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打个平手
嬴政将合金螺放回到了合金箱子之中,然后轻轻地盖上了盖子。
“这个东西暂时用不上,回去放到书房的密室之中吧。”嬴政说道。
“也好。”李斯将桌子上的龟甲也放进了一个布袋之中递给嬴政,“这上面的话,王上在闲暇之时再揣摩揣摩,看看是否还另有所指。”
嬴政应了一声,接过龟甲,说道:“如今合金层已经被洞穿,接下来就还要劳烦先生辛苦些时日,将这合金层全部淬炼了才是。”
“王上放心。”李斯拱手说道,“如今人力齐备,黑火油等财物又很充足,将其淬炼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既然如此,寡人就按照原计划,回咸阳将‘我器’交给尉缭。”嬴政心里还惦念着他与尉缭的赌约。
“此番回去,就多陪陪几位夫人吧。”李斯笑着说道,“尤其是南苏夫人,算起来,还有一个多月,就会临产了。到那时,微臣带着所有的合金,回去喝喜酒!”
“好!”嬴政拱手道,“那么,先生保重!”
“保重!”李斯回礼道。
嬴政走出营帐,又简单想蒙家兄弟交代了几句,便带着胡羽,上了车驾。
两千禁卫军,护送着装有“我器”的车驾,跟随着秦王向咸阳进发。
离开了军营之后,嬴政困意袭来,在车驾中睡了过去。
这样一来,本就速度不快的车队,行驶的就更加缓慢,直到天黑了,才赶了一半的路,只好找个地方宿营。
“王上,精神好些了吗?”胡羽关切地问道。
“没事。”嬴政笑着说道,“寡人只是一夜没睡,下那井洞的时候又颇有些紧张,离开骊山之后,放松了下来,这才睡了一路。”
胡羽看了看天色,说道:“那现在又是晚上了,王上是不是又要接着睡了。”
嬴政:“……”
“王上要是不困,陪胡羽聊聊天吧。”胡羽柔声说道。
这几天嬴政一直让胡羽在景家班那边观看工匠们制造“我器”,想来胡羽定是好奇合金井洞这边的事情,嬴政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胡羽听。
嬴政还重点说了在井洞下面找到合金箱子的事情,还讲到了里面的合金钥匙,但对于龟甲和上面写的内容当然只字未提。
夫妻俩倚靠在篝火旁,故事讲累了,就说说情话,情话听腻了,就看看天上的繁星。
“胡羽。”嬴政轻声唤道。
“嗯。”胡羽声若蚊音,显出很少见到的娇羞之态。
“这次回到咸阳,就静待生产吧,哪里也不要去了。”嬴政柔和地说道。
“这是自然。”胡羽也是轻柔地说道,“吾要将王上的胡亥王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再看护他平平安安地长大。”
“呵呵,好,好。”嬴政笑着说道,“等咱们的胡亥长大了,就让他娘亲教他骑马,打猎,好不好。”
“王上,你又笑人家。”胡羽娇嗔道。
“哪有。”嬴政的语气严肃了起来,“若是公子的话,不会骑马,射箭,那怎么行。”
“那也不一定要臣妾亲自来教啊。”胡羽嘟起了小嘴。
“哦,也对。”嬴政假意说道,“那寡人就给他找个师傅,到时候你可不要乱掺和。”
“哎呀,王上,人家又没说不教。”胡羽急迫了起来。
“哈哈哈,你呀,总是口是心非。”嬴政笑道。
女人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对了。”笑了一阵,嬴政说起了正事,“这次赵国一行,你可是居功至伟啊,想让寡人怎么奖赏你?”
胡羽也不知道这次嬴政是不是拿她寻开心,嗔道:“以前王上打赌输了,都还没有兑现,臣妾还要什么赏赐。”
“那你要什么,寡人即刻兑现。”嬴政说道。
“不要。”胡羽把头侧了过去,“吾要让王上一直欠着,包括这次的。”
嬴政:“……”
小两口就这样直聊到深夜。
次日,咸阳城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
嬴政这次还是没有派人去通知吕不韦,而是通知前方的队伍,直接去往蒙府。
蒙武和尉缭得到消息,赶紧迎了出来。
“恭迎王上回朝。”蒙府的众人齐齐拜道。
“众卿平身。”嬴政提高了嗓门,说道。
“哈哈,王上满面春风,想必此次赵国之行十分顺利吧。”蒙武关切地说道。
“不错,走,咱们进府坐下说。”嬴政说道。
“王上请,夫人请。”蒙武和尉缭让开了道路。
进了蒙府,坐定了之后,嬴政将在赵国如何周旋,如何订立盟约,如何索要黑火油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然后又大体描述了一下洞穿合金层的事情。
群人听得一会儿摩拳擦掌,一会儿欢呼雀跃,有时激动地热血沸腾,有时又紧张地冷汗直流。
等到嬴政都讲述完毕,蒙武才问道:“王上,这订立盟约的事情,吕相邦可否知情?”
“想必已经知道了。”嬴政说道,“寡人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给他写了书信告知此事。”
蒙武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是这样的话,朝中却并无动静,难道是吕相他反对不成?”
“这到应该不会,寡人在出发之前,曾与他商议过此事。”嬴政说道,“而有些手段,还是仲父他教给寡人的。”
“想必吕相也是在等王上回来之后,才能在朝堂上宣召吧。”尉缭分析道,“这样才合乎规矩。”
“或许如此吧。”蒙武轻轻点头道。
“你们这边,进展如何?”嬴政问道。
蒙武神采飞扬地说道:“禀王上,这些日子,尉缭他已经编撰好了适用于新军的阵法,而兵士们的基础训练也已经完结,现在,就等着王上的‘我器’什么时候到位了。”
尉缭的效率如此之高,的确出乎嬴政的意料之外,不过秦王的欣喜定然大于惊异:“居然这么快,哈哈!”
尉缭拱手道:“这阵法并未用神兵进行过实际的演练,如今还只是理论构想,只有用神兵演练了,才可定数。”
“哈哈哈……”嬴政又是一阵大笑,“巧了,寡人还真就带了一百把‘我器’回来。”
蒙武和尉缭都用更为惊异的眼神看着嬴政。
“王上不是刚刚才运回那黑火油吗,怎么会锻造的如此之快?”蒙武不解地问道。
嬴政依旧是笑容满面的说道:“一来,赵国那边之前就送来二十桶黑火油,在寡人前往赵国的同时,李斯便已经在淬炼合金了;二来,景凡将整个景窑都搬了过去,又启动了备用的一组器械,所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共造出了一百把。”
尉缭的眼中,绽放着热切的光芒:“难道王上后面随行的那些车驾之上,便是那些刚造出来的神兵?”
一直以来,尉缭就一直在用仅有的六把“我器”训练新军,不仅他感觉捉襟见肘,就连甲士们,也总在闲暇之余时常地问起。
“不错,就在后面的马车里。”嬴政站起身,风度翩翩地挥了挥手道,“走,看看去。”
蒙武和尉缭快步跟上,尤其是尉缭,恨不能插上两个翅膀,直接飞到跟前。
装载“我器”的几十个大木箱早已被卸了下来,被军士们搬运到了院子当中,齐齐地摆放起来。
“打开吧。”嬴政一声令下,木箱旁的军士们动作整齐地将木箱全部打开。
顿时,一束束寒光袭来,直闪得人目眩神迷。
蒙武和尉缭都是快步上前,各自拿出了一把“我器”端详起来。
嬴政悠悠地走了过来,笑着问道:“怎么样?”
蒙武拿起手中的神兵,挥舞了几下:“不错,重量上跟练兵场的差不多,不知尉缭怎么看。”
嬴政看向尉缭,期待着他的答复。
尉缭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神兵,似乎比第一次在景窑见到上古“我器”时,看得还要仔细。
只见他用手指敲了敲盾身,又刮了刮盾刃,然后也同样拿起来挥舞了几下。
“来,蒙将军,咱们比拼一下试试。”尉缭看着蒙武说道。
“来吧。”蒙武举起神兵,等着尉缭攻过来。
尉缭也不客气,举起“我器”就劈砍了过去。
蒙武用盾身迎击,用的却是蛮力,并未用什么身法和招式。
锵……
只听一声脆响,好似高空中翱翔的雄鹰发出的嘶鸣。
两人都后退了两步,互相看了看彼此手中的神兵。
“蒙将军,到你了。”尉缭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那你站稳了。”说罢,蒙武举起盾刃,用同样的方式劈砍过来。
尉缭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加以抵挡。
镗……
又是一声如苍狼狂啸般的声音,直听的人汗毛倒立。
两人又都是后退两步,同时稳住身形。
紧接着,蒙武和尉缭相视而笑,又互相走近,将彼此手中的神兵放在一起比对。
“我器”不愧是“我器”,经过相互间如此用力的击打,这两件神兵的盾身之上,居然找不到一丝痕迹,而就连那盾刃,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好,好啊。”蒙武赞叹道。
“的确与之前的一模一样。”尉缭说道。
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带回来的,可是足足一百把这样的神兵,正好将新军配备齐全。”
“多谢王上。”尉缭用颇为感激的语气说道。
蒙武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尉缭,说道:“这样的话,王上与尉缭之前的赌约,又该做何解释?”
嬴政这边造好了足够装备新军的“我器”,已经完成了约定。
而尉缭那边,也是研制出了阵法,设计出了招式。
两人在时间上,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快谁慢。
嬴政笑着说道:“算是打平了吧,不过,寡人答应过的事,也定然兑现,从现在起,尉缭便是国尉了。”
“谢王上。”尉缭拱手施礼道。
“恭喜国尉。”蒙武也跟着庆贺道。
这时,只听后院的方向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新军到了。
百人的队伍整齐划一,一看就是军纪严明,作风干练的军队。
新军的百夫长张勇高声说道:“禀王上,新军听说,神兵‘我器’已然运到,特此前来接收。”
嬴政:“……”
你们还真是心急啊。
“好,人手一个,领了之后,快去试试吧。”嬴政高声道。
“万岁!”百名新军齐声高呼,纷纷上前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一把“我器”。
那急切的神态,和错乱的脚步,完全没有了刚才整齐划一的规制。
第166章 奇门遁甲
百名新军都是无比兴奋地挑选着各自的神兵,渴望的眼神中,都含热切与期待。
而辛辛苦苦将这些装有“我器”的大木箱搬运进来的那些禁卫军,却只有羡慕眼馋的份儿,一个个似乎都在吞咽着口水。
其实新军也用不着去挑选,这些神兵在规格,尺寸,分量等方面都是丝毫不差。
但好奇心就是这样,明明自己手中已经拿着一个崭新的了,却还要看看别人手里的是不是比自己的好。
直到尉缭故意咳嗽了一声,新军甲士们才规整地持握住各自的“我器”,在张勇的指挥下,列成方阵。
刚才还乱作一团,而转瞬间,一个气势恢宏,杀气腾腾的阵列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嬴政看着眼前,终于配备上了神兵的新军,心中一阵狂喜,不禁上前高声道:“将士们,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堂堂正正的新军了,这支新军,必然会不断地壮大,而你们,便是这支新军的柱石,要同样担负起自己的使命,守护好这份荣耀!”
“万岁,万岁……”新军将士齐声喊道。
待声浪过去,嬴政继续高声喊道:“既然已经正式组建,那么从今日起,你们这支新军,寡人便命名为‘我军’,你们每一个人,便是‘我军’中的‘我士’,与自己的神兵,也要做到形影不离,日后你们便要以‘我’自称,明白了吗?”
“明白!”新军将士齐声答道。
这个办法,还是之前司马杰向嬴政建议的,目的是让敌军只是听到名字便会闻风丧胆。
“好!”嬴政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说道,“寡人想见识一下你们的训练成果,你们准备一下吧。”
“遵王命!”张勇高声答道。
紧接着,张勇指挥‘我军’有序来到练兵场,嬴政、蒙武等人紧随其后。
只见“我士”们迅速分为两列,随之有如两条长龙一般互相交错,盘旋了起来。
张勇左手执红旗,右手执黄旗,上下左右,来回变换,打着旗语。
百名“我士”,则根据旗语变化着阵型。虽然只是第一次拿着“我器”实地练习,但是感觉这些甲士对“我器”的感觉并不生疏。
嬴政并不太懂这阵法变化的奥妙,但却见蒙武不住地点头,想必这阵法应该颇为精妙。
尉缭似乎看出了嬴政在想什么,于是走到近前,说道:“王上,如此这般空练阵法,想必看不出太大的效果。不如派些军士,与‘我军’对练,怎么样?”
“嗯,好,那就将刚才抬箱子的那些禁卫军叫来。”嬴政说道。
有人小跑着去召唤留在院中,正在整理木箱的禁卫军。
这些禁卫军大约一百四十人左右,听见秦王传召,便跟着走进了练兵场。
嬴政冲着为首的千夫长宋山说道:“带你的人,拿上家伙,去跟新军较量较量,不过要点到为止,注意安全。”
“遵王命。”宋山拱手说道。
禁卫军们一听说要比试,一个个摩拳擦掌,亮出了兵刃,有的还在刀鞘上面磨了磨,大概是怕这刀已经太长时间不用,钝了。
“我军”也拉开了架势,与禁卫军对峙了起来。
说是两边交战,可双方加在一起也就两百多人,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打群架。
只听禁卫军千夫长宋山一声大吼,带着手下冲杀过来。
正面的冲杀,本就会是“我器”占尽优势,因为“我器”面积较大,可以起到盾牌的作用,若是多人联防之下,想被对方伤到都是难事。
禁卫军刚刚冲到近前,却见“我军”的阵型突然变换,中间的人向后退去,其旁边的人迎上前来,又向外侧方斜插过去,意图与己方的两翼汇合。
转眼的功
夫,禁卫军就被快速地分隔成了三段。
千夫长宋山见势不妙,命所有禁卫军冲破敌方阵型,向前方再次集结。
但“我军”的阵型哪有那样脆弱,严防之下,反而依靠“我器”的重量,将进攻中的禁卫军的佩刀纷纷拍落。
多亏了这是演练,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恐怕被拍落的,就不只是手中的兵刃了。
失去兵器的禁卫军停止了进攻,但身处包围,也无法移动。
顷刻间,只见禁卫军手中的兵器陆续被打落在地。最后,禁卫军千夫长的兵器被打落之后,所有的禁卫军都停止了抵抗。
大大的尴尬挂在宋山的脸上。
要知道,禁卫军可是百里挑一,从精英中选出来的精英,专为保护宫中王室的安全,而他又是专门护卫嬴政的千夫长,如今瞬间败北,叫他的颜面往哪放?
刚刚还气势如虹的禁卫军,转眼间便有如被霜打过的茄子,个个蔫头耷脑的。
嬴政笑着摆了摆手,走了过来。
“我军”的甲士纷纷退开,禁卫军这才将被打落的兵刃重新拾起,一个个仍是面如土色。
“怎么样,宋山。”嬴政看着千夫长说道,“是否服气?”
宋山拱手说道:“这‘我器’神勇,吾等早就知晓,却不曾想,败得会如此迅速,看来,要想对付新式的兵刃,确实需要研究一番对策。”
“确实,这一战结束的太快,寡人还没有观赏够。”嬴政停顿了一下说道,“不如将你手下的人都拉来,咱们骑兵步兵一起上,再试一次。”
宋山眉头一动,似乎是想挽回些颜面:“王上,若是让骑兵上阵的话,这里恐怕施展不开吧。”
嬴政兴致颇浓地说道:“那就去东城门外的点兵场。”
蒙家的众人,包括蒙武在内都想看看热闹,于是,拥簇着嬴政来到东门外的点兵场。
宋山将自己手下的一千人马都集合了起来,两百铁骑,五百步兵严阵以待,就连那三百弓弩手都扔掉了自己的长弓弩箭,举起长刀怒目相视。
千人对百人,这在任何一个战场上都是碾压之势,或许都不用打,人少的那方就已经弃械投降了。
可是如今对阵的双方,谁都不敢判断究竟哪一方会获胜,就连一向优越感十足的禁卫军自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两边刚列开了架势,就见城门内又奔驰过来一队人马。
前面带队之人,赫然便是吕不韦。
吕不韦听说嬴政回到了咸阳后去了蒙府,便带着人出来见驾,可到了蒙府又听说一干人等都去了点兵场,这才又跟着来到了这里。
“王上!”还离着有段距离,吕不韦便高呼道。
嬴政驱马向前迎了几步:“仲父,寡人回来了。”
“呵呵,回来就好。”吕不韦已经走到了近前,笑道,“老臣听说,王上从赵国带回了不少的黑火油,可没想到,这么快居然连神兵都带回来了。”
“也多亏了廷尉大人和景家班,否则,寡人与尉缭所打的赌,恐怕就会输了。”嬴政说道。
“那到也未必。”吕不韦眼睛眯了眯,说道,“尉缭所研制的阵法,尚需检验,若是效果不理想的话,那何谈赢了赌注呢?”
嬴政笑着说道:“仲父既然来得这么巧,不如一起拭目以待吧。”
“好,那咱们就一起瞧瞧,这阵法有多厉害。”吕不韦的目光看向点兵场,似乎对尉缭研创的新阵法并不是很看好。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双方开始比试。
禁卫军这边,虽有芥蒂,但却也没有过多的试探,骑兵在前速度放缓,步兵在后加快脚步,前后速度保持一致,向“我军”迫近过来。
见“我军”这边,旗语变动间,方阵瞬间变成了“山”字的形状,在对方骑兵还剩下五十步左右的时候,两侧突然前插,然后向中间合围起来。
骑兵的优势,在于正面的冲击力和快速的灵活性。
由于要照顾后面的步兵,所以禁卫军前面的骑兵速度并不是很快,于是便缺少了冲击力。
而马匹的侧方,又没有什么防御能力,正是骑兵的软肋。
好的阵法固然可以制敌,但决胜的关键,却要取决于小规模的战术和多方面整体的战略。
显然,尉缭已经将这几点运用到了极致。
宋山见骑兵的弱点已然受到压制,便下令向前冲击,以扭转不利的局面。
却不想如此一来,正迎合了尉缭的计划,只见“我军”阵型再次变换,后排的甲士打开了两个缺口,似乎是要放骑兵通过。
却在骑兵临近之时,两侧甲士俯身伏在地上,互相之间将盾刃瞄准了马腿。
宋山见此路不通,急令骑兵停住,后面步兵快步赶来救援。
却不料“我军”阵型再次变换,从中间阻断步兵,而将骑兵完全合围了起来。
禁卫军的骑兵,是冲也冲不动,砍还砍不着,真是难受的不行。
宋山见状,无奈下令全体骑兵下马迎敌。
骑兵下马作战,这就失去了骑兵存在的价值,也算丢了骑兵的颜面。
但是没办法,宋山还不想认输。
可即便如此,后面的步兵也攻不进来,无法接应骑兵,骑兵更是顾人顾不了马,顾马顾不了人。
事到如今,禁卫军已经败了。
如果这是真正的战场,禁卫军可以用上弩箭,放手一搏的话,估计“我军”未必是对手,毕竟人数相差过于悬殊。
嬴政笑着看了看尉缭,说道:“好了,停下吧,这场戏着实精彩,让将士们歇息一下吧。”
尉缭应了一声,传令张勇,撤出“我军”。
“哈哈哈……”吕不韦在旁大笑道,“叹为观止,精彩纷呈啊!”
“仲父观赏完了之后,可否还有疑议?”嬴政看向吕不韦,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吕不韦似乎是从心底里高兴,“王上大力发展新军,老臣高兴至极。”
“仲父喜欢就好。”嬴政转过头,又对尉缭说道,“国尉大人,这‘我军’用的,是什么阵法?”
嬴政故意用“国尉”称呼尉缭,是想暗示吕不韦,他已经给尉缭提升了官职。
“回王上。”尉缭拱手说道,“此阵法的根基,乃是家传所学,秉承于鬼谷子前辈的《阴符》。”
吕不韦眉头一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没说出口。
“《阴符》?”嬴政想了想,说道,“这寡人到是听说过,据说这部典籍源自黄帝,后来流传下来,而鬼谷子将其重新编译,于是……”
话未说完,嬴政心头一紧。
等等,又是黄帝的传承。
“我器”也是。
《阴符》也是。
难怪这阵法与神兵会如此契合。
难道,当时的黄帝,就是利用这种阵法来发挥“我器”的作用?
也或者是,黄帝在那处远古遗迹中,本就连带着一起发现了“我器”和《阴符》?
“王上,你怎么了?”尉缭见嬴政呆住了,出声询问道。
嬴政这才回过神来:“哦,没事,寡人是在想,《阴符》这个名字,似乎不太适合‘我器’。”
“那不如,王上另给‘我军’的阵法取一个合适的名字。”尉缭说道。
嬴政想了想,又看了看远处甲士手中的盾刃,缓缓地说道:“就叫奇门遁甲吧。”
第167章 扶苏临世
奇门遁甲,似乎比之阴符要顺耳得多。
尉缭欣喜地说道:“这个名字真是不错,既贴切,又不失高雅,那以后‘我军’所使用的阵法,便叫做奇门遁甲阵。”
吕不韦在旁说道:“刚才的一幕虽然让人惊骇,但想必这区区百人,也不足以发挥这阵法的全部优势,既然要建立新军,王上还是早做些准备,扩充些人数吧。”
却不料,嬴政颇为淡然地说道:“如今的‘我器’,数量尚且不足,这一百个新制的神兵,还是工匠们日以继夜的辛苦成果,所以,咱们并不急于一时,况且大秦的好男儿有的是,咱们慢慢挑选。”
吕不韦眉头一动,似乎感觉出嬴政这次回来,沉稳了许多。
“的确如此,不过,王上若是在新军方面需要什么财物上的支持,尽管让尉缭开口,老臣全力支持。”吕不韦说道。
“那就多谢仲父了。”嬴政拱手道。
两个人在这边聊着,点兵场那边,两方的队伍已经规整完毕,张勇和宋山都来到了高台近前。
只见二人,一个趾高气昂,一个灰头土脸。
嬴政看了看他们两个,说道:“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不计其数,更何况,这神兵的厉害你们也早就知晓。若是你们能做到胜亦不骄,败亦不馁,那才能称得上是大秦的栋梁之才。”
张勇一听,收起了些许傲然之气。
宋山抬起头颅,尽扫心中阴霾。
“宋山。”嬴政看向千夫长说道。
“末将在。”宋山拱手应道。
“若是你部之中,有想要加入‘我军’的,尽可来蒙府报名。”嬴政笑了笑说道,“但凡能够通过国尉大人筛选的,都可以加入‘我军’,限期一个月,过时不候。”
禁卫军离得并不远,军士们听闻此言,凹陷的胸膛又重新挺起,涣散的瞳孔也恢复了焦距,焕发了神彩的眸光,并且全部聚焦在秦王的身上。
“这……”宋山的脸上,却显出犹疑之色。
嬴政当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说道:“你放心,空出的编制,自然会有人补上。不过,若是能力不足的话,那可怨不得别人。”
“末将领命。”宋山拱手拜道,语气颇为坚毅。
非常简单的一个操作,嬴政既给了吕不韦面子,又恢复了禁卫军的士气,还扩充了‘我军’的兵源。
嬴政看了看身侧,问向蒙武道:“不知蒙将军还有何提议?”
蒙武思量了一下,说道:“这‘我军’要是扩充的话,微臣府邸的那处练兵场恐怕就不够用了,不如将‘我军’迁致原来蒙家军的专属练兵场,如何?”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迁到那里吧,反正蒙家军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蒙武:“……”
一提起这事,蒙武就有些头疼。
嬴政又扫视了一下,说道:“若无它事,起驾回宫。”
众臣知道嬴政是惦念宫中的几位夫人,哪还能再说有其它的事情,于是拥簇着嬴政回到王宫。
与往常一样,几位夫人在赵高的陪同下,早早便在宫门口守候,盼望着嬴政的归来。
唯独少了南苏。
赵高说,南苏夫人行动不便,刚才又觉得稍有些不适,所以就没出来接驾。
一听到南苏有些不舒服,嬴政也顾不得眼前这几位夫人了,快步进了宫门,向南苏的寝宫走去。
宋太医正坐在床边,询问一些事情,见嬴政回来了,连忙起身见礼。
南苏面色有些苍白,也要
起身行礼。
嬴政连忙将其扶住,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臣妾……”南苏微微皱眉,“臣妾的肚子有点疼。”
嬴政转头看向宋太太医:“太医,怎么回事?”
宋太医拱手说道:“观南苏夫人的脉象,似乎是有即将临盆的迹象。”
“什么?”嬴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还没到日子吗?”
“若论正常的时日,的确尚有一个月有余的时间。”宋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解释道,“不过,若是胎儿发育的稍微快些,已达到了应有的分量,那么提前出生也属于正常范畴。”
宋太医这么一解释,嬴政也释然了。
自从南苏在大婚庆典上晕倒之后,嬴政便让南苏隔三差五便服上一颗灵古丹,想来,定然是灵古丹的药效使得南苏腹中的胎儿生长的要比正常的胎儿快一些。
“那,那寡人应该怎么做。”即将为人父的喜悦,让嬴政颇感到紧张。
“呵呵,王上只要陪着夫人便好,余下的事,微臣自会安排。”说罢,宋太医拱手退出了房门。
嬴政坐到床边,水波一般的眼神柔和地看向南苏:“没事的,不会很疼,你一定会给寡人诞下一个健壮的小王子来。”
南苏坚毅地点了点头,似乎嬴政的话语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这时,另外几位夫人走进了房门。
“王上,听说姐姐她要生了?”胡羽急切地问道。
她的肚子只比南苏的小了一圈,产期也只比南苏晚了一个多月而已,若是南苏即将临盆,她怎么能不紧张。
“是啊,刚才遇见宋太医,他说姐姐要生产了。”岚婷也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是快生了,不过你们不用紧张,否则南苏也会紧张。”
胡羽平静了一下情绪,也走到近前,说道:“姐姐,不要怕,只要是生下来,你就又能欢蹦乱跳了。”
嬴政看了看胡羽,嗔道:“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都别添乱了,快去帮太医准备东西去。”
“哦。”几位夫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门。
出门前,胡羽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颇为复杂。
毕竟,女人生产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四位夫人走后,屋子里只剩下嬴政和南苏两人。
嬴政轻轻握住南苏的葇荑,轻声安抚道:“有寡人在身边,不要怕。”
“嗯,臣妾不怕。”南苏的声音绵软无力,“臣妾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嬴政关切地问道。
“担心……”南苏吞吐着说道,“担心臣妾生出的,是个公主,不能遂了王上的心愿。”
“哈哈哈,寡人还以为你担心的是何事。”嬴政笑着说道,“谁说公主就不是寡人的心愿,是男是女,寡人都一样喜爱。”
南苏一声嘤咛,伏进嬴政的怀中。
气氛不再那么紧张,变得温馨而恬静。
分别已久,两人沉腻了好一会儿,嬴政才又说道:“想吃些什么不,寡人去给你做。”
南苏掩唇一笑:“王上你会做什么啊?”
“寡人……”嬴政喃喃道,“寡人能帮着打个下手啊。”
南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臣妾不饿,臣妾只要王上陪着,就什么都不怕。”
嬴政颇有些愧疚地说道:“早知道这样,寡人应该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你。你说你也是的,说生就要生,要是寡人再晚几天会来,恐怕孩子都会叫爹了。”
“呵呵,王上你又拿臣妾说笑,哎呦……”话还未等说完,南苏似乎是突然感到疼痛,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嬴政急问道,“很疼吗?”
南苏捂着肚子轻呼了口气:“还好,只是偶然一下。”
“用不用寡人再去叫太医过来?”嬴政问道。
南苏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接下来的事,太医也帮不上忙了,要叫的是稳婆了。”
“好,寡人去找。”一边说,嬴政一边站起身,就要出门。
却见南苏又在捂着嘴偷笑。
嬴政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宋太医都说其它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那自然包括去找稳婆了,王上你就别跟着掺和啦,多陪臣妾坐一会儿吧,一会你就不能呆在这了。”南苏说道。
嬴政是关心则乱,又是初为人父,自然显得手忙脚乱。
坐回了床边后,两个人又聊了起来。
不多时,只听外面有些嘈杂。
原来是华阳夫人和夏夫人,听说南苏要生了,从咸阳宫赶了过来。
自从嬴政大婚之后,两位老夫人几乎没怎么来过古承宫,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平日里,也都是嬴政或者五位夫人前往咸阳宫请安。
“政儿拜见王祖母,祖母。”嬴政分别向华阳夫人和夏夫人拜礼道。
“政儿,你可终于回来了。”华阳夫人嗔怨道,“你若是再不回来,南苏她可就生完啦。”
夏夫人在一旁圆合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赶紧看看南苏吧。”
华阳夫人又瞪了嬴政一眼,似乎是才消了气,跟着夏夫人一同来到内室。
“王祖母,祖母都来了。”南苏笑了笑,便要起身施礼。
“快躺下,别起来。”华阳夫人连忙上前扶住南苏,又将她轻按回到床榻之上。
“是啊,快躺着吧。”夏夫人说道,“你现在的身子,可金贵着那。”
南苏见到两位祖母,紧张的心绪也舒缓了许多。
嬴政见她们聊了起来,而且谈话的内容他又插不上什么嘴,索性出来看看接生方面的准备做的怎么样了。
相应的东西已经准备完毕,相关的人员也已经就位。
就等着南苏自行开始了。
果然,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南苏的寝卧中传出阵阵因为痛楚而无奈发出的嘶吟之声。
嬴政守候在外面,听在耳里,疼在心中。
一刻钟过去,痛感似乎越来越剧烈。
两刻钟过去,呻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嬴政焦急地在外面转着圈,冷汗直流。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外面的人似乎比屋子里的人更加备受煎熬。
终于,一声独属于新生命的呐喊,宣告着他来到了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
“生啦,生啦。”一个宫女出了宫门,急声喊道。
嬴政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问道:“南苏怎么样,是男是女?”
宫女平缓了一下说道:“恭喜王上,母子平安,夫人生下的,是个王子。”
“哈哈哈……”嬴政高兴地不知所措,“母子平安,寡人当爹了!”
“恭贺王上,喜得王子!”在场的人齐齐拱手道。
“快,快带寡人看看吾的扶苏小王子。”嬴政急切地说道。
片刻之后,嬴政怀中抱着一个男婴,只见他还未能睁开眼睛,但似乎正对着嬴政微笑,仿佛在向他的父亲打着招呼。
第168章 或许是个误会
王子扶苏仍在酣睡,似乎是在挣脱束缚后正恢复着体力,却被一家子人轮着抱了个遍。
特别是华阳夫人,抱着就不肯松手。
当初,要不是因为成蟜事件,华阳夫人也不会逼迫着嬴政还她一个小生命,也就不会有扶苏的降世。所以,华阳夫人对扶住的重视程度,绝对要高于任何一个人,包括南苏。
疲累的南苏看着襁褓中的孩儿,心中说不出的满足与自豪。
时至深夜,众人还未离去,似乎都在等着小王子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最后还是夏夫人最明白事理:“咱们都回去吧,让她们母子好生歇息,这一天下来,定然是累坏了。”
众人这才颇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南苏的寝宫。
侍婢们喂南苏服下了些粥食,嬴政将扶苏放在南苏的枕边之后,见南苏有些困倦,便让南苏睡觉休息,自己则在外室和衣而卧。
说是躺着休息,可嬴政兴奋的哪里睡的着,满脑子都是扶苏的样子。
大约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只听内室之中,突然惊现一阵啼哭声。
嬴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直冲进内室,只见一个侍婢正抱着扶苏摇晃,另一个则扶着南苏坐起身来。
“王上,定是小主人饿了,不必心急。”抱着孩子的侍婢柔声说道。
不过嬴政还是走到床边,有些忐忑地问向南苏:“你……有奶吗?”
南苏露齿一笑,轻轻颔首,带着些羞涩地说道:“有,而且还有些发胀。”
南苏这么一说,嬴政也有些羞意,于是转身走出了内室。
虽然是自己的妻室,但要说在一旁盯着看人家喂孩子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更何况还有侍婢在一边。
果然,孩子的哭闹声停止了,嬴政也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又躺下来休息。
天色大亮的时候,古承宫几乎要被踏平了门槛。
咸阳城中,几乎所有的王宗世族,官爵贵胄都是协礼道贺而来。
身份显赫的,由嬴政亲自接待,地位稍微低些的,则由赵高答对。
秦王的第一个子嗣降生,也就意味着王位后继有人,当然不是小事情。
虽然驷车庶长的权限已经不同往日,但作为王室宗族的长辈尊者,宁公带着几乎所有的王族成员前来恭贺,场面热闹至极。
嬴政自然是大摆筵席招待众人。
就这样,一连接待了三天,整个王宫虽然被喜庆的氛围所环绕,但却也累坏了众人。
这一日,终于闲下来数分,嬴政拉着吕不韦,前往华阳宫,要与华阳夫人商议一些事情。
南苏顺利地剩下了扶苏,嬴政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将此事告知自己的母后,然而事关朝堂,这几天又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才将此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王祖母,寡人想将南苏生下扶苏一事告知太后,不知道,需不需要遵守什么规矩。”嬴政开口问道。
华阳夫人轻叹了一声,嗔怨说道:“自古以来,别说是继承了王位的帝王,即便是太子生了公子,主事的也应该是王后。可现在到好,这些事情似乎都推给了本宫,她到去雍城躲了个清净。”
嬴政微微皱眉,看了看吕不韦。
吕不韦拱手问道:“那敢问太王太后,是再次让王上带着南苏和小王子去雍城,还是……”
“哼!”华阳夫人冷
言道,“还去?当初南苏身怀有孕的时候,本宫就本想拦着,不让她去雍城,如今正是她们母子最虚弱的时候,你们忍心,本宫可不忍心!”
华阳夫人似乎是早有怨气,如今正好发泄出来。
“那依太王太后的意思是?”吕不韦问道。
“让她准备好礼物,赶紧回来。”华阳夫人语气依旧冰冷,“政儿大婚之时,她已经有失了礼数,这次,即便是抬也要把她抬回来。”
嬴政见华阳夫人态度如此坚决,便应了一声,与吕不韦一同离开华阳宫。
其实,嬴政自己也想让母后赵姬回来一趟,不为别的,只为能与母亲分享得子的喜悦,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共享天伦。
“仲父,看来这次,王祖母是真的火了。”嬴政说道,“你说咱们该做如何决断?”
吕不韦的脚步慢了下来,缓缓说道:“太王太后之命,不可违。况且此次,似乎太王太后是要动用宗族的权利,若是你母后还是一意孤行,恐怕场面会很难堪。”
嬴政看着吕不韦的眼睛,问道:“那仲父有没有办法,让母后回来一趟,不叫她触犯太王太后。”
吕不韦长舒一口气,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就看哪一种最合适了。”
看来,吕不韦还不只一种办法。
“哦?”嬴政略有些惊讶,“看来仲父已经成竹在胸了。”
“那到谈不上。”吕不韦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若太后这次还是称身体有恙而致公私于不顾,那么咱们只能想些办法迫使她回来,以封太王太后,以及朝中众臣之口。”
“如何迫使?”嬴政追问道。
吕不韦习惯性地看了看左右,然后说道:“首先,王上可以以封授太子之名,要求太后回来主持仪式,若是太后找了借口拒绝,那么,王上可以找一些嫪毐的把柄,并宣称要将嫪毐割除爵位,若是太后还是不从,那就以宗族之名,停止蕲年宫的一切供养。”
看来,吕不韦的心中早就有了掣肘任何一个人的多种方案。
这也正是吕不韦的可贵之处,也是可怕之处。
嬴政虽然心中惊骇,但嘴上却挂着微笑说道:“还是仲父思虑的周全,没想到,寡人这未行冠礼的事,此时还派上了用场。”
嬴政未行冠礼,意味着没有成年,也并无王权,所以这封授太子之事,理应由太后亲手操办。
“王上说笑了。”吕不韦拱手说道。
“难不成……”嬴政话锋一转,“仲父将寡人的冠礼仪式推迟举行,便是为了谋划此事?”
吕不韦脸色一变,但随之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想不到,这冠礼一事到成了王上的心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到古承宫详谈吧。”
嬴政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
一直以来,未成冠礼之事,确实困扰着嬴政,这一年多来,几乎是日思夜想,不过今日提起,似乎吕不韦还有什么隐情,这让嬴政感到诧异的同时,更多的是觉得好奇。
“好。”嬴政点头说道,“咱们去密室谈。”
两人并肩回到古承宫,又一同进了密室。
“仲父请讲。”嬴政拱手说道,“这里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
吕不韦又是一声轻叹,缓缓说道:“老臣将王上的冠礼推迟,实非老臣的本意,而是授意于先王。”
“什么?
”听到这句话,嬴政的心头一颤,眼睛也瞪圆了几分。
吕不韦捋了捋胡子,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想当年,你父王身染恶疾,于是托孤于老臣,命老臣全心全力辅佐朝政,并且帮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雄主。但你父王也担心你被他人利用,于是,便定出了这个计策。”
吕不韦前面一半的说辞,嬴政曾经听过,而他真正关注的,自然是关于先王的这个计策。
“你父王之所以这样决策,就是为了帮你扫清一切障碍。”吕不韦继续说道,“毕竟,如今的局面之下,老臣便是王上的盾牌,若是哪些势力企图对大秦不利,那么首先要对付的,便是老臣,而并非王上。而如果王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心机,那么铲除这些势力,便会轻而易举。到时候,王上便有资格向那些老宗族的人证明,你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嬴政没有说话,细细思量着吕不韦所说的话。
“而这期间,即便是老臣有能力去铲除那些势力,老臣也不会去做。”吕不韦目光极为恳切地说道,“因为那只会耽误了王上的成长,就如同成蟜的兵变一样,自始至终,老臣都没有直接参与其中。”
嬴政开始相信吕不韦所说的话了,不是因为吕不韦的真诚,而是吕不韦根本没必要拿先王来说谎。而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来看,他也没必要对嬴政有什么欺瞒和诱骗。
除非吕不韦早就预谋叛乱。
可这一点却也说不通,因为若是吕不韦早就有心谋逆,又何必等到现在,趁着嬴政年纪小的时候下手,岂不更好。
吕不韦说出了多年的隐秘,似乎是畅然了许多:“老臣之所以到现在才将此事和盘托出,是因为老臣觉得,王上已经有能力执掌王权,统领大秦朝堂了。”
嬴政一怔,惊问道:“仲父的意思是……?”
“呵呵。”吕不韦笑道,“以老臣的阅历,对王上何时亲政又怎么会没有一个标准。这段时间以来,王上破三晋之计,平成蟜之乱,探索武王陵,造神兵,建王陵,这些成长,老臣又怎么会不看在眼中。”
嬴政看向吕不韦的眼神变了。
“而这些事情,老臣又有哪一件事,不是要钱给钱,要人派人呢?”吕不韦说道,“就连封爵于嫪毐之事,老臣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丝毫没有干涉。”
事实的确如此,嬴政所做的事情或者是决定,吕不韦并没有干预什么,而且还默默地支持着。
“仲父……”嬴政的声音有些颤抖,鼻子也有些微酸。
看来,他一直对吕不韦有着不小的误会。
“既然,雏鹰的羽翼已然丰满。”吕不韦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不如,就让它展翅翱翔吧。”
“仲父是说……”嬴政吞吐着。
“从此刻起,王上你什么时候想要行冠礼,老臣便为王上主持大典。”吕不韦语气诚恳,令人不容置疑。
嬴政万没想到,吕不韦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而让吕不韦更没想到的是,嬴政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面对着这个朝思暮想的机会,嬴政却并没有急于应承,而是缓缓说道:“冠礼既然已经推迟,便也不急于这一时,而这个机会,寡人可是要利用好了,就如仲父所说,要让别有用心之人无~可~遁~形!”
吕不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许久没有合上。
第169章 别样贺礼
嬴政的回应,让吕不韦着实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嬴政会欣喜若狂地立即定下日子,马上举行冠礼,可不料嬴政却异常的冷静,还说不急于一时。
嬴政笑了笑,说道:“虽说寡人很想行了冠礼,但这件事还真的需要从长计议。”
接着,嬴政将上次去雍城的经过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听罢,吕不韦的眼珠转了转,捋着胡子说道:“其实,老臣早感觉到那嫪毐居心叵测,在他去往雍城的时候,也派人跟了过去。只不过,老臣怕王上误会容不下他,于是只是暗中观察。照此说来,王上是想防备着他,但是又担心太后的安全?”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尉缭才建议寡人,要在雍城行冠礼仪式。”
吕不韦眯着眼睛说道:“此计到是不错,不过现在太王太后逼着你母后回咸阳来,若是她一回来,能不能再回到雍城还是未知。”
“仲父是说,如今最好的办法,不是将母后留住,反而是让其返回雍城?”嬴政问道。
“老臣明白,王上是想借此机会,将太后留在咸阳。”吕不韦说道,“可是王上想一想,若是如此,那嫪毐又会何去何从?”
嬴政想了想,说道:“想必那嫪毐,多半会陪同在母后左右。”
“不错。”吕不韦沉声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嫪毐便可以身在朝中结党营私,心在雍城招兵买马,而无根无据且有太后相护,想必王上也短时间内奈何他不得。”
“嘶……”嬴政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似乎都是在思索着对策。
几息之后,吕不韦才缓缓地说道:“王上,老臣认为,尉缭之计实为上计,却也要加把火候。”
“仲父请讲。”嬴政平和地说道。
吕不韦清了清嗓子,说道:“此次太后若是回到咸阳,想必也不会久留于此,到时王上可不要极力挽留,让太后回到雍城便好。而王上则要在这段时间里趁机表明想要行冠礼之意,而老臣也会适时配合,可同意归同意,但条件是不可即刻实行,需要再延缓三个月,已做周全的准备。”
嬴政接着说道:“这样一来,母后就会回到雍城,而寡人也会在三个月之后,前往雍城,让母后为寡人举行冠礼仪式。”
吕不韦微微点头:“在这三个月里,老臣也会暗中散布一些言论,就说王上在行完冠礼之后,便会整顿朝纲,收回所有的军权。而那嫪毐也定会害怕失去手中的军权,要么起事叛乱,要么就销声匿迹。”
“而以嫪毐的个性来讲,定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军权。”嬴政跟着分析道,“所以起事的可能性非常高。”
“不错。”吕不韦颔首道,“到那时,王上只要在雍城守护好太后,老臣在咸阳守护好王宫,就不怕那嫪毐趁机偷袭,只要其稍有动作,便发兵灭之。”
嬴政笑了笑,说道:“若是到了这一步,寡人到是有一个好人选。”
“王上所指,是何人?”吕不韦问道。
“昌平君。”嬴政回答的很干脆。
“王上是想……”吕不韦停顿了一下,“借助那郢城的西楚军?”
“呵呵,不错。”嬴政笑道,“否则寡人又为何大费周章的将那些山匪招募起来。”
“好策略。”吕不韦笑着说道,“铲除异己
而不动用秦军,从此,内患则可尽除。”
嬴政赞同地点了点头,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
此次的对话,虽然算是跟吕不韦摊牌了,但吕不韦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
“那现在该怎么办?”嬴政问道。
“还是由老臣亲自给太后写封信吧。”吕不韦说道,“咱们先看看太后的态度如何。”
“好,那就有劳仲父,一定要想办法让母后先回到宫中。”嬴政说道。
“这是自然。”吕不韦说道。
嬴政给吕不韦找出了笔墨和锦帛,两个人一起探讨着,如何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将赵姬召回到咸阳宫。
完成了之后,吕不韦带着书信离开了密室。
送走了吕不韦之后,嬴政在宫门口看见赵高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布袋。
“王上。”人还没到,赵高便呼唤道,但奇怪的是,声音还不是很大。
“什么事,这么慌张。”嬴政一边走向赵高,一边问道。
赵高奔到嬴政身前,吞了一下口水,这才低声说道:“王上与吕相邦刚进入密室的时候,司马鸿大人曾来到王宫,他见吕相邦也在这里,就没有拜见王上,而是将这个布袋交给奴臣,让奴臣转交给王上,奴臣见吕相邦出了门,这才跟了过来。”
嬴政接过了布袋,只觉得这布袋里面鼓鼓溜溜,硬邦邦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司马大人他人呢?”嬴政问道。
“司马大人他说还有些要事要办,不过一会儿还会过来。”赵高说道。
“好,等他来了,叫他来书房找寡人。”嬴政说道。
“是,王上。”赵高拱手道。
“对了。”嬴政刚走出几步,又转身问道,“南苏那边怎么样?”
“一切安好。”赵高说道。
“嗯,你去告诉南苏,晚些时候,寡人再过去陪她。”说罢,嬴政转身向书房走去。
一边走,嬴政还一边琢磨着刚才与吕不韦的谈话,心中可谓五味杂陈。
吕不韦究竟是敌是友?
太后的心里又到底在想着什么?
嫪毐,是否会如李斯所说,有着谋逆作乱之心?
提到李斯,也不知道他那边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回到书房,嬴政心中惦念骊山那边的情况,于是便拿起笔来,给李斯写信,顺便也将喜得王子的事情告诉骊山的众臣。
写好了书信,嬴政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这才将目光投向司马鸿送来的布袋上面。
嬴政伸手打开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可就在里面的东西呈现在眼前之后,嬴政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嘴巴也张大了数分,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布袋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原谷种。
难怪刚才赵高鬼鬼祟祟,定是司马鸿有所交代,不可让吕不韦知晓这事。
嬴政将眼前的原谷种规整了一下,然后分了分类,又数了一下数量。
原谷种有五谷之分,而五谷,又以五行为区分,外观的颜色各不相同。
嬴政首先将稻种按照五行的顺序挑选了出来,然后又依次挑选黍种,稷种,麦种和菽种。
本应二十五颗原谷种,但却少了两个稷种
,桌子上的仅有二十三颗。
难道是这两个稷种在种植的时候,出现了什么问题?
虽说少了两个,可眼前的谷种,已经说明司马鸿培育的很成功,这些谷种,也应该是他送来的样品。
功夫没有白下,春天的播种,终于迎来了秋季的收获,嬴政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谷种,乐得合不拢嘴。
这时,只听赵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上,司马大人求见。”
“快快有请。”嬴政一边说,一边起身相迎。
“参见王上。”司马鸿进了门,躬身拜道。
嬴政拉着司马鸿的手,说道:“快进来坐。”
还未等坐定,便听司马鸿说道:“微臣刚刚赶回咸阳,就听说王上得了一个小王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多谢司马大人,你这一路为寡人四处奔波,才真是辛苦。”
“呵呵,辛苦谈不上,忙是忙了点。”司马鸿看着桌子上的原谷种,说道,“看来王上是收到微臣的贺礼了。”
“哦?”嬴政微愣了一下,但转眼看见那些原谷种后,便反应了过来:“哈哈,这份礼物可是世间仅有,可谓十足的珍贵啊。”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鸿一边笑,一边从手中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嬴政:“补上了这个,这礼物才算齐全。”
嬴政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缺少的那两个稷种,于是将其拿了出来,摆在桌上相应的位置。
“这最后的两个,是管家一路奔波送回来的。”司马鸿说道,“微臣刚才离开了一会儿,便是去北城门迎接管家。”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所有的谷种,都已经培育出来了。”
“正是。”司马鸿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各地播种的时节不同,收获的日子自然不同,其种子的数量,也是或多或少,不过还好,总算是没有令王上失望。”
对于收获谷种的数量,嬴政到是没寄予太高的期望,毕竟他当初给司马鸿的原谷种也太少了点,能全部种植出来,已经不错了。
“如此说来,可是辛苦各地培育谷种的农家了。”嬴政说道,“想必他们都是极其细心地在呵护谷苗的成长吧。”
“嗯。”司马鸿点了点头,说道,“除了这样品,余下的,微臣都留在了原地,以便来年春天继续耕种。”
说道此处,嬴政的眉宇间出现了一丝愁绪:“也不知道,这年复一年的积累,要多少年之后,才能广泛的推行到整个大秦,让所有的子民都种上这优质的原种。”
“王上不要担忧。”司马鸿劝慰道,“这初期的几年,可能是要慢一些,不过,再过个五六年之后,这谷种的数量便会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了。”
五六年之后……
好像用不了那么久。
因为当初白衣老者送给嬴政原谷种时曾经提到过,这些原谷种,只是让嬴政熟悉培育的方法,掌握其中的关键,而到了三年之期见面之后,他还会送给嬴政一些原谷种。
想到这里,嬴政的心情更加愉悦。
“呵呵,司马大人不是送贺礼来的吗。”嬴政拉着司马鸿的胳膊,说道,“走,寡人带你去看看小王子去。”
“哈哈哈,王上请。”司马鸿笑着跟随嬴政出了房门。
第170章 太后回宫
雍城,蕲年宫中。
太后赵姬正在看着吕不韦的来信。
长信侯嫪毐坐在一旁注视着她,怀中还抱着一个男婴。
这个婴孩便是赵姬与嫪毐私下所生,如今已经三个多月大了,取名“飞儿”。
只见看着信的赵姬,嘴角微扬,眼中光彩绽放,读完了信之后,竟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嫪毐狐疑道:“那吕不韦能有什么好事,你竟笑得这么开心。”
“是南苏她也生了,还是个王子。”赵姬将眼前的书信推送到嫪毐的跟前。
嫪毐将飞儿交给旁边的贴身侍婢,然后拿起信来看。
“难怪你眉飞色舞的,原来是有了孙儿。”嫪毐大体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后说道。
“是啊,政儿他有了王子,王室有后了。”赵姬依旧微笑着念叨着。
“哼,王子毕竟是别人生的。”嫪毐嗔怨道,“哪有自己生的好。”
赵姬听闻此言,收起了笑容,厉声道:“政儿和飞儿都是本宫的血肉至亲,如今政儿有了王储,本宫心里高兴,有什么不应该的吗?”
嫪毐见赵姬似乎动了气,便缓和着说道:“吾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赵姬知道嫪毐并非有意冒犯,便轻叹了一声,转而说道:“话说回来,高兴归高兴,不过这次的见面,怕是躲不过去了。”
“当初,咱们搬来此处,是因为你有孕在身。”嫪毐说道,“而如今,你已经生产完了,见面就见面,以前的事情,咱们不说,有谁能知道此事。”
“话虽如此,只怕是回到咸阳之后,或多或少,会言语有失,若是哪句话说漏了嘴,那后果可不堪设想。”赵姬忧虑地说道。
“那不如,咱们就呆在这里,不要回去了。”嫪毐说道。
“这恐怕不妥。”赵姬说道,“之前,咱们东躲西闪的总算是蒙混了过去,这次如果还像以前一样的态度,恐怕会引起朝堂,乃至王族的不满,倘若他们深究起来,岂不是对咱们更加不利。”
“这倒也是。”嫪毐也显出了一丝愁绪,“那你说怎么办?”
赵姬站起身,踱了两步,走到抱着孩子的侍婢跟前,看着飞儿,似乎是想着对策。
“不如……”赵姬缓缓说道,“这一次,本宫自己回咸阳,你留在这里。”
“这怎么使得。”嫪毐急声道,“若是你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那……”
“放心吧。”赵姬打断了嫪毐,神色变得冷峻起来,“你若不在本宫身边,本宫反而会冷醒的很,应对起来也会自如一些,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
“没有可是!”赵姬的气场完全变了,刚才还是一个充满慈爱的母亲,转眼间就变成了君临天下的女王。
嫪毐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本宫不是说了,若是你不在跟前,本宫就会当做没这档子事情。”赵姬冷声道,“也必定会谨言慎行,不会露出丝毫破绽。”
嫪毐见赵姬如此不容置疑,也不好再强行劝诫,只好说道:“好吧,就听你的,吾会在雍城等你回来。”
“嗯,千万不要惹什么事端。”赵姬的语气恢复了些许平和,“还有,照顾好咱们的飞儿。”
“嗯。”嫪毐很用力的点头。
赵姬平缓了一下心绪,轻吐了口气,说道:“也幸好,生在了她的前面,不然的话,这一关怕是难了。”
嫪毐:“……”
次日,太后赵姬坐上车驾,由三千禁卫军护送,风风火火地向咸阳进发。
嬴政收到了赵姬回咸阳的消息,早就开始了准备。
这一日,临近正午,嬴政带着众臣等在西城门外。
入冬了,天上飘起了片片雪花,这让嬴政不禁想起了与李斯的约定。
不知不觉间,已经近一个月过去了,虽然与李斯一直互通着书信,但嬴政的心中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但又走不
开。
还好骊山那边一切进展顺利,李斯最近的一封来信,说合金的淬炼已经过半了。
正在思虑间,只见远处出现一队人马,是禁卫军的旗帜。
太后的队伍终于出现了。
嬴政喜上眉梢,催马迎了过去。
“母后!”还未到近前,嬴政便出声喊道。
护卫赵姬的禁卫军让开了道路,赵姬的车驾映现在了眼前。
赵姬命人停下了车驾,走了下来。
嬴政也飞身下马,屈膝拜礼道:“儿臣恭迎母后。”
“政儿,快快起来。”赵姬上前扶住嬴政。
嬴政眉头一紧,显得有些不自在,是因为幸福来得有些突然吗,怎么感觉太后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变了许多。
赵姬扶起了嬴政之后,柔声说道:“看看,吾的政儿都当爹啦,快带本宫回去看看孙儿。”
“母后请上车驾。”嬴政说道。
赵姬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骑马来了,那就载着母后回宫吧,离开咸阳也有些日子了,让母后好好看看这城中的景致。”
嬴政犹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扶着赵姬上了自己的马背。
坐在嬴政的身后,赵姬的双手环抱住嬴政的腰腹,轻柔而且舒缓。
嬴政大概在断了奶之后,就再没享有过母亲的怀抱,不禁有些尴尬,还微微有些羞涩。
而赵姬哪是想看什么风景,之前对嬴政的冷漠,她想补偿一些回来,于是环抱着嬴政的双手又紧了一分。
进了咸阳宫,自然是先拜见太王太后华阳夫人。
“臣妾拜见母后。”赵姬向华阳夫人跪拜道。
华阳夫人轻哼了一声,冷言道:“亏你还知道回来。”
赵姬知道华阳夫人是怪她没有回来主持嬴政的大婚,于是解释道:“臣妾之前身体抱恙,行动不便,的确耽误了些事情,如今已然痊愈,这才匆匆赶回咸阳。”
嬴政也在一旁帮衬道:“是啊,王祖母,身染疾症,凡事不可勉强,你就原谅了母后吧。”
华阳夫人其实本就是想出口气,见嬴政开口求情,也不好再为难赵姬,便说道:“罢了罢了,以后行事,要顾全大局,就算养病,这咸阳宫难道不能养吗?”
“母后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赵姬的语气十分恭敬。
“知错就好。”华阳夫人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快去看看你的孙儿吧,过几天的满月庆典,便由你来主持吧。”
“臣妾遵命,臣妾告退。”赵姬婉身一礼,退了几步,转身走向古承宫。
除了南苏,嬴政的四位夫人都站在宫门外。
胡羽虽然站在里面,但双手抱着肚子,却是十分显眼。
见嬴政扶着太后向这边走来,四位夫人迎上前去,拜礼道:“恭迎太后。”
不再故作冷漠的赵姬看到自己的几个儿媳,欣喜异常道:“快快免礼。”
“谢太后。”众夫人齐声应道。
赵姬看着胡羽的肚子,春风满面地说道:“这胡羽的肚子,想必本宫又要多添一个孙儿了吧。”
嬴政见胡羽有些羞怯,于是说道:“若是正常的情况,胡羽还有两个多月才会临产。”
有了南苏的例子,胡羽会不会正常生产,谁也不敢肯定。所以只能说若是正常的话。
“嗯,好。”赵姬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另外三位夫人,“本宫听说,你们也都有喜了?”
嬴政回来的这段时间,迟迟没有动静的文萱和敏若,也已经有了身孕。
三位夫人都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姬的笑意更盛:“好啊,看来咱们赢家真是人丁兴旺啊。”
这话是不是另有所指,不清楚。
“母后,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南苏和孩子吧。”嬴政说道。
“嗯,好。”赵姬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嬴政去往南苏的寝宫。
四位夫人跟在后面,用颇为诧
异的目光互相交流着。
怎么这个婆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进了南苏的寝宫,只见南苏正抱着小王子扶苏等在门口。
“拜见太后。”南苏微微屈膝拜礼。
“免礼,免礼。”赵姬笑着扶住了南苏,“快给本宫看看孩子。”
南苏将怀中的孩子小心地递给赵姬,赵姬则是更加小心地接了过来,将自己的孙儿抱在怀中,眸中尽显慈爱。
“听说啊,你叫小扶苏,对不对?”赵姬柔声对扶苏说道,“祖母回来看你了,快给祖母笑一个。”
小扶苏像是听懂了一样,双眼看着赵姬,甜甜地笑了起来。
“你们看,他真的对本宫笑了。”赵姬高兴地眉飞色舞。
血脉相连,有些反应,似乎是出于本能。
一家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其乐融融。
逗了一会儿孩子,赵姬与五个儿媳围坐在一起,开始嘘寒问暖起来,嬴政也不插话,只是在一旁听着她们闲聊。
有趣的是,赵姬一直将小扶苏抱在怀中,始终没有舍得还给南苏。
南苏当然不好意思索要,直到小扶苏饿的哭闹了起来,这才将他接了过来,转过身去喂奶。
小扶苏吃饱了之后,似乎是困了,呼呼睡了起来。
因为怕吵到孩子,赵姬这才带着众位儿媳离开了南苏的寝宫。
嬴政在咸阳宫摆设了宴席为赵姬接风洗尘,当晚的宫中十分热闹,所有人都沉浸在喜庆之中。
次日一早,嬴政带着赵高来到赵姬的寝宫,向赵姬请安。
说是请安,其实嬴政是想跟赵姬单独说说话。
“母后,你的身体,真的无恙了?”嬴政的语气带着几分怀疑。
昨日见到赵姬轻快的步伐和对自己以及五位夫人态度上的转变,不得不让嬴政考虑,之前的赵姬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姬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嬴政,柔声说道:“前一阵子,母后身体不好,可能是因为心浮气躁的关系,对你的态度冷硬了些,你不会责怪母后吧?”
听赵姬这么一说,嬴政反而没了脾气:“政儿怎会对母后有所怨怒,如今母后康复,政儿欣喜还来不及呢。”
“母后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还适应吗?”赵姬关切地问道。
“嗯,收获到是不少。”嬴政说道,“不过目前,寡人有一件事情要与母后相商。”
嬴政对自己的称呼变了,赵姬便知道他是有政事要说了,于是也坐直了身姿。
“说来听听。”赵姬说道。
嬴政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南苏她为寡人生下了第一个王子,亦嫡亦长,朝中多有劝谏早日将扶苏立为太子的言论。”
“这立太子之事,乃是国之幸事。”赵姬平和地说道,“母后并无异议。”
“可是……”嬴政面露难色道,“寡人如今尚未成冠礼,所以这立设太子一事,还要劳烦母后操办。”
赵姬眉头微凝,沉声说道:“你这成冠礼之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也不知吕相那边,是何说法?”
“此事,寡人问过吕相了。”嬴政说道,“他说寡人要行冠礼可以,但要推迟三个月,届时,还要去往岐山祭祖,然后在雍城,让母后为寡人执办冠礼的仪式。”
赵姬思量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依照祖制来看,这样做倒也礼数所在。”
“如此说来,母后也同意了?”嬴政目光流露着诸多的期待。
“嗯。”赵姬点头道,“若是你仲父同意,母后更是替你高兴,只不过……”
嬴政见赵姬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母后。”
赵姬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即将成冠礼,接王权,那么,这封立太子的事情,便由你自己操办吧,母后再呆上几日,便会返回雍城了。”
“啊?”嬴政张大了嘴巴,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还走?”
第171章 尽取合金
嬴政的反应,并没有让赵姬觉得意外。
“母后这次回来的匆忙,并没有带回什么。”赵姬说道,“等过几天办完了扶苏的满月,母后还要回雍城为你准备冠礼的仪式,待雍城那边一切都妥当了,母后再搬回来。”
嬴政略一思忖,说道:“如此安排,到是也合理,就是要劳烦母后,辛苦一阵了。”
“咱们母子之间,还这么客套干什么。”赵姬笑着说道。
嬴政也还以微笑,说道:“那寡人就将此事告诉吕相邦,让他也开始着手准备。”
“好,去吧。”赵姬说道。
嬴政请辞,然后带着赵高离开了太后的寝宫,直奔吕府。
事情开始向吕不韦的预计方向发展,于是吕不韦便开始着手操办扶苏的满月庆典,和嬴政的冠礼仪式所需要准备的物品。
这晚,南苏的寝宫之中,嬴政伏在小扶苏的身侧,凝神地看着他自己的得意之作。
南苏则坐在一旁,欣然望着眼前自己最钟情的男人。
“你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叫爹啊?”嬴政将声音压制到最低,喃喃地问道。
“大概……还要一两年吧。”南苏露齿一笑。
“一两年?”嬴政呆呆地问道,“这么久。”
“怎么,王上着急听他喊父王啦?”南苏的语调也是极其轻柔,似乎是怕吵到熟睡的扶苏,却也因此而如同仙音一般。
更过分的是,南苏轻吐出来的气息就吹在嬴政的脖颈上,而无论是嬴政的肌肤,还是鼻孔,都感受到了那美妙的芬芳,似乎还带着些许奶香。
“既然咱们都这么喜欢孩子,不如,再要一个怎么样?”嬴政伸手抓住了南苏的葇荑。
“嗯。”一声蚊音入耳,却已然美人入怀。
突然而至的**声,没能唤醒沉睡中的扶苏,亦没能湮灭遇到了干柴的那团烈火。
一番搏杀之后,终究还是嬴政败下阵来。
两人安静下来之后,南苏靠在嬴政的怀中,若有所思地问道:“王上,吾怎么感觉,太后这次回来,怪怪的。”
“哦?”嬴政知道南苏会问及此事,但还是故作惊讶地问道,“哪里怪?”
“嗯……感觉……”南苏犹疑了一下,说道,“感觉母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臣妾有些辨别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母后。”
嬴政轻吐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现在的母后,跟以前是一样的,而咱们去雍城的时候,你所见到的,是母后患病了之后,失常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南苏若有所思地说道,“臣妾还以为,母后是因为咱们的孩儿,才会态度温和,而对咱们,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
“应该……不会了吧。”嬴政说的也没有底气,到像是自己安慰着自己。
南苏看着嬴政,似乎是想宽慰几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又一头钻进嬴政的怀中,用她专属的方式转移嬴政的注意。
……
扶苏满月的当天,古承宫中热闹非凡,虽然已是入冬的节气,但天气并不冷。
看着宫门外排着的长队,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
经过近百年的变法与改制,大秦是强了,强到不惧怕任何一个国家的侵犯,哪怕是他们合纵起来。
可是大秦也同时弱了,因为人心变弱了。
攀比之风,奢靡之风渐起。
悍不畏死,保家护国的精神越来越淡化。
若是长此以往,何谈一统?
看来,这发展军力和农耕是必要的举措,而整
顿人心,也是个不可或缺的环节。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嬴政还需要再等上至少三个月。
到那时……
“王上……”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嬴政的思绪。
“嗯?”嬴政侧过头,见站在自己身侧的,是夫人文萱。
“王上,庆典快开始了,太后叫你过去呢。”文萱说道。
“好,咱们过去吧。”嬴政应道。
根据祖制,庆典的过程并不繁琐,持续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值得注意的是,众臣公看见了久违的太后,私底下都议论纷纷。
“快看,那不是太后吗。”
“你大惊小怪什么,太后回来的那天,吾就在城门那瞧见了。”
“听说太后之前病的不轻,看样子,是痊愈了。”
“知不知道是哪个神医将太后医治好的,吾去找他给吾岳母瞧瞧病去。”
“你们都知道什么啊,太后啊,根本就没病。”
“没病?那难不成,是躲出去装病?”
“这可是你说的,吾可什么都没说。”
“……”
众人之中,议论什么的都有,似乎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宫中,关于太后的事,都是一个神秘而且有趣的话题。
庆典之后,又是秦王请客。
众人都闭上了嘴巴,不再议论关于太后的事情,毕竟,吃人家的嘴短。
次日,太后赵姬向华阳夫人请辞,再次离开咸阳去往雍城。
而理由,便是要提前为嬴政的冠礼仪式操办起来。
不出所料,华阳夫人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夸赞了赵姬。
就这样,太后即刻启程,还是原班人马,浩浩荡荡地返回雍城。
再一次看着赵姬远去的背影,嬴政的心绪与上一次截然不同。
那时的嬴政,是那样的无依无靠,无人可用,手中的物件,只有太后留给他的印玺,身边的人,只有赵高一个,虽说那时已经结识了李斯,可当时还并不知晓李斯的真正身份,所以对李斯的信任,也并不是很深。
如今的嬴政,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无论是头脑,还是心智,无论是身边的人才,还是所储备的钱物,都是一年前所无法比拟的。
而现在,一个新的机会再次出现,再隐忍三个月,来年春天到来之时,就是他成冠礼,掌王权的时刻。
不管嫪毐那边会如何决断,都阻碍不了他的脚步,不管吕不韦是否是虚情假意,都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这一刻,嬴政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与果决。
回到古承宫,嬴政又准备了一番,依照自己之前的计划,送走了太后之后,立即起身前往骊山。
“王上,非要走的这么急吗?”岚婷颇有些不舍地问道。
“是啊,王上,这几日你也累坏了,歇息几日再走吧。”敏若说道。
嬴政轻叹了一声,说道:“寡人也觉得是有些劳累,可是,骊山那边却等不得啊,天气已经冷了,蒙家军的将士们并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寡人要把他们都带回来。”
“那王陵的工程,就会搁浅了吗?”南苏问道。
“或许吧。”嬴政说道,“这需要寡人亲自看了才能决定。”
正常来讲,进入冬天之后,几乎所有的工程都会暂停。
但那种情况紧紧限于地表,对于地下方面的工程来讲,影响其实没有那么大。
更何况那里还靠近火眼,温度比外面高出许多。
但嬴政也不敢贸然坚持动工,因为他还不了解此时骊山
的情况,只能做好了将蒙家军暂时撤出骊山的准备。
可是如果修整一个冬季到是无可厚非,但刚刚与太后和吕不韦定下的三个月后行冠礼一事,怕是在明年春季的时候又与骊山的工程相冲突。
越是左右为难,嬴政就越是急着去往骊山,查看了究竟之后,也好与李斯定下个结果。
这时,胡羽站出来说道:“王上,你去吧。但一定要在臣妾生产之前回来。”
“好!寡人答应你。”说罢,嬴政亲了一下南苏怀里的小扶苏,然后与五位夫人作别。
两千禁卫军护送着嬴政,拉载着粮草和过冬的衣物,再次向骊山方向进发。
而这次的禁卫军中,有三百人左右,是刚刚补充进来的,至于原来的那三百人,已经成功通过了尉缭的考核,加入进了“我军”之中。
这大概也是嬴政着急的原因,他需要更多的“我器”来装备这支军队。
由于运载的物资较多,次日午时,队伍才到达骊山脚下。
早就收到消息的蒙家兄弟,正等在哨卡处,见到了嬴政之后,兄弟二人高兴地嘴都合不到一块了。
“王上,听说南苏夫人生了个公子啊。”蒙恬说道。
“按日子算来,应该都快满月了吧。”蒙毅跟着说道。
嬴政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啊,这不刚办了满月的庆典,寡人就急着赶来了,这酒可是给你们带了不少,今晚咱们痛饮一番。”
兄弟俩齐声高呼,拥簇着嬴政回到中军大帐。
还未走到帐前,李斯和景凡便迎了出来。
嬴政见到李斯的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感慨直灌心间。
似乎是历经了诸多磨难之后,终于见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伙伴。
又或者是在迷蒙与失措中,终于找到了依靠。
李斯像是知道嬴政的想法,拉住嬴政的手,说道:“王上莫急,想必这一个月内经历了不少,咱们一样一样捋顺。”
嬴政点了点头,跟着蒙恬走进中军帐。
坐定了之后,嬴政便将回到咸阳后,如何扩充新军,然后喜得小王子,收获了原谷种,又与吕不韦定下了行冠礼的日期,以及太后态度的转变等等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了嬴政的讲述,李斯率先开口道:“王上对于这几件事情的决策和判断都非常地准确,想必,吕相邦也正是看到了王上的成长,这才同意为王上行冠礼仪式。”
“不错。”蒙恬笑着说道,“之前,吾等还为王上捏了把汗,如今看来,无论是后宫还是相府,王上都能应对的得心应手了。”
嬴政笑着用手点了点蒙恬,说道:“好啊,连你也来取笑寡人了。”
“这可不是取笑。”景凡在一旁说道,“王上的本事,吾等可都是有目共睹的,是吧,先生。”
几个人都看向李斯。
“呵呵,不错。”李斯微微一笑,“这次的几件要事,都是事关重大,即便是李斯在侧,也未必应对的如此妥当。”
嬴政被几个人夸奖的有些不自然:“好了,别说寡人了,这里的情况怎么样,距离上次收到你们的来信,已经十来天了,寡人这心中,可是惦念的很啊。”
李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景凡。
景凡笑意更盛,拱手说道:“回王上,就在昨日,吾等已经完全淬炼了那合金,所有的阻碍均已经清除。”
“哈哈!”听闻此言,嬴政喜不胜收道,“寡人就知道,你们的进度也不会慢,走,看看去。”
众人拥簇着嬴政,向帐外走去。
第172章 嫪毐的对策
来到之前的合金层所在的位置,嬴政向下望去。
只见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深坑,其深度与宽度大体相当,约是三十丈左右。
方坑的边沿都立起了木架做的护栏,以防有人失足掉落下去。
四侧的角落都有通向下面的扶梯,而这些扶梯也并非木质,看似是用铸铁打造的。
扶梯的旁边,是安置轮轴的架台,想必是为了将合金运送上来而设计。
方坑的中心,有一个不太深的圆洞,正是之前发现黄帝所遗留的合金螺的所在。
“走,下去看看。”嬴政挥了挥手,向最近的一处扶梯走去。
景凡在前面引路,众人跟着下了扶梯。
来到了方坑的地面,嬴政不禁向上望去。
只见这天空变成了方形,而自己,仿佛被放进了一个方形的大盒子之中。
嬴政又蹲了下来,用手指敲了敲地面。
这是真正的岩层,远比合金松散得多,粗糙得多。
嬴政走向中间的那个圆坑,却见那圆坑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在挖掘出黄帝的遗物之后,就再也没向下挖掘过。
不过嬴政知道原因。
若是向下挖掘,就要去向睚眦禀报进程,而上一次嬴政离开之前,与睚眦商定的是,只淬炼合金,不向下挖掘,所以李斯才依照计划行事。
“这下面,没有再发现什么其它的东西吧?”嬴政看着圆坑问道。
“回王上。”李斯拱手说道,“并未发现其它的物件,而且也并未向下挖掘,如今,只等王上的决定,咱们是继续依照图样动工,还是让大军修养一冬,然后借此时机将动工所用的器械都置办齐全了,等明年春天再做打算?”
李斯明着是发问,实则是在暗示嬴政该怎么选择。
略微思索了一下,嬴政说道:“还是作以修整吧。何况,蒙家军在三个月之后,或许还有别的事要做。”
蒙恬和蒙毅相视一笑,他们知道三个月后,嬴政就会行成人冠礼,而那时,难保不出现些什么偏差,正是蒙家的用武之时。
蒙家军,自然是嬴政的核心力量。
“王上,那这里……?”景凡问道。
“这里……”嬴政短暂思量,说道,“这里不要这么空着,想办法修建一个顶面,只留下出入口就好,这个空间,依寡人看来,到是可以当做咱们向下挖掘的一个缓冲地带,等到王陵建造好之后,这里也可以当做王陵的外室,放置一些兵俑,以答对那些盗墓的人。”
“是,王上。”李斯与景凡同时应道。
“那就这样决定吧。”嬴政说道,“大军修整三日,将所有景家班的物件装上马车,咱们回咸阳!”
众人齐声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嬴政哈哈大笑起来。
骊山进入了冬歇期,而纵观此行,收获颇丰。
另一边。
雍城,蕲年宫。
太后赵姬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旁边的两个侍婢分别蹲在两侧,为她捶着双腿。
嫪毐走近跟前,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这次回咸阳,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本宫亲自出马,表现的自然一些,能露出什么马脚?”赵姬有些不屑地说道。
嫪毐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侍婢退下。
两个侍婢起身,施礼后,倒着退出了房门。
“吾是担心,你表现的越自然,就会与之前的冷漠反差越大。”嫪毐冷冷地说道,“而这种反差之下,又怎么能不叫人起疑呢
?”
赵姬冷笑了一声,说道:“自己的孩儿,又怎么会怀疑自己的母亲,更何况,那咸阳宫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们哪有心思考虑咱们的事情。”
“吾还是有些不放心。”嫪毐坐到了赵姬的身边,认真地说道,“还是将你所经历的,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给吾听吧,咱们可不能大意。”
赵姬以为,嫪毐是担心他们之间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才如此小心,便完整地将她的所见所闻,较为详细地又说了一遍。
“你是说……”嫪毐的眼珠转了两圈,说道,“吕不韦他答应了秦王,要在三个月之后,在咱们雍城为其加持冠礼?”
“这有什么稀奇。”赵姬说道,“历来的祖制,便是由父母为子女加持冠礼,虽然吕不韦是政儿的仲父,但却还轮不到他。”
“那为何要来雍城?”嫪毐紧张地问道。
“本宫身在雍城,何况这里是故都,更是王室祭祖之地,来此地举行仪式,难道不应该吗?”赵姬反问道。
嫪毐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将话说出口。
赵姬继续说道:“咱们只要将飞儿隐藏好,就不会有事,实在不行,你带着他去往当阳,等政儿走了之后,你们再回来。”
“那么……”嫪毐思量了一下,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若是你返回咸阳,待他成了冠礼之后,你再回来呢?”
赵姬弱弱地摇了摇头:“只怕不妥。若是本宫回到咸阳的话,想再出来,可就不易了。”
的确,这一次要不是谎称要准备嬴政的冠礼仪式,赵姬都不一定有充足的理由再回到雍城,更何况拿回了王权之后,嬴政定然不会让赵姬再随意离开咸阳,因为太后的病已经好了。
“那秦王在拿回了王权之后,又会做何举动?”嫪毐接着问道。
“当然是整顿朝纲了。”赵姬说道,“如今的庙堂之上,权臣都是吕不韦的亲信,你认为政儿还会再让这些人担任要职吗?”
“那你说……”嫪毐狐疑地说道,“吕不韦他明知在大权失去后,自己和那些党羽都有一定的危险,为什么还要答应秦王自行冠礼之事?”
赵姬瞥了嫪毐一眼,轻哼了声说道:“那只能说,吕不韦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野心勃勃,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将权利看得比什么都重。”
嫪毐站起身,踱了几步,说道:“若是这样,咱们这边的长信军,在不在那整顿之列?”
赵姬也站起了身,缓缓地说道:“既然是整顿,那便要整个大秦都要整顿,否则,不是给别人话柄来说咱们徇私。”
嫪毐眉头一紧,接着踱开步子,再也没问什么。
这时就听外室中一声啼哭,是嗷嗷待哺之音。
赵姬快步离开,嫪毐一屁股做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慌乱,不知在凝神思考着什么。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嫪毐将师爷刘元和偏将拓跋海叫到了自己的房中。
大体讲述了一下当前的事态之后,嫪毐说道:“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们的处境已经很是不利,本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记住,本侯要实话。”
刘元的眼珠转了转,并没有先开口,而是看向拓跋海。
拓跋海心直口快,直接说道:“事到如今,末将想先知道,侯爷你是否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
嫪毐深吸了口气,很是郑重地说道:“本侯曾经告诉过你们,不要再提起本侯的真正身份,但是,这不代表本侯会将自己的身份遗忘,更不会忘却自己的使命与责任。”
“这么说来……”拓跋海说道,“侯爷心意已决?”
嫪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看向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图腾,缓缓说道:“想吾义渠当年,独居一隅,兵强马壮,却不想那芈八子,不但设计诱杀先祖,还趁机将吾义渠并入大秦,使得义渠的大半族群被迫迁离故土,此仇此恨,所有的义渠族人都永世难忘!”
拓跋海颇有同感地说道:“不错!义渠族人,都是血性汉子,怎可承受这亡国之辱!”
嫪毐依旧看着那幅图腾说道:“所以,本侯才忍辱负重, 从小便潜进咸阳,之后,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本侯岂可让这来之不易的心血付之东流?”
拓跋海站起身,拱手说道:“少主的不易,族人们自然都看在眼里,而这么多年过去,复国的心也仍在,血液依旧滚烫!接下来怎么做,少主吩咐便是。”
刘元也站起身,同样拱手道:“愿听侯爷差遣。”
嫪毐转过身来,看着两人,长舒了口气,说道:“本侯知道,若是现在举事的话,还是显得急躁了些,但也没办法,若是嬴政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王权,想必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本侯。”
拓跋海不解地问道:“侯爷为何如此笃定?”
嫪毐冷笑了一声,说道:“还不是因为本侯与太后的私情,这件事,想必瞒不了多久,也或许,他现在已经有所察觉了。”
“那侯爷现在就与太后撇清关系如何?”刘元说道,“想必为了安全起见,太后也会同意这么做。”
嫪毐想都没想,直接摇头说道:“你们也知道,本侯只当太后是一个踏脚石而已,而太后的最大用处,便是在此时。有了太后这个人质,咱们才有足够的筹码来掣肘嬴政,即便是举事未成,咱们或许也可以全身而退。”
“侯爷的意思是……”刘元显得有些错愕,“举兵只是一个威慑,而咱们最后的底牌,便是以太后为筹码,逼迫着秦王退位?”
嫪毐又是摇了摇头,说道:“即便他退位了,或许还有其他人被扶上位,而若他不再是秦王,那太后也就不再是太后,到时候,咱们连人质都没有了。”
“那若是不逼迫嬴政退位,难道侯爷是想仿效田氏代齐,自己做秦王?”刘元说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言论。
“是又如何?”嫪毐气定神闲地说道。
刘元和拓跋海同时一惊,他们本以为嫪毐的本意只是复国,却没想到嫪毐居然对秦王的王座也有想法。
“怪不得侯爷觉得现在起事还为时尚早。”刘元说道,“原来侯爷是有着更深远的目标。”
“呵呵,怎么,现在你才看出来?”嫪毐冷笑道。
刘元定了定心神,说道:“若是如此的话,只怕咱们的兵力尚显不足啊。”
嫪毐又是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看来,时事有变,这个计划,也要提前了。”
刘元有些不知所以地看着嫪毐。
拓跋海却突然惊问道:“侯爷说的,可是与老部族共同起兵,以作内外夹击之策?”
“呵呵,不错。”嫪毐笑道,“本侯这就写一封书信,由你亲自送回义渠遗部,然后告诉父王,一定要趁着嬴政加持冠礼之时突袭大秦,而本侯,则会趁乱直取咸阳!”
“侯爷放心,拓跋海定然将信件送至遗部,绝不会延误时机。”拓跋海拱手说道。
嫪毐大笑一声,取来笔墨,写了一封对自己极其重要的信件。
第173章 又得一子
嬴政带着五万蒙家军和所有景家班的成员奔赴咸阳。
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是有说有笑,因为他们护送的不是别的,而是整整可以造出三千个“我器”的合金!
回到城外,先是前往景窑。
蒙恬、蒙毅兄弟带着蒙家军,将所有景窑的东西归置完毕,并没有回蒙家军原属的营地,而是在景窑驻扎下来。
谁不想看看这上古神兵是怎么个造法?
在骊山的时候,蒙家军的将士都是各司其职,守备的守备,开矿的开矿,根本没人有时间亲眼见证这合金熔炼成“我器”的过程。
更重要的是,在回来的路上,蒙家军的将士听说秦王的禁卫军有不少人报名来了蒙府,经过考核后,都成为了“我军”,这个机会,谁又不想要?
何况,还有三千把“我器”正在锻造当中,而造出来之后,同样要有人使用,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
嬴政的书房中,蒙恬和蒙毅笑嘻嘻地看着嬴政,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说吧,你们两人在算计什么?”嬴政斜着眼睛,看着兄弟俩。
蒙恬清了清嗓子,说道:“王上,咱们都回来几天了,可是蒙家军的将士们还驻扎在景窑,不肯走。”
“不肯走?”嬴政冷声道,“那么多人,赖在那里干嘛?”
“这不是时间久了,将士们与景家班的工匠们互相都有了感情吗。”蒙恬说道。
嬴政颇具玩味地笑了笑,打趣道:“都是男人,这样,不太好吧。”
蒙恬、蒙毅:“……”
“好了,不说笑了。”嬴政说道,“有话赶紧直说。”
蒙毅大概是觉得蒙恬不够爽快,接过话来说道:“王上,将士们之所以不走,是因为都要亲眼看看自己采集回来的合金,究竟怎样炼制成的‘我器’的。”
“难道这几天,没看到吗?”嬴政故意问道。
“看到是看到了,不过,将士们总觉得,只是看得话,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蒙毅说道。
“其实将士们最想的,是再一次报名,能够成为‘我军’的一员。”蒙恬说道。
“呵呵。”嬴政笑道,“早就知道你们是这个想法,怎么,让他们转到‘我军’去,你们舍得吗?”
“都是为王上效力,没啥舍不得的。”蒙恬说道,“再说了,最初的一百个新军,不也是在蒙家军中挑选的,王上不是说过,这‘我军’的将士,要都用最信得过的人吗,王上除了在蒙家军中挑选,好像也没别处更合适的了吧。”
就你爱说实话。
嬴政瞪了蒙恬一眼,说道:“好,好,寡人同意了便是,你们回去让军士们报名吧,不过,若是通过不了考核,那可就没办法了。”
“那人数呢?”蒙毅急着问道。
嬴政思量了一下,说道:“送往赵国的那两百个,已经上路了,而余下的,应该不足三千,那么就先将‘我军’的人数扩充至两千吧,这样余下一些神兵,暂且留于备用。”
“若是这样,却不知尉缭那边,能否应付的来。”蒙恬喜悦中带着些许担忧。
“寡人相信他那边,不会有问题。”嬴政颇为笃定地说道。
“那就太好了。”蒙恬笑容更盛。
这时,赵高走进书房,手中拿着一封信笺,说道:“王上,昌平君来信。”
嬴政接过书信,展开来看。
读完了昌平君的来信,嬴政的眉头微微收紧,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王上,是有什么急事吗?”见嬴政面色有变,蒙恬出声问道。
嬴政放下信笺,说道:“到是没什么急事,昌平君为扶苏的满月来信道贺,同时也向寡人索要些粮草。”
“又要粮草?”蒙毅疑惑道,“之前组建西楚军,不是已经拨付了一年的粮草吗?”
嬴政轻叹了一声,说道:“之前他们占据山林的时候,自给自足到是也还勉强维持,可自从年轻的劳力都从了军,朝中拨付的又只是军士的军饷,可想那些老幼,自然便供给不足了。”
“难道王上还要负担那老幼的口粮?”蒙恬愤愤地说道。
“若是如此负担,那国库岂不是早就空了。”嬴政说道,“看来,还真要想个法子解决此事。”
蒙恬与蒙毅互相看了看,似乎都在想着对策。
嬴政让赵高去叫来了李斯,然后将此事说给李斯听。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这机会已经提前送到咱们手上了。”
“机会?”嬴政有些诧异。
李斯解释道:“之前咱们的大体计划,是让昌平君来对抗嫪毐,而如今,吕不韦已经同意王上在三个月之后自行冠礼,这个时间的缩短,不只咱们有些意外,想必那嫪毐更是措手不及。”
“不错。”嬴政说道,“当时仲父说出这话时,寡人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那么按照咱们之前的预测,嫪毐若是起事,则应该已经有所准备了。”李斯说道。
嬴政眼前一亮,有所顿悟地说道:“那也就是说,依照先前的计划,咱们也该让昌平君着手准备了?”
“正是。”李斯笑了笑,说道,“这封书信,却给了咱们再好不过的契机。”
嬴政思量了片刻,随即嘴角上扬,笑道:“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借着向西楚军拨付粮饷之际,不是将粮饷送去,而是让昌平君带着西楚军回咸阳来取。”
“不错。”李斯同样笑道,“至于这借口,则可以说让昌平君看望扶苏王子,同时王上也想检阅一下西楚军的士气。”
“然后再命其护卫住咸阳城,并随时掌握嫪毐的动向,一旦嫪毐生事,则就地格杀。”嬴政补充道。
“不用问。”蒙恬跟着说道,“蒙家军一定是护卫王上前往雍城了。”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蒙家军虽然不会与嫪毐正面拼杀,但一定要护卫好太后,还有肃清嫪毐的党羽,毕竟,现在的雍城,已经是嫪毐的巢穴了。”
“那若是嫪毐并未起事,又该如何?”蒙恬问道。
“你不是收到线报,说嫪毐侯府中的偏将拓跋海神秘失踪了吗,很有可能是去聚拢义渠的族众去了。”嬴政分析道,“想必是太后带回的消息,已经让嫪毐开始惊恐,而全力准备起事了。”
面对着极有可能发生的一场兵变,嬴政的语气却十分淡定。
“如果嫪毐真的最后选择隐忍,也会有诸多罪名等着他。”李斯毅然说道,“国之隐患,不可不除。”
李斯的态度十分果决,已不再是猜测。
“至于西楚军的家中老幼……”嬴政想了想,说道,“不如就在事后,以赏赐为名,封给昌平君一块土地,以安置他们吧。”
“王上圣明。”三个人齐声说道。
“既然计划已经确定,那寡人即刻便给昌平君写封亲笔信。”说罢,嬴政让蒙毅拿来笔墨,写起信来。
将写好的书信交给赵高之后,嬴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转身问向李斯:“先生,之前南苏便是早产,那么胡羽会不会与她一样,若是一样的话,现在可是快到日子了。”
之前嬴政怀疑,南苏是因为服用了灵古丹的原因导致了早产,后来问了李斯,才确定了这一点。
而如今,他又开始担心起胡羽来。
李斯说道:“每个人的体质有所不同,胡羽夫人未必会早产,不过重点守护起来,也确有必要。”
“那咱们找了太医
,一起看看胡羽去。”嬴政说道。
李斯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嬴政去找宋太医。
蒙恬、蒙毅两兄弟则回到蒙府,将嬴政的扩军计划说与蒙武以及尉缭听。
胡羽的寝宫之中,宋太医的手指搭在胡羽的脉搏之上,表情略有变换。
“怎么样,太医?”胡羽问道。
宋太医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又看了胡羽的舌苔和眼睑,还有指甲之后,才缓缓说道:“依老夫看,夫人肚里的胎儿似已接近成型,但却没有生产的迹象,不如每天留心观察着,老夫亦会随叫随到。”
这话也是很明白了,虽然现在没什么动静,但胡羽却随时都有可能临盆。
“那多谢太医了。”嬴政道了声谢,送走了太医。
胡羽则笑嘻嘻地看向李斯,说道:“先生,要不,你再给吾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太医所说。最好,再看看是男是女。”
李斯:“……”
胡羽知道李斯的能耐大,而且单纯从医术方面来讲,绝不低于宋太医。
嬴政送走了太医,坐了回来。
让李斯没有想到的是,嬴政竟然说了一句与胡羽一模一样的话。
李斯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出手为胡羽诊断了一番。
“的确,如太医所说,夫人已经快到了待产的阶段。”李斯说道。
“哦?”嬴政见无外人,轻声说道,“那先生是如何辨别的,不如教教寡人。”
“呵呵,听闻之前王上为另外的两位夫人诊断出了喜脉,看来,是对医术产生兴趣了。”李斯笑道。
“是啊。”嬴政看着胡羽说道,“毕竟,这个机会,可是难得。”
“那微臣就来教教王上。”李斯说道。
胡羽的眼神带着些许敌意,不过还是顺从地再一次伸出自己玉腕来。
接下来的三天里,嬴政除了去给华阳夫人和夏夫人请安,再就是逗逗小扶苏,余下的时间,都陪在胡羽的身边。
“王上你说,先生那天说臣妾十有**也会生个王子,这到底准不准?”依偎在嬴政身侧的胡羽,好奇地问道。
“这一点,寡人不敢肯定。”嬴政说道,“不过对于其它的事情,先生还没有失言过。”
胡羽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呼道:“那就可能是真的了?”
“呵呵,但愿吧。”嬴政笑道,“寡人不是说了,若是公主,寡人一样高兴。”
“可是臣妾喜欢男孩子。”胡羽说道,“看见南苏姐姐生的小扶苏,吾就喜欢的不得了。”
胡羽确实很喜欢扶苏,虽然大着肚子,但却是几位夫人中,看望扶苏最多的。
“王上你说,生孩子,真的很疼吗?”胡羽又问道。
“应该……还可以吧。”对于这一点,嬴政是真的没机会去体验。
“要是不那么疼的话,臣妾想为王上一直生下去。”胡羽说道,“生到牙齿掉光,再也生不动了为止。”
“那你不是成了老妖婆了。”嬴政习惯性地刮了一下胡羽的鼻梁。
“嘿嘿……”胡羽刚咧嘴笑了一下,却又紧跟着,“哎呦!”
“怎么了?”嬴政关切地问道。
“没事,大概是他踢了臣妾一……哎呦!”胡羽又呼了一声。
“寡人去叫太医。”说罢,嬴政夺步出门,命侍婢去叫太医。
而这一次,早就有所准备的宋太医,直接将稳婆和几个女医馆带了过来。
大概是经常习武,身强体健的关系,胡羽的生产过程极为顺利。
仅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嬴政的第二个儿子便呐喊着宣告了他的到来。
胡亥降生!
第174章 威诱西楚军
胡羽生下了秦王的第二个公子,按约定,嬴政给次子取名胡亥,与扶苏一样,也是取他母亲名字中的一个字。
刚平静了几天的古承宫又热闹了起来。
这不禁让嬴政隐隐有些发愁。
夫人多了,麻烦事也多。
想想后面,文萱、敏若、岚婷三位夫人的肚子也都鼓了起来。
还有胡羽,竟然说要生到牙齿掉光!
你真的不累?
算了,还是先陪着宾客吧。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日,吕不韦神色匆匆地来见嬴政。
“王上,城南二十里外,发现大军正向咸阳进发。”吕不韦说道。
“可打探了是哪里的步卒?”嬴政问道。
“是昌平君的西楚军。”吕不韦冷冷地说道,“没有军令,他怎可私自调动大军?”
“是寡人叫他带着军队回来的。”嬴政若无其事地说道。
“哦?”吕不韦惊问道,“莫非,王上是想提前布局?”
嬴政轻吐了口气,说道:“难道仲父没有收到消息,嫪毐的兵力已达八万,并且还在招募,同时又购置了大量的军械,战马。”
吕不韦愣在那里。
虽然他也收到了相关的消息,但大多不是很确凿,更没有相关的数字。
而嬴政收到的消息,自然是陈离暗自调查的非常详细之后,传回咸阳的。
“所以,寡人借着昌平君索要军粮一事,命他回到咸阳来驻防。”嬴政说道。
“原来如此。”吕不韦脸色终于舒缓,“还是王上心思细腻啊。”
“仲父不必夸奖。”嬴政说道,“咱们还是去接昌平君吧,他的大军不能入城,想必还在等候旨意。”
“好。”吕不韦应道。
命二更去传命之后,嬴政换上了君王的服饰,然后与吕不韦一同走向南城门。
西楚军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驻扎了下来,吕不韦早已提前在咸阳城周围布防,以备不测。
昌平君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快马扬鞭来到南城门外。
来到嬴政身前之后,昌平君飞身下马,拱手施礼道:“王上,吕相,西楚军已经如期整顿完毕,特回城复命。”
“好。”嬴政说道,“劳请昌平君回宫一叙。”
昌平君应了一声,然后跟随着嬴政和吕不韦来到古承宫门外。
因为礼数的关系,昌平君先是去华阳宫拜会了华阳夫人,然后来到古承宫,看望了小扶苏之后,这才跟着嬴政来到御书房。
坐定了之后,嬴政倒了杯热茶,递到昌平君的身前:“昌平君一路奔波,先喝口热茶解解渴吧。”
“谢王上。”昌平君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一别数月,昌平君比之前黑瘦了一些。”吕不韦说道,“想必,是受了不少辛苦吧。”
昌平君笑了笑,说道:“辛苦谈不上,倒是颇为忙碌,还好不负王上所托,带出一支成形的队伍。”
“这山匪组成的队伍,想必不好管控吧。”吕不韦捋着胡子说道。
“呵呵,相邦如此说,倒是低估了这些人。”昌平君说道。
“哦?此话怎讲?”吕不韦微讶道。
“那些个楚军的遗部,大多已是耄耋老人,吾曾亲访过很多地方,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其中的关系。”昌平君说道,“其实他们当年也并非是溃不成军,他们本可以退回楚境,但却因为故土难离,而
选择留下,可留下后又不想骚扰百姓,于是便都躲进了山里,靠打猎为生。时间久了,大多害怕朝廷的围剿,这才凝聚在一起。”
“所以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伙山匪。”嬴政补充道。
“不错。”昌平君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这些人平日里,也进行操练,却也以农耕,狩猎为主,不用缴纳赋税,还无人敢欺,实在是自在的很啊。”
“那你和项燕,是如何将他们招募过来的?”嬴政问道。
“当时,吾等只是在当地打听,哪个山头最具有实力,更让其他人信服。”昌平君说道,“后来,打听出来之后,吾跟项燕就一同去拜会那个山头的寨主,在亮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之后,他们竟然欣然同意,条件便是在军中谋个官职,并且善待普通的军士及其家人。”
“于是,你便同意了。”吕不韦跟着说道。
“不错。”昌平君点点头,说道,“吾还命那头领向其它的山头发出召集令,结果不出一个月,几乎所有的山头,便尽数归附了。”
“呵呵,好手段。”吕不韦笑着说道。
“是啊,如此一来,既省力,又省心,还少吃了不少闭门羹。”嬴政也跟着说道。
“这全是项燕的策略,并且,也是依托了他的身份。”昌平君说道。
“如此说来,咱们算是欠下项燕一个人情了。”嬴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嘴上带笑,但眸中却闪过一丝阴冷。
看来,项燕与那赵国的李牧一样,都会是大秦日后非常强劲的对手。
吕不韦看了看昌平君,问道:“现在这支西楚军,有多少人马?”
昌平君伸出一只手来,然后五指分开,比划着说道:“不多不少,整整五万。”
“可是正常军列的配备?”吕不韦问道。
正常的军列,指的是三万的步卒,一万的弓弩手,五千车兵还有五千的铁骑的数量比例标准。
昌平君摇了摇头,说道:“之前的军饷和军械的拨付,并未包括马匹,如今西楚军中的千匹战马,也都是原来那些山林中的私产。长弓的数量也不足,目前使用的,都是各式各样,甚至还有之前他们打猎用的猎弓。”
嬴政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吕不韦轻笑了一声:“如此看来,还真是委屈了西楚军了。”
昌平君用余光斜了吕不韦一眼,似乎在说:明明是你拨付的军械,现在却假装不知道。
嬴政轻咳了一声说道:“不如这样,该添置的军械,一应补齐,昌平君认为如何?”
昌平君颇感意外,惊喜道:“若是如此,微臣代西楚军谢过王上。”
“呵呵,既然是吾大秦的军队,理应配制齐全,提升战力。”嬴政似是随口一说,却将西楚军的归属定了性。
昌平君却是没有什么别的反应,转口说道:“有一件事情,微臣想来,应该告知王上。”
“请讲。”嬴政很客气地说道。
昌平君拱手道:“王上可还记得,当初王上赠给项燕五百把飞弩?”
嬴政笑了笑说道:“这才是多久的事情,寡人怎会不记得。”
“微臣想告知的是,那五百飞弩,项燕并未尽数带走。”昌平君说道,“而是将其中的三百回赠给了西楚军。若是王上有意,微臣便即刻将那三百飞弩送回。”
“哈哈哈……”嬴政大笑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往回要的道理。况且,那还是项燕赠与你的,又并非赠予
寡人。”
“王上的意思,是这飞弩,可以装备给西楚军了?”昌平君故意问道。
“不错。”嬴政说道,“既然是项燕送给你的东西,你便随意支配。而且,既然项燕都送了,寡人若是不再送点什么,却也说不过去。”
昌平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嬴政补给的军械战马已经让他大吃一惊了,如今还要送?
送什么?
只见嬴政不紧不慢地说道:“别的想必你也不缺,而只有这三百把飞弩的话,也不成什么气候,不如寡人再送你两千七百个飞弩,你凑成三千,也能形成个阵列。”
昌平君一听,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啥?
给这么多?
要知道当时项燕在的时候,秦国一共就只有六百多个飞弩,结果给了他五百个。
而如今这才过去短短半年,秦王就要给自己近三千个飞弩……
不过,昌平君还是稳住了心神,看着嬴政问道:“据微臣所知,这飞弩,只有景家班才造的出,而且做功十分精细,只怕西楚军占据的太多,对于其他军队会有失公允。”
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在这半年里,一直忙着修建王陵和锻造‘我器’的事情,对于这飞弩,确实有些忽视,而景家班也分不出多余的人手,所以制作飞弩之事,的确有所耽搁。”
“不过你放心,寡人会立即恢复飞弩的制作。”
“两个月之内,定然将如数的如数的飞弩,交到你的手上。”
看着嬴政极其坚定和诚恳的目光,昌平君将最后的一点怀疑也抛之脑后:“谢王上恩赐。”
吕不韦当然知道嬴政的真实想法,于是在一旁帮衬道:“如此说来,老臣到是还需再给景窑拨付些银两。”
“那仲父就费心了。”嬴政说道。
昌平君也是拱手施礼道:“多谢吕相!”
嬴政见政事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于是笑着说道:“昌平君旅途劳顿,寡人今晚为你接风,不过,明日一早,寡人想看看你西楚军的士气,没什么问题吧?”
人家一口气送了这么多的东西,昌平君哪还能拒绝:“王上检阅新招募的三军,理所应当,微臣这便传下军令,叫他们准备准备。”
当即,昌平君向跟来的几个近卫交待了一番,然后将他们打发回了军营。
第二日一早,嬴政率领装载着军械,还有冬衣、酒食的车队,出了南城门,来到西楚军的驻地。
西楚军早已严阵以待,将士们个个都是精神抖擞,器宇轩昂,哪里还有半点匪气。
嬴政十分肃重的走上高台,高声喊道:“将士们!寡人知道,你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大秦子民。只不过,因为上一代的国事纷争,使得你们有如无根的野草,久居于山林之中。”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堂堂正正的大秦子民,入秦籍,守秦法!”
“从此以后,你们便将无人敢欺,有田种,有衣穿,不想自己的老幼在山林里受罪的,皆可选择在城池之内安家。”
“这里,便是寡人带来的美酒佳肴,冬衣棉褥,金戈铁马,从此,你们便是声名赫赫的西楚军!”
说罢,嬴政挥了挥手,满载着物资的车辆和战马被安放在西楚军的阵前。
“誓死忠秦!”昌平君振臂高呼。
“誓死忠秦!”五万西楚军跟着高呼道。
气氛顿时高涨了起来。
第175章 瓮中捉鳖
西楚军的将士们眼神灼灼地看着那装载物资的车辆和一匹匹的高头战马,不禁全都露出渴望和热切的神情。
昌平君自然也是喜不胜收,但表面还算平静,谢过王恩之后,派了两个偏将,上前清点物资,军械和战马的数量。
清点完毕后,两位偏将带着兵士将物资和战马运致进了西楚军的军营之中。
而西楚军的将士们,虽然身形未动,可是眼睛和脖子都不自觉地随着车架和战马行进的方向转动。
这时,只听嬴政又对昌平君说道:“至于飞弩之事,寡人一定说到做到,三千个飞弩,定然在两个月之内交付到你手中,而这段时间,就让西楚军在此地进行操练吧。”
明明是两个人的对话,却非要说的那么大声。
你是故意的吗?
“哈哈哈…”昌平君笑道,“有王上这句话,想必西楚军就算等上十年,也等的起。”
西楚军的将士本以为刚才那些物资战马已经是全部的补给了,却不料居然还有飞弩!
之前项燕送给昌平君的那三百个飞弩,昌平君为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将官每人配置了一把,而这些将官都是爱不释手,视为珍藏,平日里,都不舍得让自己的属下多看一眼。
如今,几乎所有的西楚军都听到,秦王还要再送给西楚军三千个飞弩!
这是要装备一个飞弩营的节奏啊。
西楚军微微有些骚动起来,军士们虽未说话,但都用眼神互相交流着。意思似乎是:别说在这等两个月,就是等两年,也没问题!
嬴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又环视着前方的西楚军,高呼道:“西楚军的将士们!寡人知道,你们不远千里来到咸阳,定然旅途劳顿,人困马乏。所以,寡人特准备了美酒佳肴,宴请诸位,今日,所有人都可以放下手中的兵刃,拴好自己的战马,与自己的伙伴一起,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短暂的寂静之后,西楚军阵中终于爆发出了欢呼声。
只不过,欢呼什么的都有,显然并没有进行过事先的演练。
但这并不影响西楚军的热情,还有,嬴政所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
只见嬴政用力地将手一挥:“开酒坛,分熟肉!”
高台的后方,突然又出现了百十来架车,向着西楚军的阵列涌去。
几个前列的偏将看着昌平君,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
昌平君说道:“既然王上心意至此,吾等怎可推却,今日,全军修整,齐享犒赏。”
西楚军再次爆发出欢呼声,比之前还要强烈。
嬴政见目的已经达成,再呆在这里的话,反而会让西楚军将士感到拘束,于是便带着吕不韦等朝臣返回咸阳城内。
回宫的途中,吕不韦与嬴政并排骑行。
“王上,这给予西楚军的犒赏,是不是有些多了?”吕不韦轻声问道。
“呵呵。”嬴政同样轻声笑道,“若是能让他们肯为大秦去拼杀,犒赏再多些,又有何妨。”
吕不韦当然知道嬴政的用意,只不过是有些心疼那些物资而已。
“那西楚军在城外等候的两个月内,会不会出什么乱子?”吕不韦略有些担忧地说道。
“那就要看仲父的手段了。”嬴政说道,“寡人想在这两个月之内,不但不叫西楚军生出乱子,还要让他们视咸阳为故土,产生出誓死捍卫国度的信念来。”
“那不如……”吕不韦顿了一顿,说道,“将这西楚军所有将士的家眷都接到咸阳城来。”
“呵呵,寡人就知道仲父一定有办法。”嬴政笑着说道,“那就有劳仲父
,搞一次颇具规模的人口迁移了。”
将近二十万人口,要在两个月之内从郢城迁移到咸阳,这件事的难度的确不小。
“老臣定然尽全力而为之。”吕不韦拱手说道。
嬴政欣喜地点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异光。
这样做,虽然动静大了些,也破费周章,但却能表现出秦王更大的诚意,况且,家眷都搬进咸阳了,那么西楚军再想回郢城也回不去了。
只有斩断了根基,西楚军才能真正算得上大秦的军队,而到时候,咸阳若受到攻击,那么西楚军为了保护家眷,自然比任何人都要卖命。
另外,让吕不韦忙于此事,也可以使得他无暇兼顾其它,这样嬴政行起事来,也可以方便一些。
至于以后,若是有人质疑此事过于阴险,也尽可将责任推给吕不韦。
这样的话,若是接下来对吕不韦有所动作,则多了一些理由。
虽然说,这理由是嬴政?给吕不韦的。
进了城门,嬴政与吕不韦作别后,并没有回到宫中,而是来到了蒙府。
这些天,蒙府的所有人都十分的忙碌,因为蒙家军中,报名参加“我军”的,实在是太多了,占了整个蒙家军近四成。
余下的六成,不是不想报名,而是自知比不过那些报名的,或者是碍于对蒙家军的忠诚。
蒙恬和蒙毅兄弟俩,忙活得脚不沾地,却也乐此不疲,见嬴政来了,都放下手中的事情,与尉缭一起聚了过来。
“王上。”众人齐齐拜礼道。
嬴政轻摆了下手,说道:“你们这里,可真是热闹啊。”
“的确,哪像最开始的时候。”蒙武轻叹了一声,说道,“想当初,微臣精挑细选了五十个精锐,还动员了好一阵。”
“呵呵,见到了神兵的厉害之后,自然都想成为能够驾驭神兵的武者。”嬴政笑着说道,“在看过尉缭的阵法之后,自然也都想建功立业。”
尉缭拱手道:“王上过奖了,历来建立新军者,都会经过一些变革和试探,所以将士会观望一阵,也不足为奇。”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的任务虽然不简单,但寡人也想尽快见到成效,此番前来,便是想说几件事情。”
接着,嬴政将刚才如何犒赏西楚军,又以飞弩为诱饵,留西楚军多呆两个月的事情说了一遍。
“寡人想要说的是,在这段时间里,要尽量封锁消息,不要让西楚军知道关于咱们的‘我军’的事情。”嬴政说道,“寡人怕他们贪心起来,又来索要‘我器’。”
“臣等明白。”众人齐声道。
“我器”的威力可以大肆宣扬,但真正核心的招式和阵法,则要严格保密。
“还有,这次的行动不仅需要保密,还要周详。”嬴政说道,“寡人计划,在给胡亥办完满月之后,就将王室的大部分人以祭祖的名义,迁往雍城,而蒙家,定要守护好所有人的安全。”
“微臣领命。”蒙武极为认真地应道。
“而咱们这三千‘我军’,则要暗伏在府中,静待其变。”嬴政继续说道,“若是嫪毐率众突围,定要将其阻住,并且就地格杀!”
“微臣领命。”尉缭拱手道。
“到时,寡人会命王翦支援西楚军,而国尉,不要管他们任何一方,只盯紧了嫪毐,明白了吗?”嬴政补充道。
“微臣明白。”尉缭再次响亮地应道。
嬴政看了看蒙恬,说道:“蒙恬,你留在府中协助尉缭。”
蒙恬毅然应道:“领命!”
“蒙毅!”嬴政看向蒙毅,“你负责肃清雍城以
及山阳的嫪毐余党。”
“末将遵王命。”蒙毅一脸兴奋地应道。
嬴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如今职责已定,大秦的社稷,就拜托各位了。”
“王上放心。”蒙武拍着胸脯说道,“有蒙家在,定叫那贼人无鼠窜之机。”
“好!”嬴政拉长了音调,又看向尉缭,说道,“时间紧迫,三千‘我军’定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基础的训练,两个月内,完全熟悉阵法,做的到吗?”
尉缭拱手道:“尉缭定不辱王命,愿与王上再立赌约!”
“呵呵。”本来表情严肃的嬴政被逗笑了,“赌约就不必了,寡人只要嫪毐的项上人头。”
“那就请王上拭目以待吧。”尉缭信心满满地说道。
“好。”嬴政说道,“寡人还要去一趟景窑,你们再商讨一下细节,有事进宫去找寡人。”
“是。”众人齐声应道。
嬴政也没用蒙府的人相送,直接跨上战马,带这护卫奔向景窑。
嬴政走了之后,蒙武把两个儿子和尉缭叫到了身边,认真地说道:“你们可不要只顾着在王上面前夸下海口,若是哪一个有丝毫的偏差,其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吾再问你们一次,有没有那些地方,你们觉得应付不来?”
这时,蒙恬说道:“父亲,能不能让孩儿也参与到‘我军’的训练之中,一来,能更为熟悉这阵法的路数,二来,与将士们在沟通上也不显得生硬。”
蒙武略微思量了一下,便点头说道:“好吧。”
“若是这样,那孩儿也要跟着新军训练。”蒙毅诚然说道。
蒙武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两个儿子的决定颇为赞同。
但蒙武却并没有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改变最大的,却是他自己。
……
嬴政来到景窑之后,将自己的计划对李斯和景凡说了一遍。
“先生,寡人的整体计划中,还有哪些是不合理的,或是疏忽的地方?”嬴政问道。
李斯沉思了片刻,说道:“微臣感觉,对于嫪毐军与西楚军来讲,人数上的差别不可忽略。毕竟,嫪毐军相传有八万之众,而西楚军才只有五万。如果王上真要将西楚军拼个干净再剿灭嫪毐,那么对于西楚军和昌平君来讲,也确实残忍了些,从道义上,也不太说的过去。”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认真地思考着。
“另一点。”李斯继续分析道,“既然咱们占据了嫪毐的巢穴,使得他失去根基,但却不敢保证嫪毐一定会如咱们预料的那样,直接冒然袭击咸阳,若是他趁机攻占某一关隘,然后固守待援的话,就又是一个后患。”
思考了片刻之后,嬴政问道:“先生所言极是,但不知,有何方法可以让他自投罗网呢?”
李斯想了想,说道:“嫪毐目前之所以有恃无恐,便是依仗着手中有太后这个人质,而若是王上借冠礼之机,将太后守护到身边,那么,嫪毐便失去了这张保命的底牌。”
“到时候,他最急于的,便是抓住另一张底牌,那王上的其他至亲之人,就只有新生不久的两位王子了。”
“所以,微臣建议,利用陈离向嫪毐提议,让他利用在宫中的关系,里应外合夺取咸阳宫,然后掳走两位王子。”
“这样一来,咱们便可以引君入瓮,然后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同时,也可以将宫中的隐患清除掉。”
说罢,李斯气定神闲地看着嬴政,等待着嬴政的答复。
几乎没怎么多想,嬴政便拍着大腿说道:“好,好!咱们就来一个,瓮中捉鳖!”
第176章 义渠遗族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是最为寒冷的季节。
这一个月里,咸阳的人也最为忙碌。
嬴政为二王子胡亥办了满月典礼,余下的时间,便各处督导着多方面的进展。
李斯则整天呆在景窑,帮着景家班制造“我器”和飞弩。
景凡也怕误了大事,于是加班加点地带着人日夜忙碌。
蒙武与尉缭,忙着训练刚刚扩充的“我军”,因为天气的关系,将士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在外面进行“雪练”。
蒙恬和蒙毅也参与其中,与军士们一起进行着艰苦而细致的训练。
王翦也与嬴政商讨了守城的计划,然后领受了十万大军,分别驻守在咸阳城的四个方向。
吕不韦则忙于将西楚军的家眷向咸阳迁移。在给予土地和牲畜的诱惑下,几乎所有的西楚军家眷都非常积极地配合着迁移。
而西楚军的将士们,则在惊喜与期待中,迎接来了自己的至亲。
在山林中苟且而活的山匪,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土地,家产,于是对秦王的感激之情更加诚挚。
这一日,景凡将两千把飞弩交付到嬴政的手上。
“王上,还有一千飞弩,大约半个月就能赶制出来。”景凡说道。
“不错。”嬴政微笑着说道,“听先生说,你们又制造了几组器械,所以制造的速度加快了数倍。”
“其实那些器械都是之前便造好的,只不过没拼装在一起而已。”景凡说道,“先生做什么都喜欢打个提前量,所以总是在闲暇的时候,让吾等多准备些东西。”
“先生的这个习惯好,看来寡人也是要多学学。”嬴政笑着说道。
不料,景凡却面露难色地说道:“王上,这飞弩,微臣是能交差了,可是那‘我器’,却短时间内无法造出三千啊。”
嬴政有些诧异地说道:“寡人可从没说过急着要这三千的‘我器’,你慢慢锻造便是了。”
“可是……”景凡停顿了一下,说道,“王上不是命尉缭带着‘我军’,到时候擒拿嫪毐吗?”
“呵呵。”嬴政笑道,“谁说擒拿嫪毐,就一定要拿着‘我器’了,拿着佩剑,不是一样?”
“哦。”景凡挠了挠头,说道,“吾还以为王上急着要这‘我器’,然后将‘我军’装备了之后,才能上阵杀敌呢。”
“其实,寡人是觉得,尉缭他训练兵士的方法虽然怪异,但的确能极大地提高甲士的作战能力,再配合以灵活的阵法,定是一股出奇制胜的力量。”嬴政说道,“但若是始终不奔赴沙场,只是在一味地练习,想必也体现不出‘我军’的厉害,所以,寡人才想让他们施展一下身手,但又怕有所折损,所以才让他们留在最后,直袭嫪毐。”
“原来是这样,那微臣可就压力小了许多。”景凡憨憨一笑。
“对了,先生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嬴政问道。
“先生带着刚制出的‘我器’去了蒙府,想必也快回来了。”景凡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李斯进了门。
嬴政将一杯热茶递到李斯跟前,笑着说道:“寡人刚提到先生,先生就回来了,快喝口热茶。”
“多谢王上。”李斯接过茶来,吹了吹,喝了一口。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二位了。”嬴政颇为感激地说道,“不过,现在却不能松懈,争取一鼓作气,将所有的事情准备完毕。”
“不错。”李斯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个多月,便是王
上加持冠礼仪式的日子,现在也正是最紧要的时刻,定要将时间抢在前面,这样才能占据主动。”
“那请问先生,咱们应该在何时前往雍城,才能算是最佳的时机,并且占据主动。”嬴政急着见李斯,目的就是问这个问题。
“王上,那……”却不料李斯刚开口,却被嬴政抬手阻住。
“先生,咱们这次不用老规矩了,直接说吧。”嬴政拦住李斯的话语说道。
“呵呵。”李斯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好,那咱们这次不问,也不答。”
“先生请讲。”嬴政说道。
“此事,不宜过急,否则便会打草惊蛇,若其抱着鱼死网破之心,那便会提前携带着太后,来钳制咱们。那么咱们的所有计划,都会变成泡影。”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同样,此事又不能过缓,若是去的晚些,只怕是同样的结果,王上不要忘了,咱们去雍城的最主要目的,便是保护太后。”李斯说道。
“那咱们将三千飞弩全部交付于西楚军之手后,便动身如何?”嬴政问道。
“在那之后,王上还要亲自出面,安抚好西楚军将士的家眷。”李斯说道,“而这段时间,咱们最好摸清楚,嫪毐的背后,还有没有其它力量,其军力又是怎么样的部署。”
“按陈离传回来的信息看,嫪毐的确是有其它的势力作为支撑,否则他又去哪里购买了这么多的军械。”嬴政分析道。
“那王上能否打探到,嫪毐的背后势力到底是哪一国家?”李斯问道。
嬴政想了想,说道:“此事不能再委托陈离了,雍城那边,老世族居多,想来,应该派一个王室子弟,先行动身去往雍城,向老世族们探听些实在的底细。”
“不错,微臣也正是此意。”李斯说道,“依微臣看,嬴成倒是不错的人选。”
“哈哈哈,先生与寡人又想到了一起。”嬴政笑道。
于是,商定妥当之后,嬴政命赵高将嬴成召进宫中。
密室里,嬴政和李斯详细地将计划布置给嬴成。
嬴成心领神会,准备妥当之后,驱马离开了咸阳。
另一边,雍城,长信侯府。
拓跋海风尘仆仆地回到府中,刚刚坐下。
“怎么样?信息送到了吗?”嫪毐急切地问道。
拓跋海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嗯,送到了。”
“父王他怎么说?”嫪毐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但仍显得颇为心急。
拓跋海似乎是有些口渴,吞了一下口水,才说道:“回侯爷,主上他看了你给他写的信,又让末将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召集各族长,足足讨论了三天。”
“结果如何?”嫪毐问道。
这时,刘元将一杯热茶递到拓跋海身前。
拓跋海也没闲烫,喝了个干净之后,才说道:“主上的意思是,义渠遗部背井离乡已然多年,如今,也到了该讨回血债的时候了,各位部族首领这一次出奇的统一,都说趁秦王羽翼未丰之时起事,是最好的时机,而在那三天里,他们所讨论的,也不是该不该起事,而是如何起事。”
“哈哈哈……”嫪毐大笑道,“不枉本侯隐忍多年,如今,终于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原来,义渠在被秦国吞并之后,大部分的义渠人都不愿做亡国之人,从而跟着义渠王的后人向西方迁移,可是,山青水秀之地又都早被占据,最后,不得已,义渠的遗部选择了一块戈壁,逗留了下来。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生存环境日益艰辛的义渠遗部,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复国大业,和向秦国报复的复仇计划。
现任的义渠王,名为余图,从小便生长在那片戈壁,对自己的故土充满无限向往的同时,仇恨的种子也是深埋其心间。
余图即位以后,带领族人利用仅有的一点资源尽可能地恢复着自身的战力,同时也向周围各部族不断地示好,以博取更大的发展空间。
后来,依照族中的一个族人的计策,余图将自己的一个儿子,也就是嫪毐送进了大秦的境内,命其想尽一切办法,来充实自己的实力,扰乱秦国的内政,挑唆大秦内斗。
之后,义渠遗部便会有机可乘,轻者复国,重者窃国。
余图将自己多年积攒起来的家底拿出来,半数交给了嫪毐,并叮嘱嫪毐,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更不要说出义渠遗部的所在。
嫪毐拿着这些钱财来到咸阳,打点了一圈之后,进入了吕不韦的府上,后来,阴差阳错地被送进了王宫,陪伴在太后赵姬左右。
嫪毐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运气如此之好,短短十几年的光景,自己就达到了与吕不韦平起平坐的地位。
但嫪毐毕竟书念的不多,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总是颇为张扬的原因。
之前的那封书信,嫪毐便是写给自己的父亲,也是现任的义渠王,余图的。
嫪毐在信中分析了当前的局势,认为对义渠遗部最有利的时机已经到来,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怕是追悔莫及。
余图在收到嫪毐的信息后,也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自己的年级已过花甲,所剩的时间越来越少,若是再不出手,只怕是此生都会留下遗憾。
于是,余图将所有部族的首领都召集在一起,商讨义渠的复国大计。
嫪毐止住了笑声,看着拓跋海,问道:“快说,他们最后商讨的结果是什么?”
“族长们商讨之后一致决定,即刻整顿人马,在秦王加持冠礼的那天,配合侯爷突袭大秦西北边境,而他们为了一战定乾坤,目前正在积极地联络附近有交情的狄族一起出战。”拓跋海的语速加快了许多。
“各部狄族与义渠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对于大秦的态度却始终保持一致,尤其近几年,听说羌狄那边出了个叫做瘣的少主,胆略过人,有勇有谋。”提到义渠遗部又找了不少帮手,嫪毐更加底气十足。
“不错,听说这次羌瘣也会带着族人出战。”拓跋海说道,“毕竟,北面的狄族也都是受制于大秦许久,义渠亡国之后,他们也都是噤若寒蝉一般。”
“哼,唇亡齿寒,他们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嫪毐冷声道。
“侯爷,既然老主上那边没什么问题了,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制定以下咱们的策略了。”一直没有答话的刘元问道。
“这个问题,本侯也思量许久了。”嫪毐沉声说道,“既然嬴政他要来雍城行冠礼,恐怕,太后这张底牌怕是保不住了,若是提前架走太后,想必咱们拖不到父王到来的那一刻。”
刘元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尖声说道:“若是太后这个底牌保不住,那秦王不是还有其他的至亲吗,听说嬴政刚得了个二王子,如今,他五位夫人和两个王子,可都在咸阳宫中。”
“对。”拓跋海在旁补充道,“听说还有两个祖母。”
“呵呵,那既然这样,就休怪本侯无情了。”嫪毐阴冷地说道,“天下有谁,比本侯更了解咸阳宫。”
是啊,别忘了,他以前是干嘛的。
第177章 勃然大怒
忙忙碌碌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天气渐暖,已经有了春天的迹象。
景家班终于提前完成了任务,将剩余的一千个飞弩交付给了西楚军。
而给予蒙府“我军”的,一共有一千两百个飞弩,七百件“我器”。
西楚军的中军大帐中,昌平君点过了飞弩的数量,咧开的嘴就没合上过。
嬴政看着昌平君那没出息的样子,心中暗笑,嘴上却颇有些刻薄:“如今,寡人的承诺已然兑现,不知昌平君是否也能兑现些什么。”
昌平君的面容僵硬在了脸上。
“王上的恩德,想必只有在战场上,西楚军才能报答了。”昌平君说道。
“真心话?”嬴政狐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心话。”昌平君略有些惶恐地说道,“为王上上阵杀敌,本就是将士们的本份,即便是没有王上的恩赏,将士们也自当浴血奋战。”
“对于你,寡人当然信得过,否则也不会叫你去建立这西楚军。”嬴政停顿了一下,说道,“但不知这西楚军的将士,是不是跟你一样的想法。”
昌平君轻吐了口气,平缓了一下心绪,说道:“当初微臣奉王上之命,前往郢城招募山匪,起初也是无比忐忑,总感觉这些山林中人,并不会很好管束,即便从了军,也定然会经常惹出事端。但却不料,这些人十分遵守军纪,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父辈本就是军士的原因吧。”
“其实,寡人并不在意他们的出身,而是在意他们现在的想法。”嬴政直视着昌平君,那坚定的眼神,让人即便想说谎都不能如愿。
“王上。”昌平君拱手道,“这么说吧,若是秦楚两国开战,这西楚军的军士们,面对着楚国的军士,能不能下得去手,这谁都不好说,但若是他国来袭,西楚军定然奋勇杀敌,毋庸置疑。”
“哈哈哈……”嬴政大笑道,“寡人等的,就是你这句实话,既然如此,那么保卫王宫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保卫王宫?”昌平君以为自己听错了。
保卫王宫,是人家禁卫军的事,别的军队,想掺和也掺和不进去。
再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攻击王宫!?
嬴政知道如今火候已到,便将关于嫪毐的事,挑重要的说给昌平君听。
“好大的胆子!”昌平君怒道,“不敢明面里硬碰,却在暗中招兵买马,阴谋作乱。”
“所以说,寡人也是没有办法,要带着人马去保护太后。”嬴政轻叹了一声,说道,“尽管母后她被蒙蔽了双眼,但毕竟是寡人的母后,是寡人的至亲之人。”
“既然如此,王上你放心去雍城便是。”昌平君义正言辞地说道,“咸阳交给微臣,管叫他嫪毐有来无回。”
“好!”嬴政畅然道,“为了安全起见,寡人计划将王宫内所有人都转移到景窑,那里,会留守一部分的蒙家军,城外的四周,也会由王翦,嬴成等人设伏,唯独的空缺,便是这城内,即便是想瓮中捉鳖,却也要有捉鳖的人才行。”
“哈哈哈……”昌平君大笑了一声,“王上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付于微臣,是对微臣的莫大信任,而面对如此功勋,微臣也只能当仁不让了。”
“好,那咱们可就一言为定了。”嬴政说道。
“一言为定!”昌平君极为自信的说道。
“那击掌为誓。”嬴政伸出一只手掌。
昌平君毫无犹豫地也伸出一个手掌。
啪……
两个手掌击在一处,双方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离开了西楚军的驻地,嬴政骑着马返回古承宫。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却看见赵高火急火燎地向城门外行来。
不用问,赵高肯定是来找自己的,而且还定是要事。
两人在城门口相遇后,赵高急声道:“王上,嬴成回来了,正在书房等候,说有要事禀告王上。”
“哈哈,回来的好!”嬴政喜出望外,“走,回宫。”
回到书房,只见嬴成正在与李斯低声聊着什么。
嬴成面色冷峻,李斯则浓眉紧蹙。
看着两人的表情,嬴政不禁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
“王上。”两个人起身见礼道。
“看你们都是愁眉苦脸的,难道是带回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嬴政问道。
“嬴成带回的消息,的确有好有坏,就让他先挑重要的说吧。”李斯倒了杯热茶,递到嬴成的面前,同时递了个眼色,“别着急,一路颠簸劳累,喝口茶再说。”
嬴成心领神会,趁着将这杯茶喝干净的功夫,理清了思路,这才说道:“微臣到了雍城,暗中向老世族们打探了一下王上交代的几件事情,老世族们虽然也提供了一些消息,可也都是道听途说。”
“于是,老世族们便出了个主意,让微臣想办法接近,并且操控住嫪毐身边的师爷。”
“接着,微臣便使用了些特别的手段,终于从那师爷刘元的口中,探听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嬴政并没有关心嬴成究竟使用的是什么手段,而是直接问道:“探听出了什么?”
嬴成清了清嗓子,说道:“说起来,王上可能不会想到,那嫪毐是义渠人不假,但其真正的身份,竟然是义渠遗族的少主,是当今自称为义渠王的余图之子。”
“义渠遗族?”嬴政疑惑地问道。
“嗯,对。”嬴成点头道,“当年义渠并入大秦之后,一部分义渠人不愿臣服于大秦,于是便背井离乡,向西北的方向迁移,在一处无人的戈壁上定居了下来,依然过着游猎,放牧的生活。只不过,因为环境的关系,活动的范围相当的大。”
嬴政眯起了眼睛,说道:“这么说来,这部分的义渠遗部,必然会在极度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始终还惦念着他们原来的那片土地?”
“没错,对故土的渴望,和对大秦的仇恨,是那义渠遗部几代人都刻在骨子里的痛楚。”嬴成说道。
嬴政似乎想到了什么,吸了一口凉气,才说道:“你说那嫪毐是他们老族长之子,难道,这是他们老族长精心谋划的布局?”
“正是。”嬴成点点头,说道,“据刘元说,当年,那老族长余图,几乎是倾尽了所有,送嫪毐来到咸阳,为的,就是让嫪毐盘附权贵,以便有朝一日,有自己的一方势力。”
“真是好算计啊。”嬴政轻叹道,“之后,那嫪毐不仅搭上了吕不韦,更是通过吕不韦进宫,然后还迷惑了太后。”
后面关于的事情,嬴政大体都知道了,即使不知道的,也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李斯在一旁开口说道:“所以说,咱们趁着嫪毐根基未稳,而逼迫着他起事,这个决定是对的。试想那遗部的族长余图,处心积虑地为此事谋划了半生,又怎么会不在有生之年收获成果,只怕是再放任嫪毐几年,到时候的局面,就真的很难预料了。”
“说的对,既然嫪毐必反,那便要早些动手,除了这祸患。”嬴
政愤然说道,“不过好在,咱们发现的及时,这还多亏了先生之前的提醒。”
“呵呵,微臣当时也是猜测,直到后来,听他说起他是义渠人,这才更加怀疑。”李斯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嬴成,说道:“你不是说这消息里面有好有坏吗,如今确切了嫪毐的身份,这算是好事,那坏事呢?”
嬴成面色微沉,拱手道:“回王上,坏消息是,那遗部的族长余图,联合了周围的戎狄众部族,企图趁着王上加持冠礼,可能与吕相产生分歧的时机,与嫪毐里应外合,攻打大秦的城池要塞,企图复国。”
“哼!”嬴政冷声道,“咱们正好以逸待劳,将这遗留下来的恩怨肃清,也正好看看,西戎北狄,究竟有哪些是大秦的仇敌,而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王上不可。”李斯劝阻道。
嬴政不解地看着李斯:“为何?”
李斯解释道:“王上此次自行冠礼,与新王登基无异,西北诸戎狄部族便是想趁着王上根基未稳之时,趁火打劫一番,其本意,也并非是真心诚意地帮助义渠复国。但如果因为王上将来犯的部族悉数灭杀,则极有可能触怒所有的戎狄部族,到那个时候,北方边境将永无安宁之日。”
“那就像当年对待义渠一样,吞没了那些部族。”嬴政义正言辞地说道。
李斯却摇了摇头,说道:“义渠之地,从本质上,不同于戎狄之地,原因就在于义渠之地可适于耕种,而其它的戎狄之地,却只适于牧养牲畜。千百年来,中原地区之所以饱受北方胡人之苦,便是因为胡人本就居无定所,所以只可驱赶,无法覆灭。”
“那先生是何建议?”嬴政问道。
李斯想了想,说道:“如今之计,微臣建议咱们提前行动,迫使嫪毐提前举事,这样一来,他们的里应外合之策便会失去意义,而对于咱们来讲,也正好在灭掉了嫪毐之后,有充足的时间应对戎狄之犯。”
“好,就这么办!”嬴政喜道。
“不过,王上,微臣这里,还有一件事情,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一次,李斯没有让嬴成开口,而是由他向嬴政提起。
再看嬴成,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先生请讲。”嬴政从一进门,就感觉两人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只见李斯无比认真地说道:“那微臣说了这件事之后,王上可以动怒,但也要保持理智,更不能冲动。”
嬴政从未见过李斯的这种表情,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急躁:“好,寡人答应便是。”
李斯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与太后的名节有关,王上若是不想声张,那么此事也不会再有他人知晓。”
嬴政已经猜到了大概,顿时心如刀绞一般,虽然李斯曾经暗示过,但他依旧难以释怀:“莫非,母后真的与那嫪毐有染,才会……”
“微臣想说的,是太后与嫪毐不止有染。”李斯的语气尽量放缓,“而且还育有一个子嗣。”
此言一出,有如晴天霹雳,在嬴政的耳边炸响。
“什么?”嬴政腾地站了起来,面容似乎已经抽搐在一起,眼底也渗出了血丝。
李斯和嬴成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用安抚的眼神看着嬴政。
咚!
似乎就要被嬴政攥出血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嫪毐!!”怒发冲冠的嬴政咬牙切齿地说道,“寡人若不将你碎尸万段,难解吾心头之恨!”
第178章 进发雍城
嬴政宣泄了一阵,怒气逐渐缓和下来,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这时,李斯才出声安抚道:“此事已然如此,还请王上不要太过介怀,想必,太后也并不知道嫪毐的真实身份,以及其险恶的用心,叫她又何从防备呢?”
嬴政长叹了一声,说道:“母后啊母后,若是只是宠信一个宦臣,这也不足为奇,可是,可是你却与他有了……”
嬴政的声音忽然止住,像是想到了什么。
“等等。”嬴政自言自语道,“嫪毐既然并未净身,又是如何混进宫中的?”
李斯看了看嬴成。
嬴成这才开口说道:“当年,是吕相邦推荐嫪毐进了王宫,想必当时,吕相定然知晓嫪毐并未净身,后来嫪毐便被太后选入了太后的宫门。这件事,街头巷尾总有人议论,说吕不韦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吕…不…韦……”嬴政紧咬唇瓣,艰难地从唇缝间挤出了这三个字,字字充满恨意。
李斯劝慰道:“王上,当下可不是追究吕相责任的时候,别忘了嫪毐的目的,便是挑起宫廷的内斗,若是此时计较吕相的过失,只怕就中了嫪毐之计,更会贻误了战机。”
嬴政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强压心中的怒火,慢慢的,他的面容一点点舒展开来,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了往日的平和。
“呼……”长吐了一口气之后,嬴政冷醒地说道,“先生说的不错,这本就是嫪毐的计划,先让寡人失去理性,然后会在方寸大乱间腹背受敌,真是好阴毒的招数。”
李斯见嬴政冷静了下来,也总算是送了口气:“王上能保持理智,实属不易,但也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冲动所左右。”
“那咱们下一步,又该如何?”嬴成问道。
嬴政这次没有问李斯该如何,而是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明日按计划,寡人亲自去安抚西楚军家眷,然后告知朝堂,提前半月去往雍城,五日后出发,命各王公世族不得延误。后宫依计划,由蒙恬保护,在寡人出发后,前往景窑暂住。”
“遵王命!”李斯和嬴成同时应道。
“还有,让吕不韦增加驻守咸阳的军力,分别给王翦,蒙武,尉缭,每个人五万人马,不得有误。”嬴政补充道。
这样一分摊兵力,已经占了大秦常备军力的半数以上,相当于架空了吕不韦,同时又可以确保宫室以及整个咸阳城的绝对安全。
之前,嬴政并没打算这样做,因为他觉得不是太有必要,可如今,却不同往日了,嬴政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连带吕不韦一起整治,即便是他与吕不韦的误会与隔阂刚刚排除。
嬴成领命而去,李斯则留下来陪嬴政。
“先生,寡人没什么事了,你不要担心。”嬴政平缓地说道。
“嗯,微臣知道,这种事情,任谁乍听起来,都会一时难以接受。”李斯说道。
“寡人不单是无法接受。”嬴政的嘴唇又是微微有些颤抖,“更多的,是无法理解,母后她,她怎么会做出如此荒谬之事。”
“或许,王上你站在太后的角度想一想,便可以理解了。”李斯平缓地说道,“作为一个女人,久居深宫,寂寥无趣或者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帮他分担压力的人,这就使得她会下意识地寻找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来帮助她解决她自己无力去解决的问题。”
嬴政听到这番话之后愣住了。
“或许从太后的角度来看,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想当年,宣太后不也是利用此点,才灭掉了义渠吗?”李斯继续说道,“若说错,太后也是错在没有看清嫪毐的底细,也并没有想到,嫪毐的背景会如此复杂。”
嬴政呆了半晌,才如梦方醒般地说道:“那如此说来,寡人不但不应该怪责母后,还应当体谅她这些年所承受的辛苦。”
“嗯,不错,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如何抉择,却只能王上自己拿主意了。”李斯说道。
“明白了,这段时间,寡人会冷静地思考一番再作定夺。”嬴政说道,“对了,寡人想知道,刚才对军力上的安排,会不会逼得吕不韦与那嫪毐一样?”
李斯却是微微笑了笑,说道:“无论从现在的局势来看,还是微臣对吕不韦的了解,他都不会做出谋逆之事。即便是王上不作安排,他也定不会让嫪毐的阴谋得逞,想必当年引嫪毐入宫,也是吕不韦这一生很少犯的几个错误之一。可是,谁又能无错呢?”
李斯的话,让嬴政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太清楚。
难道李斯与吕不韦早就相识?而且很熟?
“先生的话,寡人记住了。”嬴政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既然向前赶了日程,那下一步,咱们还是分头行动。寡人安顿好后宫,先生就先将景窑收拾一番,然后与蒙恬一同守护好她们,拜托了。”
李斯拱手领命,起身而去。
嬴政则命赵高将五位夫人请来书房议事。
五位夫人陆续地到来,见嬴政愁眉不展,便纷纷问嬴政有何心事。
嬴政哪里肯说是因为太后的关系,于是绕开赵姬的话题,将提前去往雍城的决定和整个的计划详细地说了一遍。
毕竟,嬴政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古承宫中的娇妻幼子。
而这一次的计划中,自己的夫人和王子,无疑成了最具诱惑的诱饵。正因为这一点,嬴政才不能将她们带在身边,所以也就只能委托李斯、蒙恬等人守护好后宫。
看着夫人们忐忑的眼神,嬴政心中的愧疚,更多添了几分。
“王上,这一次,会不会真的有危险?”南苏有些担忧地问道。
“是啊,感觉这一次,事情波及的范围可是不小。”岚婷也是忧虑道。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此次的变动的确很大,算是大秦一个不小的震动,也是对寡人很大的考验。”
“王上,既然你已经与父王结盟了,那需不需要父王出兵增援。”胡羽尽可能地帮嬴政想着办法。
“呵呵,难道你忘了,那盟约里面写的是,若赵国有难,大秦定出兵相助,若大秦有难,赵国可以视而不见。”嬴政轻笑着说道。
“这赵王老人家还真是会算计。”敏若挖苦道。
“是啊,这盟约签订的还真是公平。”文萱也跟着说道。
胡羽不服气的瞪起了眼睛:“谁说的,父王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本就心情不好的嬴政,现在听不得叽叽歪歪的声音,“当初是寡人跟赵国签订的盟约,又不是胡羽,再说了,本来寡人也没打算向哪一国求助,自己的国事,用不着谁来帮忙。”
南苏本来想说,也让楚国出手相助,但听嬴政这么一说,张开的嘴巴又合上了。
另外几个也不吵了,注意力又集中到嬴政的身上。
“这次的计划,已经十分地周密,只要你
们乖乖地听话,这段时间委屈一些,在景窑住上几日,哪里也不要走动,更不要听信,或者传播什么风言风语,待外面风平浪静了,寡人自然就回来了。”嬴政很是郑重地说道。
五位夫人知道事关性命,也都同样很认真地齐声回应。
“寡人计划,五日之后前往雍城,在这几天里,你们将所需要的物品收拾好了,送去景窑,等寡人出发之后,便一切听从赵高的安排,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记住了吗?”嬴政再一次强调道。
“记住了。”众位夫人点头应道。
“好了,都各自回去准备吧。”嬴政抬手示意了一下,然后看向胡羽,说道,“胡羽,你留一下。”
胡羽点了点头,见其他几位夫人出了房门,才问道:“王上何事?”
嬴政握住了胡羽的葇荑,柔声道:“刚才她们不是有意针对你,不要在意。”
胡羽笑了笑,说道:“臣妾也只是在讲道理而已,并没生气。”
“这就好。”嬴政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寡人想问你个事情。”
“王上请讲。”胡羽的一双大眼睛眨了眨,说道。
“嗯……假若这一次,或者说有一天……”嬴政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道,“有一天寡人真的不在了,你会不会将咱们的胡亥好好养大?”
胡羽刚刚还俏皮可爱的面容,立刻就阴沉了下来:“王上,臣妾不许你这么说。”
“寡人是说如果。”嬴政说道。
“如果也不行,不吉利。”胡羽嗔道。
“好,好,寡人换个问法。”嬴政妥协了,“那寡人如果不在了,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呸。”胡羽轻啐了一口,“这不是一样不吉利。”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询问什么。
其实后面的这个问题,才是嬴政真正想问的,因为他想从自身的角度,去试图理解自己的母后,并且寻找那令人伤心的答案。
不过,看来在胡羽这里,注定找不到那个答案。
“好了,寡人没有什么问的了。”嬴政说道,“你也去准备吧,别拖了大家的后腿。”
胡羽也并非真的生气,应了一声之后,快步退出了书房,看那神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是想起了要给孩子喂奶吧。
嬴政看着胡羽的背影,心中不免一阵感概。
不过,现在还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时间紧迫,嬴政连忙将赵高叫进了书房。
“这整个后宫,可就都交给你了,有信心吧?”又一次详细地说完计划之后,嬴政目光如炬地盯着赵高问道。
“王上尽管放心,上阵打仗或许奴臣不行,但若是看守好这后宫,定然不成问题。”赵高信心满满地说道。
“好。”嬴政说道,“还有,找几个人将后院的那个石鼎搬进密室中去,然后暂且将密室封死。”
“奴臣遵旨。”赵高应道。
“走,跟寡人去一趟景窑。”
说罢,嬴政带着赵高匆匆赶往景窑。
五日后,所有后宫的人,包括华阳夫人和夏夫人都搬进了景窑临时搭建的一处行宫之中。
五万大军,在蒙恬的带领下,将景窑包裹的严严实实。
又是叮嘱了一番之后,嬴政跨上战马,带领蒙武手下的全部蒙家军,浩浩荡荡踏上了征程。
而这一次,成为了嬴政一生极其重要的一次转折。
第179章 道别
雍城,长信侯府。
长信侯嫪毐正与几个亲信文士探讨着什么,突然听见门外一声高呼。
“侯爷,侯爷!”
嫪毐及众人抬头望去,见是拓跋海迈着大步,喘着粗气走进门来。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嫪毐心头一沉。
拓跋海虽是勇猛的武将,但却并不是莽撞之人,能让他如此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禀侯爷。”拓跋海站稳了脚步,拱手道,“前方驿马送回一册檄文,上面说秦王他将冠礼之日提前了半月,如今正拥着大军,赶赴咱们这里。”
“什么?”嫪毐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消息准确吗?”
拓跋海从怀中拿出一卷檄文,递给嫪毐。
嫪毐迅速将檄文打开,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又看了看下面的官印,噗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侯爷!”
“侯爷!”
刘元等文士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嫪毐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
“想必,这是秦王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想要早点拿回王权。”师爷刘元的眼底闪过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异色。
“是啊,看来咱们也要提前动手了。”另一位谋士董玉说道。
“你懂什么。”嫪毐瞪着眼睛嗔怒道,“若是不与父王里应外合,光靠咱们起事,又有多大把握。”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不如干脆劫持了太后,与秦王僵持半个月,等老族长他来了再说。”拓跋海说道。
“这也行不通。”刘元抢着说道,“在这半个月里,嬴政会调集大军将咱们团团围住,到时候,太后若是被哪个细作偷着放走了,那咱们可就都得死在这。”
董玉又说道:“那咱们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跟着他们靠上半个月,然后再行使计划。”
“这更行不通。”刘元说道,“若是咱们露了什么马脚,到时别说挟持太后,就连咱们自己都脱离不开。”
“哎呀。”拓跋海急得直跳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急死人了。”
嫪毐冷言道:“不要慌,听师爷说完。”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集中到刘元的身上。
刘元定了定心神,又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事到如今,在下认为,咱们也应该跟着秦王提前执行之前的计划。一方面,快马加鞭,派人通知义渠王火速发兵,立即对大秦发起攻势,另一方面,咱们也要立即离开雍城,在栎阳集中兵力后,分三路潜入咸阳,然后伺机攻入王宫,并将嬴政的五位夫人和两个王子通通擒住,以此作为人质,然后与嬴政进行周旋,只要再拖上个三五日,想必义渠王那边就会拍马赶到。”
嫪毐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考虑刘元的建议。
其他几个人也没有再发表言论,而是等着嫪毐表态。
“你们想一想,师爷的计划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嫪毐并没有抬头,沉声问道。
董玉有些质疑地问道:“既然咱们所有人都遁离了,那秦王必然有所察觉,若是追查起来,事情岂不是败露的更快,而要是引来追杀,或者咸阳宫被封锁,后宫被保护起来,那咱们得手的机会可就不大了。”
董玉说的很有道理,众人,包括嫪毐又看向刘元。
刘元苦笑了一声,说道:“的确如此,要想让秦王减少些怀疑,那么咱们不能一股脑的
遁离,而要留下一些人与秦王周旋,再让太后配合着唱一出戏,只有这样,才能给咸阳那边创造最好的时机,趁着嬴政出行,一举占领王宫。”
众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眼神似乎表明谁都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留下来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开什么玩笑!
谁知刘元又补充道:“并且,留下的人,还不能是毫无身份之人,而太后那边,却也需要一个最合理的借口。”
“太后那边,需要一个怎样的借口?”嫪毐没有在乎到底谁留下,似乎心中早有打算。
刘元稍微思量了一下,说道:“侯爷可以对太后说,秦王来雍城加持冠礼,其安危至关重要,需要有人协防好沿途的城关,以免发生不测。”
“这个理由不错。”嫪毐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那留下的人,又该如何与秦王周旋?”
刘元又是略有所思地说道:“这留下的人嘛,自然是一样的说辞,但却需要气定神闲,随机应变,丝毫不能慌乱。”
嫪毐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刘元,似有深意地问道:“那不知师爷,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刘元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拱手说道:“在下不才,愿留在雍城,以解侯爷后顾之忧。”
众人颇为惊讶地看向刘元,敬佩的同时,却也觉得惋惜,而更多的,是自己心中的窃喜。
别人都避之不及,这货居然主动请命?
只有嫪毐似乎并不显得意外,哈哈一笑,说道:“师爷果然忠于本侯,既然如此,便由师爷留在雍城与秦王周旋,其他人早些回去准备,明日乔装之后,分三路在栎阳汇合。”
“侯爷,那太后那边……?”刘元问道。
“太后那边,自然有本侯来说服。”嫪毐颇为笃定地说道,“你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好。”
众人齐声领命,陆续退出了房门。
拓跋海似乎有话要说,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跟着退了出去。
嫪毐看向刘元,说道:“本侯这就即刻进宫,你留在此地等本侯回来。”
刘元应了一声,退到了一旁。
嫪毐快步离开侯府,去往蕲年宫。
看着嫪毐的背影,刘元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诡异地笑了起来。
嫪毐来到太后赵姬的寝室,见赵姬正在抱着孩子逗耍。
“来,让爹爹抱抱。”嫪毐张开双臂,接过了飞儿。
却不想,刚才还在赵姬怀中眉开眼笑的飞儿,入到嫪毐怀中却咧咧怯怯地哭了起来。
“飞儿乖,飞儿不哭。”嫪毐悠荡着双臂,哄着自己的幼子。
“还是本宫来哄吧。”赵姬又伸手接过了飞儿,“你也是的,一身凉气,定是吓到了飞儿。”
嫪毐不舍的松开了手臂,但目光却停留在飞儿的脸上,片刻不想移开。
说来也怪,飞儿在回到了赵姬的怀抱之后,真的不哭了。
止住了孩子的啼声,赵姬这才问道:“看你火急火燎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是有些事情。”嫪毐说道。
“说来听听。”赵姬悠晃着飞儿说道。
嫪毐这才将视线从飞儿的身上移开,缓缓说道:“刚才接到朝中发来的檄文,上面说秦王已经将加持冠礼的日期提前,目前已经从咸阳出发了。”
“哦,他早来些时日也好
。”赵姬淡淡地说道,“早点行了冠礼,也了却了本宫一件心事。”
“呃……”嫪毐短暂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既然秦王前来雍城,吾这做臣子的,岂能不顾及他的安危,为防备那居心叵测的吕不韦,本侯想去往沿途的城关巡视军防,你看怎么样?”
赵姬思量了一下,说道:“想那吕不韦,应该不敢造次吧?”
“难道你真的信得过那只老狐狸?”嫪毐毫不客气地说道,“本侯可是收到消息,他心里其实并不打算给秦王行冠礼,而是想借此事,打压咱们的势头,所以才故意将日期向后延了三个月,这不,秦王终于没了耐性,将日期提前了。”
嫪毐说的有板有眼,而赵姬又是一门心思都放在飞儿身上,哪还会思考的那么仔细。
“好吧。”赵姬应承道,“你也是为了政儿的安全,在迎到了政儿之后,你便和他一起回来。别忘了差送回消息,本宫也好有时间安置飞儿。”
“好,那就这么定了。”嫪毐见赵姬答应了,心中一阵狂喜。
可转眼见到自己唯一的幼子飞儿的时候,嫪毐的心底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一别,或许今生不能再见。
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理由和借口带着飞儿一起走,只能将飞儿留于赵姬身边。
这样的话,嬴政到了雍城,自己的谋划必定败露,不管赵姬对自己是何态度,这个幼子都十有**会落入嬴政之手。
但不这样又能如何,现在就跟赵姬翻脸?
开玩笑!
这会将所有的计划打乱不说,那守卫蕲年宫的一万禁卫军也不是白给的,万一自己被拖住,等嬴政来了就更走不掉了。
想着即将面临的风险,又看着自己唯一的子嗣,嫪毐的心头,一时有如波涛般汹涌翻腾,一会又如烈焰灼烤般痛苦难忍。
这不是真正的生离死别,却是再想一见遥遥无期。
赵姬见到嫪毐不断变换的脸色,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嫪毐回过神来,“本侯想再抱抱飞儿,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又要哭闹。”
赵姬看了看怀中的飞儿,柔声说道:“飞儿乖啊,让你爹爹抱抱。”
飞儿像是听懂了一样,肉嘟嘟的脸蛋上绽放出了微笑。
嫪毐这才上前,再一次接过自己的骨肉:“飞儿啊,让爹爹抱抱。”
飞儿这一次没有哭闹,还用一只手抓住了嫪毐的衣袖,嘴里还“嗯啊”的像是说着什么。
嫪毐心头一酸,再难掩住心中离别的伤感,随即转过身去,不想让赵姬见到自己的表情。
飞儿的另一只手也去抓嫪毐的衣袖,那一汪清水的眼神,似乎饱含深意地融化着嫪毐的内心。
嫪毐猛咬舌尖,勉强将已经涌到眼角的泪水,重又吞回到肚子里,但抱着飞儿的双臂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而飞儿,却似乎像是感受到了父亲的离别之情,一对小眉头也微微紧绷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飞儿并没有哭。
嫪毐不敢再拖延下去,猛地横下一颗心,转身将飞儿送回到赵姬的怀中。
“照顾好他,等着本侯回来。”嫪毐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的不舍。
“嗯。”赵姬总感觉嫪毐今天怪怪的,但这一次,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地看着嫪毐转身离去,那背影,仿佛陌生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