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婚姻,离别,被割断的视线
凌晨时分,舞会告一段落,来宾们纷纷在仆人的指引下前往早已准备妥当的客房中休息。唯有摩里亚蒂提前接到了男爵的指示,在大书房中等待着与父亲会面。
“坐下吧,摩里亚蒂。”男爵坐在自己惯常的高背皮椅上,身前橡木书桌上放着一杯热气滚滚的浓酽红茶。
“谢谢,父亲。”摩里亚蒂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恩斯博格男爵。
“温莎堡的事以及在贝尼村的联军行动,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摩里亚蒂。”男爵端起红茶,轻轻啜了一口。红茶的雾气中,男爵的蓝色眼眸有些朦胧,又仿佛有些闪烁。
“感谢您的夸奖,父亲。”摩里亚蒂只是微微笑了笑,道。
“恩。”男爵放下茶杯,身体靠在椅背上,点点头。
一时之间,父子之间便这么沉默地对视着,书房中沉寂一片。
“摩里亚蒂,我听说昨天索尔克子爵派人给你送来一封信。”过了一会儿,男爵首先打破了怪异的宁静,淡淡道。
“是的。”摩里亚蒂大方地点点头,回答道:“子爵大人似乎有些思念他的明珠了,所以希望我早些将索尔克小姐‘赶’回家去。不过,如您所见,索尔克小姐并没有立即回家的打算,而那封书信也随后被其没收了。”
“是这样。”男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略顿了顿,忽然话风一转:“摩里亚蒂,你觉得法拉夏小姐如何?”
“恩…一位很美丽的贵族小姐,容貌秀丽、性情婉约,应该是许多贵族男子的追求对象吧。”摩里亚蒂想了想,字斟句酌地慢慢道。
“恩,是的。”男爵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而且,除此以外,她还是法拉夏子爵的独女,法拉夏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哦,那可真了不起。本人既是难得的美人,又有大笔的财富可供继承。简直堪比一座金矿啊。”摩里亚蒂略带些夸张地笑了起来,不过身体却依旧坐在沙发上稳稳不动。
“的确,就像是一座金矿。而现在,这座金矿却跟随着你的父亲来到了常春藤,并希望成为常春藤的新女主人。你觉得如何呢,我的儿子,摩里亚蒂。”没有过多的迂回或者试探,男爵直接在此刻翻开了底牌,看着摩里亚蒂的眼睛,道。
“那么,如果这场联姻能够最终实现,将会给恩斯博格家族带来些什么呢?”摩里亚蒂迎着男爵的目光,缓缓站起身,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两条崭新商路的共享,整个鲁尔郡的木材代理权,一座中型铜矿的十五年开采合约,以及未来继承于法拉夏子爵的五座庄园。”恩斯博格男爵一字一句地回答着摩里亚蒂的问题,平静的声音仿佛就像是在作一场商业谈判。只不过,这一次谈判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正是他的独子。
“商路、贸易权,家族垂涎已久的采矿业,以及上千亩的未来领地,这几乎是百万金币级别的长期收益。父亲大人,我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摩里亚蒂无声叹了口气,沉声道。
“是的,我无法拒绝。尽管我知道,至少直到此刻,我并不真正爱那个女人,但是作为恩斯博格家族的执掌者,我没有权利去拒绝这样一场能够为整个家族带来巨大利益的婚姻。”男爵点了点头,嗓音有些干涩、沙哑:“所以,摩里亚蒂,我希望你能理解。尽管,这并不容易。”
“不,父亲大人,我能够理解您的选择。”看着男爵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己从未见过的无奈和愧疚,摩里亚蒂诚恳道。
如果是原来的那个摩里亚蒂,此刻说不定已经是气得发疯,或者直接晕死在男爵父亲的面前。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此刻的摩里亚蒂却明白在足够大的利益,世间的大部分东西都是被标了价的,忠诚如是、婚姻如是、爱情亦如是。
“说实话,我很吃惊。”看着静静站在自己数米开外的摩里亚蒂,男爵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只是每一个合格的恩斯博格人都会作的事,父亲。”摩里亚蒂转头望向了另一侧墙壁上的一副副前任恩斯博格家主肖像,淡淡道。
“是啊,恩斯博格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强盛起来的。”男爵随着摩里亚蒂的目光,也一同向着肖像墙看去,目光逐渐凝结了起来。
“那么,父亲您打算何时举行婚礼呢?”摩里亚蒂转回头来,直接了当地问道。
“应该是在一年后吧,在此之前还有太多的事务工作要去准备。”贵族的婚姻永远不是仅仅两个人的事。特别是像恩斯博格家族与法拉夏家族这样的显赫地方贵族的联姻,更是牵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需要去协调、理顺、铺垫。
“我知道了。”摩里亚蒂点点头,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放心吧,摩里亚蒂。虽然我将会拥有一位新的妻子,但是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子仍然是你的。这一点,不会动摇。”看着对面独自一人孑然而坐的儿子,男爵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止不住的愧疚,不禁脱口道。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摩里亚蒂表面随意一笑,却根本没有当真。
开玩笑,为了土地和财富,男爵连自己的幸福都可以牺牲;那么,未来如果再出现新的筹码时,摩里亚蒂毫不怀疑男爵会不将自己放到交换的天平上去。不过,对于所谓的第一顺位继承权摩里亚蒂本也没有在乎。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摩里亚蒂?你的成熟和干练已然可以独当一面,我想将家族在南方的五条商路全部交给你来打理,并且把即将在塔塔利亚建立的皮草作坊的股份也转到你个人名下。毕竟,‘本地加工’的概念是你首先提出的,我想由你亲自管理一定可以产生更好的效益。”看得出,男爵是想在经济方面好好补偿一下摩里亚蒂。其实,他心底也明白,一旦他与新妻子诞下了其他后裔,那么恩斯博格家族继承权的偏转也将在所难免。
“谢谢您,父亲大人。不过,有件事我也正想向您禀报。”摩里亚蒂无动于衷般地坐在原处,道。
“你讲。”男爵心中不由一动。
“几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布拉卡达的来信,是施密特叔叔寄来的。”
“这个我已知道,你继续说。”男爵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重新端起了红茶杯。
“信中,施密特叔叔希望我能够赴布拉卡达继续我的魔法学业。对此,我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决定接受其建议,前往布拉卡达求学。”说完,摩里亚蒂一下站起身,向着男爵深深一躬。
“你,已经决定了吗?”男爵看着既熟悉,又仿佛忽然陌生起来的独子,低喃道。
“是的,已经决定了。”摩里亚蒂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男爵深深叹了口气,随即苦笑起来。
“一个月后吧。”摩里亚蒂想了想,道。
“一个月吗?也好。”男爵想要阻止,却没有任何能够阻止的理由,就如同方才摩里亚蒂没有任何理由来阻止他的新婚姻一般。
“这样吧,以后每年家族都会为你提供五千布拉卡达金币的学费和一千金币的生活费,直到你成为正式的法师为止。可以吗?”男爵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听上去疲倦异常。
“十分感谢您的慷慨,父亲大人。”摩里亚蒂又深深一礼。
六千布拉卡达金币,差不多是一万王国金币了,这相当于布拉卡达商队一次长途贸易的全部利润了。而一年之中,前往布拉卡达的商队活动最多只来及进行两次而已。
“还有,父亲大人,为了为一个月后的出发作准备,我打算明天起就搬出庄园了。”摩里亚蒂接着道。
“是吗?”男爵似乎已经有些“无动于衷”了:“你打算搬去哪里呢?”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不过,家族在其他庄园里,应该有不少宁静的所在的。”摩里亚蒂道。
“那就去‘贝壳别墅’吧,那里曾经是一处你母亲十分喜欢的度假地,靠近亚特镇,却十分安静,你应该会喜欢的。回头,你直接让雨果安排便是了。”男爵想了想,最后道。
“谢谢,父亲大人。”摩里亚蒂点点头,道:“那么,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房间了。”
“恩,去吧。”男爵疲惫地摆摆手,眼神聚焦着已经冷却下来的红茶。
“那我告退了。”说完,摩里亚蒂便转身向着书房外走去。
“摩里亚蒂。”就当摩里亚蒂即将走出书房并重新合上房门时,男爵突然抬眼,道。
“是。”摩里亚蒂停下了动作。
“记住,儿子,无论何时,我始终都是你的父亲。”男爵望着即将消失在门后的独子,低声道。
“是的,我会始终牢记的。祝您晚安,父亲。”望着独自一人留在书房内的男爵,摩里亚蒂缓缓地点点头,接着将门关上。
父子二人的视线随即被割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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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三十一章 告别,子爵的“善意”,花房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庄园的仆人们很早便起床,为主人和来宾们置办新鲜可口的早餐。
不过,在早餐会上,当恩斯博格男爵当众宣布了将要迎娶法拉夏女爵士为妻的计划以及摩里亚蒂即将离开常春藤并赴布拉卡达求学的消息后,整座天鹅厅里便安静地只剩下了呼吸声。众人的目光在男爵、摩里亚蒂、法拉夏小姐三人的脸庞上来回扫视着,却没人敢于首先发言应对。
无论是男爵与外省的子爵千金联姻也好,还是作为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摩里亚蒂离开常春藤也罢,即使是对于肯特郡来说,都是了不得的大变故,更何况在场的诸人都是恩斯博格的“自己人”,自身的利益早已与整个恩斯博格家族的利益紧紧捆绑、再难分离。所以,面临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再机敏聪慧的人也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所言。
“恭喜您了,男爵大人。”第一个打破沉寂的是索尔克明珠,她是在场所有人众最“中立”的一方,所以顾及也最少。
“谢谢,玛蒂尔。”男爵淡淡一笑,仿佛一切成竹在胸。
“祝贺您,男爵大人;祝贺您,法拉夏小姐。”有了玛蒂尔的起头,接下来恩斯博格家族的封臣们便纷纷向男爵以及未来的新娘送上了恭贺和祝福。不过,从众人那不算太自然的面部表情来看,显然还没有能够完全转过弯来。
摩里亚蒂独自一人,站在距离男爵和女爵士稍稍远一些的地方,神情平淡、无忧无喜。直到所有来宾都上前来向男爵祝愿了一番后,摩里亚蒂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踏上一步。
立时,天鹅厅内重新回复到一片安静。
“因为个人求学的关系,我即将离开埃拉西亚,前往布拉卡达。也许,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能再见到诸位了。在此,谨以此酒,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于本人的支持和帮助。谢谢。”说着,摩里亚蒂将手中的白葡萄酒杯高高举起。
“祝您一路顺风!”随即,厅中众人齐齐把酒杯举起。
“恩斯博格,基业长青!谢谢!”将杯中酒一饮而下,摩里亚蒂长出一口气,放下酒杯,向着父亲轻轻一躬,走出了天鹅厅。
当天中午,摩里亚蒂便独自坐着一辆马车离开了常春藤庄园,前往亚特镇附近的贝壳别墅,准备一个月后的游学事宜。与此同时,索尔克小姐在感谢了恩斯博格家族的热情款待后,也在圆桌骑士的护卫下,返回了温莎堡。至于其他的来宾,也一齐匆匆离去。
“亲爱的,似乎一下子冷清下来了。”站在庄园主楼的台阶上,望着纷纷离去的诸多背影,法拉夏小姐挽着男爵的手臂,低声道。
显然,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恩斯博格家族的附庸封臣们并没有能立即消化女爵士即将入主常春藤的现实,而送上的祝福更多的只是表面化的官样文章罢了。
“不用担心什么,汉娜,一切都很好。”男爵低头看了眼未婚妻白皙的脸庞和秀美的发髻,微微一笑道。
“嗯,我相信是这样的。”法拉夏小姐也淡淡一笑,将头轻轻靠在男爵的肩上,不再言语。
坐在马车上,摩里亚蒂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驰去的农庄和田地,无声无息。
手中,那封来自索尔克子爵的来信被重新展开来,在从窗口吹入的清风中不断上下舞动。
“如若常春藤不可居,温莎堡扫塌以待。”
子爵的信非常短,不过寥寥数语,却让摩里亚蒂反复阅读了无数遍。
显然,消息灵通的老头早已从某些渠道事先获知了恩斯博格男爵的联姻计划,并在第一时间给摩里亚蒂送上了这样一封类似招揽书的信件。
难道索尔克子爵真的是如此惜才吗?或者是因为察觉到了女儿那丝并不难猜的情愫而有所动作?甚至只是老头的仗义相助?
“恐怕都不是的。”摩里亚蒂的目光再次慢慢扫过金色信纸,缓缓摇了摇头。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贵族生活便是政至生活,两者是互通而统一的。
作为有望问鼎肯特郡一郡之冠的强势子爵,老头没有任何理由为了一个即将失去家族继承权的年青人去得罪恩斯博格这样一个强力的盟友。一旦摩里亚蒂真的为常春藤所弃,而温莎堡又公开收容他,这不亚于是索尔克向恩斯博格的宣战书。
所以,无论子爵对于摩里亚蒂再怎样有好感,甚至索尔克明珠公开宣称非摩里亚蒂不嫁,也决不可能影响到老头的政治判断。
所以,在思考了良久之后,摩里亚蒂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是:索尔克子爵对于与外省贵族联姻后实力迅速壮大的恩斯博格家族起了戒心,并且已经开始为将来可能发生的变故而未雨绸缪。至于摩里亚蒂,则成为了老头眼中一颗可以反制对方的重要棋子。毕竟,从小便是恩斯博格家族唯一继承人的摩里亚蒂即使不幸被男爵毫不留情地逐出了家族,但是其对于恩斯博格系统的影响力却依旧是难以估量的。甚至,如果有朝一日事态有变,摩里亚蒂更可能成为子爵直接干预恩斯博格家族内部事务的完美借口和旗帜。
“贵族啊,这便是贵族。”摩里亚蒂摇摇头,叹了口气。
不过,对于摩里亚蒂而言,无论是常春藤,或者是温莎堡,都不是他的目标。而唯有布拉卡达的雪山冰原,才是其新人生的真正第一站。
所以,哪怕子爵的来信再动人百倍,也不过会被当作野田泻气、弃之一角。
入夜时分,经过了长途跋涉的马车终于赶到了贝壳别墅。
贝壳别墅是一座样式别致的二层白色小楼,坐落在一座小山上。山下,便是肯特郡重要的商业城镇-亚特镇,也是恩斯博格家族的贸易中心。尽管毗邻繁荣的亚特镇,但是因为修筑在镇外山上,加之上行的通道并不轻松,所以别墅所在的半山区倒是人迹稀少、环境幽静。
据说,五年前在建造这座别墅时,便是摩里亚蒂的母亲亲自设计的。别墅的外形类似于一只半开半合的白色牡蛎,所以被取名为贝壳别墅。
摩里亚蒂走下马车,立即便有一男一女两个仆人上前迎接。
因为贝壳别墅一直只是作为恩斯博格家族度假和休憩之用,所以平日里并不会有众多仆人守候在此。加之摩里亚蒂母亲已经亡故,贝壳别墅更是被一度封存。只是今晨接到了来自常春藤的紧急命令,才有仆役从亚特镇上山打扫布置,总算在摩里亚蒂到来前把一切安排妥当。而根据老管家的直接指示,已有包括厨娘、侍女、男仆在内的近十人入驻贝壳别墅,以服侍摩里亚蒂的生活起居。
“欢迎您的到来,摩里亚蒂少爷。”在别墅管家的带领下,众仆人齐齐站在别墅门前向摩里亚蒂恭敬施礼。
“恩,把晚餐送到书房,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摩里亚蒂微微点点头,便在别墅管家的带领下进入了别墅的书房,之后便一夜再未出来。
随着恩斯博格男爵即将新婚和摩里亚蒂将要远走的消息在肯特郡内飞速传播开,一段时间以来几乎整个郡的大小贵族们都在热烈地谈论这两件“大事”。对于局外人而言,恩斯博格家族核心层的“奇妙变化”可说是盗贼侵入事件以外,近年来肯特郡发生的最大新闻了;而对于局内人来说,常春藤新女主人的出现以及原本的家族继承人摩里亚蒂的边缘化,则是密切关乎自身以及家族的既得利益,无论怎样研究、分析都不为过。
“玛蒂尔,你觉得那个汉娜.法拉夏怎么样?”温莎堡内的一间暖房里,索尔克子爵看着正在为一小丛玫瑰花细心浇水的女儿,手中拿着一只雪白的海泡石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问道。
“还能怎么样,一个犯了花痴的贵族娇小姐而已。”玛蒂尔头也不回地低声答道,接着,秀鼻微微一皱,回过身向老头埋怨道:“哦,爸爸,你别在这里吸烟斗了,你看我的花都要给你薰黑了。”
“好,好。”子爵赶忙手忙脚乱地将拇指按住斗口,以免再遭致女儿的不满:“这么说,你不看好恩斯博格的新联姻?”老头依旧笑着问道。
“典型的政治婚姻罢了。”玛蒂尔似乎对于恩斯博格家的新闻毫无兴趣,继续回身侍弄自己的花朵。
“不过,我们的小朋友看起来会有些麻烦。毕竟,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的,对了,‘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恩斯博格继承人的位子,没几天好坐了。”子爵淡淡道。
“也许吧。不过摩蒂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这时,玛蒂尔再次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父亲道。
“但愿如此吧。但是等着看好戏的,和打算落井下石的,可是真不少呢。”说完,老头耸了耸肩,离开了这座崭新的花房。
留下玛蒂尔一人,继续站在玫瑰花丛前,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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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莱茵堡,兄与弟,父与子
莱茵堡坐落于肯特郡的东南部,毗邻王国边境。再往东走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而往南则是通往东南军团的驻扎地福特要塞以及更南方的布拉卡达。所以,但凡有商队需要前往沙漠与危险的异族人作生意,或者打算通过福特要塞进入布拉卡达,莱茵堡都是一个重要的中转站和补给窗口。而长久以来,依靠着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罗言塔家族每年都可以从来往的商人身上收获大笔金钱。
据说,当年在修造莱茵堡时,罗言塔家族前后共花费了二十余年时间,投入的物力、财力更是难以计数。所以,虽然仅仅是作为一个地方贵族的城堡,其形制规模却可以和正规的王国级要塞相媲美。这一点,就连以坚固著称的温莎堡也似乎稍有不及。因此,有人便戏称莱茵堡其实是作为福特要塞的副堡存在的。而一旦福特要塞有失,莱茵堡立即便可成为拱卫王国东南边境的第二道坚固防线。
由于莱茵堡占地宏大,罗言塔家族真正聚居的是在城堡之中的内堡,而城堡内的其他大片区域则开办了众多的驿站、市场和酒馆,以方便商队进驻时所用,当然也是为了能更多地从商人身上刮下丰厚的油水。
而自从遭遇盗贼袭击受伤被送回莱茵堡以来,福克斯.罗言塔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在公众面前现身了。到底是伤情未愈,还是别有隐情,外头早就众说纷纭。不过,有一点却是无从隐瞒的。就在一个月前,原本一直是由罗言塔爵士直属控制的三家店铺和一座酒馆突然被转交到了其弟弟小罗言塔手中来管理。而这样的改变,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在外人看来,甚至是在许多罗言塔家族内部人士的眼中,都带有某种清晰的指向意味:毫无疑问,罗言塔勋爵是在对自己的大儿子表示强烈的不满。
遭此打击,以往一直在家族内部实力颇大的福克斯派系立时大幅萎缩;而相应的,原本备受兄长压制的小罗言塔却出人意料地得到机会,开始在整个家族面前崭露头角,更逐渐壮大起自己一方的嫡系人马来。
今天,是罗言塔家族召开一年一度秋季会议的重要日子。
根据惯例,在秋季会议上罗言塔勋爵会对之后一段时期内最为重要的秋收事项作出安排,同时也将对明年的家族计划进行预先部署。而对于每一个罗言塔家族的成员来说,秋季会议就是重新划定山头、界定各自势力范围的关键会议。所以,无人敢于缺席。因此,哪怕是再如何不愿意,福克斯.罗言塔也必须参加这个会议。
当拄着一条拐杖,身上用纱布牢牢包扎,右眼上更罩着一只黑色皮质眼罩的福克斯缓缓挪进位于内堡顶层的巨大圆形会议厅中时,瞬时,会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与会的附庸封臣、骑士、家族管事、卫队首领都目不转睛地齐齐望着福克斯,瞪目结舌。
“呵呵,看起来你的身体终于好些了,哥哥,这实在是太好了。”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一般,早已来到会场的小罗言塔立即站起身来,高声向福克斯问候道。
只不过,与身着贵族华服且明显经过精心修饰的小罗言塔相比,形象俱损且带着满身药味的福克斯则是显得可怜得不堪了。
“谢谢你关心了,‘亲爱’的弟弟。”福克斯冷冷看了眼小福克斯,低沉地回应道。
而这时,也已经有福克斯的心腹管事急急站起身来,小心地将其搀扶着,来到印有其名位的座位上坐下。
“哥哥,脚还是疼吗?我听金斯顿大夫说,大哥的脚伤可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加上断了的肋骨和被刺伤的右眼,大哥你可要多注意休息啊。”不过,看起来小罗言塔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兄长,而是直接几步走到福克斯身旁,高声说道。
“哼!”福克斯抬眼看了眼满脸笑容的弟弟,低哼了一声,已是充满了怒意。
“人病着,难免情绪容易激动。既然大哥喜欢清静,那我暂时便不打搅了。来人,为大哥上一杯薄荷茶,润润喉。”说完,见好就收的小罗言塔便不再多言,依旧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处坐下。
“你!”福克斯看着小罗言塔得意而去,并立即重新被众多管事团团围绕,福克斯的心中怒火更甚。只是,眼下福克斯自身身体受损,又遭到父亲训斥,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心力来反制这个冒头的弟弟了。所以,唯有忍耐而已。
“勋爵大人到!”正当这时,侍立在会议厅大门口的男仆忽然大声喊道。
立即,所有人一齐站起身来。
在众人掺杂着恭敬和畏惧的注目礼中,一个身材壮硕,甚至可以说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了圆形会议厅。在其身后,还跟随着一个身着黑袍、面容刻板的白发老者。
“都坐吧。”罗言塔勋爵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目光缓缓自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然后坐下身,摆摆手,道。
而白发老者则直接站在了勋爵的身后,脸上毫无表情。
“是。”又齐齐向着主位上的勋爵一躬身,众人才纷纷坐下。
“今年的秋季会议,内容主要有两项:一者,是关于数周之后的庄园秋收;二者,是有关明年家族内部的一些人员调动。”罗言塔勋爵话音不高,却很浑厚,所以哪怕说坐在会议厅最远端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首先说说第二项吧。”罗言塔勋爵并没有按照往年的习惯先行听取各农庄管事的报告,反而直接以所有人最关心的人事调整作为“开场曲”。
而这个看似普通却又极其敏感的改变立时让会议厅内的所有人都屏息宁神起来。甚至,某些与会者的脸色已然不由自主地略略一变,只是慑于勋爵在家族内部的一贯威势而不敢稍有异动,只能隐秘地以眼色相互交流着。而这其中的绝大部分变脸者,便都是属于福克斯一系的人。
“是的,父亲大人…请用茶。”而相比之下,刚刚成长起来的小罗言塔一派却是轻松自如得多,甚至小罗言塔本人还一边微笑着,一边站起身从一旁侍者的手中端过一杯温热的清水,放在勋爵的桌旁。
“恩。”罗言塔勋爵看了眼神色隐隐透着兴奋的小儿子,淡淡地点点头,随即端起杯子小小饮下一口。
立即,小罗言塔的笑容更是灿烂了。
“哈罗德,你来宣布吧。”勋爵放下水杯,将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半合上双眼,略侧过头对一直站在自己背后的白发老者吩咐道。
“是,大人。”白发老者的声音有些尖锐,只见其微微一躬身,接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卷书轴,缓缓打开。
身为整个罗言塔家族的大管家,白发老者已服侍勋爵多年,在家族系统中可说是位高权重、背景深厚。不过,其为人刻板、不近人情也是出了名的。甚至,有时为了某些家族事务,这位大总管还会与勋爵本人发生不小的冲突。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哈罗德总管都不得不屈服于勋爵的最终决定权,但是其强项本质却也显露无遗。所以,即便是福克斯和小罗言塔两人,在面对哈罗德大管家时也多半是战战兢兢、不敢稍有放肆,几乎与见到罗言塔勋爵本人无异了。
“家族人事调整计划,如下:”一如白发老者的为人,哈罗德大管家以一种近乎古板的语调,一字一顿地朗读着手中的卷轴。
“莱茵堡条线:橡果旅店、小蕾丝酒馆由汤姆森统管;绿岛酒吧、红裙子歌舞场由蓝多负责;白马驿站、贡多拉旅社由罗伯斯管理;莱茵大市场的管理权收回勋爵直属…”
“农庄条线:石桥庄园、米林庄园由费迪南斯少爷管理;雷多村、夏拉尔村由巴拉莫负责…”
“商队条线:布拉卡达方向…”
随着白发老者那如老旧风琴般的刻板话音在圆形会议厅中徐徐扩散开,在座的众人先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继而或悲或喜、神色各异。只不过悲的基本都是与福克斯亲近的人士,而喜的则是那些一直保持中立姿态的“聪明人”以及刚刚开始茁壮成长的小罗言塔一系。
大约十分钟后,哈罗德大管事将全部的调整事项宣读完毕,缓缓卷起书轴,垂目不语。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这时,罗言塔勋爵重新睁开了微合的双目,一缕精光瞬间扫过整个会场,高声问道。
不过,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而会场内所有的目光,竟全部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福克斯.罗言塔身上。有怜悯、有嘲讽、有惋惜、有暗喜…
此刻的福克斯,脸色苍白得犹如亡灵;颤抖的嘴角不停的闭了又开,仿佛一条上了岸的大马哈鱼,在作最后的呼吸;一双有些干瘪的手掌紧紧捧着面前桌上的白瓷杯,可是杯中的薄荷茶却好像涨潮时的海浪一般不停来回翻滚,甚至还不时浅起“朵朵浪花”。
“福克斯.罗言塔…完了!”
同一个声音,几乎在会场内的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而就在这时,罗言塔勋爵的目光也猛地落在了自己的长子身上。
“福克斯,你说呢?”勋爵的语调平淡而无情,仿佛是在与一个陌生人对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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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奉上。
好困,先休息去了。
睡前再求一次票,让某象有个好梦吧~~~
第三十三章 福克斯的疯狂,买命,来信
福克斯.罗言塔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得父亲的问题,甚至忘记了最终自己是怎样离开得圆形会议厅。
一直到午夜时分,这个曾经傲慢自负、满心憧憬着继承家族未来爵位、并希冀迎娶索尔克明珠为妻的少年爵士,如今却如同一株枯萎的朽木一般,独自一人呆坐在房间阳台的阴暗一角。甚至,就连从小就侍候在福克斯身旁的老仆哈理斯,在见到主人此刻的情形时,也不禁感到了无尽的痛心和悲伤。
“你听说了吗,勋爵大人今天公开宣布,废除了福克斯少爷的爵位继承权。”稍远处的套房外间里,一个下等女仆一边小心地向着阳台方向张望着,一边低声向身边的另一个女仆道。
“当然听说了,现在整个莱茵堡都传遍了。甚至连底下那些商人们都在激烈议论这件大事呢。”另一个女仆年龄稍小,嗓音略显尖利些。
“是啊,福克斯少爷也真够可怜的。自从一个多月前回来时,就满身是伤。不说浑身骨头断了不少哦,就连眼睛也被人刺瞎了。想想,原来的大少爷是多么英俊帅气啊!”因为实在看不清阳台那里的动静,大些的女仆只得作罢,随即瘪瘪嘴,似惋惜地叹了口气,眼神却透着某种幸灾乐祸的光。
“谁说不是呢。而且,今天勋爵大人还当众说了那样可怕的话,简直是要把福克斯少爷逼死呢。”小女仆似乎肚肠要直一些,竟然有些为福克斯.罗言塔打抱不平的意思。
“嘘,小声些。”大些的女仆赶忙摆手招呼着同伴压低声音,但很快又凑近了上去,低声问道:“诶,勋爵大人的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的?我一直没听明白,你再给我讲一遍。”
“怎么说的!?”小女仆有些鄙视大女仆的粗陋和愚钝,不过还是耐着性子为其重复了一遍:“勋爵大人说:‘罗言塔家族,不需要懦夫’。”
“哈哈,对,就是这句,懦夫!”大些的女仆再次听到这个词,竟然有些兴奋底忘乎所以起来,连带着还有些手舞足蹈。
“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还不退下!”就在这时,已经听到了声息的哈理斯一下出现在两个女仆的面前,低声严厉呵斥道。
“是,哈理斯管事。”如同老鼠见了猫,两个女仆立即惊惶失措地向哈理斯行礼,然后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唉!”看着被迅速合上的房门,老仆哈理斯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贵族家庭就是这样,得势者威风八面、一呼百应;而一旦失势受挫,不仅自身利益大损,就连那些低贱的仆役也敢以之取乐、肆意糟贱。
也罢,满心忧思的哈理斯已没有再进一步惩罚两个女仆的心思。即便此刻重罚了二人,对于福克斯.罗言塔也没有丝毫帮助,反要落个“以仆人出气”的坏名声。
看了眼墙边的大摆钟,时针已指向凌晨一点。
哈理斯又叹了口气,走进另一间小房间,很快从中端出一盘凉透了的烤鸡和一筐香气散尽的羊角小面包,来到阳台处福克斯的身旁。
“少爷,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天没有用餐了。”哈理斯在阳台的圆桌上放下餐盘,轻轻走到福克斯的躺椅旁,弯下腰,在其耳边低声劝道。
“呵呵,是哈理斯你啊。”仿佛梦游醒转一般,福克斯缓缓转过头,空洞地看着这位熟悉之极的老仆,比哭还难看地笑着道。
“少爷,想开些吧。老爷只是一时生气罢了,说不定过几天便会原谅少爷您的。”哈理斯侧过头,不忍看眼前的少年,口中却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宽慰话语。
“父亲说得并没有说错,‘罗言塔家族不需要懦夫’。不需要懦夫…是啊,我就是一个可悲的懦夫!天哪,为什么我不在那天就光荣地战死,却要选择如此怯懦地苟活呢!”福克斯看着老仆,低声自喃着,泪水如同细雨般将阳台的地面层层打湿。
“少爷,少爷!”福克斯有些惊慌地看着已然处于崩溃边缘的福克斯,急忙劝说道:“这并不是您的错啊,您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些万恶的盗贼的罪孽。愿天罚他们!为什么索尔克子爵到现在还没有把那些盗贼都吊死在绞首架上呢!”
“盗贼的错…是的,是盗贼的错。不过,还有那个摩里亚蒂,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可恶的摩里亚蒂。是他,抢走了我的汉诺威;是他,把我逼出了温莎堡;还是他,让我成为了一个懦夫,一个被家族和父亲厌弃的懦夫!”仿佛是突然找到了陷害自己的罪魁元凶,福克斯.罗言塔一下挣扎着从躺椅上直起身,满眼的仇恨和怒火,几乎可以把整座莱茵堡都点燃。
“少爷,您是说恩斯博格爵士?他…”听到了“摩里亚蒂”这个名字,老仆不禁一惊,随即低声问道。
“就是他,那个害我的凶手!”福克斯死死咬着牙,红色的鲜血随即自嘴角留下。
“我今天听到传言说,恩斯博格男爵即将迎娶新妻,连带着恩斯博格爵士也离开了常春藤庄园。”哈理斯想了想,说道。
“哈,他也有今天,真是报应啊!害我失去了继承权和一切,而他自己呢,也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家门。哈哈…哈哈!”一下子,福克斯.罗言塔犹如疯癫了一般狂笑起来,在宁静的夜中,声音立时传出去老远。
“可是…”看着如疯子一样哭笑着的福克斯,老仆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福克斯敛去“笑容”,厉声问道。
“可是我还听说,很快恩斯博格爵士就将离开肯特郡,出国求学了。”哈理斯连忙补充道。
“摩里亚蒂想一走了之?这个凶手在作下如此大恶后竟想逃走?”福克斯的脸瞬间狰狞起来,好似恶鬼。
“应该…是这样的…”一时间,老仆哈理斯竟然有些害怕福克斯那凶恶得可怕的眼神,颤声道。
“不,我不允许,不允许他就这样逃脱掉…既然天不惩罚他,那就我由来作!”福克斯.罗言塔“啪”地一跺脚,却忘了自己的伤腿,几乎立时就要摔倒下来。
“少爷,小心。”哈理斯赶忙上前扶住。
“哈理斯,我的帐上还有多少金币?”任由老仆扶住了自己,福克斯看着黑暗无光的天空,沙哑问道。
“还有五千金币。”作为福克斯真正的心腹,哈理斯直接为其掌管着私人金库。
“全部拿出来。”
“您要作什么呢?”老仆又是一惊。
“我要买他的命…”福克斯.罗言塔看着受惊的老仆人,狞厉一笑,绝望中带着扭曲的快意。
……
告别常春藤庄园已经有近三周了,摩里亚蒂一直安静地蛰居贝壳别墅,如同隐士一般。
其间,恩斯博格男爵也曾派人来探视过两次,不过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并未留下任何只字片语。反倒是玛蒂尔,几乎每隔两三天便会寄来一封书信,除了问候摩里亚蒂的近况、便是向其咨询一些有关花艺的小问题。不过,在信的结尾处,玛蒂尔都会“特别”捎带上郡中最新发生的“趣闻”。包括福克斯.罗言塔被废黜家族继承权,以及肯特郡的贵族圈将自己与福克斯并列为本年度“最悲情人物”这些“小道消息”,摩里亚蒂都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的。
而对于自己再次“沦落”成为肯特郡的热门话题,摩里亚蒂并不关心,也不在意。如同在常春藤时一样,他依然专注于自己的既定计划与学习安排。除了每天早晨再也无法与汉密尔顿骑士“切磋剑术”之外,摩里亚蒂的生活可说是毫无改变。
也许是得到了老管家雨果的特别关照,驻扎在贝壳别墅的众仆人丝毫不敢因为家族内部的某些变化,而对摩里亚蒂流露出任何轻慢之色,反而是更加小心、恭谨地服侍着这位即将告别恩斯博格的大少爷。特别是在摩里亚蒂每日例行冥想的时候,整个别墅中的仆人都会自发地集中到距离书房最远的底层厨房里,坐成一圈,不敢有丝毫的响动。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临近午夜,摩里亚蒂完成了一天的作息安排,从管家的手中接过一杯常春藤之茶,微笑着道。
“是的,少爷,也请您早些休息。”管家也笑着一躬身,然后便退出了书房。
“…是深秋了…”饮下半杯薄荷红茶,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完全回复过来,摩里亚蒂望了眼窗外皎洁月光下的山林,便又把目光转回了书桌上的一张淡粉色信纸。
那是今天下午才收到的玛蒂尔的来信。
信的内容依旧是互致问候以及一些关于花花草草的小纠结。不过,在信的结尾处,玛蒂尔却提到了在近期肯特郡的众贵族将就盗贼的最终处理意见作出决断的消息。
“希望有人能活下来。”摩里亚蒂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茶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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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票的涨幅始终疲软,唉~~~难道也是受到大盘影响啦?
第三十四章 佐伦左,贝壳别墅,烈焰
同一时刻,在莱茵堡,福克斯.罗言塔双手扶着冰冷的大理石阳台栏杆,死死地望着西边的方向。
“少爷,进屋吧,今夜风大,在外头站久了容易着凉。”老仆哈理斯站在一旁,轻声劝道,但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主人向着西面眺望着,尽管视野中只有一片黑暗。
“不,我要在这里看着,看着那个摩里亚蒂被赶下地狱,嘿嘿。”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漱更衣了,此时的福克斯须发凌乱、满脸污垢、身上还带着混合了香水与体臭的古怪气味,嗅之让人作呕。
“是,少爷…”眼见近乎疯狂的福克斯已听不下任何劝告,老仆只得只身返回房中,为其拿来一袭毛披风来。
“哈理斯,你猜佐伦左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看也未看被小心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福克斯依旧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幽幽道。
“这个可就难说了。”老仆急忙摇摇头,似乎有些担心:“少爷,那几个人可靠吗?”
“当然!”听到哈理斯的怀疑,福克斯一下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向其怒吼道:“佐伦左一定可以把摩里亚蒂的脑袋砍下来,然后装进盒子,带回来给我作礼物的!”
“是…是的…”老仆再不敢稍作多言,只是沉默地陪伴在福克斯身旁,向西望着,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亚特镇,五条黑色的身影正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通过镇上的广场,然后朝着镇后方的小山急速奔去,在小山的半山处便是属于恩斯博格家族的贝壳别墅。
“记住,过会儿动手时一定要又快又狠,别墅里的人,无论是谁,全部杀光。”五人中领头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壮年男人,身后紧紧跟随的四人也都是身手敏捷,一看便知并非普通佃农出身。
“明白,佐伦左老大。”距离壮年男人最近的一个手握短剑的疤脸男嘿嘿低声答应着,却依旧不死心地追问道:“不过,那贝壳别墅既然属于富得流油的恩斯博格家族,想来里面的财货可不少呢。再说,兄弟们也好久没有开荤了,要是遇到个把漂亮的女仆、厨娘什么的,嘿嘿…”
“是啊,老大,哈哈…”仿佛是共鸣一般,跟在后面的另外三人也随即低声银笑起来。
“都给我小声些。”回头瞪了眼疤脸男,佐伦左缓下些脚步,略想了想,吩咐道:“办完了事,搜一搜金银珠宝还是可以的,不过谁都不许碰女人。一群没用的货,等作完这一票,酒吧里的那些贱比随你们玩都没问题。”
“是,老大英明。”四人随即又是一阵兴奋的低呼,仿佛已然置身于金币与美色的夹缝之中。
其实,说心里话,当几日前老仆哈理斯带着福克斯.罗言塔的一封亲笔信以及一张两千金币的无记名商票找到自己时,佐伦左是不愿意接下这笔烫手的生意的。原因无他,福克斯要买的人头乃是属于恩斯博格家族的大少爷的,而在肯特郡内与恩斯博格为敌,这几乎便是一条必死无疑的不归路。
可是,当佐伦左早年在莱茵大市场当巡查队长时,就曾受过福克斯的一些照顾;后来因为收受贿赂被抓,也是福克斯为其求的情,才艰难拣回了一条命;最后,佐伦左带着一批兄弟在莱茵堡附近盘下了一处农宅,开起了地下赌场兼一些**生意,也是一直由福克斯罩着,才没有被罗言塔的家族管事给黑掉。所以,尽管知道谋杀恩斯博格爵士的风险极高,但佐伦左最后还是咬牙接了。只是要求在动手之前,必须拿到全部的赏金。至于后路,佐伦左也已想好了,有了福克斯.罗言塔的五千金币赏格,再加上贝壳别墅内可能的战利品,足够其带着手下逃窜到其他郡中另谋生路了。
凌晨时分,佐伦左和他的四个手下终于来到了贝壳别墅前。
黑色的夜里,别墅大多数房间的灯火都是暗的。唯有二楼的个别窗户中,还向外透着几点灯火。
“都记清楚了吗?那个恩斯博格少爷是个法师学徒,听说有些真本事。所以咱们一冲进去,就必须立即找到并干掉他。决不能让他有时间来施展魔法。”望了眼已近在咫尺的别墅大门,佐伦左最后关照道。
“是,老大。”疤脸男紧了紧手里的短剑,狞笑着。
他跟着佐伦左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买凶杀人的买卖了,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大贵族罢了。疤脸男甚至相信,只要听到自己这些人冲入别墅的喊杀声,那个可怜的贵族小少爷就会立即吓得腿软手颤,别说施展魔法了,恐怕连站都站不直了。
“冲!”见手下已全部准备妥当,佐伦左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柄铁剑,大吼一声,带头向着贝壳别墅冲了过去。
“咚!咚!咚!”
睡梦中,别墅的管家只听到大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可怕的巨响。管家迅速从床上跳起身,端着一只烛台匆匆向着别墅门口赶去。
“啪!”
当管家刚刚走下楼梯,还没有来到别墅的前厅时,只见贝壳别墅那精巧的白色大门竟在某种可怕力道的摧残下直接破裂了开来。瞬时,各种形状的碎片四溅到空中,扬起的灰尘随即将整个别墅前厅充满。
“管家!管家!”同时急忙赶来的其他众仆人在目睹如此情景时,也是吓得目瞪口呆,只是不知所措地望着管家。
而在就这时,五个手持刀剑的蒙面人如寒风般迅疾冲入进别墅。朦胧的光亮里,管家只觉得这五人的眼神是那么冰、那么冷,仿佛带着血。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恩斯博格家族的领地!”尽管心中惊慌,但是管家作为恩斯博格家族的代表,必须有所担当,于是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向着五人喝问道。
“不要废话,全部杀了,立即找到目标。”佐伦左望了眼面前还穿着睡衣的别墅仆从,狞色一笑,便第一个杀了上去。
“杀!”疤脸男等四人当即也跟随着佐伦左,将手中的刀剑挥向了明显毫无准备的众人。
“啊!”
“快逃啊!”
“救命!”
面对毫不留情的杀戮,仆人们哭叫着四散奔逃着。只是,习于家务打扫的贵族奴仆又怎么能逃得过惯于斗殴拼杀的半职业盗贼的追杀呢。不过一会儿功夫,除了管家以外的其他人便都被杀死在血泊中。
“说,摩里亚蒂在哪?”佐伦左将长剑顶在管家的心口,冷冷问道。
“在…在…”管家觑了眼周遭同事们的惨状,仿佛突然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猛然高喊道:“少爷,快逃…啊…”
管家的喊声只来得及呼出一半,冰冷的铁剑就一下刺入到其滚烫的心脏里,接着长剑一拧,整个心房便被绞成了一堆肉酱。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疤脸男带着一身血色快步来到佐伦左的身旁。
“一楼都搜过了?”佐伦左从管家的胸腔内拔出铁剑,看了眼手下,冷声问道。
“是,都看过了,一个没留。”疤脸男重重点点头,这种时刻可容不得丝毫的玩笑。
“好,咱们上二楼。那位大少爷可还在等着咱们呢。”
说完,佐伦左便带着四个手下直直冲上大理石的浮雕楼梯,一左一右从两边奔向了别墅二楼。
二层楼上,一共只有四间房间,分别是主卧、客卧、书房和一间小会客厅。
此时,主卧、客卧、小会客厅这三间房间的门都是打开的;唯有书房的木门紧闭,而从房门底下的缝隙中还可看见有些许的亮光透出。
“去,看看那三间房间。”经验老道的佐伦左死死盯着书房门,却作了个手势,让一个手下分别去查看另外三间房间。
很快,那个手下查看了一遍,回到佐伦左身旁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发现。
“呵呵,看来位恩斯博格少爷也不如传说中那么聪明啊。”撇除了一切隐患,佐伦左终于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同时对着书房门一指。
立即,疤脸男大吼着向着木门一脚踏去。
“轰!”
就当书房的房门被疤脸男一脚轻易揣开时,忽然一团巨大的火球一下在五人的面前爆裂开来。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烈焰,当包括佐伦左在内的所有闯入者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前,这团带着恐怖高温的橘色火焰已经将疤脸男还有靠近其身边的另一个手下给吞噬掉了。
“啊!”
“救命啊!”
刚才还威风凛凛、杀意凛凛的二人,转眼间却被烈焰所包裹,一边悲惨地嚎叫着,一边在地面上痛苦翻滚。可是,无论疤脸男怎样压滚身上的火焰,却始终无法使之熄灭甚至变小一点。
不到半分钟,在佐伦左等人的惊恐目光中,疤脸男和另一个同伴便化作了两堆黑色的焦炭,再认不清本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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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连续两天一分未动,这是什么样地情况呀?!
第三十五章 一箭,又一箭,离去
在现今的埃拉西亚,法师的数量和等级早已不能与“寒冰末日”前的水准相提并论。不要说是普通的王国平民了,就算是小一些的爵士、勋爵这类的地方贵族,恐怕究其一生都难得见到一次法师的身影,更不要说是看到真正的魔法了。
所以,当巨大的火球在身前爆炸、并且将包括疤脸男在内的两个手下无情吞噬、烧成灰炭时,佐伦左的身心不由自主地被恐惧所充满。
亡命的盗贼可以无惧于刀头舔血、生死拼杀,但是面对着具有超自然力量的神奇魔法,大部分人的心中还是会本能地升起胆怯与惊恐。
只是他们并不清楚,那团将两个盗贼一口吞噬的橘色火焰其实是产生于一件并不算合格的魔法道具,而且这件道具竟然便是摩里亚蒂利用那些从布拉卡达收购来的、已经基本报废的装备拆卸后,根据《初级炼金指导》中的指导试验性拼装起来的游戏之作。但就是如此一件只能发挥一次性作用的小火球发射装置,还是轻易地把两条生命打入了地狱。
不过,只是眨眼间,佐伦左就强迫自己回复了过来。既然已经踏进了贝壳别墅的大门、杀死了恩斯博格家族的奴仆,那么对于上了赌桌的赌徒而言便再没有退路可言。
“冲…杀进去…不要给那个人第二次施法的时间!”瞬时,佐伦左的脑海中闪过福克斯信中的某段话,立即警醒过来,大吼着举剑劈开残存的火流,冲入了书房。
这时,另两个手下也一下被佐伦左的喊声所惊醒。虽然心有余悸,但也只得壮着胆子、跨过已化作焦炭的的同伴的尸体,跟着首领冲进房去。
摩里亚蒂站在书房的最里端,夜风自身后的窗口吹入,将桌上的烛火摆弄得一明一暗。
看着满脸狰狞、眼中却透着深深戒惧的佐伦左以及两个同伙穿过稀薄的火幕、冲进书房,摩里亚蒂冷冷一笑。
恰巧此时,低沉的持咒声也在书房中告一段落。
只见摩里亚蒂轻轻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对准了为首的佐伦左。同一时刻,一团银色的光芒已然在其指尖上凝聚。
“去。”
不待对面的三人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摩里亚蒂低喝一声,一道银色的魔法箭便应声从其指尖飞出,眨眼间击中了佐伦左的胸口。
“啊!”
佐伦左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直接被银箭击穿肺部,吐血昏死了过去。
“老大!”
后面的二人见到佐伦左被一道银光击中、倒在血泊之中,立时大恐,慌忙上前扶住。只是,无论此二人如何呼唤,佐伦左都毫无反应。只是不断有血沫从其胸部的伤口处“呼呼”冒出,仿佛喷泉一般。
“逃!”
眼见佐伦左生死不明,而对面的摩里亚蒂似乎又要有所动作,二人对视一眼,接着忽然一起大叫一声,转身便向着书房外逃窜而去。
看着慌张逃走的二人,摩里亚蒂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
说实话,如果剩下的那二人不被恐惧所左右,而是奋勇继续杀将过来,摩里亚蒂便只有从身后的窗户爬出,上到屋顶上与敌人作殊死周旋。不过,那二人到底不是职业杀手或军人,当见到首领晕死、同伴毙命,士气瞬间也就崩溃了。
看了眼倒在书房门口、气息渐渐微弱的佐伦左,以及门外的那两具还留有些许余烬的尸体,摩里亚蒂叹了口气。接着,拉开一旁的壁橱,摩里亚蒂从中抽出一柄精钢短剑,然后快步走到昏迷的佐伦左身旁,一剑刺入其脖子。立时,佐伦左痛苦地扭动几下,气绝而亡。然后,摩里亚蒂又几步来到书房另一边的窗户旁向外望去,那边正对着下山的方向。
明亮的月光下,果然有两个身影正在一前一后地顺着曲折的山路向下疯跑着。
摩里亚蒂放下手中钢剑,目光锁定后方的那个身影,再次开始施法。
“嗖!”
很快,又一支魔法之箭穿透了重重夜色,准确地命中了目标的背部。一声凄厉的惨呼声随即打破了夜的宁静,殿后的那个身影“啪”地摔倒在山路上,直接死去。
“还剩下一个…可惜了…”望了眼即将加速窜入山林阴影的最后一人,摩里亚蒂摇摇头。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清脆的弓弦响动,一支凌厉如蝰蝮之牙的锥弩箭竟“唰”地自黑暗中呼啸而出。带着地狱的嚎叫、带着死亡的音符,精准无比地从最后一个逃亡者的颈后射入,然后携着巨大的惯性力,将尸体死死钉在了山路的尽头。
“那是…”摩里亚蒂瞳孔微微一缩,脑中掠过一个名字。
“看起来,你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贵族蠢少爷。”这时,一个黑影自贝壳别墅侧后方的黑暗中走出,悠悠然走到二楼窗下,抬起头,淡漠地看着上方的摩里亚蒂,手中则紧握着一柄军制长弩的弩机。
“好久不见,怀特。”摩里亚蒂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忽然笑了起来:“要进来喝一杯吗?”
“好啊,但愿这里的酒不像温莎堡的那样淡得像水。”迎着摩里亚蒂的目光,怀特不冷不热地点点头,收起弩弓,踏入了已为鲜血浸透的贝壳别墅。
几天后,当“摩里亚蒂.恩斯博格爵士在贝壳别墅遇袭、生死不明”的消息在郡中传开,包括索尔克子爵、罗瑟勋爵、赫琳勋爵,甚至麦理伦子爵在内的肯特郡贵族高层无不勃然大怒。当然,其中最为愤怒的莫过于恩斯博格男爵了。
不过,具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此次摩里亚蒂遇袭事件与前次盗贼入侵事件的性质完全不同,似乎是肯特郡内部人士所为。而且,在现场发现的五具贼寇尸体上,还发现了某些关键性的证据。
而就在昨天,索尔克子爵联合麦理伦子爵,特别在温莎堡召开了一次闭门会议。与会者,除了恩斯博格男爵、罗瑟勋爵、赫琳勋爵几位之外,还有十分耐人寻味的罗言塔勋爵。而会后,根据温莎堡内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管事的描述,罗言塔勋爵走出会议室时的脸色是灰白灰白的,几乎与死人无异。更巧合的是,就在罗言塔勋爵匆匆赶回莱茵堡的当晚,便传出了福克斯.罗言塔因病暴毙的“噩耗”。同时,一直服侍福克斯的老仆哈理斯也因为感染同一恶疾,在福克斯死去后不久也跟着亡故。
摩里亚蒂遇袭、福克斯病故,肯特郡的两位“年度悲情人物”相继出事,无疑为整个事件增添了一笔浓重的异色,也为那些阴谋论者提供了无数可供分析的资料和证据。
但不论怎样,从台面上而言,肯特郡的贵族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团结”和“友爱”。而在两位子爵的倡议下,所有的家族更是联合起来发表了一份谴责盗贼卑劣行为的声明,并矢志对于郡内的暴力活动作出坚定不移的打击。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与摩里亚蒂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虽然比原计划略微提前了些,但总体而言摩里亚蒂还是顺利地开始了自己的魔法求学之旅。
没有再借助家族的力量,在某天清晨,摩里亚蒂以一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了亚特镇上的临时寓所,随着一只名为“多罗”的商队,踏上了南行之旅。随行的,还有已经成为摩里亚蒂“追随者”的怀特。
肯特郡与布拉卡达,两地之间相聚数千里,以正常商队的行进速度作一个单程都需要一至两个月的时间。中途,还要经过福特要塞,并穿越危险的飓风荒原,才能最终到达。所以,孤身的旅者大都会选择加入一家商队一起上路。虽然,为此旅者需要付出一定的钱款作为“搭便车”的费用,但是与途中的种种危险相比,终究还是值得的。
而摩里亚蒂选择的多罗商队则是隶属于本部位于王国北方的一家中型商会“多罗.安吉拉”的商队。
与恩斯博格家族的几只商队不同,多罗商队属于完全中立商队,与肯特郡境内的诸贵族都没有主仆依附关系,且历来行事低调,信誉优良,所以摩里亚蒂才会最终选择这家商队作为自己的“长途客车”。
当然,进入商队时摩里亚蒂是隐瞒了身份的。不过,有恩斯博格家族雨果大管家的一份字条作保,加上摩里亚蒂愿意支付两百金币作为自己与同伴的费用,多罗商队的管事富兰克林还是相当高兴地接纳下了这两位临时的旅客,并将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分配给了摩里亚蒂。
褪下了华丽的贵族服饰,摩里亚蒂内衬一袭软甲,外面则罩着一件黑色的旧袍,看起来与普通的少年冒险者没有什么两样。反倒是怀特,虽然也穿着普通衣袍,但是长年的军队生涯却早已在这个年青人的身上打上了清晰的烙印。好在,商队内有时也会雇佣退伍的王国军人作为保镖,所以怀特的存在并不显得那么显眼。
离开亚特镇的第一夜,商队露宿在一座小农庄的外围。因为商队的人马众多,所以想要进入农庄过夜也没有足够的地方让所有人留宿。所以,商队按照惯例在村外篝火宿营。
在与富兰克林管事简单商议后,摩里亚蒂拿出了三个金币,从村中买回了一头成年的家猪,作为今晚商队的加餐。而这一有心的举动,也立即得到了全商队上下百余人的全体热烈欢呼和赞美。尽管并非所有人都能有资格吃上一口香甜的猪肉,但至少一碗香喷喷的肉汤总是可以保证的。而这,对于辛苦了一天的商队底层队员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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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学术话题,金字塔,追随者
不一会儿,一头体重超过三百磅的大猪就被洗剥干净,然后被切成了大小不一的肉块和骨头,分别扔进了营地中央那两口已盛满热水的巨大铁锅内。同时被放进锅中的,还有一大筐的去皮马铃薯和一些诸如野芹、香菜、蕨根等随手采摘来的调味蔬菜。
“衷心感谢您的慷慨,摩蒂先生。看看,小伙子们是多么高兴啊。”不一会儿,沸腾的大锅中就有一阵接着一阵的香气四散着飘起,富兰克林管事与摩里亚蒂站在一处,笑望着商队其他人期待异常的表情。
“这没有什么。”摩里亚蒂笑了笑,道:“看起来晚餐就快好了,我觉得富兰克林先生您还是亲自前去主持分配才后,否则…”
“是啊,我得立即去看着。否则,这些比鬣狗还能吃的家伙只怕会把铁锅也敲碎了吞下去。”管事也笑了起来,向摩里亚蒂略一致意,便朝着篝火处大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喝骂着,让某某人离肉远些。
“用一头猪,就收买了一个商队的人心。嘿,这就是贵族式的伎俩?”怀特站在稍远的地方,冷眼看着摩里亚蒂,低沉道。
“其实,贵族教育的本质便是人际关系学。从这一点而言,怀特,你的眼光很准,不愧是五级神弩手。”摩里亚蒂似乎并不介意对方不冷不热的语调,走到其身旁,平静道。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怀特与摩里亚蒂的关系一直颇为微妙。
那晚,怀特突然出现在贝壳别墅外并一箭射杀了最后一个侵入者后,便留在了摩里亚蒂的身边,并声称将与之一同前往布拉卡达。对此,摩里亚蒂几次询问其缘由,也都不得回答。而且,看得出怀特对于摩里亚蒂的态度并不是那么友善,偶尔几次答话也都是带着浓烈的挑衅意味。对此,摩里亚蒂只得暂时静观其便。
总算,两天后玛蒂尔的一封来信说明了一切,也让摩里亚蒂放下了心来。
“那么,你为百夫长大人建了墓碑,也是想收买我的心?”怀特等到摩里亚蒂走到自己身前,突然抬头狠狠向其双眸看去,仿佛是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他的心底。
显然,这个问题早已在怀特的心中回响过无数遍。
“呵呵,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活着走出温莎堡。”摩里亚蒂沉静地回望着怀特有如鹰隼的双目,忽然,淡淡一笑,却瞬间让怀特的诛心之问变成了一个无厘的笑话。
“是啊,我也没想到。”似乎是被摩里亚蒂的笑容弄得有些下不来台,怀特虎头蛇尾般地收回了目光,但也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一位勇士应该有一座配得上他的坟墓。这就是我的理由。”见对方退却,摩里亚蒂也没有趁胜追击的意图,而是转过身,望着远处已准备开始分餐的众人,严肃道。
“可是,那位勇士却立志于要杀光贵族的?”怀特也收起了找茬的态度,神情端正地反问道。
“杀光贵族?这是一个宏伟的理想,却根本无法实现。”摩里亚蒂淡淡一笑,竟然开始以一种完全学术性的态度向对方道。
“理由呢?”怀特有些吃不准摩里亚蒂的想法。
一个贵族子弟,竟然与一个前盗贼面对面讨论起“灭绝贵族”这一构想的可执行性。一时间,怀特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摩里亚蒂疯了。
“这是社会架构所决定的。”摩里亚蒂缓缓地在草地上坐下,同时摆摆手也请对方坐到自己身旁的草地上。
“继续说。”怀特略微迟疑了一下,终究坐了下来。
“简单而言,目前的王国政治体系由王室、地方贵族、精英阶层、以及平民佃农组成。就仿佛是一个层层垒高的台子,一个阶层支撑着另一个阶层,最终达成了总体的稳固和平衡。”摩里亚蒂捡起一根枯枝,在怀特面前简单勾画出一个四层结构的金字塔。
“是啊,平民和佃农负担着整个王国的劳役,却依旧受到所谓贵族和精英的欺凌。”怀特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摩里亚蒂。
仅仅一个简单之极的图形就把整个埃拉西亚王国都囊括其中,这是以前怀特从未见到过的,即便是他所崇拜和追随的百夫长也无法讲出如此精炼和有智慧的话语。不过,神弩手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反过来继续用劳伦斯的观点攻击着摩里亚蒂。
“是的,在王国的食物链中,平民与佃农的确处于最底层。而且,时常还会受到来自上层的压迫和不公待遇,这一点不容否认。”摩里亚蒂点点头,坦诚道。
“所以,百夫长的话并有错,贵族就是损毁庄稼的杂草,应该被统统割除掉。”华特也拾起一根枝条,用力的在代表王室和贵族的那个大三角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但遗憾的是,尽管平民和佃农一生都要遭受贵族的盘剥,但是他们却又离不开贵族。”摩里亚蒂看了眼怀特,轻轻摇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离不开?没有了贵族,我们照样种田,还能种得更好,收获得更多。”似乎是被摩里亚蒂的话语给激怒了,怀特一下站起身,向摩里亚蒂怒斥道。
“如果埃拉西亚是一个封闭的小农庄,怀特,我同意的观点。但可惜的是,这是一个充满了危机的世界。”摩里亚蒂也随之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夜空,沉声道:“而仅仅依靠平民和佃农自身,是抵御不了那些来自王国外部的可怕威胁的。比如,你最熟悉的,德珈亡灵。”
“这…”当听到“德珈亡灵”四个字,那些本已有所遗忘、但实际从未远离的画面瞬时闪过怀特的脑海,一时间,怀特有些无从反驳了,只得垂死挣扎道:“可是,如果百夫长能杀光贵族,他也可以领导我们继续与亡灵作战。”
“但到了那时,他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领导众人呢?仅仅是一个平民吗?那么他的部属呢,也永远是平民和佃农?”摩里亚蒂看了眼有些垂头丧气的怀特,问道。
“我…我不知道…”摩里亚蒂的问题让怀特无从回答。
的确,即便如怀特所说,劳伦斯杀光了王国内的所有贵族,那么他本身也就自动成为了新的贵族,否则将无法领导、也无法凝聚起整个王国的力量继续与外界的威胁战斗下去。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环。而今天,摩里亚蒂让怀特第一次明白无误地看清了这点。
“在某些条件没有达成前,颠覆性的社会变更是没有实现的土壤的。”摩里亚蒂最后总结道,随即也不再赘言。
这时,富兰克林管事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煮猪排以及一个散发着葡萄酒香气的陶罐来到摩里亚蒂和怀特的面前。
“欧,摩蒂先生,肉已经好了,来,快趁热尝尝吧,小伙子们的手艺可真不赖啊!还有这,看,是什么?红葡萄酒!虽然谈不上什么名贵好酒,但是配上猪肉一起吃却是最香甜不过的了。”富兰克林一边高声谈笑着,一边把肉和葡萄酒交到了摩里亚蒂的手中。
“好的,谢谢您,管事。”摩里亚蒂诚挚一笑。
“嘿,别客气,该我谢谢您才是。”中年大叔富兰克林爽朗大笑着,鼓起的腮邦上肉止不住地颤动:“你们先吃,我还要过去看着点。那帮小子可时刻不让人省心的。”
“麻烦您了,富兰克林先生。”摩里亚蒂笑着将对方送走,然后把那一大盆香气浓郁的猪肉放到了草地上,并招呼怀特坐下。
“来,喝一口。”摩里亚蒂首先端起酒罐饮下一大口,接着便又递给了怀特。
“你真是一点都不像贵族,一点都不像。”接过罐子,怀特深吸一口气,也是长灌一气,才重重吐出口酒气,看着摩里亚蒂,神色怪异道。
“哦?哪里不像?”摩里亚蒂直接抓起一块肉,蘸了蘸肉汤,含烫送进口中,吃得香甜。
“没有哪个贵族会跟平民用一个酒罐喝酒,更不会直接用手抓肉。”怀特放下酒罐,也抓起一大块肉,狠嚼起来,一边含糊道。
“呵呵,说实话,现在我已经不是贵族了。”摩里亚蒂呵呵笑道。
“你真的舍得放下那么大的家业和男爵爵位?”怀特抬起头,看了眼摩里亚蒂问道。
“家族的利益需要我放弃一切,而我在放弃这一切后也就不再属于这个家族。呵呵,是不是听起来有些拗口。”摩里亚蒂平静叙述道。
“既然你不是贵族了,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试试作朋友。”吃掉了手中的一大块肉后,又喝下一大口葡萄酒,怀特突然道。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摩里亚蒂笑了起来,向怀特伸出右手。
“这…”怀特看了看伸到自己身前的油腻手掌,又看了眼自己的,第一次对摩里亚蒂露出了笑容。
接着,两只手轻轻握在了一起。
“玛蒂尔小姐跟你说了吧?”放下手,怀特重新抓起另一块肉块,同时道。
“什么?”
“我会成为你的追随者。”怀特道。
“你不必在意这个。虽然玛蒂尔以此为条件而恳求索尔克子爵最终施放了你,但却并不代表我可以强迫你作什么。再说,我现在还只是一个法师学徒,并没有资格接纳追随者。”
“那好吧,等你正式成为法师后,我再拿薪水好了。”怀特耸耸肩,满不在意地继续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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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后面的两更要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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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福特要塞,金麦酒,弩
在经过了两周多不算如何辛苦的旅程后,多罗商队终于到达了埃拉西亚南部的边境堡垒-福特要塞。
在此之前,商队依照惯例也是途经了莱茵堡的。不过,早已有所准备的摩里亚蒂和怀特二人并没有引起来自罗言塔家族的任何目光和注意。而且,因为福克斯.罗言塔坏了事,所以最近以来罗言塔家族的内部系统一直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波动和调整,暂时也没有心思对外部的过路商队作出更多的关注。
大约中午时分,多罗商队的长长车阵终于来到了福特要塞前。
福特要塞一座由黑色石岩筑成的高大棱堡,如同一头伏势躬身的巨兽横亘在王国平原和飓风荒原之间。内外两重星状结构的堡墙相互交错、上下契合,牢牢拱卫着城堡的内部核心。一道宽大的护城河在堡下环城而走,护城河底有几处暗泉与湍流的地下河互通,所以丝毫不虞有被断流的危险。护城河上有一道五米来宽的吊桥,由黑色的生铁铸成,牢固异常。在铁桥的前端分别有一根碗口粗的铁链连接至城堡之内的巨大绞盘。如果需要,这吊桥在几分钟内便能被堡内的绞盘拉起,变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铁闸。而在护城河后方、棱堡的正门口,是一座极为厚重堡门。堡门的外层由精炼的黄铜包裹,而门板则是由杉木芯构成。这样建造出来的堡门,既坚固,又富有韧性。足可抵挡大火的焚烧或者冲车的撞击。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想要攻破这样的一座城堡,光光是要跨越护城河就必须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而即便是能靠上城堡,可面对相互交错、足以形成多面交叉火力的星状堡墙;或者是面对外有铁闸、内有铜门的棱堡正门,在一次性不过能投入几百人兵力的棱堡面上,不知要堆上多少尸体才能最终成功地突入内堡。
当然,要建造这样一座巨型棱堡的代价无疑是十分巨大的。其所需的物力、财力、人力,可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据说当年格里芬王室乃是联合了王国南部几省贵族、举半国之力才得以将其最终建造起来。所以,历来福特要塞便是属于王室与地方贵族的共同财产,而其中的驻军将领也通常由中央和地方两个派系分别派驻,以保持某种特定的稳定与平衡。
“怀特,与黎明要塞相比,福特要塞看起来怎样?”坐在一辆装满面粉的货车上,摩里亚蒂望着眼前的巨大城堡,问道。
“福特要塞看起来要更大些,也更…精巧。”没有坐车,而是不急不缓地步行在摩里亚蒂身旁的怀特,想了想答道。
“精巧?那么,你是觉得福特要塞比不上‘黎明’?”摩里亚蒂笑了笑,继续追问道。
“也不是。实际上,从外观来看福特比黎明要更坚固。只是…”说到这,怀特似乎一时没想到怎样继续表述下去。
摩里亚蒂也未作催促,只是继续观赏着明媚日光下黑色棱堡的雄浑之姿。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座城堡似乎缺了点什么,不像是一座需要吃人肉、喝人血的战争堡垒。”过了一会儿,怀特才慢慢补充道。
“哦,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啊,没有铁和血的考验,没有灵魂的垂死吟唱,没有一代又一代人的前赴后继,再雄伟的城堡也不过是贵族小姐的花房。”摩里亚蒂转过头,对着怀特笑道:“根据典籍记载,这座福特要塞自从建立起到今天,还没有碰到过可被记入史册的重大战役。这一点,也不知道是福特要塞的幸运还是不幸”
“难怪,我总觉得她没有‘黎明’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就在摩里亚蒂与怀特一边随意品评着眼前的要塞时,多罗商队也已办理完毕入堡的手续。在塞给城门校尉大约一袋五十银币的惯例买路钱后,商队的车马便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要塞中。当然,在所有货车进入堡门前,要塞的士兵还是要逐一对其进行搜查的,以防止外族奸细或者某些违禁品被带入城堡。不过,多罗商队也算是进出此地的老客户了,所以在富兰克林管事的上下打点下,这种检查也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摩蒂先生,您与您的随从可以在要塞里头随便逛逛,但是在明天中午前需要赶回商队的驻地,届时商队将正式出发、离开埃拉西亚王国。”当商队的车队进驻到商会在要塞内预定的一处大驿站后,富兰克林管事对摩里亚蒂如是道。
“好的,管事先生,我和我的同伴一定会按时赶回商队的,请您放心。”
接着,摩里亚蒂便与怀特一起离开了驿站,向着位于要塞南部的集市行去,那里是商铺、酒馆以及各类民间作坊的聚集地,也是商人们最爱闲逛的地方。
“怀特,你教教我如何用弩吧。”悠闲地走在城堡内并不宽敞的道路上,看着一个又一个或行色匆匆、或满头大汗的行人从自己身旁经过,摩里亚蒂微笑着对怀特道。
“你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你不是要去布拉卡达学习魔法吗?”怀特有些疑惑地看着摩里亚蒂,问道。
“这并不冲突,怀特。”摩里亚蒂摇摇头,道:“你知道,在成为一名正式法师前我的战力并不强大,甚至在与敌人面对面时可说是脆弱。尽管我曾努力学习剑术,但直至目前为止也不过是勉强达到一级战士的水准。所以,我需要在魔法之外,额外掌握一门让我更具生存能力的战斗技艺。”
“可是,在此前你的法术不是很强大嘛,不仅杀了那四个杀手,甚至还把我…”说到这,怀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仿佛魔法之箭造成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一般。
“呵呵,不好意思,怀特。”摩里亚蒂抱歉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走,为了向你道歉,我请你喝一杯。”
说完,摩里亚蒂便拉着怀特走进了街边的一座酒馆。
不知是不是白天的缘故,这间名为“南瓜车”的小酒馆里人并不多,只有一个醉汉模样的老头独自一人拿着一只空酒杯坐在角落里,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醉话。
“来两大杯金麦酒。”径直来到吧台前坐下,摩里亚蒂从袖中摸出一个金币,放在了正在仔细擦拭着锡制大酒杯的老板面前,微微一笑道。
“好的。”老板看了眼金币,随即将之收入袋中,然后转身来到一只老得发黑的大木桶前,打开一只雕着模糊巨龙图案的把手,接着一股股金黄色的酒液便从龙口中喷涌而出,带着细腻、迷人的泡沫,将大锡杯装满。
“你的酒。”待灌满了两大杯酒液后,老板将酒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摩里亚蒂和怀特的面前,然后便又自顾自地转身忙着吧台里的活了。
“试试吧,富兰克林特别推荐的金麦酒,据说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尝到的。”摩里亚蒂端起酒杯,与怀特重重碰了一下。
“哇,好香醇的麦酒啊。哈哈。”怀特尝试着喝了一口,立即被这种一杯便要价五个银币的金麦酒给折服了:“看在这酒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你了,摩里亚蒂。”
大笑着,怀特又是喝下一大口,才万分满足地打上了一个饱嗝。
“之前你说我依靠魔法,一个人杀了四个杀手,其实并不准确。”见酒馆老板离开吧台进到里间去了,摩里亚蒂才又继续起方才的话题。
“那你是?”
“你看看这个。”摩里亚蒂放下酒杯,从怀中取出一团黑色的物品,放在吧台上。
怀特立即注目望去,却发现那似乎是几件已被烧成黑炭的零乱碎片,只能勉强从中辨认出一个切半的五星徽章和一块已经没有了指针、也看不清表面的破烂怀表。
“这些是?”怀特疑惑地看向摩里亚蒂。
“这些是魔法道具。我通过特殊渠道取得的这些失效的魔法物品,然后又经过一些简单的拼接和改造,并重新注入魔力,便形成了一件新的、一次性的爆炸装置。”摩里亚蒂笑着道,笑容中有些许骄傲,又带着些遗憾:“可惜,在杀死了两名杀手后,这个装置就彻底报废了。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类似这种程度的魔法装置并不能给我带来太多帮助。”
“你自己制作了魔法武器?”怀特惊讶地盯着摩里亚蒂,甚至就要高喊起来。
尽管怀特原本只是一个黎明要塞职业军人,并不了解魔法的世界。但是,却也知道魔法武器和魔法盔甲乃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也是最难得的装备。甚至黎明要塞的那些高级军官手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上一把魔法剑的。而怀特一直以来的最大梦想,便是有朝一日得到一柄魔法弩弓。
“呵呵,不是制造,只是最粗浅的改造而已。距离自己独立制作魔法装备,我还差得很远。至少,在成为正式法师前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摩里亚蒂摇摇头,同时把吧台上的“火球爆发装置”残骸给收了回去。
“我听不明白那么多。不过,摩里亚蒂,我答应教你射箭,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这时,怀特早就不关心摩里亚蒂到底在说什么了,而是紧紧盯住对方的眼睛道。
“你说。”摩里亚蒂点点头,坐等对方“开条件”。
“如果你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给我作一把魔法弩出来。这就是我的条件,能接受吗?”怀特一把抓住了摩里亚蒂的手臂,狠狠道,大有你不答应我就翻脸的意思。
“怀特,难道你不知道吗,武装自己的追随者是一个法师应尽的义务?”摩里亚蒂轻轻挣脱开怀特的魔爪,重新端起金麦酒,惬意地喝上一口,然后才淡淡道。
“欧,你真狡猾,摩里亚蒂,即使你不是贵族了,还是那么狡猾,哈哈!”看着摩里亚蒂,怀特突然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第三十八章 臂弩,白云之乡,连环的采购
在痛快喝下一大杯金麦酒,又得到了魔法弩的远期承诺后,怀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相当好。
放下被清空的大锡杯,摩里亚蒂和怀特肩并肩走出了“南瓜车”。
这时,正是午后太阳最浓烈的时候,不过高耸的要塞塔和连绵的女墙却将一片片巨大的阴影透射在城堡内部的街道上,所以行人并不会感到特别燥热,甚至因为深秋的缘故反而还会觉得有些阴冷。
“你想要学习弩弓,那么我建议最好是专精于臂弩。毕竟,你是一个法师,长弓或者大弩似乎并不适合。”走在摩里亚蒂的身旁,怀特开始介绍道。
“臂弩?”
“是的,臂弩,一种刺客和盗贼常用的弩机。与我的军制长弩不同,臂弩的体形通常不大,巧妙折叠后可以安置在手臂衣袖内而不被发现。如果使用精钢箭头,二十米内足以射透普通硬皮甲。如果准星好的话,甚至击穿鳞甲也是有可能的。”怀特似乎对于弓箭一道十分精通,当即为摩里亚蒂详细解说道。
“那么臂弩的缺点呢?”摩里亚蒂点点头,接着又问道。
“射程较近,对于五十米以外的目标便失去了攻击力;而且,臂弩装弹也比较麻烦。所以,最好能够装备那种有连发机制的弩机,不过说实话,这种精品实在不好找。”怀特继续道。
“恩,隐蔽、近身防御、不错的杀伤力,听起来正是我所需要的。”摩里亚蒂想了想,转头对怀特道:“至于你说的缺点,我想我不需要五十米以外的射程,那是你的狩猎区。至于一柄好臂弩,我想闪光的金币会为我们找到的。”
“你说的不错,摩里亚蒂。”怀特笑了笑,似乎十分赞同摩里亚蒂的想法。
又转过几个街角,摩里亚蒂和怀特来到了要塞中最热闹的“火炬集市”。
下午三点左右,正是集市中最繁忙、也最热闹的时候。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早就被摊贩以及人流所塞满。而道路两旁的商铺中,更是有川流不息的人群进了又出。甚至,摩里亚蒂还在人潮中发现了野蛮人、比蒙、地精等其他种族的身影。不过看起来,这些外族商客都是正经买卖人的模样,与他们交易的人类也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甚至熟悉亲热的表情。
“他吗的,一座军事要塞竟然让‘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进出出,难道指挥官的脑袋被驴踢了吗?”见到眼前突然出现如此多的“非人类”,其中甚至包括了与王国时有边境摩擦的克鲁洛德兽人,怀特一下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一个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堡垒,难免会向一座大集市进行转变。”摩里亚蒂也不太认可王国的军事重镇里轻易容许如此多的异族出入,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摩里亚蒂也只能低低叹了口气。
“走吧,进去看看。”拍拍了怀特的肩膀,摩里亚蒂当先进入市场,怀特又低低骂了一句,也随即跟上。
“来,看看哪,产自冰原牧场的奶酪,甜得跟蜂蜜一样。”一个身材矮小、浑身墨绿色皮肤的地精商人高声叫卖着。
“水晶石,雷克撒洞穴的红水晶,黄金巨兽用它磨过爪子。”来自克鲁洛德的大耳野蛮人用拙劣的话语推销着品质同样拙劣的下等水晶石。
“尝尝看我的葵花油吧,真正奥格郡的货色。清香透亮,只要一滴就能让饭菜美味可口。”人族商人的商品主要是以食用油、面粉等食品为主,很是热销。
沿着火炬市场的主干道,摩里亚蒂和怀特边走边观看着,在大致转完了一圈后,才齐齐一个转弯,向着位于市场南角的一间名为“白云之乡”的二层商铺走去。出来之前摩里亚蒂已经向富兰克林大致了解过,这家店铺可说是福特要塞中最有信誉的商家了。
“欢迎您,尊贵的客人。”才来到店铺门口,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店员已经迎了出来。这个店员穿着一身干净的布袍,袍子的胸口处还绣着一朵洁白的云朵图案。
“呵呵,你好。”摩里亚蒂在店员热情的招呼中走进店铺。
“我是‘白云之乡’的汤姆森,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两位服务的吗?”来到大堂,店员首先为摩里亚蒂和怀特各送上了一杯冷热适中的大麦茶,才开口询问道。
“谢谢。”喝下一小口茶水,摩里亚蒂向汤姆森微微一笑,道:“我需要采购一批高品质的红茶和一些今年新收获的薄荷叶。不知贵店是否有货?”
“红茶和薄荷叶…当然,白云之乡是福特要塞最大的商铺之一,一定可以满足您的需求。”只是微微一愣,汤姆森立即笑着连连点头。
看得出,摩里亚蒂提出的“购货单”多少有些出乎对方的意料。因为一般来说,王国内部的商人前来福特要塞,要么是打算出国贸易,要么便是计划在当地采购一些来自布拉卡达或者克鲁洛德的舶来品,例如奶酪、牛羊、珍贵的矿石、精巧的手工艺品之类。而很少见到有人族客商在边境口岸购买王国内地商品的。况且像红茶和薄荷叶等,根本就是属于相当小众的贸易品类。
不过,客人的需要就是商家的目标。汤姆森没有任何要深究客人隐私的愿望,只要有生意可做,白云之乡便会竭诚为客户服务。
“尊敬的客人,您需要多少货量呢?红茶的话,我们有最好的洛克顿牧场的五叶红茶;至于薄荷叶,刚巧在几天前也有一批‘芽月’采摘下的新货到店,只是数量不算太多,不知能否满足您的需要。”店员一边说着,一边从另一侧的柜台中分别取出两个小口袋,其中装着的便是红茶与薄荷叶的货样。
“的确是‘洛克顿五叶’,恩,薄荷叶很新鲜。你们的货色我很满意。”摩里亚蒂没有直接接过口袋,而是分别从中挑出些许,拿在手中仔细看过,又递到鼻旁闻了闻,才点头道。
“呵呵,很高兴您能满意。请您放心,我们白云之乡出售的货品质量绝对是有保证的。”店员似乎很为自己的店铺自豪,笑着道。
“那么,价格是多少呢?”摩里亚蒂将手中的样品放回对方的袋中,接着问道。
“洛克顿牧场五叶红茶每磅十个王国金币;至于薄荷叶,想必您也知道,历来的产量都不怎么高,所以定价是每磅二十五个王国金币。”说完,汤姆森又想了想,立即补充道:“如果您的采购量大的话,我还可以给您百分之三的折扣。”
“十个金币…二十五个金币…”摩里亚蒂心算了一下,大概是王国内地售价的一点三倍,不过还是处在一个合理的区间内:“那么,两百磅的‘洛克顿五叶’加四十磅的薄荷叶,一共要价多少?”摩里亚蒂很快问道。
“一共…算您两千八百王国金币可以吗?这已经是本店所能提供的最优惠价格了。”汤姆森很快给出了最终报价,看起来甚至比九七折更便宜了些许。
“可以。”摩里亚蒂也无意多讨价还价,直接确定下了这笔交易,接着摩里亚蒂从怀中一只钱囊递给了店员:“这里面是一百金币的定金。明天早上八点前,将货品送到多罗商队的驻地,届时一并结清余款。可以吗?”
“当然,先生。”汤姆森恭敬地接过摩里亚蒂的金币,一脸兴奋之情。
轻易作成了这笔价值近三千金币的生意,其本人的提成也不在小数了。
“先生,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本店的其他货品也很值得一看的。”小心地将装着一百金币的钱囊点过收好,汤姆森笑容更盛地对摩里亚蒂道。
“其他倒是没什么想看的了。”摩里亚蒂淡淡笑了笑:“不过,倒是有些小东西还想挑挑。”
“您请说。”店员立即上前躬身道。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是即将告别王国远行的旅者。出门在外,难免会碰上些不安全的事,所以就想着买些防身的‘好东西’。你明白吗?”摩里亚蒂看着对方,徐徐道。
“是这样…”汤姆森轻轻点点头,心领神会,压低声音道:“根据福特要素的军方规定,在要素内部是禁止买卖制式军械的。不过,少量的兵器交易还是没有大碍的。不知道您是需要骑士长剑,或者还是其他什么…”
“我想买的是弩弓。”摩里亚蒂似笑不笑地看着对方,道。
“弩弓?”听到这个词,汤姆森不由吃了一惊,急忙对着店铺外看了一眼,接着凑到摩里亚蒂近前小声道:“这可是严禁出售的军械啊。别说是在福特要塞,就算是在王国内地,若有平民胆敢私自制售弩弓,也是要被吊死的!”
“这个我自然清楚。不过,若不是因为弩弓威力强大,我又何必非此不可呢。你可以放心,我所要买的并不是军制的长弩。况且就算真能买到,也不适合我使用。”摩里亚蒂对汤姆森摇摇头。
“那您的意思是?”
“臂弩,而且是那种能够连发的精品臂弩。”摩里亚蒂沉声道。
“这个…”一时间,店员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摩里亚蒂的需求,愣在那里出声不得。
“如果贵店有困难,也没什么。我可以到街对面的‘蓝胡子’去问问。”说着,摩里亚蒂就似乎要转身离去。
“尊贵的客人,请等等。”根本不待摩里亚蒂和怀特迈步,店员一把就拦住了二人。
开玩笑,如果就这样放二人去了对面的店铺,说不定一转眼已经谈妥的红茶和薄荷叶生意就可能被别人抢去。轻易可以拿出几千金币买下红茶类奢侈货的客人,可不会去在乎那区区一、二百金币的定金的。
.....................
四更一万三千余字尽数奉上。
不看功劳看苦劳,支持一下某象吧。
第三十九章 福特夜市,不同,罗兰酒吧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的确会有些让你为难。这样吧,如果你能帮助我达成最终交易的话,那么按照购买臂弩的价格,我将额外支付给你百分之十的个人佣金。怎么样?”见到拦在自己面前的店员竟有些急出了汗,却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摩里亚蒂进而“体恤”道。
“这…好吧!”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汤姆森重重地一点头,上前一步来到摩里亚蒂近前,道:“先生,不知您今晚是否有空,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能够满足您的需要。”
“今晚…是的,我有空。”摩里亚蒂看着店员的眼睛,满意地一笑。
“那么,晚上九点,在罗兰酒吧碰面,可以吗?酒吧就在市场外头不远,应该不难找到。”汤姆森迅速约定了时间与地点。
“九点,罗兰酒吧,没有问题。”摩里亚蒂复述了一遍,见对方没有异议,便笑了笑,打过招呼准备离开“白云之乡”。
“先生,请稍等。”忽然,店员又拦住了二人。
“还有什么事吗?”
“今晚要去的那个‘福特夜市’,相当得‘特别’,所以务必请保密,不要再向第四个人提起。另外,那里面的东西要价一般都比较高,所以…”汤姆森小心地补充着“注意事项”道。
“明白了,我会事先作好准备的。”说完,摩里亚蒂与怀特便一同走出了店铺。
来到外头,已经是接近傍晚了,而火炬集市中的生意却越发热闹红火那。一些午后才进入要塞的商人,也趁着晚市前一个个挤入到市场中,或买或卖地做起了生意。
“你觉得那个汤姆森说的‘地方’可信吗?”缓缓地在人流中穿行着,怀特主动走在了摩里亚蒂的身前,不时为其遮挡迎面拥挤过来的人潮。
“白云之乡是福特要塞中信用最好的店铺之一,所以他们用的店员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摩里亚蒂一边悠闲地看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货品,一边道:“至于今晚的‘福特夜市’,我猜多半是黑市或者类似于地下拍卖场的所在,说不定与要塞官方还会有些隐秘的关联。”
“你是说军团开的黑市?”怀特一下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摩里亚蒂低呼道。
“很不可思议,是吗?”摩里亚蒂平静地指了指前头,示意其继续往前走,同时道:“但是,如果没有军团高层、或者军团某些高层的特许和庇护的话,在要塞中黑市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余地。”
“真是见鬼,这些军人难道就没有责任心和荣誉感吗?”怀特终于忍不住,低低骂出了声。
“世事就是这样。要知道,并非所有的军人都是像你,或者劳伦斯那样的。”摩里亚蒂轻轻摇摇头。
其实,有些话摩里亚蒂还留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对于福特要塞的了解和认识,摩里亚蒂可要比怀特清楚和深刻得多。尽管二人同是初来乍到此地,但是在以往处理家族事务的过程中,摩里亚蒂已经几次或直接或间接地与福特要塞打过交道了。
就拿摩里亚蒂曾经直属管理的布拉卡达商队为例:该商队每次进出要塞,都会向要塞军团中某位将军的副官缴纳为数一千王国金币的“献金”。而作为回报,商队在通关时会享受到比官方规定的底线税率更低廉一半的关税。同时,当商队在贩运某些敏感货物的时候,也不会遭到要塞守军的严查。
又例如,几位同样来自王都斯坦德威尔的高级军官,秘密组织了一个“猎狐俱乐部”,专门从事外族人口贩卖工作。其“货物”主要销往王国内地,专供有特殊嗜好的贵族绅士和贵妇人取乐之用。据说该俱乐部的生意十分之好,订单甚至已经累计超过了一个完整财务年度的“工作量”。
所以,在这样一个变了质的军事要塞里,如果没有开出一两个地下黑市,不定期举办几场见不得光的拍卖会,反而是不正常了。
因此哪怕之前在白云之乡时,汤姆森最后没有站出来做这个“导购”,摩里亚蒂相信自己也能从其它渠道找到“正确的方向”。
“走吧,别想那么多了,先找个地方吃顿像样的晚饭。今天夜里还有的忙了。”见怀特情绪有些不好,摩里亚蒂上前几步,搭在神弩手的肩膀上,笑着道。
“走!”看了摩里亚蒂一眼,怀特低吼一声,也反过来勾住了摩里亚蒂的脖子。
拐了几个弯从另一方向走出火炬集市,摩里亚蒂和怀特很快就看到了罗兰酒吧。倒不是他们主动要去寻找,而是这家酒吧的“招牌”实在是有些太显眼。
不像其它酒馆或者酒吧,多以一块悬挂在屋檐下的木牌作为店标,这家罗兰酒吧却是十分大胆前卫地店门口的两侧搭建起了两个小巧却颜色绚丽的花台,而在花台之上还各自站立着一个着装相当“吝啬”的娇艳女郎。其中,站在左边花台上的是一个满头金发的丰腴人族美女,而右边的花台上却是一个仅仅在要害部位披上了几片窄小豹皮的鲁洛德位狐女。
伴着隐约从罗兰酒吧里飘散而出的迷人歌声,那两位迎宾美人甚至还不断徐徐扭动着各自窄翘的腰臀,让路边的行人无不停步侧目。
“这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画面的怀特愣愣地站在街道中央,目瞪口呆地看着罗兰酒吧的“店招牌”,张大了嘴,活生生一副初哥模样。
“嘿,怀特,你没事吧。”嘴角微微翘了翘,又很快平复下来,摩里亚蒂用手拍了拍同伴的背。
“哦,什么,我没事,当然没事。”仿佛是被地底女妖收走了魂魄又突然释放了回来,怀特猛地惊醒过来,不过却仍有些语无伦次,脸色也分外得红润。
“呵呵,那就好,我们走吧。”摩里亚蒂并没有要看怀特笑话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就当先向罗兰酒吧行去。
身后,怀特也赶紧跟上。
“欧,英俊的男孩,欢迎光临罗兰酒吧。”才来到酒吧的粉红色转门前,站在左侧花台上的金发女郎便妩媚异常地笑了起来,一边作出恭请的动作,一边还向摩里亚蒂眨出个媚眼。
“对啊,快进去吧,保证你们会喜欢上这里。”这时,另一边的异域狐女也柔柔地劝请道。她的王国语说得并不那么标准,带着些荒原口音,但嗓音十分甜美,就仿佛是一根纤细的羽毛,能够轻易地探到每个男人的耳蜗里挠痒痒似的。
“来,进去吧。”分别对着金发女郎与狐女微微一笑,摩里亚蒂伸手推动转门。
而紧跟在其身后的怀特好像有些不敢多看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摩里亚蒂进了转门,完全不像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五级神弩手。
没有理会身后再次传来的银铃似的笑声,摩里亚蒂与怀特从转门的另一侧走出,来到了一处占地颇广大的大厅。
大厅中,最里面一层是一排长约二十米的拱形吧台。与普通酒吧类似,在吧台的前面放置着一些高脚圆凳。只不过,这些圆凳排列得十分稀疏,相互之间的间距也较大,似乎有浪费空间之嫌。
吧台后方,则是服务区,却看不到有任何侍应生或者调酒师等在其中。而再后面,便是一堵巨大的、镶嵌着无数红黑格子的装饰墙。墙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一扇是紧闭的大铁门;另一扇则是窄小的木门,半开着。整体看去,竟有种哥特式的黑暗美感。
在大厅正中央,是一座接近一米高的迷你舞台。而在舞台的四周则错落有序地布置着一张张或大或小的圆桌,充满了余下的空间。
此刻的舞台上,一个身着黑色网格长裙的红发女子正悠悠吟唱着一首不知名称却格外轻柔、动听的小曲。一边唱着,红发女子还不时轻迈起舞步。裙衫飘扬间,甚至可以隐约见到那细密黑色网格内流露出的丝丝春光。
在迷你圆桌周围,近乎有八成的圆桌已经被各色人士占下了。而大部分的酒客,此时都是一脸陶醉的模样,看起来完全被面前的美色和耳边的歌声所牢牢吸引住了。
“我们坐那里吧。”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摩里亚蒂发现靠近舞台的那些桌面早就没有空余的了,便与怀特来到了靠近角落的一处空闲的小圆桌旁坐下。
“现在才是晚饭的时间,这间酒吧的生意就这样的好,真是厉害啊。”怀特习惯性地坐在了视野最好的那个位置,这是神弩手的本能动作。不过,如此一来却也可以更好地“欣赏”罗兰酒吧的奇妙节目了。
“不过这里真的相当特别,不是吗?”摩里亚蒂也是第一次在埃拉西亚见到如此样式的酒吧,不由感到一些久违的亲切之情。
“两位客人,请问需要什么酒呢?我们有最好的赤露珠、最纯的雷特斯、最棒的杜松子。只要你们想喝,我们罗兰就有。”摩里亚蒂和怀特刚刚坐稳,一个化着艳丽夺目、却又隐隐透着某种野性韵味妆容的人族少女款款走到他们的桌前。只见少女“啪”地双手撑在桌面上,娇俏地分别扫了二人一眼,自信满满道。
看着一尺之外少女那充满青春韵动的绿色双眸,摩里亚蒂想了想,认真地反问道:“请问,今天晚餐的主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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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近一周爆发,感觉脱力了,不过看书评区和新书榜的反响只能说是平平。可惜了~
但不管怎么样,约定好的事情还是要努力完成。刚看了新书指数“6000+”,今天会有三更的。不过先让某象稍稍喘口气,休息几个小时。
第四十章 帕格丽斯的歌声,羊排,价格
自信而来又同样自信而去的绿眸少女,最终还是没能在第一个回合里,成功向摩里亚蒂和怀特推销出任何酒水。因为这两位奇怪客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来罗兰酒吧吃晚饭的。
“摩里亚蒂,真的不点酒吗?或者来杯佐餐的麦酒也是不错的。”好像是有些受不了女招待离去时投下的那抹古怪的目光,待少女走远后,怀特低声地建议道。
“呵呵,先用晚餐吧。毕竟,经过两周的旅程,我们许久没有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摩里亚蒂摇摇头,示意怀特不用那么在意那个女招待,接着便专心欣赏起迷你舞台上的表演来。
“好吧,我没有意见。”怀特摊了摊手,也不再坚持。
大厅中央,此时红发歌者的歌声已然越发迷离、飘灵、颓废,就仿佛是仲夏夜幽然划过天际的一丝雀影,穿过浓重的乌云和条条温热的雨线,恍惚间已飞进了你的心中,但当再凝神望去,却又渺然无踪。
“啪…!”
“唱得太好了,帕格丽斯!”
“再唱一首吧,求你了!”
最后,当红发歌者以一个悠远却带着些许俏皮的颤音花腔结束了这段美妙异常的歌唱时,酒吧大厅中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以及掺杂着各式口音和方言的喝彩声。
在向台下客人清丽一笑后,红发熟女帕格丽斯提起黑色网格长裙,缓步从迷你舞台上走下,接着便径直朝着吧台的方向走去。而这时,一个笑容可掬的矮个小丑也从另一侧登上舞台,开始了又一段新表演。
至此,方才还安静异常的罗兰酒吧里一下子开始被各种各样的噪音所充满,而这才比较符合一家正常酒馆的氛围。
“那歌真是好听啊。”一直目送帕格丽斯的窈窕背影消失在吧台后方的窄门后,怀特才重重透出一口气,由衷感叹道。
“的确是非常动人。”摩里亚蒂也赞叹道:“简直就像是灵魂在歌唱。”
“那是当然了。不过不得不说,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运气。要知道,帕格丽斯夫人可是十分难得才登台一次的。你们今天能听到她的歌声,一定是受了幸运女神的眷顾。”这时,绿眸少女端着一只盛满饭菜的大盘子快步来到摩里亚蒂的桌旁,似乎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便不由插嘴道。
“帕格丽斯夫人是罗兰酒吧的王牌歌者吗?”摩里亚蒂并没有在意少女的贸然插话,只是笑了笑,接口问道。
“王牌歌者?嘻嘻,也可以这样说。”绿眸少女好看地一笑,却并不正面回答摩里亚蒂,而是将餐盘上的菜式一一放置到了圆桌上。
“二位,请用吧。”细心地将晚餐分别放在摩里亚蒂和怀特的面前,少女也不多作停留,直接转身离去了。
“呵呵,看来那个小妞生气了,都因为你不点她推荐的酒水。”怀特看着少女轻快远去的苗条背影,对摩里亚蒂撇撇嘴,“抱怨”道。
“放心吧,一会儿她还会来的。”摩里亚蒂胸有成竹地看了同伴一眼,便开始了今天的晚餐。
按照埃拉西亚的历来传统,就餐时采用的分餐制,这点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是如此。所以,在摩里亚蒂和怀特二人的身前桌面上,分别放着一只木质的大圆盘。
盘子中央,一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金黄色烤羊排气势逼人;餐盘四周,一圈奶白色的鲜嫩土豆泥与一长条油脂四溢的香肠拉拉扯扯;而在羊排的上面,一小堆葡萄籽大小的乌黑色、半透明颗粒如小丘般孑然独丽。
“这就是罗兰酒吧最好的晚餐?摩里亚蒂,你刚才是跟小妞要了最好的那种了吧?怎么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份烤羊排加土豆泥香肠嘛。”怀特双手拿着刀叉,看着盘中餐,似乎有些失望。
“也许吧。”摩里亚蒂轻轻前倾,嗅了嗅餐盘中蒸腾而起的香气,却露出了些许意外的表情:“来,试试吧。”
用洁净的银色餐刀缓缓切入黄金羊排中,微焦的表皮随即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微脆响声。而当刀锋徐徐切到羊肉里时,一股清澈的油汁便不由自主地从**中冒涌了出来,将刀口细细包裹。
切下了一块大约两公分见方的羊排,连带着一些黑色小颗粒,一起送入了口中。
“奥赛罗的一岁小公羊,是新鲜而富有弹性的前腿肉;用细腻的炭火烤至五分熟;恩,烤的时候还片入了一些的伯坦森林的松露;最后那些黑色颗粒,啊,来自布拉卡达南方海岸的黑鱼子酱…”摩里亚蒂细细品嚼了大约有一分钟,无声咽下,才抬起头向怀特道。
“你竟然都能吃出来!?”此时,怀特的口中已被羊排和鱼子酱所充满,表情充满了赞叹,也不知是对于摩里亚蒂的舌头,还是对于口中美味。
“只不过是因为这些食材的味道和特点都太过鲜明了。”摩里亚蒂又尝了尝土豆泥和香肠片,不过没有继续发表美食评论。
不过十分钟,怀特面前的餐盘便被彻底清空了。直到后来,怀特甚至用餐刀把残留在盘子上的所有碎屑和油腻都扫进了嘴里。
“嘿嘿,看来今晚厨房的小工又可以少洗几个盘子了。”这时,绿眸少女再次不请自来地忽然出现在摩里亚蒂的身旁。
当见到怀特如此一幅饕餮模样,少女立即显出一种志高气昂的胜利者表情,俏丽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们也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少女重新回过头看向摩里亚蒂时,却惊讶的发现对方却是以一种不急不缓、极为绅士做派的方式在享用着黄金羊排。如果不是身旁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绿眸少女甚至就要怀疑此刻自己是站在贵族的宴会厅里而不是罗兰酒吧之中了。
“你不觉得好吃吗?”少女有些不可思议般地问摩里亚蒂道。
“这里羊排很不错,不论是肉质还是烧烤手艺几乎都可以算是顶尖水准了。松露的调味很出色,一点没有因为过火而产生焦味;鱼子酱也是难得的钻石海岸货,这种与等重黄金同价的高档品历来在埃拉希亚都难觅踪迹,却没想到今天却能在罗兰酒吧碰到。真是相当够水准的一份晚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向贵店的厨师长亲自表示感谢。”摩里亚蒂放下刀叉,用一边的一杯清水漱了漱口,然后对绿眸少女道。
“跟黄金同价?”还不待少女反应过来,对面的怀特一下子惊讶地高声道,恐怕这辈子他还没吃过与黄金等价的食物呢。
“当然了,你以为钻石海岸鱼子酱是什么?难道是路边母鸡下的蛋,随手就能拿上一打?”怀特的惊呼声一下子将绿眸少女惊醒过来。不过,这时少女已经不太敢对着高深莫名的摩里亚蒂再耍脾气了,而是直接把吃鳖的怒意撒在了可怜的怀特身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知为什么,战场上威风凛凛的五级神弩手,在对付异性方面却是连一个末流农兵的水准都谈不上。
“那么,这份羊排价钱到底是多少呢?”因为已经成为了摩里亚蒂的追随者,所以怀特的衣食住行基本由对方全包,所以本无须去特别关心。只是今晚的这顿大餐实在是既好吃又唬人,怀特忍不住问道。
“不贵。”绿眸少女看着怀特,深吸一口气,让人感觉就像是一头埋伏了许久的母狮终于要开始发动攻击一般:“一份罗兰黄金羊排套餐的价格是:五十王国金币!”
“五十金币!”怀特张大了嘴,仿佛受了重重一拳。
“哦,忘了说了,另外每位客人还需额外支付百分之十的服务费。”少女却毫不留情地继续张大“血盆大口”,向怀特露出了一个比恶魔更恶魔的表情,补充道:“所以,感谢二位的热情惠顾,餐费一共是一百一十王国金币,请付款吧。”
绿眸少女竟然当场就开始催讨起饭钱来,以至于让人怀疑其本职到底是酒吧的女招待还是某些专门从事收债的特殊职业者。
“这…”怀特毫不怀疑摩里亚蒂会付不起这笔钱,可是却仍旧一脸挣扎地看着对方,因为神弩手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几口就吃掉了五、六十个金币的残酷现实。
“嗯?两位结帐有困难吗?我可要提醒两位,自从罗兰酒吧开业那天起,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不付账而全头全尾地走出酒吧大门的。我记得上个月吧,一伙从克鲁洛德来的大耳怪在酒吧喝了酒却付不出钱,最后好像是被每人剁下了一只左手买单的。不过,两位也不必太担心,我们酒吧的厨房正在招工,两位如果踊跃应聘又能干活不偷懒的话,做个几年应该就可以还清饭钱了。”
仿佛是雀跃于终于抓住了摩里亚蒂和怀特的小辫子,绿眸少女如一只百灵鸟般一下叽叽喳喳地说了许久。一边说着,一边漂亮的绿眸还不停在二人的身上不停来回扫荡着,似乎是在努力规劝着他们要识时务一般,但眼神中更多的却是恶作剧成功后的欢愉。因为刚才,当摩里亚蒂拒绝点酒后,就是少女想办法“诱骗”对方点了罗兰黄金羊排。而至于羊排的可怕价格,嘿嘿,是直到吃下羊排后才能公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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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四十一章 本票,吧台的挑战,余晖
“一百一十金币吗?”摩里亚蒂平静地反问了一遍,并没有如绿眸少女预期的那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或者低声求饶。
“是的,一百一十金币,一个也不能少。否则,嘿嘿…”少女有些吃不准摩里亚蒂的路数,点点头,同时露出小虎牙装模作样地“威胁”道。
“恩,这张是由卡西历亚斯商会签发的价值两百王国金币的本票,请收下。同时,请为我的同伴再上一份罗兰黄金羊排。至于多下的找零,暂时就寄放在贵店的账上,等我们离开时统一结算吧。”用餐巾抹了抹嘴角,摩里亚蒂从袖中取出一张印有复杂图案并带着百合花徽章和几个不同签名的票据,递到了少女的眼前。
卡西历亚斯商会是埃拉西亚王国最大的商会之一,成立至今已超过了五百年,传说甚至有王室背景参与其中,信誉十分卓越。所以由这家商会签发的本票,在王国境内几乎可等同于金币来用于买卖支付。甚至在布拉卡达等与王国由频繁贸易往来的境外区域,卡西历亚斯本票也能被普遍接受。所以,在离开恩斯博格之前,摩里亚蒂将自己的私人财产、男爵给予的第一年的学习生活费用以及从佐伦左身上缴获的战利品大部兑换成了一张张面值不一的卡西历亚斯本票,以方便携带。
“这个…”少女有些愣住似地接过本票,茫然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那么贵的羊排,我看还是不用…”见摩里亚蒂又为自己要了一份那种贵到死的好吃羊排,怀特立即不好意思起来。
“哼,你们等着,我先找人验验这张纸。”这时,少女也回过了神来,不甘地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接着便转身向吧台方向快步走去。
“摩里亚蒂,真的不用了。”见少女负气离去,怀特又道。
“呵呵,没有关系的,怀特。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胃口有限,说实话我也还想再来一份呢。要知道,这么出色的羊排真的不是轻易就可以尝到的,今天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多享受一番呢?”对怀特笑着摇摇头,摩里亚蒂再次拿起刀叉,继续起自己的晚餐。
见此,怀特也不再“相劝”,甚至反而开始期待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当摩里亚蒂把最后一块羊肉从骨头边缘细细切下、蘸着黑鱼子酱送入口中时,绿眸少女再次端着一只大盘子来到了二人的桌旁。
“来,尊敬的客人,请享用吧。”一边以一种假模假样的殷勤姿态将新一份的罗兰黄金羊排放在了怀特面前,少女一边咬牙切齿似地娇声道。
“哦,好。”看了眼因为恶作剧失败而有些恼羞成怒的可爱女招待,怀特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不过还是赶紧憋着,开始向着第二块羊排出击。
“谢谢你的优质服务。”另一边,摩里亚蒂将餐刀和三尖叉交叉地放在空餐盘上,清洁过嘴唇和手指,然后取出一个金币递给少女:“这是你的小费。”
“谢谢您,先生。”少女看了眼夹在摩里亚蒂食指和中指间的那枚黄澄澄金币,一咬牙,然后狠狠地一把拿过,道了谢。
不过在道谢的同时,绿眸少女似乎还轻声嘟囔着什么“暴发户云云”。
对此,摩里亚蒂也只是一笑置之。
“好了,现在可以推荐一些你们这里的好酒了。”待少女收拾下旧餐具,摩里亚蒂好整以暇地开口道。
看着摩里亚蒂那令人讨厌的“可恶笑容”,女招待感觉自己遭受到了严重的“蔑视和伤害”,于是在那双碧绿可人的眼眸的转动间,少女忽然一改先前的强硬态度,开始以一种撒娇似的口吻向摩里亚蒂推荐起罗兰酒吧的特色酒品来。
“先生,之前我就曾经介绍过,我们罗兰酒吧的美酒是整个福特要塞里最香、最好、最醇的。无论是雷特斯还是葡萄酒,在这里都能找到顶尖货色。”说着,少女轻轻弯下细腰,凑到摩里亚蒂的耳畔,吹气如兰:“不过,以上这些都还算是普通,只要有心在其他地方也能品尝到。可是,却有一种酒,却是在外面找不到的,而只有在罗兰才可能得到。”
“哦?是什么酒如此稀少?”摩里亚蒂十分配合地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同时转过头,二人的嘴唇几乎就要相碰。
“那酒,叫做‘余晖’。”强忍住要扑打色狼的剧烈冲动,绿眸少女微微颤抖着嘴唇,努力蛊惑道。
“余晖…真是个好名字。”看了眼少女淡粉色、带着幽幽香气的双唇,摩里亚蒂决定暂时不再戏弄对方,略往椅背上靠了靠,拉开了些二人间的距离,说道:“那么,就请来两杯吧。”
“可是,在罗兰喝余晖却是有规矩的。”见对方退让,绿眸少女总算暂时放下了心,笑着道。说实话她还真怕摩里亚蒂突然上来亲自己一下,那样的话少女可就要哭了。
“什么规矩呢?”这时,怀特似乎也被吊起了好奇心,咽下口中的羊肉,插嘴问道。
“看到那边的吧台和高脚凳了吗?”少女指了指吧台方向,反问道。
“看到了。”怀特点点头。
这时的罗兰酒吧里已然是座无虚席,可是奇怪的是,吧台前的那五六只高脚圆凳上却只有一个坐了客人,其他的都是空着的,但却不见有其他等位的客人直接坐上去。而在那个唯一坐着客人的吧台后,一个紫发精灵女子正在轻摇着一个银色的酒器,不一会儿,那精灵打开酒器将其中的酒液倒入了一只水晶杯中。瞬间,如七彩虹般的酒体如瀑布般将水晶杯层层充满,在一旁烛光的照耀下泛出了夺目的七彩光影,而一股清新的水果香气更是伴着酒香飘散开来。这时,距离那处吧台最近的几张圆桌也立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只有坐上吧台,才可能喝到‘余晖’。”少女道。
“那里不能随便坐吗?”怀特又追问道。
“在罗兰酒吧,想要坐上吧台喝酒,可不是光有钱就可以的。”这时,绿眸少女终于开始了第二次向摩里亚蒂的“挑战”:“那里的每一个座位和对应的吧台,都属于某位独一无二的美女调酒师。而要想获得坐在吧台前,获得与美女面对面的机会并尝到特别的美酒,就必须完成吧台主人的一个题目。”
“题目?呵呵,真是有趣的设定。那么,看起来这些题目应该很难才是。”摩里亚蒂望着稀稀落落的空白高脚圆凳,赞叹道。
“当然,我不是说了吗,只靠金币可坐不到那里去。”少女进一步刺激道。
“那么,都有哪些题目呢?”对于答题,从来都是摩里亚蒂的兴趣之一,这一点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埃拉西亚都没有变过。
“这个就不一定了。”女招待随意地耸耸肩,不好意思般地道:“不同的吧台主人,拿出的题目自然也不一样。”
“那么,‘余晖’又是属于哪座吧台的呢?”摩里亚蒂直接问道。
“自然是最中间的那个了。”绿眸少女一指位于整排拱形吧台最中央的那个黄金位置。
“她的主人是?”
“帕格丽斯夫人!”少女骄傲异常地高声道。
“那位王牌歌者。”摩里亚蒂点点头。
“同时也是罗兰酒吧的主人。”少女更自豪地补充道。
“那么,要尝试着坐上那个位子,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酒吧主人的题目自然会有相当高的难度,可是却也不可能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去解答的。所以,摩里亚蒂自然而然地问道。
“算你聪明。”绿眸少女也惊讶于摩里亚蒂的敏锐,却坏笑道:“不过这个代价却是你拿手的。想要获得一次品尝余晖的机会,请首先向酒吧支付五百王国金币的费用。当然,这笔钱,无论你最终是否能够坐上吧台,都是不会退还的。”
“五百金币!?”另一边,怀特再次大吃一惊。
“当然,这是再便宜不过的事了。”绿眸少女似乎有些不满于怀特的大惊小怪,一下嘟嘴道。
“的确不算贵。那么,现在就请为我安排一下吧。”说完,摩里亚蒂再次从怀中取出一张价值五百金币的卡西历亚斯本票,交给女招待。
“好的,当然,请稍候。”一把抢过摩里亚蒂的本票,仿佛害怕对方会突然后悔一样,绿眸少女立即如一阵风般转身小跑而去,不过却还一边高声笑着:“终于让我得手了,嘿嘿。”
“嗨,特瑞希,你又骗谁了?”
“哪只可怜的肥羊被你抓着了?”
“说给大伙听听。”
显然,少女的欢快笑声立即引起了酒吧另一边一群熟客的吵闹声,一个个都大呼小叫着,看起来与女招待是十分捻熟的。
“哈哈,有人竟然想挑战‘余晖’!”特瑞希大喊一声,接着便冲入了吧台后的小门不见了踪影。
“有人想喝余晖?”
“又是一个新来的外地佬吧?”
“可怜的五百金币啊,可以换来多少好酒呢。”
听到了这个消息,半个罗兰酒吧都轰动了起来。甚至有不少酒客都站起身来,四处寻找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凯子“不幸”被特瑞希给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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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今天的万字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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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罗兰加尔,红发歌者,笑话
“摩里亚蒂,没关系吗?看样子,你的五百金币要打水漂了。虽然,我知道贵族都是有钱的阔佬,可是这么玩法,实在是…”怀特看着罗兰酒吧里众人的纷纷扰扰,不禁担心道。
在埃拉西亚,普通平民一年的收入可能也就是十个王国金币。而五百金币,几乎是一个人一辈子所能赚取的全部财富了。
“呵呵,怀特,贵族并非都是阔佬。”摩里亚蒂似乎并没有被周围的嘻笑和嘈杂声影响到分毫,依旧是一脸平静道:“其实,你说得也没有错,花五百金币去喝一杯酒或者撑一个面子,实在是有些愚蠢的。”
“那你还?”怀特不解地看着对方。
“怀特,你是否曾听说过一个叫做罗兰加尔的组织?”摩里亚蒂突然改变了话题,问道。
“罗兰加尔?不清楚。”怀特摇摇头。
“那是一个在外没什么名气,但实际能量十分惊人的情报组织。”摩里亚蒂沉声道。
“能量惊人的情报组织?”怀特一惊。
“是的,一张巨大而隐秘的情报网。从商业到军事、从农业到工商业,这个组织精于刺探和贩卖各种消息。而包括各郡贵族、学者、骑士、商会、商队在内,许多人都曾是或者依旧是这个组织的客户。”
“比军团的情报官还厉害?”怀特有些不敢相信。
“军队的情报官只是专注于战争,而罗兰加尔,是‘做生意’。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罗兰加尔的情报能力要更强大、也更细致。”
“那么,这个罗兰加尔跟那五百金币有什么关系呢?”怀特主动拉回了正题。
“因为据我所知,罗兰加尔在福特要塞也有一个分部,而分部的首领‘红发歌者’,便是帕格丽斯。”摩里亚蒂微微一笑。
关于罗兰加尔的这些内幕,自然也是摩里亚蒂在恩斯博格家族时就已获得的。甚至不久之前,摩里亚蒂还曾签署同意了一份由家族内部某个条线管事提交上来的,希望从罗兰加尔购买商业情报的申请。所以,即便汤姆森没有把今晚集合的地点定在罗兰酒吧,他也是要亲自来一次的。因为,在离开埃拉西亚、前往布拉卡达前,摩里亚蒂必须对某些重要事项作出最终确认,而这些确认都是需要依赖于精确无误的情报。
“我说,那位想要品尝‘余晖’的尊贵客人,请到这边来。这边!”这时,绿眸少女特瑞希快步从吧台后面走出,故意站在酒吧中央,对着摩里亚蒂所在的方向大声“吆喝”道。
“走吧,怀特。”在酒吧中几乎所有人的注目礼下,摩里亚蒂从容不迫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我也要去吗?”怀特似乎并不习惯这种众目睽睽的“大场面”,有些纠结道。
“当然了,你可是我的追随者。”说完,摩里亚蒂便当先向着吧台走去。
这时,吧台后方的门再次打开,帕格丽斯夫人从门后徐徐走出。
与之前的黑色网格长裙不同,红发美人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百褶鱼尾裙,上罩一领淡红色丝织披肩。而她那标志性的性感红发,则用一支金丝发冠高高竖起。最特别的是,在帕格丽斯高挺秀美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小巧的白色贝壳质地的圆边眼镜,使得她整个人充满了一种知性的华美气息。
“您好,尊敬的‘红发歌者’帕格丽斯夫人,很荣幸能与您相见。”没有再理睬特瑞希的小动作,摩里亚蒂直接走到长吧台的中央站定,与几乎与自己等高的帕格丽斯面对着面,相隔一张三十公分的橡木台,轻轻一躬身笑道。
身后,怀特紧紧跟随。
“我也很高兴能在罗兰酒吧招待您,前途无量的法师学徒,摩里亚蒂.恩斯博格爵士。”帕格丽斯看了眼绿眸少女,对方立即便无声退却开了些,连带着周围的那些酒客都安静地乖乖坐下,不再继续之前的吵嚷。
“还有您,成功走出了温莎堡的神弩手怀特先生,但愿您也能喜欢这里。”微微侧过身体,帕格丽斯对着稍后些的怀特也打了个招呼。
“恩。”这时的怀特已然进入了某种警戒状态,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打过了招呼。
“那么,恩斯博格爵士,您今晚是想在这里喝一杯‘余晖’吗?”从某个角度来说,作为情报贩子的帕格丽斯与经常需要购买情报的恩斯博格继承人摩里亚蒂并不算陌生,所以在稍稍打过了招呼后,红发女士直接开口问道。
可见,她也是一个相当“直爽”的人。
“是的,贵店的女招待向我隆重推荐了‘余晖’。虽然价格不菲,但我却希望能有机会尝试一下。”摩里亚蒂站着不动,徐徐道:“另外,鉴于我即将出国远行,所以希望在离开前再向‘红发歌者’您购买几条小消息。”
“当然,客户的愿望便是罗兰加尔的愿望。不过,哪一项先来呢?余晖,或者是小消息?”
帕格丽斯的黑色眼睛如一汪深潭,几乎可以把摩里亚蒂整个倒映进去。她虽然并没有笑,或者流露出任何媚惑的表情,却依旧仿佛可以轻松点燃每个男人心中最深的火。只是一个眨眼,或者鼻尖的微微颤动,就不由散发出一股无形而有质的特殊魅力来。
“我想,先尝试一下‘余晖’吧。”摩里亚蒂静静地望着那双黑色眼眸,很专注,却又不是那种深陷不可自拔,就好像真的在看一口美丽的井一般。
“那么,好的。”红发歌者轻轻侧过一下脸颊,似乎是为了让对方更好地欣赏自己如雕塑般优雅的脸部线条一样:“特瑞希应该已经把规矩告诉你了吧?”
“是的,想要品尝余晖,就需要先坐上那张凳子;而在此之前,则首先必须完成您给出的一个题目。”说着,摩里亚蒂的右手轻轻放在了高脚圆凳的皮座表面上。
圆凳的皮座很光滑,没有一丝皱褶或者裂痕,看得出,自从被搬到这座酒吧中起,就少有人能把自己的屁股放到上面去。
“爵士,您准备好了吗?”帕格丽斯抚了抚垂肩的红色发丝,最后问道。
“请吧,夫人。”摩里亚蒂将双手交叉地放在了身前的吧台上,沉静道。
“我的题目是:说一个有趣的笑话给我听。”望着一台之隔的少年,帕格丽斯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久违了的趣味感,进而身体稍稍前倾,对着挑战者道。
“有趣的笑话?”听到如此“简单”的题目,摩里亚蒂轻轻皱起了眉头:“帕格丽斯夫人,能否解释一下,什么样的笑话才算是有趣呢?”
“当然是能让我笑的笑话咯。”红发女士用一种“极为朴素的语言”解释了自己的题目,笑容依旧华丽,但效果却让人抓狂。
“让您笑的笑话。”摩里亚蒂的额头不由划出了几条黑线。
也就是说,无论摩里亚蒂之后说出的笑话好笑或者不好笑,判定其是否过关的决定权都仅在红发女士的一人手中。难怪那个特瑞希如此“积极”地向自己推荐“余晖”,看来能不能喝到口根本就是要看酒吧主人的心情好坏了。
不过,既然已经站在了吧台前面,摩里亚蒂就决没有退却的打算。
“好吧,我明白了。”摩里亚蒂略微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开始了自己的笑话:“这正巧也是一个关于酒吧的故事。”
“我深表期待。”红发美人兴趣盎然。
“某天,一条来自塔塔利亚的龙蝇进到罗兰酒吧吃饭,特瑞希作了它的招待。按照某种惯例,特瑞希小姐向龙蝇推荐了罗兰黄金羊排,龙蝇也吃得十分满意。可是,当到了结帐的时候,问题就来了。龙蝇在出门前显然没有带那么多金币,所以便与特瑞希发生了纠纷。”说到这,摩里亚蒂顿了一顿,侧目对着另一边正在聚神偷听的绿眸少女微微一笑。少女随即还来一记可爱的白眼,显然是对于自己出现在摩里亚蒂的笑话中颇为不满。
“那么后来呢?结帐时起了纠纷可真不好呢。”作为正牌听众,帕格丽斯“相当配合”地追问道,眼中还恰如其分地闪烁着好奇的目光。
“当然了,特瑞希是不会轻易放龙蝇离开的。即便不能像对付赖帐的大耳怪那般剁下一只手来,也起码要掰下龙蝇的一对翅膀才是。”摩里亚蒂继续不急不缓讲着笑话。
而听到这里,红发女士则没好气地轻轻瞪了特瑞希一眼,绿眸少女随即吐了吐舌头,一脸求饶之意。
“龙蝇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仗着自己飞得快,龙蝇几个转身就把特瑞希小姐晃得有些晕头转向,自己也就趁机溜出了酒吧。”摩里亚蒂看着帕格丽斯,接着道。
“客人逃单了,这可如何是好呢?”红发女士“惊慌似”地用修长的手指抚住红唇。
“当特瑞希总算回过神来,却不见了龙蝇的影子,自然十分生气。而这时,忽然发现临近的桌面上一位娜迦正好结束用餐、徐徐站起身。特瑞斯小姐立即大喊一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娜迦的手臂,怒斥道‘你这只苍蝇,别以为把自己撑大了我就认不出了。’”
“噗!”
听到这里,绿眸少女突然一口气没憋住,一下笑出了声来。只是,少女立即反应过来自己便是笑话的主角,当即“恶狠狠”地向着摩里亚蒂挥起了拳头。
而在摩里亚蒂的对面,帕格丽斯的黑眸中已然透出了点点笑意,但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难道,摩里亚蒂的笑话失败了?
不过,显然摩里亚蒂的酒吧故事还在继续。
“被特瑞希莫名逼债的娜迦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一下怒气冲冲地将对方扔出老远,然后转身离开了罗兰酒吧。而特瑞希虽然受了点伤,但高度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促使着她勇敢地重新站起身来,然后一溜烟地跑到后边去找人帮忙。”
“呵呵。”听到这里,想着刚才绿眸少女拿了五百金币的本票后迅速“逃窜”的背影,连全神戒备着的怀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特瑞希小姐带领着众多厨房小工再次杀回前厅时,当然也找不到娜迦了。而就在这时,一头美杜莎正巧从转门处走出进入酒吧,特瑞斯当下一下上前狠狠按住对方的肩膀,嚷道:‘你这只可恶的苍蝇,以为再卷个发就能瞒过去了吗?快点付钱!’”
说到这里,笑话结束,摩里亚蒂无奈似地耸耸肩,表情就仿佛是那只“卷了发”的无辜美杜莎。
“哈哈!”
“哈哈…”
无论是绿眸少女,还是身后的怀特,这时都齐齐大声笑了起来。
而在摩里亚蒂的沉静目光下,红发美人帕格丽斯的嘴角也终于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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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的最后一天,看了看新书榜,分数“7000+”,那么今天会有三更。
某象需要休息,需要一个大懒觉~~~
第四十三章 调酒,摔碎的杯子,离去
直到许多年后,“特瑞希与龙蝇的故事”依旧是罗兰加尔酒吧的保留曲目。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特瑞希的系列故事又不断衍生出许多新的版本和桥段,而绿眸少女也成为了埃拉西亚王国乃至安塔格瑞琪大陆上最富盛名的酒吧招待。
不过,此时此刻,特瑞希本人却是一边止不住地哈哈大笑着,一边羞恼异常地对着摩里亚蒂不停吐舌头作鬼脸。而少女的可爱笑声也立即引起了众多酒客的注意。突然,酒吧内的其他众人惊讶地发现帕格丽斯夫人的脸上竟然也荡漾着如睡莲绽放般动人的笑容,而且那笑容不再是仅仅礼节性的,而真正充满着快乐和欢愉。
“欧,那小子说了什么笑话,竟然把夫人逗乐了!”
“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挑战‘余晖’成功呢。”
“是我喝得太多了,还是今天的雷特斯太凶猛,难道我的眼神花了吗?有谁能够告诉我。”
仿佛是见到了一个奇迹,整个酒吧在一瞬间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接着又一下爆发出足以掀翻屋顶的吵闹声。
“帕格丽斯夫人,我可以坐下来了吗?”摩里亚蒂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向了红发女士微微一躬身,似乎在感谢对方的笑容。
“当然,爵士,你的笑话真的十分有趣,而且很适合罗兰酒吧呢。”帕格丽斯的嘴角仍微翘着,同时还特意看了眼另一边的特瑞希,绿眸少女立即涨红了脸,匆匆逃走了。
“谢谢。”摩里亚蒂点点头,跨出一步,坐到了那只“珍贵”的高脚圆凳上。
“你看,那个人真的坐上去了。”
“是啊,帕格丽斯夫人竟然允许了。
“噢,我要听那个笑话,我等不及了。”
“问问特瑞希吧,刚才她就在旁边。”
见到摩里亚蒂真的成功在帕格丽斯面前坐了下来,酒吧内的“暴风”进一步升级,所有的酒客都在热切议论着到底是什么样的笑话才能打动美丽、高贵的酒吧主人。不过,每一个试图要从特瑞希那里了解真相的人立即都遭到了绿眸少女的坚定拒绝和无情打击,这也使得罗兰酒吧内众人更加疑惑和八卦了。
帕格丽斯夫人看了眼坐下的摩里亚蒂,也没有再说话,便伸手从一旁的酒架上取下两只没有标签的酒瓶,同时将几只空酒杯和一支细巧的银棒放在了吧台上,开始调制“余晖”。
与歌唱时的红发歌者的状态完全不同,在作为一个调酒师时,帕格丽斯的身上完全不见了那种发自灵魂的感性和悲伤,反而是充盈着一种干练、自我、英姿飒爽的独特风采。
这一刻,帕格里斯的红色长发就如同海浪,伴随着其每一个调酒动作不断晃动、起伏,好像火焰,又仿佛旗帜。
没有普通调酒师那般的花俏或者所谓高难度动作,仅仅是将两种不知名称的酒液混合在一起,然后用银棒快速搅拌后,两杯带着落日般深沉金红色的“余晖”便调制完成了。
接着,帕格丽斯将其中的一杯推到了摩里亚蒂的面前,而自己则拿起了另一杯。
“祝未来的大奥术师,一路顺风。”红发女士与摩里亚蒂轻轻一个碰杯,当先饮下。
“愿您的歌声永远那么迷人,愿您的美酒始终如此芬芳。”摩里亚蒂微微一笑,也将酒液送入喉中。
不知是“余晖”的滋味原本就是如此,还是红发女士将某种特殊情感注入到了这金红色的酒浆中,当带着如剑切刀割般辛辣味道的酒液如骑士冲锋涌过喉道最终进入胃囊时,摩里亚蒂感到的并不是预期中的那种爆发开来的灼热和燃烧,反而却是一股淡淡的哀伤和仿佛诀别前那种无可言述的离愁。
摩里亚蒂闭着眼,任由“余晖”在自己的身体中不断蒸腾、盘旋、消散。不知过了多久,摩里亚蒂缓缓睁开双眼,站起身,看向帕格丽斯,同时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向了地面。
“啪。”
在一阵清脆的破裂声中,酒杯化作万千碎片,散落一地,仿佛战死的骑士粉身碎骨、肢体四散零落。
“怎么回事?”
虽然特瑞希因为羞恼从刚才起就一直逃得远远的,可是目光却一直未曾远离中央吧台分毫。当突然见到摩里亚蒂将酒杯摔碎,绿眸少女一下大吃一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直以来都表现地温文尔雅,仿佛永远不会发怒的摩里亚蒂摔杯了呢?
而就当特瑞希和酒吧里的其他人都惊疑万分地望将过来时,红发女士突然露出了一个几乎从没在罗兰酒吧中绽放过的真挚笑容,接着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也将自己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你的酒,很特别。‘余晖’,真的仅仅只是余晖吗?”摩里亚蒂看着几尺外帕格丽斯,眼睛对着眼睛,问道。
“不,当然不。”帕格丽斯同样回视着摩里亚蒂,笑着,仿佛是看着一个老朋友。
“我能尝试另一半吗?”摩里亚蒂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似乎让人摸不着头脑。
“很遗憾,还不是时候。”红发女士缓缓收起了笑容,摇摇头,美丽的脸庞上当真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的确是遗憾,那么棒的酒。但愿有一天,我能有机会喝到。”摩里亚蒂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圆凳。
“我也希望有这么一天。”帕格丽斯点点头,却也已经回复为了原先的那个完美的酒吧主人。
“好吧,喝到了余晖,已经是让人万分雀跃的事了,我不该如此贪婪。”摩里亚蒂又看了眼一旁地上的酒杯碎片,向帕格丽斯抱歉地笑了笑。
“我也有份的。”红发女士淡淡地摆了摆手:“余晖已经过去了。那么接下来,谈谈生意吧。”
“是的,该生意的时间了。”摩里亚蒂点点头。
就这样,当两只酒杯化作一地残骸,摩里亚蒂与帕格丽斯两人却如同一对老友,面对着面,隔着吧台,续上新酒,窃窃私语。
周围的酒客,包括特瑞希在内,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余晖”真的是可以让人疯狂的酒?
时光的流逝在酒吧烛光的一明一暗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所谓的生意其实早该结束了,但摩里亚蒂与帕格丽斯依旧面对着面坐着,对饮着一杯又一杯叫不出名字的酒,偶尔开口说上几句,但更多的却是彼此间默契的沉默。
大约是八点半的时候,汤姆森来到了罗兰酒吧。与其他人一样,这位白云之乡的店员在第一眼看到坐在红发女士对面的摩里亚蒂时,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好了,我该走了,另一个约会的时间到了。”摩里亚蒂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汤姆森,于是向着帕格丽斯笑了笑,饮下了杯中的残酒,接着站起身。
“那么,再见了,摩里亚蒂。”红发女士的脸颊有些微红,黑色的眼眸带着些许迷雾,仿佛蒙尘的黑曜石。
“谢谢你的余晖,我会想念它的。”摩里亚蒂将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丝绒口袋,递到了帕格丽斯面前:“一点临别的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我期待着,请你喝另一杯的那一天。”看了眼小口袋,帕格丽斯真诚地向摩里亚蒂一笑,接着将口袋拿在手中,然后便转身消失在背后的小门里。
“走吧,怀特。站了那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摩里亚蒂目送那团如火的红发消失不见,离开座位,拍了拍怀特的肩膀,便向着门口处的汤姆森走去。
“总算可以干正事了。”怀特笑了笑,示意不用在意自己跟班侍立那么久的事,也跟在摩里亚蒂身后向转门走去。
“嘿,特瑞希,谢谢你的招待,再见了。”走到酒吧中间的时候,摩里亚蒂还没有忘了向着绿眸少女打个招呼告别。不过,得到的回应却是少女的鬼脸和赶鸭子似的有趣手势。
“哈哈。”摩里亚蒂和怀特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这个绿眸少女当真是俏皮有意思得紧。
“汤姆森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现在,我们可以去‘逛逛街’了吗?”摩里亚蒂走到汤姆森的跟前,沉静道,丝毫不像一个已夜饮许久的人。
“我也很高兴,尊贵的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马上就出发。”汤姆森益发恭敬地答道,显然是被之前摩里亚蒂与帕格丽斯对饮的阵势给震慑住了。
“那么,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
说完,摩里亚蒂、怀特和汤姆森三人便鱼贯通过转门,走出了罗兰酒吧,消失在怀特要塞的浓重夜中。
第四十四章 铁棒比尔,到达,黑市的规矩
来到外面,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远处的火炬市场中也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甚至比白日还热闹的样子。不过,似乎终究是考虑到了入夜的关系,街面上也多出了一队队巡逻军士的身影。只是,这些夜巡战士的脸上大多带着轻松的表情,并不像是在执行任务,反而好像在随意地逛着夜景。
“汤姆森,福特要塞的夜晚一直都是这般热闹的吗?”走在汤姆森身后,摩里亚蒂望着周围形形色色的行人和客商,低声问道。
“是的,外堡会一直开放到凌晨三点,然后才执行宵禁。所以,时间还很充裕。”汤姆森以为自己的主顾担心要塞夜禁,立即转过头来解释道。
“原来如此。”摩里亚蒂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一旁,怀特不引人注意地狠狠唾了一口,脸上满是鄙夷。
跟随着汤姆森的脚步,摩里亚蒂和怀特穿过一条条夜生活异常繁华的要塞街道,向着西南方走去。而在经过了最核心的商业地段后,三人踏足的区域也变得逐渐静寂、冷清下来。不但各族的客商不见了,甚至连巡逻队都不见了影子。
“快到了吗?”这时的怀特与摩里亚蒂肩并肩走着,锐利的眼神不断扫视着四周的每一片阴影和每一个死角,好像一只饥饿的夜鸮。
“马上就到了,再往前些便是。”似乎是有些顶不住怀特的“凶猛目光”,汤姆森额头冒着汗,赶紧解释道,深怕一个应对不当便引起了客人的不满和怀疑。
“这片地方好安静啊,似乎有些特别,而且已经相当靠近内堡了。是作什么用的?”摩里亚蒂抬头望着前方不远处内堡高耸的箭塔和布满射箭孔的墙垛,那里一排排全身贯甲的威严战士正在明亮灯火的照耀下不停在内堡的城墙上来回巡查着,金属战靴踩踏在冰冷高墙上发出的齐齐的“咔嚓”声,直传出很远去。
“这里啊,原先是要塞的一处监狱。据说当年王国内战时,还关押过一大批乱军俘虏。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座监狱慢慢地就被废弃了,一直空关着。再后来,要塞里有了‘夜市’,这里也就被重新启用了。”汤姆森压低声音解释道,仿佛是害怕被内堡上方的军士听到似的。
“监狱…难怪了。”摩里亚蒂无声笑了笑,再次沉默下来。
又往前走了大约五分钟,忽然,摩里亚蒂一下站住了身,怀特则一个箭步挡在了摩里亚蒂的身前,左手迅即探入怀中,双目冷冷地望着前方十余米处的一处阴暗墙角。
“噢哟,这不是‘老狗’汤姆森嘛,真是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想起来‘夜市’逛逛?哦,原来还带着客人呢。嘿嘿,我说这回你找的客人可别像上回那样,没钱结帐还想耍横,结果被活活打死了事。否则的话,你的老狗腿可得准备再断一次咯。”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从墙角方向传了出来,接着,在三人的注视下一个身穿一件半旧皮甲、手持一根粗铁棒的黑瘦男子从墙角后一踮一踮地走了出来,满脸鄙色地看着汤姆森。
“呵呵,是比尔啊,今晚是你守门?”汤姆森似乎十分忌惮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脸上陪着笑,赶忙打起招呼,却丝毫不敢回应方才对方的种种不敬和藐视。
“不用那么多废话,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进去之后记得收规矩,否则…”说着,比尔的一双三角眼绕过汤姆森,狠狠地望向摩里亚蒂和怀特,警告意味十足。
“感谢你的忠告。”摩里亚蒂淡淡一笑,随即一抬手,一枚闪着诱人金芒的王国金币便带着一道美妙的弧线向着比尔“唰”地飞来。
“啊,金币!”
比尔看似粗鲁蛮横,动作却分外敏捷,一把接住了金币,接着直接塞进嘴里,用两排黄牙重重一咬。
“哈哈,衷心地欢迎您光顾‘福特夜市’,尊贵的客人。”意外收到了一枚金币的赏赐,比尔的态度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满脸谦卑笑容地向着摩里亚蒂深深一躬。
“今天的客人多吗?夜市里来了什么有趣的好货色吗?”摩里亚蒂示意有些愣住的汤姆森继续带路,同时似闲聊般地与匆匆恭敬上前的比尔说道。
“嘿嘿,客人已经来了不少了,不过大多是些生面孔,一个个也抠门得紧。至于好货色,倒还真是来了一些。”因为有怀特的阻隔,所以比尔无法过分靠近过来,只得在一边努力献媚道。
“哦,是什么?”摩里亚蒂问道。
“前几天,‘要塞上面’刚有一批‘好家伙’出货,数量不少、品目还挺全,赶巧今天刚运进‘夜市’。如果您有兴趣,可以直接去‘黑刀’的‘军火库’看看。另外,‘跛杰克’的手上有几件来路不清的钻石首饰,品相不赖,很能讨女人欢心的那种。还有…”一边不停观察着摩里亚蒂的脸色,比尔一边不断把各种夜市的消息一一道出,似乎希望探查出对方“爱好”,以便对症下药。
但可惜的是,一直到行至“夜市”的入口,摩里亚蒂的脸庞上都始终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而因为某种规矩的限制,比尔已无法继续跟下去了。
“谢谢你的介绍,比尔。那么,过会儿见。”摩里亚蒂看了有些失望的比尔一眼,又摸出一个金币无声地递了过去,在对方感谢前,带着怀特和汤姆森走进了曾经的监狱大门。
“嘿嘿,看着年纪虽然不大,出手却是爽快,汤姆森这条老狗这次真的交上好运了。”看着逐渐远去的三人,比尔用力抹着手中金币上的“人头”,直到把整枚金币都捂热了,才小心收进怀里,然后拿着铁棒重新一踮一踮地往来路回去。
一走进福特夜市的入口,立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扇四米多高的包铜铁骨大拉门。铜门的巨大拉手已经残缺不全,青色的表皮上也多是黑灰色的锈斑,可见是很有些年月了,也一直缺乏必要的养护。不过,当真正走过这两扇已经不会再闭合的陈旧大门时,依旧会感到一股沉重的心悸和难以压抑的惶恐。
走过大铜门,接着便是一条长长的阴暗走道。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夜市的主人并没有为这条主干道重新安装上新的照明装置,而只是按照监狱原有布局,每隔二十米才在斑驳潮湿的砖墙上的铁条筐中插入一支不大不小的火把。所以,在火把不停晃动的暗黄色光亮照射下,整条走道看起来都似乎在不同左右前后晃动着一般,犹如一口走动着的巨大棺材。
好在,走道里已有人在专门等候。当见到汤姆森带着摩里亚蒂和怀特徐徐走来,便立即迎了上去。这一次,汤姆森与那人似乎关系还行,并没有遭到嘲讽和刁难。在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后,那人便让开通道,同时对着里端指了指,让三人自行进去。
“这里就是福特夜市了。因为是由牢房改造的,所以一家一家的铺子分得比较开,看货时一般也不会有人打扰,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走过通道,里面的空间一下子开阔了不少。只见原本的牢房被改造成了一间间独立的商铺,而那些黑市商人便直接在牢房内搭建了货架。甚至,有些实力强大的商家会将连着的几间牢房全部打通,组成一个大通铺。
不同于外头火炬集市夜场的热闹非凡,真正的福特夜市里却是异常的沉寂。虽然,在一间间牢房里看货议价的人并不少,但却都声音低沉,交谈神秘,显然是不想让局外人听见。
“在这里您可以放心交易,决不会有什么不符合规矩的恶劣行为发生。”终于把摩里亚蒂带到了目的地,汤姆森稍稍喘了一口气,接着便小声介绍起黑市的规矩:“不过,在福特夜市里买货,商家都只接受现金,拒绝任何赊欠。同时,一切货品须当面点清,一旦离开便不再负责。当然,您也无须过于担心。能进入福特夜市卖货的商人,信誉都是有所保证的,其中不乏背景深厚者。而且因为在此交易的都是外面市面上难以见到的好东西,因此遇上假货的概率反而要低上不少。”
“恩,你说的不错。做特殊生意的商人会比普通的商家更看中自己声誉和信用。因为除了这些,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一边说着,摩里亚蒂缓缓扫视着四周的“牢房商铺”。
“您说得太好了,就是这个道理。”汤姆森叹服地重重一点头,随即道:“那么,我们就先去黑刀的铺子看看?比尔那条恶棍虽然嘴臭,但消息却一直灵通。我想,您要的货,黑刀那里还说不定真有呢。”
“不。”摩里亚蒂想了想,忽然笑道:“先去瞧瞧跛杰克。”
“啊…是,好的。”汤姆森不禁一愣,不过在摩里亚蒂目光下立刻清醒过来,连忙答应着,将摩里亚蒂和怀特往跛杰克的铺子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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