蒙家军分隔成了几段。
战马已经损失殆尽,想要依靠疲惫的两条腿突围出去,谈何容易!
三万蒙家军的统将,是蒙武的堂弟,蒙元,只见他们带着一众铁骑直奔四长老和五长老而来。
“不好!”四长老高呼一声,拉起五长老向后方跑去。
可即便再快的两条腿,哪里能跑得过奔驰而来的战马。
下一刻,四长老和五长老已然被擒。
“停手!”蒙元高喊道,“尔等主将已然被擒,你们还不速速弃械!”
义渠将士本就疲累的不行,被围之后,更是士气低落,如今主将被擒,哪里还有心思再战。
一些近前的勇士冲上前去,意图解救两位长老,却都被斩于马下。
其余的部族见相救长老无望,于是都停止了抵抗,纷纷将兵器扔在了地上。
第194章 都凑齐了
蒙毅见终于击败了眼前的义渠前军,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忙命人将四长老和五长老押解了起来,然后迅速整顿,带着整个的蒙家军直扑羌瘣所在。
羌瘣没有去救援四长老和五长老,早已心知他们危急,却不料他们败得竟然如此之快。
前面攻不破蒙武的防线,救不出索林。
后面蒙毅带着近五万人马气势汹汹地堵截住自己的去路,羌瘣的心中顿生茫然。
大秦,怎么会这么强!?
虽说自己所率领的这支羌军,人数并不太多,但毕竟也算是羌族的精锐,就这样白白葬送在这里,那自己岂不成了羌族的罪人?
来之前,羌瘣不是没有想过会输,毕竟戎狄的力量与大秦比起来,的确不可同日而语,但义渠王余图信心满满地称其计策天衣无缝,可羌瘣听到的,见到的,先是嫪毐那边行动失败,余图直接被气得人事不省,而后便接二连三地中那大秦的计谋。
羌瘣深深地望着正在指挥主军拼杀的索林一眼,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扔下索林,自己全身而退。
何况,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未知数。
又是这一犹疑之间,蒙毅已经带着人马,阻住了羌瘣的退路。
看来即便是想撤退,也已经来不及了。
相比于索林,羌瘣的处境更为艰难,前面是蒙武所率领的四万秦军,后面是刚刚击败四长老,五长老的气势高涨的蒙家军。
腹背受敌的情形,不仅使羌瘣心忧,更让羌军陷入绝望。
要知道,这里是秦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又冒出一支秦军,而戎狄军,只会越战人越少,绝不会有救兵来援。
心中充斥着恐惧和绝望,戎狄军焉能不败?
索林带着部族疯狂地冲杀了一阵,虽说占了些便宜,但还是未能冲破蒙武的防御,而义渠军的体力也即将消耗殆尽。
坐下来歇会,吃点肉干喝口水?
不存在的。
这是战场上的搏命厮杀,可不是两国友好的蹴鞠比赛。
索林本就生性勇猛,最开始的战斗又没怎么参与,所以还留有不少的体力。
只见他大喝一声,带着几个亲信和身边的部族勇士,再次徒步向前冲击。
这时,一直采取守势的“我军”,再一次变化了阵型,就见他们五个人一组,前二后三,在这狭小的战场之中向索林这边冲来。
为首的,赫然是“我军”刚组建时的第一个百夫长,张勇。
随着“我军”的扩建,张勇已经被任命为千夫长,并且在整个队伍中,最刻苦的是他,最熟悉奇门遁甲的也是他。
现在他所使用的这个阵法,叫做“梅花阵”,每五个人一组,互相配合,攻守兼备,若是远远望来,就向一朵梅花的花瓣,在不断变化着自己的形状。
而这个阵法的绝妙之处,便在于迷惑敌方,使敌军根本分不清自己攻击的是谁,防守的又是谁手中的兵刃。
一时间,索林就感觉无数朵亮闪闪的梅花不断旋转着向自己飘来,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蒙恬知道张勇是想擒拿索林,于是便马上命余下的“我军”快速突进,将战场切割开来,将索林围困起来。
义渠勇士们见主将有危险,都冲过来欲以保护,可徐万又率骑兵将其阻隔。
二十万人的大混战,真的是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
秦军乱而不杂,张弛有度,可攻可守。
戎狄军是真的乱,互相之间没有一丝配合,如今除了仅有的一点蛮力,却也没什么底牌了。
张勇见蒙恬和徐万都在为自己创造机会,又怎么能不牢牢把握。
只见他指挥着几组“梅花”,已经将索林团团围
住。
索林固然勇猛,但毕竟不是三头六臂,哪能架得住这样的围攻,一不留神之下,被张勇抓住时机,一下便将其兵刃击飞。
眨眼间,“我器”的盾刃已然抵在了索林的脖颈处。
索林刚要摆脱,却已然被几个“我士”按到在地。
另外两个“我士”,立刻将索林绳捆索绑起来。
近前的义渠将士见主将被擒,都发了疯一样,红着眼睛向前猛冲。
蒙恬冲着徐万点了点头。
徐万颔首示意,然后带人将冲过来的义渠勇士就地格杀。
索林看着自己的部族一个个,一批批地倒下,终于不忍再见他们惨死在眼前,于是挺直了身躯,仰天长啸:“都停手!!”
所有的义渠军都停住了身形,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你们赢了,不要再杀吾的族人。”索林昂首挺胸地说道。
蒙恬顺势说道:“尔等主帅已被擒获,还不扔下手中兵刃,速速受降!”
义渠军早就耗光了力气,又被团团包围,斗志也被一点点的磨损掉,干脆都扔掉了手中的兵刃。
少数还骑在马上的,也都下了马。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羌瘣看不见主战场发生了什么,但听那便突然肃静了许多,知道大概是索林被俘了,或者是主动降了,自己被就本夹击,再挣扎也没有意义,于是也摆了摆手,对左右说道:“传令下去,不要再抵抗了,这一战,咱们输了。”
于是,羌军也全部停止了抵抗。
蒙毅带人迅速围了上来,缴走了羌军的兵刃。
“哪一位是贵部的羌瘣?”蒙毅高声问道。
羌族勇士无人回答。
羌瘣见蒙毅竟然如此客气,便催马向前走了几步,说道:“在下便是。”
羌瘣本以为蒙毅会命人将他绑起来,却不料蒙毅拱手道:“在下蒙毅,久闻羌族少主威名,还请一同前往大帐一叙。”
羌瘣对蒙毅所表现的态度颇为奇怪,但既然人家这么客气,总不能真的等着自己被绑起来再走吧,于是驱马走到蒙毅近前,说道:“还烦请蒙少将军带路。”
“请!”蒙毅很重的说了一声,让开了道路。
羌瘣双腿一夹马腹,跟着蒙毅向前走去。
索林这边,则被张勇带到了蒙武跟前。
蒙武上下打量着索林,较为和气地问道:“莫非你就是义渠的主将,索林?”
索林冷哼了一声:“不错,今日栽倒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意吧。”
“呵呵呵,还真是跟三长老一样的腔调。”蒙武笑着说道,“来人,松绑。”
索林顿时愣了一下,但见左右的护卫真的给他松了绑。
“你这是什么意思。”索林的两只手互相搓着手腕,说道。
蒙武依旧面带微笑,说道:“你的朋友也快过来了,等人齐了,咱们一起去见王上吧。”
“怎么?秦王也来了这里?”索林惊问道。
“少族长动用了十余万大军,这么大的阵仗,吾大秦岂可等闲视之。”蒙武说道,“若是不够重视,那大秦的百姓,可就要受苦啦。”
索林:“……”
蒙武轻叹了一声:“即便是王上亲至,动用了近十五万大军,这最后的结果,不也是死伤了无数的热血男儿,损坏了不少的良田吗。”
“吾等前来,只为与大秦一战,并未想过要祸害百姓。”索林说道。
“呵呵。”蒙武一声冷笑,说道,“这战火是烧在大秦,少族长当然可以这么说,但若是战火烧在你们义渠,刚才你的话有在下说出口,那么少族长又会是什么心情?”
索林彻底沉默了,
他自幼在戈壁长大,从未有其它的国家攻打过义渠那片不毛之地,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被侵略欺侮到底是什么滋味,如今蒙武的一句反问,令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正在这时,蒙毅陪同着羌瘣,蒙元带着四长老和五长老,都来到了蒙武的近前。
“禀父帅,羌族少族长,羌瘣带到。”蒙毅拱手道。
“禀上将军,义渠四长老,五长老带到。”蒙元拱手道。
“好。”蒙武点点头,说道,“蒙毅,你陪着为父,带他们去见王上,蒙元,你去通知蒙恬和徐万,一定要善待戎狄军,不得无礼。”
索林和羌瘣等人有些发蒙地互相看了看,那奇怪的眼神,都在表明他们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走吧。”蒙武上了马,率先向后山走去。
索林等人刚要迈步,却看见几个士卒牵来几匹战马,然后分别将缰绳递于他们四个人的手中。
这俘虏的优待,有点过头了吧!
四个人也来不及多想,跨上战马,在秦军近卫的护送下,跟上了蒙武。
不多时,秦军的大营出现在面前。
嬴政则已经等在帐外,丝毫看不见一点帝王的架子。
“诸位,这位便是吾王。”蒙武介绍到。
索林等人并没有拜礼,只是用颇具敌意的眼神看着嬴政。
嬴政也丝毫不在意,笑了笑说道:“久闻诸位大名,走,先随寡人见一个人。”
嬴政转身进了帐门。
索林看了看另外三人,然后跟着嬴政走了进去。
后面三人跟着蒙武鱼贯而入。
进了大帐,众人见到了嬴政要引见的人,都是心中大喜,不禁纷纷上前拥住那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擒住的三长老余业。
“三长老,你怎么样?”索林急问道。
“是啊,有没有受什么伤?”四长老也追问道。
“哎呀。”三长老看见自己人心中高兴,笑着说道,“这不是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话最少的五长老有些不相信地围着三长老看了一圈。
“难道,三哥你没受什么酷刑?”四长老也上下打量着三长老。
“哪有什么酷刑。”三长老摆了摆手,说道,“这几天啊,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也没活动拳脚,想必啊,吾都胖了几斤。”
众人心情低落,哪有心思与三长老说笑。
索林见三长老没有事,转头对嬴政说道:“秦王,吾等既然已经战败,如今也聚齐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嬴政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说道:“要说你们战败了,这话不假,但要说你们已经凑齐了,却也不尽然。”
戎狄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话何意?”四长老问道。
嬴政向前踱了两步,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三长老,只是你们见到的第一位,而还有一位朋友,你们也应该见一见。”
“是谁?”四长老似乎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在另一个营帐里面。”嬴政一边迈步向外走,一边说道,“咱们去见见他吧。”
众人颇有些疑惑地跟着嬴政出了帐门,来到另一个营帐外面。
嬴政没说话,直接走进了帐门。
索林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其他几人也都跟在了索林的后面。
在见到帐中之人的那一刻,戎狄众人都一是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
帐中的卧榻上躺着一个人,此人头发花白,面色黯淡,似乎正处于沉睡之中。
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义渠王,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