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意外横生
霍登确实没有给错小费——
一方面是因为他并没有随身携带奇尼,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还有更长远的打算,虽然他现在也是囊中羞涩,但为了自己的回家计划,他还是需要提前完成布局。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需要稍稍理清思路,而后就开始打探消息,他相信刚刚这位混迹街头的小男孩能够打探到更多常人不易察觉到的消息。
用金钱购买消息,简单直接,但花销太大,而且真假难辨;提前布局,通过收买人心来确认消息的真实性,这才能够用最小的投入让利益最大化,此时的一托匹,可能未来就能够发挥出比一基斯还要更加昂贵的价值。
注视着小男孩开心跳跃的背影,霍登的眼神光芒隐藏起来:孩子,记住一个真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紧接着,霍登坐直了身体,将圆桌之上的酒杯端了起来,并没有着急饮用,而是从色泽和味道观察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还未满十八岁,不能在酒吧购买酒精饮料;结果却非常顺利,细细回想之后才记起来,莱雅帝国官方规定,十四岁以上就可以合法饮酒,酒吧的年龄限制也同样如此,除非是特别服务场所。
眼前这杯金缎啤酒,被称为是“岩渊骄傲”,因为色泽堪比金色绸缎般柔软而细腻得名。
岩渊地处莱雅帝国东南部区域,距离海洋并不遥远,盛夏多雨冬天多雪,但飓风或者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却并不多见,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理位置,让这里远离诺斯尼斯大陆的战争与纷争,从而能够专心致志地研究科学与知识。
城市西南侧方向的郊区拥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可以一路延伸到海岸线,将莱雅帝国最恢弘也最壮阔的悬崖景观一览无遗;而得益于附近的气候,那里生长着一片独特的紫棘树,能够生产出独一无二的紫色蜂蜜,而紫棘花也同样能够入药进食,这也成为岩渊为数不多的特产之一。
金缎啤酒就是用紫棘蜂蜜和紫棘花所酿造出来的。明明材料为紫色,却在酿造过程中演变为金色;而且,浓稠顺滑的酒精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却伴随着时间的推进而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堪称独树一帜。
越是高级的金缎啤酒,气息越是清淡,同时色泽就越是浓郁,如此特性也让金缎啤酒赢得了无数讨论,就连莱雅帝国的贵族们也备为追捧,愿意为顶级的金缎啤酒一掷千金,骇人的价格始终居高不下。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高级金缎啤酒就无缘品尝了,但至少,他们可以品尝低级金缎啤酒,“享受着贵族老爷们的待遇”。
此时,霍登手中这杯不到巴掌高的金缎啤酒就要两托匹,总觉得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漱口就要见底了。
淡金色的液体冒着一颗颗珍珠般的气泡,表面之上没有太多泡沫,似乎清澈见底,柔软却明亮的色泽非常漂亮;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甚至因为太过浓烈而令人忍不住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怀疑只是甜甜的水果酒或者花酒,根本就只是一个噱头而已,然后以香精来糊弄消费者,口感根本经不起考验。
尽管霍登表示强烈怀疑,但他还是秉持着“神农尝百草”的心情,轻抿了一口,没有着急着吞咽下去,而是细细地用舌尖品味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入口非常清淡,浅浅的甜味就如同些许糖霜零零散散地洒落下来,隐藏其中的麦香并没有被遮掩掉,反而被映衬得越发醇厚,一种干爽轻盈的木质香气在舌尖味蕾之上一层一层地晕开。
呼啦。
在意识到之前,舌尖轻轻一卷,酒液就这样顺着喉咙滑落下去,那淡淡的甜味清香从鼻腔里氤氲出来,让人忍不住就想要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味,恍惚之间产生一种毛孔全部打开,香气蒸腾而起的错觉。
客观来说,口感还是稍稍有些浅显,尾劲不足之余,香气也不够醇厚,整体来说酒体还是太过轻薄。
但瑕不掩瑜。这仅仅只是两托匹一杯的金缎啤酒而已,实际体验就已经远远超出想象,那么真正最高级的版本呢?
继雪鹿之后,霍登又再次找到了意外惊喜。
“砰!”
“哗啦啦!”
“啪!”
正当霍登正在认真品味金缎啤酒的时候,一阵喧闹声就突然爆发起来,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打斗。
此时才不过正午时分,酒吧就已经开始出现醉酒斗殴事件,这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一眼就可以看到,正在挥拳的两位绅士,其中一位赫然是那名伤疤大汉,而他的对手则是刚刚同桌坐着的一名西装绅士——原本格格不入的画面,现在似乎找到了理由,卷起袖子挥舞拳头反而更加合理。
“小心!”
眼看着这两位绅士扭打在一起,跌跌撞撞地朝着正后方冲了过来。
有些意外的是,那名伤疤大汉好像中看不中用,脚步踉踉跄跄之间,拳头根本没有能够挥舞到对方的脸颊上,屡屡挥空,节节败退。
然后旁边正在观战的其他酒客们就纷纷扬声提醒起来,却不是担心伤及无辜,而是担心精彩被打断。
其间还可以听到挥拳加油助威的声音:看着两位西装笔挺的绅士扭打在一起,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画面。
霍登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单手握住自己的酒杯,一站一靠,整个人就站立到了墙角,蜷缩起来躲避攻击。
紧接着霍登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桌子就被哗啦啦地直接撞翻,木屑横飞之间可以看到餐具和玻璃碎片到处都是,就好像烟花炸裂一般。
砰!
伤疤大汉轰然倒地,地面的碳灰震荡起来,但那名绅士却依旧不愿意罢手,上前抓住了伤疤大汉的衣领,右手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咒骂着,激动的情绪根本安定不下来。
“你就是垃圾!明白吗?一个垃圾!不要再说你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会亲手把你杀死!然后把你丢在白石深渊里面,祈祷着你永远待在黑暗里慢慢腐烂!永远!”
啪!
啪!
视线之中可以清晰看到鲜血飞溅的轨迹,场面一度血腥,然后那位绅士的另外两位朋友终于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地将他拉拽起来,嘴里不断劝阻着;但这位失去理智的绅士却依旧不依不挠地试图用腿踢打伤疤大汉,嘴里的咒骂声音根本停不下来,口沫飞溅地怒吼着:
“我要杀了你!见鬼的家伙!”
场面依旧无比混乱,桌子和椅子倒了满地都是,嗡嗡作响的议论声稍稍平复些许,紧接着一个声音就呼喊起来,“卡桑!卡桑!你怎么了?卡桑!坦姆齐男神!死了,卡桑真的死了。”
017 旁观证人
酒吧场面一片混乱,一名绅士拉扯着那位拳打脚踢依旧拒绝罢休的男士后撤,另外一名绅士则上前试图拉起倒在地上的伤疤大汉,却没有想到,他的表情大惊失色,持续不断用力摇晃着伤疤大汉的身体,因为惊恐而变形的声音连连呼喊起来。
“卡桑!卡桑!你怎么了?卡桑!坦姆齐男神!死了,卡桑真的死了。”
说着说着,一股后怕从掌心攀爬上来,那名绅士不由连连后退,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仪态,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了出去,满脸写满了慌张与恐惧,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位朋友,呆愣愣地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卡桑死了!”
“赫!”
周围人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有慌乱有雀跃,有恐惧有激动,各式各样的情绪如同水面底下的暗流在涌动着。
“居然真的死人了。”
“怎么回事?”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低低的议论声在汩汩沸腾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将“凶案现场”包围起来,刚刚站在吧台里的那名疑似酒保老板的人正在努力拨开人群,试图走进来。
而坐在隔板外侧的那名舔舐手指酒液的妇女则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从隔板上方望了过来,声音里抑制不住亢奋地尖叫到,“杀人了!真的有人杀人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呼喊让人群立刻开始涌动起来。
而那位妇女还没有罢休,朝着衣衫不整、面红耳赤的那位打架者望了过去,“你杀死了他!你这个凶手!”
刷刷刷。
全场所有视线都齐齐朝着那个人望了过去,根本不需要过多语言,眼神就已经写满了控诉:他的拳头和衣服之上还残留着没有冷却的血液,完全就是凶案现场被直接抓包,所有来龙去脉全部一目了然。
迪米特里-特莱福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满脸都写着恐惧与慌乱,挣脱了好友的控制,三步做两步地快速上前,双膝跪地地爬在了死者身边,迟疑地不敢用双手触碰那个身体。
“卡桑?卡桑!卡桑-哈里斯!这不好笑!这一点都不好笑!现在不是恶作剧的时候!”
双手终究还是触碰了上去,那依旧带着体温的身体并没有特别的异常,似乎只是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罢了。
“卡桑?醒醒!”迪米特里完全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一切,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一定是一个恶作剧。
手脚并用退到后面的雅各布-汉森终于回过神来,又重新手脚并用地爬了回来,双手拉住了激动的好友,“迪米,这是一个意外!这只是一个意外!所有人都在场看到了,我们都知道,你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这纯粹就是一个意外。坦姆齐男神在上!”
围绕在四周的吃瓜群众们却有些迟疑:
从表面来看,这的确是一次醉酒斗殴事件走向不幸结局的意外;但现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些威胁言论,谁又能够确定,迪米特里不是故意致对方于死地而偷偷下狠手呢?
这可能是意外,但也可能是谋杀。作为旁观者,他们也说不清楚。
迪米特里可以感受到那些灼热视线的瞩目,息息索索的低声议论全部隐藏在沉默背后,排山倒海地压制下来,无形之中的压力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瞬间就把他逼迫到了墙角,意识终于清醒过来。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迪米特里连声否认到,但四面八方涌动的视线却正在讲述着另外一个故事,他焦急而慌乱地试图用视线求助,“我没有杀死卡桑,真的,我没有!”
然后,他就看到了贴着墙角、隐藏身形的年轻人,端着一个酒杯,似乎因为太过惊讶而把酒杯放在了胸怀之中,如同正在保护酒杯但其实是自我保护的下意识动作,巨大的惊吓让他看起来没有表情。
“你!你看到了,对吧?”迪米特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全部都看到了,我只是捶打了他几拳而已,我没有下狠手,对吧?我……我……这只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打架,我根本没有故意下狠手!”
迪米特里朝着年轻人快速爬了过去,双手牢牢地抓住对方的脚踝,哀切的眼神发出求救,“我只是想要教训他一下,他明明答应了,却又临时反悔,那我应该怎么办?我没有想要杀他,只是想要打他一顿而已。”
“你都看见了,对吧?”迪米特里连声不断重复着,翻来覆去、语无伦次,没有重点。
雅各布也连忙跟了过来,将迪米特里的双手拉开,“不要欺负未成年人,他已经被这里的意外吓傻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迪米,我们都知道,你不是真的要杀卡桑的,这是意外。我们都看到了。”
“不,不不不,不!”迪米特里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亲手杀人了,精神似乎陷入了混乱,“我没有我没有。”
“米洛,还不赶快过来帮忙?”雅各布抬头朝着另外一个同伴呼唤到,“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控制住迪米。”雅各布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竭尽全力试图控制迪米特里,然而陷入疯狂的迪米特里却正在爆发蛮力。
米洛-丹尼尔斯终于反应了过来,快步冲了上来,帮助雅各布控制住了迪米特里。
“不!不!”迪米特里撕心裂肺地嘶吼着,似乎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亲手杀人的事实,围观群众都纷纷流露出扼腕的眼神——
虽然这是意外,却送别了一条无辜的性命;而且,那个失手杀人的当事人也恐怕难以挥别这段心理阴影了。
从只言片语之中就可以做出判断,他们应该是交情不错的朋友。显然,没有人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迪米特里依旧留恋地朝着墙角少年投去视线,“帮帮我!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
但他现在浑身上下是嘴都说不清楚了——在场的目击证人至少有三十人以上。
雅各布也被迫望向了那名好像被吓得说不出话的少年,“意外,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没有人希望发生的意外!你看到了,我们也都看到了,我们都能够为他作证,他只是失手而已,这不是迪米的本意。”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那么确定地说,这是一个意外。”有人开口了,但内容却有些惊悚,全场都惊呆了。
018 无辜凶手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那么确定地说,这是一个意外。”
全场混乱局面之中,终于有旁人开口了,但波澜不惊的口吻却正在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悚内容:
不是意外?
那么,难道是蓄意谋杀?
“三个瘸子”酒吧老板古兹明-立普尼克终于穿过重重人群进入到最中心的位置,视线朝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那面无表情的脸庞分辨不清楚情绪,深邃而沉静的眼睛细细地注视着那个身影,认真打量着。
对方似乎注意到古兹明的视线,眼角懒洋洋地轻轻扬了起来,对着他露出一个慵懒疲倦的浅浅笑容,然后端起怀抱之中的酒杯,轻轻示意了一下,似乎正在称赞:好酒!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股镇定。
显然,他绝对不是雅各布口中的“被吓傻的未成年人”。
陆陆续续地,周围所有视线也都跟随着古兹明的眼神朝着角落里那个少年望了过去,此时才注意到那是一名书卷气十足的少年——就如同岩渊数不胜数的年轻学子一般,大街小巷都能够经常看到身影。
“意外!这当然只是一个意外!”
严厉的呵斥平地而起,雅各布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举起手指对着那个少年,义愤填膺地咒骂起来。
“不要满嘴胡言乱语!迪米绝对不可能杀死卡桑的!你这个胡子都还没有长出来的家伙,不要随便胡诌!迪米和卡桑只是发生了肢体冲突而已,那些都是气话,迪米是不会杀人的。你不要随便诬陷迪米!”
老实说,霍登真的非常非常不想多管闲事,他相信治安队能够查明真相,这应该是执法队伍的工作。
但眼前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拉拽着他作证,而且还言之凿凿地信口胡言,他着实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差一点就要掀翻他的酒杯,并且打断了他享受美食的时间,这让霍登非常生气。
“享用食物是一件非常神圣而幸福的事情,怎么能够被胡乱打断呢?用餐时间,就需要保持快乐心情!”
全场视线息息索索地朝着霍登投射过来,而后又朝着迪米特里投射了过去——
如果不是意外,这也就意味着,迪米特里谋杀了卡桑?
迪米特里似乎已经灵魂出走了,以一种遭受雷劈的姿势坐在地上,恍惚之间就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
米洛的震惊、雅各布的激动和卡桑的沉寂,交织在迪米特里的茫然之中,所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你才是一个凶手!不要随随便便指责他人,否则你的话语可能就会成为谋杀另一个灵魂的武器!”
雅各布依旧在喋喋不休地指责着霍登的信口雌黄,竭尽全力维护迪米特里的名誉。
然而,霍登却只是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只是说,这可能不是意外,而且也没有指责这位绅士就是凶手,你又何必那么着急地把所有过错全部叠加在我身上呢?还是说,你才是凶手?现在做贼心虚?”
等等,这又是什么转折?
“你知道自己正在胡说什么吗?”雅各布气极反笑,又郁闷又无奈,“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触碰过卡桑,更没有殴打卡桑,我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围观群众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嗡嗡的议论声再次朝着迪米特里投射过去——
如果这不是意外的话,那么凶手就没有必要刻意寻找了,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整个事情的发生,根本就没有辩解的余地。
霍登从墙角的阴影走了出来,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可以敏感地察觉到,怀疑与挑剔的视线立刻变得尖锐起来——
稚气未脱的脸孔带着淡淡的儒雅书卷气,睡眼朦胧的眼睛似乎才刚刚从美梦之中苏醒,根本就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的模样,右手还端着一个酒杯,与现场状况格格不入。
看起来就好像侦探小说里“非常帅气但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又或者是死者家属,短短两句话或者一段描写,然后就再也不会出场的角色。
霍登却没有理会雅各布的辩解和嘲讽,也没有搭理周围那些质疑和消遣,脚步来到已经没有生机的卡桑身边,蹲下来,视线快速在周围打量扫视着,而后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尸体,尽可能不要触碰到尸体,却如同小狗一般,这里嗅嗅、那里嗅嗅。
模样着实有些滑稽,周围的视线就越发错愕惊讶起来,甚至有人转移了视线,拒绝亲眼目睹如此荒唐的一幕。
“你到底正在干什么?”雅各布意识到对方完全无视了自己,而后又靠近卡桑的尸体,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你应该学会安静,否则没有马脚也暴露出了漏洞,一不小心就真的成为凶手了。”霍登仍然是那不紧不慢的模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直接被雅各布噎住了——
试图反驳,却又觉得自己好像踩入对方的陷阱;闭嘴沉默,却又觉得自己好像被牵着鼻子走。
“孩子,还是等治安队过来再说吧。”围观群众之中有人看不下去了,总觉得无辜的霍登就这样被卷了进去,于是主动为他解围。
霍登点点头表示了同意,“当然,具体情况还是需要等治安队过来处理,请问,有人通知治安队了吗?”
面面相觑!
此时人们才意识到,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众人都忙着吃瓜,以至于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根本就忘记通知治安队了。
包括古兹明也不例外,他的第一反应是确定现场是不是真的出现人命,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话,那就不需要麻烦治安队白跑一趟了。
现在经过霍登提醒,古兹明连忙转身朝着吧台挥了挥手,终于呼叫治安队了。
“就现场的状况来看,虽然卡桑身上的确带着新鲜伤口,额头、嘴角、拳头等等地方,明显可以看到伤口裂痕;但这些都并非致命伤口,他的后脑勺也没有撞击到硬物,这意味着从外表来看没有致命伤。”
“我们依旧不能排除内伤的可能,也许他的外表依旧完好,但五脏六腑都已经全部碎裂,满肚子都是血水,就如同内脏汤一样,这也是可能的。”
看着霍登那张稚嫩青涩的脸庞,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如此血腥残暴的话语,脑补一下,现场观众都可以感受到胃部正在翻滚的酸爽滋味,这画风好像不太对劲呀。
“但是,从尸体状态初步判断,卡桑的死因应该是毒药,而并非强力殴打致死。”
019 层层拨开
“但是,从尸体状态初步判断,卡桑的死因应该是毒药,而并非强力殴打致死。”
什么?
毒药?
霍登的话语就如同重磅炸弹一般抛入人群,整个酒吧都嗡嗡作响地炸锅了,七嘴八舌的议论瞬间淹没全场。
“毒药?怎么可能?不,不不不,这不可能!为什么有人会试图毒杀卡桑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站在旁边的米洛,失魂落魄地望向躺在地上的卡桑,但焦点和焦距都溃散开来,剧烈晃动的瞳孔显示出不敢相信的神色,膝盖微微有些发软,以至于站不稳,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激烈起伏的胸膛都暗示着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肩膀几乎就要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就在此时,米洛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满脸错愕地朝着迪米特里和雅各布投去视线,微微闪烁的眼神泄露了心绪的涌动,虽然什么话语都没说,但震惊与恐惧交错的眼神却正在讲述着故事: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迪米特里和雅各布此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米洛的眼神,自然也就没有做出反应。
在嗡嗡作响的环境里,霍登继续发表着看法,“三个细节可以看得出来。”
这简直就是惊世骇俗:霍登仅仅只是用眼睛和鼻子进行了“搜索”,然后就先是断定毒杀,而且还罗列三个线索证据?信口雌黄也不是这样来的,看起来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吃瓜群众们都抱着一种看玩笑的心态投来了视线,就好像欣赏五岁小朋友主动向大人炫耀自己的才能一般。
霍登直接无视了那些眼神,在卡桑身边蹲下来,“从卡桑的嘴角就可以看到,他吐出来的血液隐隐有些黑色。”
“而且,此前迪米特里正在与卡桑打架的时候,飞溅出去的血液也可以看到变化,最开始是鲜红色,但色调渐渐变红,尤其是额头伤口这里,已经明显是暗红色,最后再到嘴边,黑色非常突出。”
顺着霍登的手指,周围的观众都纷纷踮起脚尖投去视线——但问题就在这里,酒吧的灯光并不明亮;而窗外明明是白天,也依旧借不到多少光线,这让众人的视野稍稍有些模糊,总觉得霍登在胡扯。
“啪。”
古兹明打了一个响指,五指聚拢的之间之上,漂浮着一颗白色圆球,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周围的视野立刻就明亮起来;却见他的手腕轻轻一转一抖,白色圆球就脱离指尖,漂移到卡桑尸体的正上方。
现场一目了然。
霍登抬起头瞥了一眼如同圆月一般的光球,即使直视也感受不到光线刺眼,而且还能够脱离指尖掌控,长时间存在,这完全脱离了霍登的理解范围——这是不是意味着,灵能者的能力还在想象之上?
随即,霍登也就收回了视线,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尸体上。
顺着光线,霍登刚刚指点出来的细节就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如果没有认真观察,那些细节也就错过了,毕竟,谁会没事好好注意血液的颜色呢?
等等,那么眼前这位书生少年又是怎么回事?
“同时,靠近卡桑的嘴边,就可以闻到淡淡的刺鼻味道,混杂了杏仁和铁锈的气息,血液和口腔之中都存在着。虽然被血腥气息掩盖住,但细细寻找还是不会错过的,这显然不是正常血液应有的气味。”
霍登不得不注意自己的用词,避免出现这个时空所无法理解的词汇;而且,他也没有轻易判断着到底是什么毒药——归根结底,目前这里的未知事物着实太多,他的判断与推断也不能够百分百作准。
但即使如此,现场群众们依旧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人群明显躁动起来——
此前无法理解的举动,现在陆陆续续找到了理由,那种新奇混杂着惊讶的情绪就难以抑制地涌动起来。
不少人都试图往前挤靠,希望能够用自己的鼻子闻一闻血液的气味,看看那个书生少年的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霍登的分析依旧没有结束,“最后一个细节就是,在卡桑的手掌背面可以看到一个小包,那是针孔扎手之后留下的痕迹,红肿的正中央呈现出淡淡的青黑色,而周围的色泽也不是粉红色,颜色正在渐变。”
“也就是说,有人在卡桑的手掌背上刺了一针,注入毒素,然后等待毒素发作,坦姆齐的亲吻也就落在卡桑的额头之上。”
霍登完成了最终的总结陈述——其实,同样的症状应该还有其他可能,但三个症状全部串联起来,毒发身亡的可能性就跃居到首位,这才是霍登做出判断的原因。
“不,不不。”迪米特里终于回过神来,他连连摇头,震惊的情绪依旧没有褪去,似乎无法理解现场的状况。
“卡桑很健康,他看起来非常健康。他……他还和我打架了,不是吗?我们真正地用尽全身力量厮打在了一起,他也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他中毒了,那么这一切就不可能发生,他早就应该直接倒下了。”
迪米特里提出了众人最为好奇的一个漏洞。
霍登却是内心忍不住吐槽:不是所有毒药都能够见血封喉的,好吗?
“这应该是需要一段时间流动到心脏的毒药。”进一步检查,还是需要法医来完成,霍登只能完成初步推断,“毒药从手背进入身体之后,暂时还不会引发死亡,需要等到毒药进入心脏之后,才能够触发。”
“所以,当卡桑与迪米特里互相厮打起来,这加速了血液的流动,促使毒药快速抵达心脏,加速了卡桑的死亡。”
霍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而却看到全场一片懵逼的表情,以至于他也有些慌张——哪个部分不对吗?
“为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打架会加速血液返回心脏的过程?”那位拒绝浪费任何一滴酒精的中年妇女咋咋呼呼地说道。
但众人却没有呵斥她,反而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看来,他们也没有能够明白这个解释。
霍登忍不住陷入了沉思:难道这里的医学发展还处于初级阶段,以至于人们对于基础医学知识都不了解?
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又好奇又激动的脸庞,霍登有些心塞,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金缎啤酒。
020 冷眼旁观
“让我们简单模拟一下,当你在跑步的时候,心脏跳动是否会加快?同时,血液流动速度也跟着加快?”
“但是,呼吸也会加快,而且脑袋也会跟着一片空白。”
“对,就是这个意思,从静止状态到运动状态,血液和呼吸都开始加速,整个身体机能的运转都开始提速。如果有人愿意尝试一下,那么可以在手背割一道口子,分别在静止时刻和运动时刻测量一些流量,就可以感受到流速的差别了。”
“那么我还是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全场哄笑。
当伊萨-维斯多姆与多名治安员携手抵达“三个瘸子”酒吧的时候,目睹的就是这样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
一名书卷气十足的少年如同导师一般站在正中央,而一群老油条老家伙则如同学生一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现场包围,那一来一回的回答充满了欢乐和轻快,全然没有任何恐惧,完全就是一幅课堂景象。
伊萨甚至看不到尸体的位置和模样,仿佛没有任何意外事故发生,更不要说什么惊悚可怕的凶杀案了。
如果不是“三个瘸子”酒吧派人前来队里报案,应该不会说谎,她都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同行的治安员们一个个都有些懒散,瞥了一眼密集的围观人群,就纷纷朝着吧台方向走去,仿佛专程前来酒吧喝酒的一般;但伊萨还是留在了原地,朝着中间方向投去视线,关注着现场正在发生的状况。
“简单来说,卡桑中毒之后的剧烈运动,加快了血液流动,同时也加快了他的死亡。”
霍登尽可能以最简洁的方式完成那些后世理所当然的基本常识解释,但这对他来说,着实有些为难,毕竟,他并没有就读医学院,不是专业人士。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打人的家伙就是凶手?他给自己的好友下毒,然后挑衅对方,促使对方死得更快。”人群之中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到,视线依旧围绕在迪米特里身上,没有离开。
霍登没有否认,“这是一种可能。”
随后话锋一转。
“但客观地思考一下,如果迪米特里是凶手,他只需要耐心等候卡桑毒发就可以了,甚至可以等到卡桑回家再毒发,那么缺少了我们这些现场目击者,他也就不需要面对现在的困境了。我想这是更好的选择。”
周围不少人都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又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到,“那么到底是谁呢?”
“等等,凶手不会还在我们中间吧?”
“那他是不是还藏着毒针?”
“坦姆齐男神还没有离开!”
嗡嗡嗡。
嗡嗡嗡。
刹那间草木皆兵,现场终于骚乱了起来,死亡的威胁逐渐变得清晰明朗起来,不再是旁观的吃瓜群众而已,一个个都开始探寻身边之人,试图用自己的火眼金睛识别真假。
那种恐惧开始悄然弥漫。
现场动静明显加大,霍登再次开口,重新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会给予一个大胆的猜测:要么凶手已经逃之夭夭,卡桑是在进入酒吧之前被刺伤的;要么凶手就是……卡桑的朋友,否则,等待卡桑落座之后,想要刺伤他的手背,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毕竟空间有限。”
跟随着霍登的视线,现场众人纷纷扫视了一下现场的座位安排,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等待卡桑落座之后,无论卡桑将双手放在桌面上,还是放在桌面下,陌生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刺伤手背行凶,这都非常困难;那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那群朋友们,立刻就成为了首要犯罪嫌疑人。
于是,全场视线又全部朝着雅各布、米洛和迪米特里投射了过去,此时就可以明显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米洛的眼神阴晴不定地在迪米特里和雅各布之间来来回回,混乱的大脑无法做出判断;而雅各布则满脸错愕地看向了米洛,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居然是眼前之人所为。
迪米特里绝望地抱着脑袋,久久没有能够缓过来。
三个人有着三种反应,缺少证据和线索的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做出判断。
陆陆续续地,视线分别落在这三名朋友身上,但最后还是望向了那个书生少年,不由开始好奇后续如何。
其中也包括了伊萨——这有些喜感,明明治安队已经抵达现场,他们却没有维护秩序,而是放任一名未成年人站在场中“胡说八道”,这些执法人员就这样冷眼旁观,仿佛他们也是酒客一般。
但伊萨确实没有出声打断。
“嘿,年轻人,那么你认为是谁犯下了如此罪行?”人群之中有人抑制不住亢奋,扬声询问到。
霍登的视线分别在三个人身上停留片刻,环绕一圈,最后落在雅各布身上,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那双始终没有睡醒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眼底流转的光芒仿佛能够看透所有伪装。
“什么?你正在指责我是杀人凶手吗?荒唐!怎么可能?”
雅各布整个人直接炸毛,怒目圆瞪地对着霍登嘶吼起来。
“如果你忘记了,我提醒你一下,我是现场唯一一个试图帮助卡桑和迪米特里的人,我根本没有理由杀死卡桑!不要把你的手指胡乱点,你必须知道,当你指责以为尊贵绅士的时候,这是需要承担后果的!”
雅各布那堂堂正正、义正言辞的话语让全场目光又重新朝着霍登投射了过去:他看起来确实不像凶手。
一丝不苟的发型、整齐伏贴的西装、忠厚老实的气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孔甚至隐隐透露出些许胆小与怯懦。
刚才的意外事故让他惊慌失措,服装和头发都稍稍有些凌乱,尽管他快速整理好了仪容,却依旧可以察觉到蛛丝马迹,还可以感受到他的慌乱与焦虑,全心全意地担心迪米特里的状况。
难以想象,他会双手沾满血腥。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请不要把子虚乌有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霍登满脸无辜地说道,那表情分明在说:
我刚刚就告诉过你了,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多说多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陷进去了。
如此表情让雅各布气得牙痒痒,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眼前这个小家伙真的太讨厌了!真想把那张嘴巴撕了。
021 真正凶手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请不要把子虚乌有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
明明此时霍登正在掌控局面,然而他却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脸孔,围观群众也都纷纷对霍登表示赞同,这让雅各布瞬间陷入困境,不由就噎住了:
对方只是看向自己,确实没有多说什么。而他的轻举妄动,越来越像是做贼心虚。但现在应该如何摆脱,似乎也想不到办法,雅各布也就越发心烦意燥起来。
“最好是这样!我只是想要重申自己的清白,这里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才是这里唯一一个试图提供帮助的人,现在却胡乱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再也不想掺和到这蹚浑水里了。”
说着,雅各布就挣扎地站立了起来,重重拉了拉自己的西装,拍掉身上的碳灰。
“我现在就要离开。迪米,请原谅我没有办法继续留下来守护你了。但我依旧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你是无辜的,我是绝对不会听信那个家伙胡说八道的。如果你需要,我愿意为你作证,你可以相信我。”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语,让迪米特里的眼眶微微泛红起来,感动在胸腔里涌动着。
就连旁观者都难免动容。
但感动狙击者就站在旁边,“你确定现在就离开吗?不需要进一步确认接下来的发现吗?可能对你不利哦。”
霍登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慵懒,明明没有嘲讽或者戏谑,却有种非常欠揍的得意与卖弄。
雅各布这样的老实人也不由握紧了拳头,脚步重新调转回来,“你刚刚不是才说,你没有准备污蔑我吗?”
霍登耸了耸肩,“我现在做好准备了。”
噗。
伊萨差一点点就要笑喷了,那小子理所当然的语气着实太气人了,但旁观者却忍俊不禁。
雅各布的脸颊完全胀红起来,血管似乎随时都可能爆裂。
霍登接着说道,“迪米特里与卡桑的打架,的确是一个意外,这是凶手所不希望看到的景象。”
“因为卡桑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地死在一条小巷子里,没有任何目击者;但意外就这样发生了,凶手也没有办法,只能顺水推舟,就这样把案件推到迪米特里身上,期待着以意外失手杀人结案。”
“是这样吗?雅各布先生?”
没有再继续兜圈子,霍登直接就把矛头瞄准了雅各布,全场所有视线都齐刷刷地朝着雅各布投射过去。
“你!”雅各布瞪圆眼睛地注视着霍登,满脸都写满了意外和无辜,似乎不敢相信霍登就这样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霍登却没有搭理雅各布,而是转身来到卡桑的尸体旁边,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推断。
“让我们看看,三位虚假贵族绅士与一位真正贵族绅士的友谊。”
什么?
现场似乎可以真正听到下巴碎裂的声音:这位刀疤男子居然是真正贵族?而那三位光鲜亮丽的男子则是虚假贵族?
完全打破预期!
“从服装与装饰就可以看得出来,卡桑的银制怀表、丝绸领带、男士古龙水以及拇指上的古兰翡翠扳指,每一个都是真正精品。”
“相对应地,迪米特里的戒指和烟斗全部都是廉价仿制品,而且他的怀表只有链子,里面却已经没有了怀表。”
“米洛的服装明显大了一号,衬衫的领口、西装的肩线都不合适,应该是体重下降之后没有来得及寻找裁缝修改——也可能是借用父亲的衣服,毕竟,这套服装的款式稍稍有些老旧。”
“更进一步观察,我们就可以注意到,迪米特里的衬衫领口和袖口都已经开始微微起毛,这是反复清洗并且穿着过后的痕迹,领口内侧甚至可以看到些许发黄的痕迹,汗渍总是难以清洗;但他隐藏得很好。”
“今天的聚会,迪米特里等三人早早抵达酒吧,而卡桑则姗姗来迟——他的迟到却没有引起任何不满,显然,迪米特里希望能够让卡桑开心。”
“我猜,这次聚会应该是由迪米特里掏钱。”
“米洛点了完整套餐,并且全场都在专心致志地享用自己的餐点;卡桑根本就不在乎吃什么,点了非常精致的甜点和酒水,却根本没有吃多少;而迪米特里则只点了一份前菜而已,他试图打动卡桑,还有朋友们,却悄悄地在自己身上省钱。”
“也许!当然,也许迪米特里只是并不饥饿,但问题就在于,他是唯一一个把餐盘都几乎要舔干净的人。”
刷刷刷。
全场所有视线都跟随着霍登的解释投射过去,周围的桌子都已经被掀翻,但迪米特里等人的餐桌则保留了下来,四个盘子的状况清晰可见,似乎每一个细节都正在印证着霍登的观点。
这依旧不是结束。
“更重要的是,迪米特里的手掌之上可以看到细细的伤口,不是来自于刚才的打架,而是来自于体力活的摩擦。我可以给一个大胆的猜测:码头搬货工,因为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鱼腥味和海水味。”
“当然,最直观的证据是来源于他的袜子和鞋底,那些痕迹都能够证明,他昨晚在码头长时间停留。”
“可能性存在很多,但我们可以寻找到概率最大的一种:卡桑无疑是这群朋友之中最富有的贵族少爷,任性妄为、一掷千金,同时自私自利、高傲自大。”
“迪米特里最近家中遭遇难题,背负债务,以至于他不得不讨好卡桑,希望卡桑能够出手解决自己的债务问题;显然,卡桑拒绝了。迪米特里依旧没有放弃,今天的聚会就是希望能够进一步打动卡桑。”
“但米洛成为了搅局者。”
现场有些跟不上霍登的节奏,所有视线全部朝着米洛投射过去,原本无人问津的米洛立刻就成为瞩目焦点;而雅各布则在无形之中被遗忘了,现场的思绪就这样跟随着霍登的话语拉扯着——
客观来说,霍登的说话节奏并不快,甚至有些慢,那不慌不忙的话语时不时就停顿一下,让人着急得不行;但话语之中的信息量却非常庞大,从耳朵接收到大脑反应需要一个过程,不等细细回味过来,霍登就滔滔不绝地继续往外抛线索,于是思绪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进入了霍登的节奏。
以至于现场没有人出声打断霍登,也没有时间思考霍登的推断是否正确。
022 攻心为上
全场吃瓜群众们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朝着米洛投去了视线,原本没有太多存在感的米洛瞬间成为焦点,这无疑是一个重大转折,看似没有任何嫌疑的米洛也聚集了无数视线。
就连米洛也不由自主地陷入霍登的节奏之中,脚步微微往后靠了靠,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发出声音反驳,气势层面就已经弱了下来。难看的脸色似乎已经泄露了底细。
“整个用餐过程中,米洛始终在打量卡桑的脸色,并且学习卡桑的一举一动,一方面,他向往着卡桑的生活;另一方面,他嫉妒着卡桑的出生,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他在面对卡桑的时候,始终犹豫不决。”
“凶案发生之后,米洛的情绪也在来来回回移动着,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迪米特里和卡桑,恐惧之余还有些内疚。”
“因为,他故意鼓动了迪米特里与卡桑的动手,却没有想要这样的结局。显然,米洛知道迪米特里的处境,也知道迪米特里的目的,他正在旁观这场好戏呢。”
就在此时,迪米特里似乎终于回想起了来龙去脉,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米洛,“是你!你一直在故意挑拨!说卡桑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他认为我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卡桑就开始攻击我!原来是你!”
米洛微微张了张嘴巴,试图辩解;然而,他终究没有开口,肩膀耷拉了下来,脸颊流露出了颓丧的神色。
这似乎也证实了霍登的推测。
“哇。”酒吧周围隐隐涌动着惊叹声,不敢置信地注视着场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过,米洛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他只是想要看到卡桑狼狈的一面罢了,他期待着迪米特里能够代替他,教训卡桑一顿。”
“米洛的嫉妒只是一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则打乱了雅各布的计划。”
现场几乎已经被遗忘的雅各布,再次成为全场焦点,他耷拉着脑袋,脸颊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神色;猛地抬起视线,狠狠地瞪了霍登一眼,爆发出一股戾气,仿佛随时都可以将霍登撕成碎片一般。
但这对霍登却没有任何作用。
霍登依旧是那一幅懒散随意的模样,“首先,雅各布的服装和首饰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搭配出现了明显失误——西装三件套与皮鞋、袜子和领带等等是不契合的,鲜黄色格纹马甲着实太刺眼,根本无法直视。”
这是……吐槽?
“更重要的是,衬衫袖口出现了一片污渍,从干涸程度和颜色深度来看,应该留在那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同时,西装下摆和裤子单省也都没有能够熨烫整齐,就连发型都稍显凌乱,这一切都说明了,他的家中缺少女主人的管理。”
“可能是他的母亲,也可能是他的妻子,从他无名指之上残留的勒痕阴影来看,我会选择第二个猜测。”
“他的妻子选择了离开,这才导致他脱下了戒指;同时,他的生活也陷入了一团乱,仪表都顾不上了。”
“简单来说,单身汉的气味又重新回来了。”
酒吧之中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哄笑,男人们似乎都非常有同感。
“整个用餐过程中,雅各布都在观察卡桑,但不同于米洛,雅各布的食物几乎没动,只是用餐刀胡乱切了一些碎片,然后就留在了那儿。”
“一个小小的细节,雅各布的视线持续不断地打量着卡桑右手小指之上的戒指,就好像那是什么赃物一般。”
“尽管缺少联系,但我们可以做出一个疯狂的猜测,卡桑与雅各布的妻子有染,而他的妻子为了卡桑离开了雅各布,那枚戒指可能就是雅各布所拥有的物件,却被妻子转增给了卡桑。”
赫!
现场的男人们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无疑是非常非常严重的指责,而霍登的说法并没有太多线索支撑,然后视线就有些繁忙,持续不断地在雅各布和霍登之间来来回回,试图探寻到蛛丝马迹来证明猜想。
“原因?”
“我无意中听到米洛提起了一个叫做安德莉亚的名字,他是对着雅各布提起的,雅各布的回答是’她返回娘家了’,而卡桑则以一种侵略性的玩味眼神观察着雅各布;雅各布始终都在假装自己没有察觉到,但他的肌肉还是不由紧绷起来。”
“我们可以做一个猜测,也许安德莉亚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女人,但雅各布无名指的戒指痕迹却不是这样说的。”
“显然,米洛知道卡桑的诸多秘密,他知道迪米特里的债务,也知道雅各布的妻子。在我猜测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之后,米洛的第一反应就证明了这一点:迪米特里和雅各布都有杀人动机,但他无法判断是谁。”
“今晚,雅各布准备谋杀卡桑,他已经做好了计划,用一枚毒针刺伤卡桑,而后与朋友各自告别回家,等待卡桑无声无息地死亡;但事情却出现了意外,卡桑提前死在了我们面前。情况就偏离了轨道。”
徐徐地,伴随着霍登的推理,事情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但雅各布却拒绝承认罪行,冷笑了一声,“这全部都是你的胡思乱想!你根本没有证据!只是编故事而已。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编一个故事,说是你杀死了卡桑。”
“请。”霍登没有反驳,而是主动发出了邀请。
雅各布直接就被噎住了。
霍登满脸坦然,那神情似乎在说: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确定不把握住吗?
雅各布面色铁青,数次试图张口,但此前霍登的话语却持续不断在脑海里判断:多说多错,他是否应该闭上嘴巴?
停顿片刻,依旧没有等到雅各布的话语,霍登这才接着说下去,“证据,有两个。”
伊萨的眼睛明显亮了亮。
此前,虽然霍登的话语很有道理,似乎有理有据,但缺少证据支持也缺少认罪说明,那么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雅各布的话语没错。
然而现在,霍登居然真的能够找到证据?而且还是两个?
同时,雅各布的眼神也微微一凝,原本以为霍登只是纯粹推理而已,但现在居然还有证据?阴晴不定的脸色透露出他的忐忑,尤其是看到霍登那胸有成竹、波澜不惊的表情,表情也就越来越黯淡。
此前的步步为营全部都是在堆叠压力,霍登一步一步地将雅各布逼入陷阱之中,等待时机,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无形压力倾轧而下,全部朝着雅各布宣泄而去,然后,没有留下反应时间,一击致命!
023 谜底揭晓
“第一,卡桑倒地之后,第一个呼喊出’死亡’的人,到底是谁?”
霍登的话语让现场所有视线全部都朝着雅各布投射了过去。
“如果雅各布真心认为这是一次意外死亡事件,只是迪米特里失手而已,那么任何一位拥有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赤手空拳地将活人殴打致死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卡桑没有那么轻易死亡,除非现场出现了什么状况。”
“比如说,卡桑的脑袋撞击到了尖锐物体。”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无法通过肉眼在地面上看到太多血渍,直观判断是不可能的,但雅各布却没有任何迟疑,第一时间就确认了卡桑的死亡,似乎在检查之前,他就已经预见了卡桑无法逆转的结局。”
现场群众们纷纷点头,这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比起刚才那些玄之又玄的细节推测来说,每个人都用双眼目睹了过程,立刻就能够理解。
“第二,卡桑右手小指的戒指,不见了。”
说着,霍登就透过微微眯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雅各布一番,懒洋洋地扬起了嘴角。
“雅各布先生,如果现在治安队搜身的话,是否可以在你身上搜查到那枚戒指呢?”
雅各布蠕动了一些嘴巴,试图开口辩解。
但霍登依旧领先半步,“当然,也许戒指铭刻着你的名字,我们也无法确定,那枚戒指是否是卡桑的。可是,请务必小心,毕竟,毒针依旧在你身上。”
“让我猜猜,你的身体始终在保护自己的身体右侧,手臂肌肉明显僵硬,并且就在我说话的这段时间里,视线千方百计地避开右侧,那么,毒针应该就在你的右侧外套口袋里,你也不希望自己被毒针刺中。”
哗!
大脑之中的警报拉响,原本还围绕在雅各布附近的群众自发性地开始后退,惊恐与慌乱的议论熙熙攘攘地涌动着。
证据,其实始终都在雅各布身上。
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怀疑过雅各布,如果他能够离开现场,那么凶器就将被处理掉,再也没有人能够发现真相。
而现在,雅各布却骑虎难下。
雅各布肢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没有反应也没有动作,笼罩在阴影之中的表情无法判断真实情绪。
米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脚步节节后退,声音颤抖地呼喊到,“是他,就是他!我知道迪米试图向卡桑借钱,但卡桑不仅不愿意借钱,而且还一直在戏弄迪米。”
“今晚的聚会也是,卡桑明白迪米的意图,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帮助迪米,然而他还是出现了,故意掉着迪米的胃口,他就是想要看看迪米苦苦哀求的模样。”
迪米特里心如死灰地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我也知道卡桑和安德莉亚的事情,安德莉亚为此离开了雅各布,但对于卡桑来说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卡桑脸颊之上的伤疤,他总是说,自己在一次灵能决斗之中出现意外,这是战士的勋章;但其实是一名乔雅弄伤他的,割伤他之后,那名乔雅当场试图自尽,然而他却阻止了她,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
乔雅,对于那些用身体来进行服务女子的一种称呼,最早源自于一首诗歌,将那些风月之事比喻为翩翩公子的美谈,后来渐渐就流传了开来,并且逐渐成为了固定称呼,美名其曰“优雅地享受温柔与幸福”。
“卡桑试图报复那些女人,所有女人!他就是故意的,将安德莉亚玩弄在股掌之间。”
米洛的声音在剧烈颤抖着,“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雅各布也知道,我还以为……他伪装得太好了。”
“是!我知道了,我都已经知道了!”雅各布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终究没有能够承受住压力,撕扯下了面具。
“他该死!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贪图享乐的坏蛋,他欺骗了安德莉亚,他侮辱了我,他戏弄了迪米,包括你!米洛!你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只蚂蚁而已!”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他和安德莉亚的事情吗?他来到我的家中,趁着我在上班的时候,与安德莉亚躺在我的卧室里!因为忘记了一份重要文件,我又重新回家,这才察觉到了真相。”
“我把他当做朋友,至交好友,但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他注意到了我在房间外的身影,于是故意让安德莉亚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在背后诋毁我,就是为了刺激我侮辱我!”
雅各布那双充血的眼睛写满了疯狂,不甘而委屈地嘶吼着,“他不是我的朋友,他也不是你们的朋友。我们在他眼中就是一群小丑而已,为了假装贵族而出卖灵魂的小丑。他该死!他就不应该存在!”
“我唯一后悔的是,撞破真相的那天,没有勇气现场就把他们杀死!卡桑活着的一天,就在证明我的懦弱和愚蠢。”
“我只是在为社会清理垃圾而已。”雅各布口沫飞溅地说道,赤红的眼神已经走火入魔,“你们也都该死!”
雅各布转头望向了霍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助这个禽兽?你为什么就不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明明知道了真相,却故意拆穿一切。怎么,你想要帮助他找回正义吗?你和他一样都是垃圾!”
毫无预警地,雅各布就抬起右手朝着霍登狠狠一甩,一抹寒芒就这样朝着霍登迎面飞去。
“该死!你也该死!”
电光火石之间,全场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人来得及阻止这场灾难。
始终漫不经心的霍登却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自己的机警,提前一步从雅各布的声音里判断出了后续举动,条件反射地朝着旁边一个侧身,让开位置。
与此同时,始终沉默不语的古兹明右手轻轻一扬,一抹湛蓝色的闪电就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抹光芒,“噌”的一声,一枚银针就掉落在地上,终究没有能够带来更多伤害,干脆利落地制止了潜在的灾难。
然而,这仅仅只是遮人耳目、转移视线的动作而已,趁着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枚毒针之上的时候,雅各布的左手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在自己的右手手腕狠厉地划了过去。
撕拉!
滚烫而炙热的鲜血就这样喷射出来,紧接着雅各布就甩开匕首,左手手腕一转一翻,那些喷射出来的血液就转变成为一束花骨朵的的模样,悬浮在半空中,鲜艳而血腥、妖冶而致命,快速朝着卡桑的方向漂移过去。
刺鼻的血腥味在酒吧之中蔓延铺陈开来。
024 黑色血雨
“治安队!全部蹲下!治安队办公!”
稍稍慢了半拍,伊萨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但她还是没有能够预料到雅各布的狠厉毒辣,没有来得及阻止雅各布;反而是围观群众骚动起来,场面一度混乱,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伊萨有些困难。
雅各布却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那束花骨朵,眼睛里绽放着狂热,一抹浓郁的黑色缓缓渗透到瞳孔之中,连带着脸色和唇瓣都变得深沉阴暗起来,似乎隐隐可以看到两团小火苗正在瞳孔深处熊熊燃烧。
撕拉。
撕拉。
撕拉。
花骨朵开始一片一片地快速凋零,越到里面就越是深邃,颜色逐渐从血红过度到黑色,慢慢显露出墨黑色的花蕾。
“霍登!”
古兹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抬起头朝着霍登投去视线,却没有看到紧张或者恐惧的模样;相反,他能够清晰地看到霍登那懒洋洋的眼睛逐渐睁大,流露些许好奇和期待,瞳孔深处的光亮正在缓缓明朗。
这……这又到底算什么什么回事?
噗!
下一秒,一声湿漉漉的爆破声就响了起来。
是卡桑的尸体!
胸口和腹部直接爆炸开来,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雨如同小型喷泉一般绽放开来,瞬间将整个视野完全染红。
“啊啊啊!”
整个酒吧之中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地朝着户外逃窜,然而霍登却依旧站在墙角没有移动。
不是因为被吓傻了,也不是因为准备逞英雄——即使有这样的想法,霍登也束手无策,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黑户,他也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处理;但霍登必须承认,他有些好奇事情会如何发展。
“反正自己都应付不过来,与其逃跑,不如欣赏。不过,自己这样子会不会太过镇定,要不要尖叫两声配合一下演出呢?”
霍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右手还不忘遮挡住自己的酒杯,然后就可以看见那些血雨并没有扩散出来,而是被那束悬浮在半空中的花蕾全部吸收,只有那些内脏碎片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紧接着,一支触角从卡桑的肚子里伸出来,朝着那束花蕾伸了过去。
确确实实就是触角!
看起来有些类似于章鱼的触角,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吸盘,纤细却柔韧的触角从一堆黑色黏液之中挣扎摆脱,试图卷向花蕾,但它的力气似乎有些不够,伸展到了一半就没有能够再继续延伸下去。
“嗖!”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化作箭矢,夹带着破空之势朝着花蕾全力冲刺!伴随着干脆利落的一声闷响,就这样从正中央穿过那个花蕾,却没有能够将花蕾击碎,只是留下了一个黑黝黝的孔洞,冒着轻烟。
箭矢的势头丝毫不减的全力前冲,最后撞击到墙壁才演变成为一对白色粉尘,以粉身碎骨的姿态烟消云散。
不远处可以看到古兹明左手为弓、右手扣弦,没有弓也没有箭,只是虚空地做出一个拉弓射箭的姿势,却真实地发射出了一道白色光箭——看起来应该是光元素凝结而成的箭矢,紧要关头打破施法。
潇洒而挺拔的身姿瞬间迸发出了与众不同的气质,就连眼神都变得凌厉狠辣起来,弥漫着一股杀气。
慢了半拍,随后就可以看见那束花蕾一点一点化作星光烟尘,如同打破的沙漏般一点一点地缓缓下坠,弥漫在空气中没有来得及完全消散的血腥气息萦绕其中,黑色与红色的交融居然有种生命消散的哀伤。
但很快就被打破了。
“啊!”
尖锐刺耳的尖叫声从卡桑的腹部里发出来,那根触角严重弯曲蜷缩,剧烈地扭曲着,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股摩擦玻璃般的刺耳声音似乎可以穿透耳膜,直接作用在脑海之中,一下一下地滑过大脑的沟壑,发自灵魂深处的疼痛瞬间爆发出来,根本没有来得及反抗,霍登就只感受到眼前一黑,瞬间断片。
“噔。”
宛若弹片敲打脑壳一般地微微震动一下,随即断片就结束了,可能也就是半秒不到而已,却真正能够感受到喉咙被死死掐住的恐惧感,然后视线又再次明亮起来,但霍登只来得及看到一股黑色泡沫。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那黑色泡沫在卡桑敞开的肚子里翻滚着,一堆小小的触角窜出来,似乎正在竭尽全力地挣扎翻滚着,但那些痉挛的动作却终究没有能够逃脱,一点一点被黑色泡沫吞噬,最终全部消失,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
但如此形容也不太准确。
因为卡桑的腹部和胸膛就这样大喇喇地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残留着一些渣渣,却已经分辨不清楚。
真正的内脏已经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尸体的周围,肠子、肾脏、心脏、肺部的碎片大大小小地满地都是。
那些碎片和肉块都因为沾染了大部分黑色血液,以至于没有红色的视觉冲击力,反而有些不太真实。
“那具没有一点生命气息的尸体就好像模型道具一般,而现场就是治安队用来教育新人的模拟授课现场。”
但是全场秉持着如此想法的应该就只有霍登一个人,因为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浓郁血腥味着实太过真实:
夹杂着苦杏仁和铁锈的味道,还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始终挥之不去,这也证明了霍登刚才对于毒药的猜测,但如此直观而有效的方式着实太具有冲击力;那种味道似乎无处不在,并且正在通过毛孔缓缓渗透到血管和骨头之中,就好像铁线虫正在用力钻入毛孔一般,酥麻而冰冷,隐隐还带着疼痛。
无论如何洗刷、无论如何逃避,似乎都没有办法消除那股腐烂的味道,绵绵不绝地渗透到衣服和皮肤之中,身体的角角落落都没有办法摆脱,胃部就开始剧烈痉挛起来,一股力量从脚底板蹿到头顶。
呕!
呕呕呕!
从第一个呕吐声开始,随后全场就此起彼伏地开始呕吐,甚至有人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手脚并用地爬在地上,一边逃离现场一边剧烈呕吐,即使吐到胆汁都已经往外翻,也依旧没有办法控制住身体。
然后就有人直接一头栽到呕吐物之中,精疲力竭、灵魂出窍地躺在原地,根本顾不上自己的糟糕处境。
此时此刻,就仿佛置身于阿修罗场,而在场没有人能够逃离。
025 初次见面
“哈哈!哈哈哈!”
雅各布的右手手腕依旧在汩汩流淌着血液,但他却浑然不在乎,整个人似乎被抽掉了脊梁般软倒在地,就这样躺在满地内脏碎片之中,那双写满哀伤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霍登,然后就这样大笑起来。
肆意地放声大笑。
那狂妄而悲伤的笑声在酒吧之中回荡着,旁若无人地狂笑着,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就这样迎接自己的结局,悲凉苦涩的情绪流淌出来,有些渗人,以至于现场越发混乱起来,人人都在试图逃离现场。
此时,刚刚还在慢条斯理享受美酒的其他治安员才终于反应过来,准备上前帮忙,结果却被汹涌人潮带到门外,一个个生无可恋地被汹涌人潮冲了出去,一直等待人群缓缓散开,这才姗姗来迟地登场。
整个过程描述起来似乎非常漫长,但其实也就是十秒左右而已,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雅各布爆发出了同归于尽的决绝,如果不是古兹明反应及时,还不知道后果到底如何——
霍登完全不知道雅各布那些动作的用意,但推测过去,应该和毒药有关,而且应该是一个小范围的群体攻击,恐怕一旦成功得逞的话,酒吧里的旁观众人们都难以避免一场灾难。
而霍登则是首当其冲。
置身于人群之中的伊萨反应最为迅速,古兹明命中花蕾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前冲上步控制住雅各布。
伊萨也担心雅各布可能还留有后手,她快速来到雅各布身边之后,双手做了一个莲花式的结印动作,而后就可以看到一层薄薄的蓝色电光笼罩住了雅各布,从脖子以下蔓延到脚底,严严实实地锁定。
从气息来判断,应该是雷元素的模样,但具体原理,霍登就有些困惑。
霍登有些好奇地想要上前探究一番,结果伊萨敏锐地抬起头来,用眼神制止了霍登,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凌厉。
霍登也没有试图挑战伊萨的权威,乖巧地停下脚步,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满脸老实地落座。
伊萨这才收回视线,又紧接着右手轻轻一挥,指尖冒出一条米白色的缎带光晕,快速缠绕着雅各布的右手手腕,制造出一种类似于绷带的效果,暂时为雅各布止血,否则就这样持续不断地流血下去,可能就这样直接昏死过去了。
这到底是人人都会的技能?还是中看不中用的技能?亦或者是治安队基础培训之中学习到的技能?
因为灵能的存在,职业之间的界线到底是更加模糊?还是更加清晰?亦或者是还有打破霍登常规认知的部分?
霍登注视着眼前这一幕,陷入自己的思绪;伊萨似乎能够感受到霍登的眼神温度,结束动作之后就转过头来,却发现霍登的视线朝着旁边的角落投射过去。
顺着霍登的视线,伊萨又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正在试图将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的米洛,还有失魂落魄的迪米特里,两个人似乎都受到了强烈冲击,现在也有些心神恍惚——
他们应该也完全没有预料到雅各布居然如此狠辣。
此时终于进入现场的治安员,纷纷将米洛和迪米特里也控制了起来,接下来还需要他们协助调查。
雅各布并没有再继续挣扎或者反抗,脸颊贴着地面,就那样疯狂地笑着,右手手腕的血液还在缓缓渗透出来,似乎染红了那一层米白色的光晕绷带,口水和鼻涕狼狈地流淌下来,嘴里却依旧在持续不断地重复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卡桑作威作福却能够逃脱责罚,而雅各布伸张正义却需要承担后果?为什么卡桑才是邪恶的一方却能够潇洒自如,而雅各布作为受害者却始终在生活底层沉沦?为什么?有谁能够回答为什么吗?
霍登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光亮就这样一点一点沉寂下去,明明还活着,却比死亡还可怕。
一直等到治安员将他们三个人都带了出去,这一场死亡凶案,终于落下帷幕。
但三位生还者的心绪恐怕短时间之内难以恢复,难以表述到底谁才是加害者谁才是受害者,令人唏嘘。
而酒吧里的旁观者们则成为了另类的受害者。
呕吐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但经历过最开始的腿软阶段之后,人们似乎又恢复了过来,酒吧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熙熙攘攘的议论声在隐隐涌动着,血腥现场还历历在目,亲历此事的众人都还没有能够恢复过来,旁观群众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再次骚动起来。
受害者与加害者之间的纠缠,吃瓜群众们旁观热闹,却没有想到,围观现场演变成为了另外一个加害现场;然后,又有另外一批吃瓜群众前来围观,而此前的吃瓜群众们也变成了受害者。如同轮回。
而这个循环似乎还将一次又一次地运转下去,看不到尽头,直到某天,自己也成为躺在地上的卡桑。
可以想象,这起案件接下来一段时间势必将成为街头巷尾的最大谈资。
伊萨终于控制住了场面,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始终不绝于耳,但吃瓜群众们都已经被真心吓到了,不需要驱赶就已经全部退离到酒吧之外,室内正在逐渐安静下来,唯一的例外应该就是那个少年。
拍拍制服上的尘土,伊萨转身面向少年,隐藏在阴影底下的脸色揣摩不出情绪,难以分辨是兴奋还是恐惧,亦或者是麻木。脑海里的思绪在翻涌着,而后伊萨就主动迈开脚步,眼神里带着探究的好奇上下打量着。
“谢谢帮忙。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这又要成为一件悬案了。”
伊萨率先表示了感谢,却没有得到回应。
想了想,伊萨又接着补充说道。
“你应该知道,你的行为是正确的。不管死者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渣,凶手都没有终结对方生命的权力;你能够通过自己的智慧揭晓谜底,这是一件好事,千万不要把凶手的那些胡乱指责话语放在心上。”
眼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岁十八岁的模样,意外破解了一个案件,却刚好遇到如此棘手的一个道德困境,不仅需要面对腥风血雨,而且还需要面对凶手的指责,难免心情出现波动,甚至可能一蹶不振。伊萨是真心不希望少年遭受到打击。
“可惜了。”少年终于开口了。
026 暴露马脚
雅各布一直到离开的时候,嘴里依旧在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为什么”,那种内心深处滋生出来的绝望令人唏嘘。
而雅各布将所有怒火和悲愤全部无差别地朝着在场吃瓜群众宣泄,甚至试图同归于尽,霍登更是主要目标,那股尖锐和锋利的负面情绪堪比利刃般狠狠刺在每个人的身上,似乎在指责现场旁观的每一个人。
伊萨有些担心少年可能会内疚自责,然后被道德困境束缚住手脚,于是上前表示了安慰,但少年的回复却稍稍有些意外。
“可惜了。”
伊萨不确定自己听清楚了,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什么?”
少年轻轻耸了耸肩膀,满脸扼腕的表情注视着地面,“那应该是一基斯一杯的金缎啤酒吧,真是可惜了。”
金缎啤酒?
伊萨顺着少年的视线望了过去,就可以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酒杯和餐点,而少年正在注视的目标就是卡桑的酒杯。
“……”满头黑线。伊萨转过头来,然后就可以看见少年端起自己的酒杯,细细品尝了一口,眉宇就这样舒展开来,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似乎正在全身感受着金缎啤酒的滋味,她也着实是……哭笑不得。
看来,她的担心根本就没有必要。
粗口已经来到了嘴边,但伊萨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了下来,主动伸出右手,“岩渊下城区第八辖区凶案组中队长伊萨-维斯多姆。”
少年端着酒杯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就如同兔子受到惊吓一般,肩膀和手臂稍稍往后收缩了些许,而后露出一个礼貌而拘谨的笑容,“霍登-赫洛。”
完全就是乖宝宝的模样,规矩而正式地握住伊萨的右手,略显拘谨地说道,“真的很抱歉,我刚才没有惹祸吧?”似乎现在才开始后怕。
伊萨的眉尾轻轻一扬:
难道说,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亢奋状态之下的热血在沸腾?眼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学生吗?
虽然反差有些巨大,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肾上腺素的支配下,热血直接上头,无数人都可能表现出与平时不同的模样,迪米特里的冲动就是如此;而亲眼目睹凶案的霍登也未必没有可能,现在热血逐渐冷却下来,也就重新恢复了平常模样。
只是,伊萨不太相信——看着那一杯保存完好的金缎啤酒,没有颠簸出一滴来,她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伊萨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值得细细研究,但此时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却也探究不出什么,只能暂时搁置。
“不,你没有闯祸。恰恰相反,你做得非常出色,我们必须向你表示感谢。”伊萨微笑地说道。
霍登的眼睛明亮起来,“那么,是否有奖励呢?”
“……”伊萨不由再次被噎了噎,太阳穴开始跳动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骂人,但终究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我会尝试向分局申请的。毕竟你帮助解决了一起重要案件,死者家中应该会非常感谢。我回去看看,我能够做些什么。”
说话间,身后就传来了治安员的呼唤声,他们需要收队了。
伊萨再次细细打量了一番霍登,还是一无所获,总觉得隐隐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放弃。
再次点头打招呼之后,伊萨也就转身加入了治安队的行列,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站在酒吧正中央的古兹明则端了一个起手式,上下手掌之间可以看到滋生出一股一股小小的龙卷风,而后这些龙卷风就朝着地面推送出去,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增加到十五个,覆盖酒吧的角角落落,所有杂碎和赃物全部都掌控其中。
再就是,小龙卷风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汇合,演变成为一个大龙卷风,约莫半人高的模样,却没有停止运转,而是晃晃悠悠地朝着酒吧后门方向旋转过去,古兹明甚至不需要移动,就已经完成了所有清扫工作,酒吧又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就连空气之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都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残余些许淡淡的铁锈味道在提醒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原本以为,凶案现场至少需要保留一下情况,又或者是记录一下状况,但全部都没有。治安队甚至没有专门记录一下现场状况,也没有询问现场目击证人的证词——就连霍登这个关键人物都没有询问。
酒吧很快就重新营业,原本以为那些吃瓜群众应该都被吓到了,却没有想到短短十分钟之后就再次热闹起来,附近居民一个个都没心没肺地聚集起来,甚至人潮还要更加汹涌,迫不及待地讨论着刚才这起事件。
显然,这片大陆的侦查手段依旧处于相对原始的阶段,对于证据、现场的保存都非常粗糙。
难怪伊萨表示,如果没有霍登的话,估计就无法解决案件了;也许,雅各布真的能够逃脱。
“啪。”
伴随着龙卷风在后门消散开来,悬挂在上空的白色照明也跟着散开,酒吧光线又重新恢复到了奶黄色的朦胧状态。
霍登正前方的视野原本被伊萨阻挡住了,现在也重新打开,然后霍登就能够清晰察觉到古兹明的打量视线。
古兹明站在汹涌人潮之中,微微收缩瞳孔,静静地注视着霍登,那双视线似乎能够穿透皮囊触及灵魂,如同猎人瞄准猎物一般,又仿佛先知探索未来一般,牢牢锁定霍登,细细打量着。
空气凝滞。
不同于伊萨刚才的问候,这一个视线打量好像能够看透霍登的真实面目:他不是原本的那个霍登-赫洛,而是一个外来者,占据着这个躯壳,正在行动。那种穿透后脑勺的锐利和深刻,令人不寒而栗。
刹那间,霍登察觉到一种赤果感,所有的面具与盔甲都无法隐藏自己的赤果感;同时,他还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些许淡淡的阳光气息——如同柠檬清香在水面飘荡一般,然后眼皮不由就开始发沉起来。
有点类似于上午进入乌玛尼教会的感觉,但那种束缚感和滞涩感更加明显,若有似无的气息正在通过毛孔缓缓渗透,然后所有一切都变得透明清澈起来——从身体到灵魂都没有办法再继续隐藏秘密。
等等,这不对劲!
刚才经历雅各布所制造的血腥现场也没有感到害怕,但此刻霍登后背的汗毛却全部站立起来!
027 街坊邻居
那是一种陷入短暂时间窠臼的凝滞感,视野周围可以看到所有行人与景色都没有变化,然而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却延缓了下来——
其实感受并不明显,只是一种若隐若现的微妙触感,但霍登能够明确感受到那股干爽柠檬气息的味道突兀地萦绕在鼻翼底下,警铃大作。
这不对劲!
霍登右手狠狠掐了大腿一下,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将自己从沉沉困意之中摆脱出来,然后转守为攻地主动出击,大步大步地朝着古兹明前进,身体隐隐可以感受到一种逆水行舟的阻力,但脚步还是成功来到了古兹明面前。
哗啦。
所有艰涩和疲倦的感觉就这样一扫而空,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错觉,周遭的光线和声音都重新变得正常起来——并不明显,只是变得清晰,就好像微微有些犯困,现在困意消失了,仅仅只是如此。
那种细致入微的感受,言语根本无法准确形容,甚至不由开始自我怀疑:难道那一切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难道真的只是他的错觉吗?
“嘿,古兹明。”
霍登的脚步停了下来,面带微笑、神色如常地主动打起招呼,困境之下依旧落落大方地迎向对方的打量,“抱歉今天酒吧出现了骚乱。还好,我的酒水没有打翻,否则奈尔就要心疼了。”明亮的眼睛仿佛正在说:
怎么样,我的表现不错吧?求表扬!
古兹明轻轻颌首,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额头渗透出薄薄一层汗水,显示刚才连续操控灵能所带来的消耗,而如同鹰隼般的视线则隐藏起了锋芒,沉声说道,“真是好久不见。”
“三个瘸子”酒吧就在赫洛兄弟住所的斜对面,每天进进出出,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往之间也成为了点头之交。
后来,赫洛兄弟偶尔前来酒吧打打牙祭;古兹明也经常为兄弟二人留意一些兼职打工的机会。
否则,以奈尔的一份工资,两兄弟的独立生活恐怕还要更加艰难。他们着实不想再继续麻烦爱洛姨母了。
虽然谈不上至交好友的过硬交情,但作为街坊邻居,古兹明确实帮了不少忙。对于赫洛兄弟的独立生活来说,他可以算是少数的熟人之一。
过去这一周,奈尔出差、霍登失踪,赫洛兄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曾现身;等霍登再次出现的时候,气质与性格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些许变化,古兹明的这一句“好久不见”,也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但霍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表面不露声色,有些拘谨地轻笑了两声。
“为了准备塞克佩斯学院的入学考试,我正在闭关学习,完全忘记了时间,就连今天是周几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储存食物已经全部清空,恐怕就要因为忘记时间而错过后天的考试了。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到底过去了多久来着?”
霍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的窘迫。
古兹明的眼神稍稍缓了缓,“免学费资格不仅仅考察实力,还需要一些运气,真的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霍登却是笑盈盈地说道,“不管如何,总是要竭尽全力地争取一下才行。至于结果,就交给坦姆齐男神吧。”
虽然笑容满面,但隐藏在话语之中的坚韧与笃定却丝毫不为所动,这的确是古兹明所熟悉的那个霍登。
再细细回想一下,霍登本来就是一个聪明细心的孩子,刚才能够敏锐地捕捉到现场细节,解决凶案,也并不稀奇。以前只是稍稍害羞内向一些,今天遭遇意外事故的冲击,小小的变化也可以看做是成长的一部分。
古兹明的视线细细地打量着霍登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庞,话锋一转,“今天的午餐想吃什么,由我买单。”
“真的吗?”霍登的眼睛猛地就明亮了起来。
那欢快雀跃的喜悦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来,连带着古兹明的嘴角也轻轻上扬些许,点点头表示了确认。
霍登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瞪圆眼睛盛满欢喜地注视着古兹明,由内而外流露出来的喜悦就是如此简单。
但不久之后,古兹明就意识到这个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什么?”
古兹明看着站在吧台前面的侍应生,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自己,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如同见鬼一般。
古兹明也没有过多询问,从侍应生手中接过点餐清单,视线轻轻一扫:足足四人份的餐点罗列得琳琅满目,确实有些骇人,“赫洛家的小子不是一个浪费食物的人呀”,古兹明有些意外地投去了视线。
霍登已经离开了“三个瘸子”酒吧,他的位置已经清空,只留下桌面上的两个盘子,空荡荡的餐盘什么都没有留下。
古兹明又朝着侍应生望了过去,“其他呢?”
虽然句子并不完整,但侍应生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血布丁、岩渊鱼汤和牛杂碎没有吃完,其他全部清盘。”
换而言之,四人份的餐点几乎全部一扫而空;而那些少数没有吃完的食物,更像是味道不合胃口而被剩下的厨余,而不像是担心撑坏肚子而刻意留下的食物。
古兹明现在终于明白侍应生的震惊了,视线再次望向留在桌面上的甜点餐盘,没有留下一点残渣,不由地,眼底也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低低地说了一声,“那小子。”
……
此时,正在推开住宅一楼大门的“那小子”,隐隐觉得耳朵有些痒,似乎有人正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他的脚步不由停顿下来,转头朝着“三个瘸子”酒吧投去视线:难道是自己点餐太过分了?那一顿午餐应该需要三基斯八托匹的模样,如果这笔费用自己购买食材回家烹饪,应该可以坚持一周的样子。
“好像有点夸张了。但这是他主动提出的邀请,我又怎么能够辜负呢?没有人应该拒绝美食的恩赐。”
这是对食物的尊重!同时也是对友谊的尊重!
霍登毫无负担地重新转身,心安理得地推开大门,嘴里还在嘟囔着: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一顿饭就让酒吧今天的营业额遭遇危机……吧?
随即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不会。古兹明应该能够明白承诺的分量。”
毕竟,他还没有敞开肚子吃呢。
“嗯,就是这样。”霍登的脚步也就消失在了缓缓关闭的门板背后。
028 重回住所
“啊!抱歉!”
脚步才刚刚进入一楼走廊,还没有来得及迈开脚步,就可以看到左手边的卫生间打开,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走了出来,视线接触到霍登,又慌张地退了回去,嘴里轻溢出意外的惊呼声,而后连忙拘谨地表示了歉意。
“嘿,中午好,茉莉。”霍登注意到了对方的身影,礼貌地主动打起招呼,“我并不着急,没有必要专门为我让路。”
“中午好,霍登。”卫生间里传来略显羞涩的甜美声音,但那位少女依旧没有现身,其实她现在穿戴整齐,并没有什么问题,外出装扮已经准备完毕,只是因为太过慌张,下意识地就躲了起来,就好像自己的装扮真的有问题一般,然后就似乎错过了出去的时机。
少女的脸颊微微发烫起来,有些笨拙地转移话题,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与慌张,“我从皮特那儿听说,你昨晚半夜才回来,一切都还好吗?父亲说,最近一段时间,东村那群混混不断在这里骚扰路人。”
“除了数学练习册之外,他们也抢不到其他东西了。”霍登无比淡定地做出回应,语调里带着些许调侃。
“噗。”少女没有能够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但紧接着她就收拾笑声,压制着激动的情绪说道,“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识别不出来那是数学练习册,反而可能以为是什么藏宝图,那就糟糕了。”
“那么我会告诉他们,这其实是灰崖相关藏书之中发现的。”霍登又补充了一句。
“哈。”少女再次欢快地笑出了声。
“对了,之前整理学校图书馆的时候,我意外发现了两本以前的’花期’,我不确定你是否还在收集它们……”霍登记起了书桌上的两本杂志。
“啊!”少女隐藏不住欣喜的声音欢呼起来,甚至可以听到原地跺脚的声响正在折磨着脆弱的木地板。
“当然!当然当然!谢谢,霍登,真的是太感谢了!上周,爱丽丝小姐才提起了’花期’,复古时尚似乎又回来了,我一直都期待着能够再翻阅更多以前的杂志,希望能够持续学习。霍登,你真是一个天使。”
然而,欢呼与激动没有能够持续太久,“哎呀!爱丽丝小姐!乌玛尼男神在上!我的上班必须赶过去了。”
“请你先行。”霍登礼貌地说道。
少女稍稍迟疑片刻,悄悄地从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只露出了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然后就看到转身背对着自己的霍登。
原本还微微有些紧张的情绪缓缓松懈下来,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就轻轻上扬起来,踮起脚尖直接冲过狭窄的走廊,快速消失在房间门板背后,只留下一句生机勃勃的“谢谢”在走廊里回荡着,尾巴后面还跟着那稚气而活泼的银铃般笑声。
霍登这才重新转身,朝着楼梯方向走了过去。
脚步才刚刚走上台阶,身后就再次传来了开门声,茉莉那清脆的声音就带着轻快的明媚响了起来,“祝愿你入学考试顺利,霍登。”
虽然视线之内没有看到表情,却依旧能够捕捉到嘴角上扬的弧度,连带着霍登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些许。
茉莉和昨晚意外遇见的皮特,他们都是居住在王子街99号一楼以及地下室的莱赫曼一家——
大卫-莱赫曼夫妇一共拥有六名孩子,茉莉是年龄最大的女儿,与霍登同龄。
按道理,她应该也准备前往大学进修,而她对于学习也充满了热情与渴望;遗憾的是,莱赫曼先生凭借自己的工资无法支撑起整个家庭的开销,于是,莱赫曼夫人和茉莉都需要外出工作。
茉莉并没有能够完成高中学业,今年年初开始,她就前往爱丽丝小姐的裁缝店工作,帮忙设计婚纱与时装。
她并没有怨声载道、哀叹不公;相反,她非常喜欢自己的工作,并且热衷于学习与进步。
书籍,这就是霍登与茉莉之间的共同话题,通过那些文字,思想可以插上翅膀,畅游这片大陆的每个角落。
“祝愿今天工作一切顺利,茉莉。”霍登也扬声回应到,这才走上台阶,在咯吱咯吱的木板响声之中前往三楼。
“嚯!”
脚步才刚刚来到二楼,正对着楼梯口那扇原本关闭的房间门猛地就打了开来,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胖水桶就晃晃悠悠地滚了出来,尽管他试图制造出快如闪电的效果,但实际呈现出来的模样却如同树懒。
霍登脑海里不由就浮现出了“疯狂动物城”里“闪电”的形象:老实说,真的有点像,就连发型也不例外。
但说话节奏却一点都不像,画面感直接破碎。
“你终于出现了!昨晚是不是你这个小偷,在午夜过后依旧在浪费水?大半夜地洗澡?你是疯了吗?这里是第八区,你以为你生活在第三区吗?白日做梦!你身上的那些污垢,即使是跳到斯坦利河里也无法清洗干净,居然还幻想着能够在浴室里完成吗?你个不要脸的小偷,请立刻停止偷盗的行为!”
口沫飞溅、喋喋不休的咒骂朝着霍登正面扑了过去,胖乎乎的脸颊肉耷拉下来,因为激动的演讲而不断摇晃着,红润的脸色似乎随时都要濒临爆炸一般,一长串话语说完之后,就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这位就是房东迈罗旭-格拉桑,一位吝啬到一颗土豆都不愿意放过的家伙——然而他自己却满肚流油。
因为房租已经包含水费在内,所以他总是一天五次地确认计量器,反反复复地监督着所有住户的用水状况,恨不得直接把总闸关上,每当有人需要用水的时候,就提着一个小锡桶前来他这里领水。
霍登却是不慌不忙地等待着,一直到迈罗旭开始喘息的时候,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就不担心我再失踪一周吗?”
显然,迈罗旭今天等候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昨晚霍登洗澡了,应该是因为过去一周都看不到赫洛兄弟的身影,他开始担心自己的房租跳票——岩渊的房租是周租、而不是月租,每周收取一次房租。
被霍登戳穿了目的,迈罗旭不仅没有窘迫,而且还顺势挺直了堆积在脂肪里的腰杆,“既然你提起了这件事,那么,房租呢?昨天就应该缴纳给我了!如果今天还没有缴纳到位的话,明天我就要开始收取滞纳金了!”
说着,迈罗旭还用自己的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板,表达自己的强烈情绪。
029 小小尝试
砰砰砰。
迈罗旭用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在闷闷作响,怒目圆瞪的眼珠似乎马上就要掉出来一般,让人怀疑是不是可能会爆炸。
但霍登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懒散模样,慢慢悠悠地说道,“格拉桑先生,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们兄弟这消失的一周,到底去哪里了吗?”
迈罗旭呼吸一滞,正准备咒骂几句,霍登却抢先开口。
“我与坦姆齐男神完成了一个交易,将灵魂出卖给黑暗,我依旧站在你的面前,但其实我已经死了一回,从白石深渊最深处一步一步地爬上来,那里真的太深太暗,我就在那儿爬呀爬,爬到双手都出血、爬到忘记时间、爬到饥肠辘辘,这才重新回到了这里。”
霍登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如同常年缭绕在白石深渊的迷雾一般,神秘莫测得令人不寒而栗。
那低低的沙哑嗓音死死地掐住迈罗旭的喉咙,无法呼吸,仿佛能够感受到耳朵后面传来的冰冷呼吸。
“格拉桑先生,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一点房租吗?”
迈罗旭整个人都冻结成冰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那种如同毒舌吐信一般的恐惧牢牢捆绑住了脚踝;然而,眼睛轻轻一眨,正前方霍登的表情就无辜而灿烂地绽放开来,如同向日葵一般。
霍登的脚步没有再继续停留,而是慢慢悠悠地朝着三楼继续进发。
目送着霍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交处,迈罗旭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的窘迫和狼狈而恼羞成怒,细细回想一下,霍登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一番不痛不痒的话语而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愣神了。
“你个兔崽子!你刚才是在威胁我吗?我现在就要告诉治安队,让他们将你扫地出门!从我这里滚出去!”
滔滔不绝的咒骂声越来越难听,什么肮脏的词汇都出来了,似乎比刚才还要更加凶猛一倍,但迈罗旭终究没有敢追上去,只是站在二楼楼梯口,望着三楼,絮絮叨叨、滔滔不绝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霍登却是在细细品味着:原来,灵能还能够这样使用。
他从古兹明身上得到了启发。
虽然霍登无法确定,古兹明制造的心理施压是否隐藏着灵能的运用,但这显然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让霍登不由思考,从无名冰山到移动摊贩再到古兹明,包括乌玛尼教会,他们对于灵能的使用都打破了“常规观念”——主要还是霍登对“魔法”依旧有着地球的固定理解框架,难免意外。
诺斯尼斯大陆之上,灵能是生活重要组成部分,那么,这是否意味着,生活角角落落都可能隐藏着灵能的运用,就如同地球的科技手段。
此前面对无名冰山的威胁,霍登尝试利用水元素来完成摆脱;现在面对迈罗旭,霍登则做出新的尝试。
将暗元素融入自己的声音之中——其实霍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操作,毕竟声音和暗元素都是无形的,他只是模拟着水元素和火元素的方式,注意力保持集中,在脑海里模拟出元素运用手段,进而制造效果。
实际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他依旧不明白古兹明是怎么施加心理压力的;却也隐隐证明了自己的想法,迈罗旭确实能够感受到压迫感,只不过霍登不明白如何运用,没有能够把压力集中地瞄准目标。
从有形到无形,灵能对元素的运用确实充满了神奇,尽管作为启蒙者,而且还是一个半路闯过来的外来者,霍登只是懵懵懂懂地打开一扇小小的窗口,也依旧是大开眼界;那么,成为灵能者又将如何呢?
返回自己小小的陋居,站在门口稍稍停顿片刻,楼下传来迈罗旭源源不断的咒骂,霍登此时才回想起来:
奈尔在出差之前就已经准备好房租,霍登只需要转交即可——两年以来,他们还不曾欠缴过房租。
如果不是霍登出现意外,这次也不会拖欠;然而,仅仅只是第一次,迈罗旭却如同损失了一整年房租一般,喋喋不休地抱怨得没完没了,吝啬程度着实是令人大开眼界。
霍登认真回忆了一下,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翻开表面上的笔记本和纸张,就可以看到底下的数枚钱币。
足足九克罗。
这是奈尔两周的工资,扣除三克罗两基斯的房租之外,霍登还有五克罗十基斯的零用钱,只需要支撑整整十天,堪称一笔巨款,可以感受到奈尔满满的担心;然而,一周过去了,那些零用钱却原封不动。
一直到今天。
“如果奈尔知道,他的弟弟已经消失了,那会怎么样呢?”
霍登快速挑出了房租相对应的数字,重新下楼。
身影才刚刚出现,迈罗旭的声音就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马上就再次咒骂起来,声势却已经明显弱了下来。
霍登将这一周的房租交给了迈罗旭,没有多说什么,就再次回到楼上。
迈罗旭拿起手中的钱币,一枚一枚地细细检查过去,确认真伪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世界总算安静了下来。
返回屋子里的霍登终于能够响应床铺的号召,躺下来休息睡一个午觉了,从半夜到现在都不曾休息过。
然而,即使躺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依旧在涌动着,抵达陌生世界的杂乱与慌张,此时终于如同潮水般汹涌上来,将整个脑子淹没:
他应该怎么办?他可以找到回家的办法吗?如果找不到的话,怎么办?现在身后还有人正在追查他吗?他是否还有生命危险?他是否会连累到奈尔?还是说,正在出差的奈尔也已经遭遇到了危险?
如果早知道要在这里停留更长时间的话,昨晚夜宵就应该吃小龙虾和烧烤了,现在正是小龙虾刚刚上市的季节,香辣、十三香、咸蛋黄、麻辣等多种口味,搭配一瓶可乐的话,就可以成为全世界最快乐的人。
浑浑噩噩地,无数思绪汹涌着,然后疲倦终于拖拽着脚踝缓缓下沉,世界陷入黑暗,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里,不再是梦魇的险恶与混沌,而是久违的甜美与幸福。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此前诺斯尼斯大陆的所有一切都是梦境,然后他兴高采烈地点了满桌子外卖,全部塞到肚子里,同时又呼朋引伴地计划着一起吃火锅吃烧烤,就这样到天荒地老。
030 整理思绪
睁开眼睛,窗外的鱼肚白已经逐渐明亮起来,皎洁的月光正在褪去,橘色的朝阳正在冲破黑夜束缚,但世界还没有来得及苏醒过来,外边的街道依旧没有丝毫嘈杂,就连偶尔响起的脚步或者咳嗽都没有。
万籁俱静的街道让破晓前的夜色如同温柔海浪一般徐徐将自己包围,耳边似乎能够听到轻轻的拍打声响。
注视着头顶之上的天花板,角落里的霉菌正在徐徐蔓延,借着朦胧的光晕能够看到模糊的腐朽区域。
现实与梦境的虚幻就这样模糊界限,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到底置身于哪个梦境之中,又应该返回哪个现实。
然后,抬起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啪”,一簇微弱的橙色火光在捻起的食指与中指之上蹿了起来,静静地燃烧着,不需要更多语言解释,这就是区分现实与梦境的最佳手段,足以确定自己身处的位置。
那个渴望的现实是梦境,而那个梦魇的虚幻则是现实,他依旧躺在岩渊王子街99号三楼的单人床板之上。
“呼……”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霍登坐直身体,纷乱错杂的思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按部就班地前往洗漱打理自己,丝毫没有理会楼下的迈罗旭可能会听到声音。
诺斯尼斯大陆的短暂停留,让霍登切身体验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生活的不便是全方位的,就连洗漱和如厕这样习以为常的日常程序,也因为长途运输纯净水的困难而变得繁琐起来,“自来水”似乎从来都没有如此重要过。
难怪数个世纪以前的那些人,只有贵族们才是干干净净、香气扑鼻,而平民百姓就连日常清洗自己都做不到:气味,的确是区分阶级的一个重要手段,即使更换装束、改头换面,却也依旧难以摆脱。
“蹬蹬蹬!你个该死的强盗!”
二楼传来响亮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但那位吝啬刻薄的房东大人终究没有再次杀到楼上来,过过嘴瘾之后,也就作罢。
全部打理完毕之后,天空已经完全明亮了起来,并不是艳阳高照的那种,但稀疏的浅色阳光穿透厚厚云层洒落下来,为城市建筑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那些肮脏的污渍和残缺的墙面也平添了些许颓废之美。
霍登带上三基斯和些许奇尼,离开了家门,前往不远处的街道购买食材——
虽然昨天中午好好饱餐了一顿,但晚上却因为昏睡过去而直接被忽略,那种越睡越饿的感觉产生了一种置身于“千与千寻”世界的逼真体验,耳边总是回想着千寻对着父母呼喊的话语,然后就被饿醒了。
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是,海鲜比肉类便宜,肉类又比蔬菜便宜,对于挑食的小朋友们来说着实再好不过了。
霍登并不挑食,任何食材,只要能够采用正确手法进行烹饪与搭配,最终都能够成为餐桌的一道美食。
可惜,目前暂时没有寻找到葱姜蒜等等调味食材,这无疑增加了料理难度。无论是中式料理还是西式料理,这些调味食材都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即使是米其林三星厨师出马,也同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现在霍登终于能够理解,昨天“三个瘸子”酒吧那些黑暗料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海鲜、河鲜以及内脏的处理手法非常粗糙;而且腥味浓重得吓人,根本无法入口,就算霍登再不挑食,也不至于把垃圾往嘴巴里塞。
最终,霍登还是做出了相对安全的选择,先购买了牛腩、西红柿、土豆、洋葱、西蓝花等等食材,另外又购买了粗麦面包、鸡蛋、黄油、橄榄油、奶酪以及罗勒等等食材,全部食材统计下来只花费了一基斯三托匹。
返回家中,快速做了一顿简易早餐,鸡蛋搭配西蓝花,以粗麦面包作为主食,暂时垫垫肚子告别饥肠辘辘;而后又架起锅子来,将牛腩、西红柿、土豆等等经过不同程序的处理之后,大火烧开之后,小火慢炖起来。
全部忙碌完毕之后,这才重新在书桌前落座。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别墅客厅地面上的图案、菲洛子爵私邸的大火以及乌玛尼教会的干涉,这应该是离开诺斯尼斯大陆、重新回家的关键。
而这三条线索,以霍登一个穷学生的身份来展开调查,势必都将无比困难,岩渊图书馆应该是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机会;其他几个图书馆以及塞克佩斯学院的图书馆,不知道是否能够找到更多信息。
同时,他还需要保持警惕,乌玛尼教会目前没有动静,昨天的“自投罗网”看来应该是他的胡思乱想。
如果乌玛尼教会暂时还没有察觉到他的生还,自然再好不过,但他也还是必须抢在对方察觉之前,完成自己的调查;否则,等乌玛尼教会出手的时候,以他的现有能力来面对,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如果他昨天的举动已经打草惊蛇,那么他就更加需要加快速度,而且还需要一个保护伞或者烟雾弹来掩护自己的行动——既然自己没有还手之力,那么就要寻找到一个乌玛尼教会不敢妄动的保护。
答案并不困难:塞克佩斯学院。
无论是出于上述理由,还是保持“霍登-赫洛”的生活节奏,避免古兹明和奈尔等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亦或者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探索灵能者的奥秘,塞克佩斯学院都是最好选择。
毕竟,他本来就是一名学生,而隐藏在学生之中,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那么,塞克佩斯学院的入学考试就格外重要了。
霍登的复习时间已经悄然被浪费了整整一周,而入学考试就在明天,这也意味着临时抱佛脚的时刻到来。
对于霍登来说,当务之急是从头开始学习,然后逐步唤醒保存在大脑深处的知识,期待着灵魂的进一步融合;当然,如果能够唤醒过去一周的回忆,那就再好不过了。
细细回想起来,霍登意识到,他的记忆确实出现了问题,过去一周的记忆全部消失,而再往前推一周的记忆则有些模糊零散,只剩下一些片段,而无法串联起来。他也不确定,这是否是灵能制造出来的效果。
进入塞克佩斯学院的理由,又增加一个。
今天的剩余时间,他需要真正地进行闭关学习、全力冲刺,深深呼吸一口气,鼻翼底下萦绕的牛肉香气,让霍登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