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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犁可甜     长灯载夜行txt下载     长灯载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五章:有鬼潜逃

    “咳!咳!”江复庭没有说话,顾虑到万一刚刚那个阿姨说的话是真的,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下。

    蜷着腿坐在电脑面前的人,依旧没有回过头对电脑前的游戏玩的非常专心。

    自己能闻出白唐的鬼气,那他回来的时候白唐肯定也闻到了。

    那对方现在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肯定是生气了,那么生气的原因是···自己没打招呼回来晚了?

    不过按照自己以往确实也会跟白唐提前打招呼,白唐不管做什或者回来晚了也是,就像维持着两个人之间关系的枢纽,而且成了生活中的习惯,但是现在有一方突然打破。

    对白唐来说,就跟被爽约或者是放了鸽子的感受一样。

    江复庭拍了下他的肩。

    白唐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摸完鼠标的手顺便扣了扣脚趾。

    虽然白唐的脚也很白很干净,但江复庭还是被他这邋遢的动作给刺激到了,也不管他高不高兴直接走过去,伸出双手抓住他两边的耳罩。

    就在江复庭准备直接扯掉的时候,视线划过电脑屏幕的时候顿了下。

    白唐此刻在打的游戏副本内容写着的是:驱除阻拦你前进的道士,任务奖励是会爆出一定的装备,增加经验值。

    这些东西倒是很正常,奇怪的是任务下面有个小字提示:0.1%掉落远古有关的神器碎片。

    结合画面里的副本场地,和他上次跟杨林生误入的那个荒郊很像!甚至包括地上的阵法,还有阵法中间的那两个一男一女,两个人身上还有解救提示以及不断下降的血条。

    画面快速切换的时候江复庭看清了上面的人脸,就是杨林生的父母。

    江复庭抓着耳罩的手顿了下,漆黑的虹膜猛得一缩,为什么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会出现在游戏里面,而且是一模一样的展现方式!

    就在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的时候,白唐直接扬起头,眉目看起来平静,但语气里的不爽听得很清楚:“干嘛?”

    江复庭迅猛的收回电脑上的视线,面色平稳的看着他,取下他的耳罩:“吃饭。”

    白唐还是仰着头,澄澈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不饿。”

    “那白炒了。”江复庭故作惋惜的说道。

    白唐皱了下眉:“江复庭。”

    “恩。”江复庭看着他。

    “我发现你在我这住了几天脸皮变厚了,这是你本性么?”白唐突然靠下来,后脑的发丝刚好飘进他的手里。

    “熟人才这样。”江复庭揉搓着手里的头发,特别柔顺,痒痒的,手感挺不错的。

    “完了,现在还会花言巧语了。”白唐啧了一下,一脸的感慨。

    江复庭突然勾了下唇角,本能想到林锦,最近林锦一股脑的在忙,难得没有一天到晚的发信息,“这话你跟我妈讲,她肯定高兴。”

    “为什么?”白唐脱口而出,转而想起上次林锦来家里问自己就跟查户口一样,突然大笑起来:“她这么急着把你脱手!她是得多嫌弃你!”

    江复庭玩着他头发的手指尴尬的停住:“她是闲的。”

    “那

    得怪你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太成熟了!她搞不好都会有自己儿子二十一了的错觉。”白唐继续不留情面的大笑着。

    江复庭没有吭声,忍住想要把自己手里的头发用力拽的冲动。

    “哎!不过!”白唐突然坐起来,将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他,眼底的不快早就因为刚刚的嘲笑一消而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认识的有钱家的姑娘挺多的,给你介绍介绍。”

    江复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白唐扬着轻快明媚的笑容,桃花眼因为笑意半弯着,瞳孔笑起来的时候闪着细碎的光。

    见对方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江复庭放下另一只手里拿了半天的耳机,转过身走向沙发:“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我都三十几的人了,而且又不是什么正经职业,人家谁舍得给我。”白唐跟着从椅子上起来,懒得走这几步,抢江复庭一步掠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江复庭对这样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将茶几边上有些乱的东西顺手收拾了一下。

    就在他理完东西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就觉得白唐哪里不一样,也可能是白唐的长相太年轻,一点也看不出年龄,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

    就是似乎没见到有另一半的痕迹,独栋的楼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这个问题放在一个三十几岁的成年男人身上还是比较罕有的,他慢悠悠的喝了口汤:“你怎么不结婚?”

    白唐被他这么突然的问题愣了下,戳着碗里的米饭:“也没怎么,就是不想而已。像我这一把年纪的人,早就看开了,婚姻什么的圈不住我,修道才是正事。”

    白唐说着还特地对江复庭嘱咐道:“知道吗?”

    江复庭还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白唐又连忙挥着手说道:“不过你跟我不一样,想结就结吧。”

    “我也无所谓。”江复庭夹着菜慢悠悠的说着,余光瞥了他一眼:“反正日后就跟着你修鬼道。”

    “恩。”白唐嚼着嘴里的饭应了下,随后像是听错了什么回过头看着他,不经意拔高了音量:“恩?”

    从江复庭嘴里亲口听到愿意修鬼道的事情,真的很破天荒,他还在担心他会在许平的记忆里拉不回神,或者受不了那些太过沉重的黑暗,以后终日要与邪祟鬼怪为伍。

    “怎么?”江复庭转过头看着他。

    从郭彦方家里回来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黑暗不会永远黑的,迷路的魂魄需要指路人,死后入地府,再投胎,生命生生不息。

    没有任何生灵生来就该遭受业障,也没有任何生灵生来就是罪恶的。

    世界之初是虚无,所有一切都是从那开始,每个生命的起点都一样,万物平等,有的不过是迷失了。

    “没事。你想清楚就好。”白唐笑了笑收起刚刚开玩笑的样子,提醒道:“既然这样,家里的事情你自己权衡好。”

    “我知道。”江复庭继续吃着眼前的菜,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个人晚饭刚进行到一半,白唐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喂。”

    复庭只见到他坐在那里听对面说了一句话,就收起手机站起来,“你先吃吧,我出去一趟。”

    “别的单子?”江复庭抬头问着。

    “不是,别的事情。”白唐随手抽了件外套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等江复庭自己吃完,收拾着桌子,菜专门给白唐留了一半,放在了冰箱里。

    打开水龙头洗着用剩下的空碗,就在他刚刚把碗的水沥干,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响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都跟着颤了一下。

    下意识的感觉有点不妙,他来不及擦干自己的手,只是在抹布上胡乱的抹了两下,就拿出手机,是白唐的。

    “喂,你现在去趟郭彦方家!”刚接通电话,白唐的声音就传过来:“我这里出了点事情,抽不开身。”

    “他那怎么了?”江复庭问了下。

    “许平跑出来了,地府这刚好有点乱,你帮我去看下,他对你应该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白唐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复庭跑到楼上抓了件衣服,再次快速打了个车来到两小时前才离开的旧楼下面。

    漆黑的眸子有些疑惑的看向上面,楼房没有任何鬼气的迹象,跟之前许平在的时候那种浓郁的气息完全不一样。

    干净的就和普通的楼房差不多。

    是不是没来这?

    思索的时候他已经抬起脚往楼梯上走,楼梯还是那个楼梯,经过的单元楼层也是那样,没有任何不恰当的变化。

    直到他已经停在郭彦方家门口的时候,空气里依旧干净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白唐不可能说没有的事,如果不是肯定许平会来这,他不会这么坚定的直接让他过来。

    江复庭迟疑了一下,抬起手叩了两下门。

    “谁啊?”屋子里传来郭彦方嘶哑的声音。

    “下午送您回家的那位。”江复庭非常礼貌的开口:“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这了。”

    过了几秒,“咔”大门被打开。

    “抱歉,打扰了。”江复庭不好意思的对他弯了下身子。

    郭彦方也没有计较,轮椅后退了两圈给他让了道:“没事,进来吧。”

    屋子里还是干净的什么味道都没有,江复庭随意的看了圈,里面的摆设还是他离开时的状态,生活用品没有丝毫的变化。

    江复庭蹲在茶几边上,故作翻找的样子,余光查探着屋子里的其他角落,嘴里一边问道:“郭长欢还没回来吗?”

    “没,估计又加班吧。”郭彦方坐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轻叹了口气。“不过也快了,这会已经九点多了。”

    “我做的晚饭怎么样?”江复庭摸完茶几上面以后,继续低下头装模作样的摸着茶几下面的隔层。

    “挺不错的,比经常吃外面的东西好。”郭彦方不徐不疾的回答着,喉咙里突然卡了下痰猛地咳嗽了下。

    江复庭连忙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顺便抽了张纸递过去。

    郭彦方俯身接过来的时候,江复庭无意间瞥到了他胸前口袋里暗藏着的打火机,随口问道:“你现在还抽烟?”

第四百九十六章:藏人,抓人

    郭彦方明显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胸口里的东西被发现,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胸口的口袋:“烦闷的不行的时候就会来一根。”

    “咳的厉害少抽点。”江复庭叮嘱了一下,继续回到茶几那翻找着东西。

    郭彦方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丝烟的味道,刚刚那样问只是试探而已,但是郭彦方显然不想告诉他。

    他又摸了一下,客厅延伸到走廊里的视角观察了遍,他都没发现任何的异样。

    江复庭慢慢站起来拍了下裤子上沾着的灰:“这里没有,我看下是不是落在厨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在确定实在找不出异样后,在自己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校牌,趁着郭彦方还没过来,往走廊里面一丢。

    指尖的鬼气在校牌飞出的同时猛地涌出,将校牌牢牢的控制住,然后藏在墙角的柜子下。

    江复庭做完这一切确定没问题以后,才开始在厨房东张西望摸索着,还是什么都没有。

    郭彦方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一筹莫展的样子:“还没找到吗?”

    “没。”江复庭摇了下头:“可能掉地上,踢到哪了。”

    郭彦方没想到拿个东西会耽误那么久,而且会这么麻烦:“我帮你一块看下。”

    “麻烦了。”江复庭没有拒绝。

    一直垂着头到处瞎看,手心里的鬼气如同淡淡的薄气一点点的以他为中心散开,弥漫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鬼气做不到强大的攻击力,但是基本探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一路搜查下来,确实没有任何异常,江复庭做的很小心很仔细,基本没放过任何地方。

    他甚至都有点自我怀疑,想去打电话给白唐确认下。

    江复庭拧着眉,正准备直接往走廊的方向去捡回自己的校牌的时候,郭彦方突然叫住了他,“不是掉在厨房或客厅吗?”

    江复庭转过头看着他不太自然的神色,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方向:“好像掉那了,我刚刚看到反光。”

    “哦,那你赶紧的吧,一会我女儿可能就要回来了。”郭彦方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语气里蒙上了一丝催促之意。

    “好。”江复庭应了声,走过去继续假装在地上摸索着。

    卫生间的门刚好是开着的,可以直接看到里面没什么东西,另一个房间是他女儿的,郭彦方这样的人平时也不会随便开自己女儿的房间,只剩下最里面的他自己的房间。

    江复庭锁了下眉,他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什么,但是必须想办法打开看一下。

    步子一点一点的靠近了走廊的尽头,江复庭慢慢弯下腰。

    “找到了吗?”郭彦方催促的声音再次从身上传来。

    “找到了。”江复庭不紧不慢的回道。

    修长的指节不断的往校牌那摸索,结果越抓越卡到柜子的缝隙下面,江复庭挑了下眉,其中一个手指在校牌上用里一勾。

    柜子底下的校牌顿时飞出,带着360度的旋转“咻”地掠向了郭彦方房门,然后牢牢的卡在门缝上。

    江复庭再次带着歉意的浅笑,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地板太滑了。”

    他慢慢的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正大光明走

    向房门。

    郭彦方随着他移动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开始愈发的紧张,那张干燥的嘴唇紧紧得抿着又不敢说话。

    江复庭这次没有蹲下,直接弯着腰捡。

    他的动作很慢,耳朵全神贯注的小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就在身子接触到校牌的瞬间,衣兜里一直藏着的怀表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在木地板上滚动了两下。

    上面的扣子本就卡不住,这么一摔,盖子直接被掀开,里面的照片暴露在空气里,上面的透明玻璃反着亮丽的光芒。

    “你怎么有这个东西?”郭彦方看到怀表的一瞬间震惊了一下,推着轮椅马上过来。

    江复庭捡起校牌的同时,顺便将怀表捡起:“许平跑太快落下,刚好被我捡到,一直没有时间还他。”

    “要不你给我。”郭彦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不是有一个了吗?”江复庭将怀表上的盖子小心的扣上,吹了吹上面沾上的脏东西。

    “我……”郭彦方突然说不出话,没什么底气的开口:“我替他保管。”

    “不用,我让我师兄亲手还他。”江复庭礼貌的说道,又对他弯了下腰:“今晚麻烦你了。”

    “但是他现在。”郭彦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睛一直巴巴的望着他手里的怀表。

    “现在怎么了?”江复庭假装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郭彦方神色挣扎了下,垂下头:“没事。”

    江复庭走到门口的时候,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转身对屋子里那张有些失望的脸孔说道,“多谢。”

    郭彦方刚刚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里也内疚了一下,但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江复庭靠在一楼楼梯边上的墙角,抬头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尽管是冬天,但是路灯的灯罩下面还会有灭不尽的小飞虫在那晃悠着,扑棱着翅膀。

    他也在赌,赌许平会不会出来。

    但是按照他的了解,许平大概率是会出来的。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感觉不到许平身上的鬼气了。

    昨晚那趟公交车上的画面突然在他脑海里,玻璃窗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被淹没在黑暗里的人群的嘶吼。

    但他却什么都察觉不到,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假象,就像那一刻的空间,突然错乱了一样。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到了白唐玩的那个电脑,捏着自己的眉心。

    时间一点点的从身上漫过,那双乌沉的眼睛正盯着楼外的小花坛,江复庭的站姿始终都是笔直的,犹如屹立在寒夜里巍然不动的松柏。

    潮冷的空气里愈发的闷重,没过太久,他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飘进来,附着在自己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

    他伸出手指擦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指尖,指尖上的冰片已经融成了一小滩水。

    再抬起头的时候,楼外已灯稀,夜色愈浓,细碎的白点零星落下。

    江复庭抬起手臂,感受着掌心的微凉。比天气预报的内容下得早。

    耳边突然听到上方传来的细微动静,他猛地回过头,看着那个几乎要和楼梯的黑暗融合在一起的青年。

    许平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但眼底的忧虑却一闪而过,“

    你还真是坚持不懈。”

    江复庭抽回半空中接着雪的手,抖了下身上的衣服,目光凌然的看着他:“任务所在。”

    “那走吧。”许平说着反而率先出来,擦过他的肩膀,往楼外走,身影又突然伫立在雪地里回过头,“你还有什么事?”

    江复庭从始至终就一直在观察他,现在很确定,对方身上确实一点鬼气都没有,魂魄里非常干净,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的话,他都要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普通人。

    也难怪刚刚在郭彦方家里什么都感觉不到。

    江复庭眉目一凝,在身形快速往许平冲过去的瞬间,手里的鬼气顿时翻涌。

    停在许平身前的时候,他手上的鬼气犹如绳索一缕缕的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许平的反应很慢,这是他的第二个结论,极有可能许平身上修炼了二十年的鬼道全没了。

    江复庭对上他自然又坦荡的面容时,目光愈发的犀利,但手中的鬼气还是能对他产生实质性的伤害的。

    他淡淡的开口:“你身上的鬼气怎么回事?”

    许平没有说话,静默地站在他眼前,平静的看着他。

    江复庭迟疑了下,收紧了手上控制着的鬼气,那些黑线相互用力拉扯着,渐渐收紧。

    许平的脸色开始因为痛苦而面露挣扎,甚至灵魂有些透明起来。

    他这才稍微松了点手,冷冽的开口:“我无意伤你,只要你说出来怎么回事。”

    许平双手用力扯着脖子上繁多的黑色丝线,终于感觉好受一点,才有些恍然的开口:“有人告诉我,我可以活回来。”

    江复庭听到这话的时候意外了一下,对他颔首示意他继续,

    许平神色变化了一下,也不再挣扎:“我拿一身鬼道去和他交换,就是现在这样,说是生,不过是假生,但走在街上又跟普通人差不多。就是鬼气全无,再也不能修道。”

    鬼魂没有了鬼气,灵魂像是掩了一层阳气的外罩,难怪一点蹊跷都看不出来,可本质终究是鬼。

    江复庭锁着眉:“那以何为生?鬼魂无鬼气,和人无生机能有什么区别?”

    许平怔了怔,目光躲闪着撇过头,有些心虚,“以假生状态活着,就需要不断吸食生灵的阳气。”

    他说完又连忙辩解道:“但我不可能去害人!花花草草,动物都可以!”

    江复庭凝重的看着他,这样的魂魄大概也投不了胎了。

    一生游荡,不死不灭,却又毫无实力,只能永远辗转于人世间。

    “那人是谁?”他继续问着。

    许平皱着眉:“没看见。”

    江复庭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看着他,神色冰的像把锋利的刀,周身凌冽得气势如同巨浪将许平扑卷。

    但对方神色如常,眼里的确定没有丝毫动摇。

    江复庭敛起一身的气场,又是那副淡漠不可接触的模样,许平大概是真的不知道,但许平选择这样他还是有点失望的。

    人的精魄于鬼魂而言本来就是大补的东西,谁能保证在漫长的时光里,生活在这种被各种诱惑包围的环境,能永久的坚守着本心。

    谁又能保证这世界的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不会出现意外的因素。

第四百九十七章:突然着火

    “就是为了来见他?”江复庭一挥手,拴在他脖子上的黑线转而缠到了他的身上。

    许平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算是默认。

    江复庭看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可是他过得并不好。”许平垂着头,空中落下的雪花奇迹般的覆盖在了他的身上,他发丝上不知不觉盖上了一片白色的鹅毛。

    原来那罩着的阳气能让他真切的模仿着人去活着,可假的终归都是假的。

    江复庭眉头一皱,“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许平苦笑了一笑,没有再解释:“现在无所谓了,走吧,你不带我去找你那个师兄吗?”

    江复庭深沉的看了他一眼,许平的眼睛眼底覆盖了太多的沧桑,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被这些大雾浑浊在一起,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就跟那些无数个等待的夜晚一样,里面蕴满了千姿百态。

    江复庭一只手扯着黑线,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开通讯的第一排就是白唐的名字,自从他彻底敞开内心愿意真心去接受鬼道开始,上面的紧急联系人就被改成了白唐的名字。

    他的指尖还未能来得及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按下去,手里控制着的鬼气就突然感受到了猛烈的挣扎和能量波动,力量不大,但是随着波动反应的强烈能感受到那人情绪的急切。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灼烧味,从身后扩散开来,涌入他的鼻腔。

    江复庭在那一刹那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许平一脸的惊慌欲绝。

    “郭彦方!你疯了么!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许平仰起头对着楼上大声嘶吼着,瞬间泛红的眼眶在江复庭的视线里不断的放大。

    江复庭同一时间回过头,往上看的时候,滚滚的浓烟大团大团的翻涌着,从四楼的窗户缝隙里不断的翻腾而出。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的窗户是关着的,但也盖不住黑烟从各个罅隙里前赴后继的挤出。

    他听到许平的声音和情绪在那一瞬间如同上面的灼烧着的浓烟一般,决了堤。

    “你放开我,我上去救他!”许平不断的挣扎着,拼命的对着楼上的人呼喊:“郭彦方!你出来!你快出来!你刚刚跟我说好的,你不能这样!”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说的话,手里的指尖在同一时间飞快的拨出了119。

    上面的热浪不断的往外扑腾,隔着楼层江复庭都能感受到里面灼烧着的热度。

    凶猛的火焰肆无忌惮的燃烧着,迅速的蔓延着,等他挂完电话后,他几乎能透过上面的玻璃看到蒙在屋子里,想要不断突破出来的亮丽的火光。

    “啊!!着火了!”

    “谁家着火了!”

    “快打119和120!”

    耳边响起人群里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楼梯道不断有人穿着拖鞋裹着被子就慌慌忙忙,凌乱的从自己家里跑出来。

    江复庭快速的拦住从楼上跑出来的一个人,“被子借我下。”

    男子还在火灾的惊恐中没有回过神,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抬起头还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扯下来递过去

    “谢谢。”江复庭接过被子,就往楼上飞奔。

    等听到后面紧跟着的急切脚步声时,他回过头冷冷得呵斥着:“你跟上来干嘛!”

    许平此刻已经按下眼里的慌乱,坚定的看着他:“我会救人。”

    江复庭紧裹着被子狠狠撞击着被烧得发烫的铁门,他眼神锐利的看着许平:“你开什么玩笑,想进去烧成灰吗?”

    “我。”许平愣了愣,他忘了,他已经忘了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的鬼气,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单纯的灵魂,那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许平急切又心慌的看着他,眼底满是对屋子里的人的担心。

    “你闪远点!我进去!”江复庭感觉到门已经开始松动,连忙对着许平叫道。

    话刚说完,“嘭!”铁门骤然被推开。

    热浪和气流犹如洪水猛兽从里面喷涌而出,江复庭在后退的一瞬间,掌心的鬼气瞬间涌出将许平牢牢的包裹住,推向楼梯下面。

    屋子里的一切都泛着滚滚的红光,在高温的炙烤下,空气里的气流扭曲的翻腾着,映入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歪歪扭扭的。

    江复庭转身对许平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我。”他说完盖上被子就往里面冲。

    救火的过程他在许平的记忆里感受过太多次,熟练到肢体都会有下意识的本能操作反应。

    但是身上并没有穿消防服和任何防护性的措施,进入火光滔天的屋子里的瞬间,即便裹着冬天的被子,他都能感到皮肤上被这高温灼得发烫,没过太久皮肤就开始生疼。

    郭彦方家里的东西本就很杂乱,全都是纸类,衣服类,各种箱子,到处都是物品。

    江复庭开始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即便没有直接接触明火,被子上的纤维估计也在长时间的高温下到达燃点了。

    他跨着步子小心避开客厅里燃烧着的火焰,就在他刚赶到走廊的时候,廊边的墙纸和天花板上的木吊顶开始往下一块一块的掉落。

    大火明显就是从里面的那间屋子里蔓延出来的,走廊两面全都是腾腾燃烧着的红色火焰,将整个屋子里的一切全都围拢在火海内。

    狂舞的火蛇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不断吞噬着残存的生机,燃烧着的木头碎屑和墙纸不断的往下掉。

    江复庭凝神观察着眼前杂乱交错着的火焰,努力从火焰之间抓出一丝破绽和空档。

    身体因为在长时间高温的浸泡下不断泌出汗水,他额前的刘海跟从水里刚刚打捞出来一样,一撮撮的紧贴在额头上。

    江复庭瞳孔骤然一缩,他迈开步子往里面冲。

    身上的棉被开始在墙边紧挨着的火焰下燃烧着,刺鼻呛人的气温不断冲击着他的鼻腔。

    就在快要接触到那到门口的一瞬间,边上的柜子被灼烧的突然倒塌。

    “轰!”柜子重重的砸下来,横在了门板上。

    在接触房门的瞬间,烈火连带房门都开始汹涌的燃烧,吊顶上的木梁紧跟着砸下来,压在了柜子上面。

    火星飞溅的时候,江复庭本能的后退了几步,回过神的时候,前方的

    门已经被突然蹿起的大火给死死的圈住。

    “郭彦方!”江复庭咬着牙对屋子里的人大叫道。

    他手里的鬼气不断的翻涌,但是根本来不及接触到前方的阻挡物,鬼气就被高温的火光灼烧掉,直接搬根本搬不掉,但也进不去。

    江复庭的内心开始涌上一丝紧张和迫切感。

    “郭彦方!”他手里的鬼气不断的凝聚着覆盖在自己的肢体上,但还是跟刚才一样,江复庭每次要碰到前面的柜子的时候,就开始非常快速的消耗。

    这次手掌触碰到柜子了,但接触的瞬间,能明显听到“呲呲”的声音。

    除了手上鬼气燃烧的声音还有木头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郭彦方在里面并没有回应,江复庭不断的在心里期望着他只是吸入烟雾单纯的晕过去了。

    119赶到这边至少还得五分钟,但郭彦方熬不了这五分钟。

    江复庭深邃的眸子沉得更为漆黑,在这漫天红色的大火里,黑得有些亮眼。

    他一遍又一遍测试着自己的鬼气在火焰上能阻挡着的时间,直到确认好自己搬开柜子的速度和鬼气衔接上能持续的时间时,周身再次涌起阴冷的大风,腾腾的黑气和火光夹杂在一起,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绚烂。

    他将所有的力量全都涌向手心,直接抓住卡在门前的柜子。

    皮肤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能感受到强烈灼烧着的疼痛,积涌着的鬼气快速消耗着,他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流失,卡着的柜子终于被他抬起了一个边角。

    他非常小心的继续支撑着,但是随着手心的鬼气愈发的淡薄,皮肤上感受的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死死的盯着房门的方向,体内的鬼气继续小心的往手心调动,就在柜子被搬开的一刹那,他的头顶上方再次传来一阵异动。

    江复庭抬起头的瞬间,只看到悬挂着的剩下的木梁带着滔天的火光快速砸下来。

    鬼气在这一刻被运转到极致,江复庭快速将抬开的柜子扔向角落,但是木梁掉落了下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砸到的时候,那根木梁就这么悬在了他的鼻尖上。

    江复庭瞪大眼睛,滚了滚有些干涩的喉咙,气都不敢出一下。

    直到悬在身上的那根燃烧着的木梁带着呲呲的声音,晃晃悠悠不停抖动着从自己眼前挪开。

    江复庭这才晃过身,身上的衣服到裤子全部湿完,他顺着木梁被搬掉的方向转过头的时候,脸色的震惊根本来不及平复,涌上了些许的怒意:“许平!你快出去!”

    许平仿若未闻,他静默地站在那看着自己。

    他的灵魂有些透明,身体像是融进了这场火焰里,四周泛起若有若无的红色火焰。

    随后,那张帅气的面庞连最后一丝挣扎都消失不见,脸上的坚毅在这场炙热的海洋里显得尤为亮眼。

    江复庭看他继续往自己这边走,正准备将自己身上的鬼气化出一部分涌向他身上的时候,许平猝不及防加快速度奔过来,猛地将自己用力一推。

    江复庭回过头只听到他镇定地说:“不用了,你在外面等着。”

第四百九十八章:彻底的消失

    他没想到许平的力气还那么大,被推出来的刹那恍惚了下,等他再完全回神,许平的身影卷着一阵风消失在他眼前。

    “轰!”里面的房门被强行破开。

    江复庭再看到许平时,他浑身都燃烧着熊熊大火。许平弯着腰,他用整个身躯挡着自己呵护的东西,很小心的推着轮椅从屋子里冲出。

    江复庭接过轮椅的时候,许平的灵魂已经彻底透明。

    “快出去。”他的声音和淡薄的灵魂一样虚弱。

    江复庭清晰地感觉到他接过郭彦方时,许平布满愁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身上的火焰燃烧的比屋子里的纸屑还要迅猛,那个身影渐渐模糊,温和的笑容还来不及看清,便彻底融进了大火里消失不见。

    江复庭感觉眼睛一阵刺痛,许平就这样消失了,彻底的消散了,连魂魄都没有了。

    消失的让人有些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轮椅上的人突然痛苦的干咳了一下,江复庭顿了一秒,就护着轮椅将郭彦方快速从火焰里带了出来。

    他在屋子里的时候没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就像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场大火隔绝开来一样。

    他冲出屋子的一瞬间,就看到几个消防人员从楼下奔波上来。

    江复庭没听清他们跟自己说了什么,耳边一阵嗡嗡的,思绪还沉浸在许平刚刚燃烧着的画面里。

    他看到有人把郭彦方带下去,推上120。

    走下楼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好奇打量着自己的人群,外面还在漫天飘着雪,踩在地上的时候脚下已经有点松软绵密的感觉。

    他看到刚刚赶回家的郭长欢,女人的脸上惊慌失措的,妆容花了一脸,她情绪激动的握着自己的手说了什么,江复庭始终没有听清。

    他的胸口一直有些发堵,从许平燃烧着出现他眼里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后面思维游离回来的时候,只听到了郭长欢一直在对自己拼命的道谢。

    江复庭看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眼眸跟此刻的大雪有些发冷,嗓子还有些干:“是许平。不是我。”

    郭长欢不敢置信的愣在了原地。

    江复庭没有再跟她说话,明明不太冷,却收紧了自己的外套。

    这个地方他现在一刻也不太想多待,呛鼻的浓烟一直到离这块区域的三条街之外都能闻到,怎么也挥散不掉,就像脑海里的许平还在他眼前源源不断的燃烧着一样。

    江复庭回到白唐家的时候,依旧能在这边闻到些许的塑料和金属燃烧着的烟味,他有些烦躁的打开窗通着风,闻着外面大雪湿润的味道,随后他就坐在沙发上发着呆,时间像是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隔了好一会,他才用双手捂着脸颊狠狠的揉搓着,脸上还沾着些纸和木头燃烧后的碎屑。

    江复庭看着手上灰色的,结着块的残渣,手指轻轻一捏,就化成了粉末。

    外面突然刮进一阵冷风,那些粉末便随风而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站起来脱着外套,顺着摸了下口袋,里面冰凉的东西硌了下手,是许

    平的怀表。

    江复庭垂眸看着怀表后面的照片,上面的两个青年依旧满眼笑意的紧挨在一起。

    他伸手轻抚了下,怀表却突然石化了一般,铜绿和古铜色的金属瞬间发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随着外面的大风一同飘散开来,落入外面纷飞的大雪里。

    就这么,一眨眼消散了。

    跟许平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的。

    江复庭顿了下,才慢慢放下外套,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头发上面还沾了不少的灰,脸颊也是,看样子刚刚那一下并没有把脸抹干净。

    江复庭打开水龙头,听着水流直接淌进下水管的“咕噜”声,心里空缺的感觉才像是被填补上,扎实又安心。

    他再出来的时候,眼角依旧有些酸涩。

    大概是之前许平带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又或者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感触太过强烈。

    总之许平消失的时候,他就一直有种空空的不真实的感觉,就像自己的一部分突然被掏掉了,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的痕迹,只会残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他开始翻出英语阅读通篇通篇的背,背了一会又去看白唐书架上他没见过的书籍,再隔一会开始坐在床上吸纳阴气。

    直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的时候,江复庭才睁开眼。

    白唐出现的一瞬间脸色并不太好,眉间一直是紧皱着的,直到看到他的一瞬间才舒展开,随后又奇怪了一下:“就你一人在这?”

    江复庭抿了下唇,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艰难的开口:“他没了。”

    白唐换鞋子的动作顿了下,就靠在门口的墙上,然后回过头来:“怎么回事?”

    “郭彦方家着火,许平去救他。”江复庭闭上眼睛,有些疲惫。

    白唐没有再说话,换完鞋子以后就这么走过去,坐在他的边上。

    江复庭感觉旁边的床铺凹陷了一下,眼皮边上多了重阴影,睁开眼的时候白唐正面对着自己。

    “难受?”白唐没有说别的,直接开口问道。

    江复庭盯了他一会,才回答:“有点。”

    “没事。”白唐张开胳膊,对他笑了笑,带着看尽人生百态的无奈。

    江复庭也没有再像以前那么见外,环上自己的胳膊。

    两个人抱住的时候,白唐身上扑鼻而来的味道涌入大脑,洗刷着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灼烧味。

    这一刻是舒服且让人安心的。

    江复庭的情绪平复速度和适应能力很快,等完全从那种难受又空寂的状态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白唐灼热的呼吸紧贴着自己的后颈,感受到气流的那块皮肤有些痒麻。

    他有些尴尬的拍了下白唐的背:“我好了。”

    白唐这才松开他,“现在可以说说了,刚刚到底什么情况?”

    江复庭靠回床头,瞳孔顺着思绪慢慢清明起来:“许平没有鬼气了。”

    白唐紧跟着把腿盘上床,疑惑道:“他不是修了二十年鬼道么?”

    “有人告诉他,可以让他活回来。”江复庭想了想,“鬼气,鬼道都没有。也没有躯体,还是魂魄。”

    “他有说是什么人了吗?”白唐脸色变化了一下。

    江复庭捏紧了藏在被子下的手:“没有。”

    眼神却留意着白唐身上的变化,快速捕捉到了对方神色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去查的,你明天要回学校,早点休息。”白唐看了他一眼,“考试结束前,我不会再带你接单的,你安心考试。”

    “恩。”江复庭有些劳累的闭上眼睛,“许平突然出来是因为什么?”

    许平那会说是想郭彦方,但是自己怎么也无法相信,待了一周,怎么就突然想出来了?他不是个冲动的人。

    耳边并没有传来白唐的说话声,他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往自己这边递过来。

    江复庭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自己被子上放着一张纸条。

    他瞅了眼白唐,白唐只是对着他扬了下头。

    江复庭伸出手捡起纸条,手感有些粗糙,上面沾染了森森的阴气,一看就是烧给死人的。

    打开以后里面也是黄色的,上面的字迹很清秀,但是看到内容的时候,他的手指不由颤抖了下。

    他想到晚上去郭彦方家时在他胸口看到的打火机,想到下午郭彦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去逛百货大楼,想到郭彦方对他说的沉湎于许平死时的话,还有对郭长欢人生的愧疚和自责。

    “这信。”江复庭慢慢开口,“是什么时候烧给许平的。”

    “地府那里昨晚有送信的记录。”白唐平淡的看着他。

    昨晚吗?

    江复庭看着信上的内容,俊挺的剑眉再次轻微拧了拧。

    所以也难怪许平要不顾一切的跑出来,去掉自己的鬼气,宁愿变成一个非常脆弱普通的魂魄,也要来看他。

    不是单纯的想他,而是真的担心郭彦方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极端的事情,可是许平还是失败了。

    郭彦方大概是真的受够了这种残破的人生,他说的觉得自己拖累着郭长欢都是真的,而不是一时气话。

    这些东西长年累月的不断挤压,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却又一天到晚守着那个死沉又冰冷的屋子。

    江复庭看着郭彦方的字迹,甚至能看到他写字时突然轻松的感觉,就像背了几十年的沉重负担终于卸下的轻快和飘然。

    他甚至无法去埋怨是因为郭彦方放火去自杀,导致许平的消散。

    江复庭紧攥着那张纸,修长的睫毛轻颤了下。

    —许平,我累了,我已经撑不住了,我来找你,你在下面等着我。

    落款:郭彦方。

    江复庭看完后深吸一口气,将纸按照原来的方式端端正正叠好,还给白唐。

    外面的大雪还在持续着,白茫茫的一大片,整个城市的每一个死角都没有落过,像是裹了层厚厚的棉被。

    几天下来整个学校都围拢在热切的复习氛围里,特别是高三,下课时间即便老师不占课间时间,基本上大部分的学生屁股都离不开座位的。

    后方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的时间,又少了几个数字。

    期末考之后就是寒假,寒假之后,真的高考就要来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跳楼

    江复庭翻完卷子后慢慢合上,杨林生现在是一到课间就会搬着凳子直接自觉的坐到了自己边上,抬起头的时候就能看到他那张时不时拧成苦瓜的脸。

    对方卷子上的大题还是空白一片,然而课间已经过去七分钟了,连个大致的解题思路都没有。

    江复庭拿自己的笔敲了下他的笔杆,“这题昨天做过的,题型一样。”

    杨林生直接趴在了试卷上,脸上的表情格外的痛苦,下巴撑着强打着精神。

    这种对他来说如同炼狱般的复习进度持续到了期末考结束的那天,终于像是出狱般的解脱。

    江复庭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像被人羁押了已久,这会终于被放出来一样。

    杨林生明明离他隔着几个班级的考场,还是一眼抓到他,远远就从走廊那头开始撒着腿起跑。

    江复庭无语的看着他快扑到自己身上,在他要扑上去的瞬间,淡定的侧身躲掉。

    杨林生已经刹不住车,结结实实的撞上前面的女生。脚下踉跄的时候差点把女生都带倒。

    “啊!你干嘛!会不会走路啊!”被撞的女生抓牢手里的笔袋和草稿纸,转身怒气汹汹得骂着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杨林生双手合在一起不停的对女生道歉着:“脚底打滑,不是故意的。”

    “学校明确规定,禁止在走廊跑跳,大声呼叫。”女生明显还在生气,不爽得继续教训着。

    “哎呀,真不是故意的。”杨林生对她的不依不饶开始有些不耐烦,“你要实在不服气,你踹我一脚可以了吧!”

    他话刚说完,楼下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叫,几乎贯穿了整个高三教学楼的楼层:“有人跳楼了!”

    “哪啊?!”

    “谁跳楼!”

    “卧槽!考完就跳!要不要那么可怕!”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楼下男生的大吼吸引走,听到声音的人都迅速地趴到走廊外面仰天观看。

    没几秒钟,刚才还有些空的走廊,这会全部挤满了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人群。

    “哪儿啊!在哪儿!”杨林生听到楼下传来大叫的同一时间抬起头,但楼顶的天台空荡荡的,除了压着层厚厚的大雪和冷风,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们在这傻看什么呢!高一高二教学楼啊!不是我们这!”楼下传来另一个男生着急的喊叫。

    紧接着,江复庭就听到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往楼梯跑。

    “轰轰轰!”离楼道还隔着点距离都能听到波澜壮阔的脚步声,地动山摇的有如万马奔腾之势,他甚至感觉这栋楼都被踩的在颤抖。

    这种看热闹的情绪就像是考前在大家胸口积攒了已久的压力,突然有了宣泄的路口一样,奔跑着的每个人几乎都是亢奋的。

    就在江复庭正站在那里看着这群人发了疯似的往楼下冲的时候,衣袖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他抬起头,发现杨林生正如同这些人一样,带着一脸看好戏的兴奋望着自己。

    江复庭下意识的抽回手。

    但是杨林生揪得更紧,并且找了一个非常让他不能拒绝的借口:“去看下吧,你好歹是学校知名的学霸,万一是真的有人跳楼了,得把人劝下

    啊,这好歹一条人命!”

    江复庭只能皱着眉跟他一块穿梭在这汹涌的人群里。

    赶到低年级教学楼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围观的学生挤得水泄不通的,还有不少老师满脸担忧的抬头紧盯着上面。

    楼顶上一个带着帽子的女生此刻站在天台的边缘,目光悲戚的看着下面。

    “我去!还是真的啊!”杨林生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的时候就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江复庭抬起头往楼顶上看去,就在他看清了上面那个人影的一瞬间,漆黑的眸子顿时凝了凝。

    女生虽然带着帽子,但是烫染的头发他看得清清楚楚的,还有那身和学校有些格格不入的装扮,江复庭几乎在看到的一瞬间就认出那人来。

    就是那天晚上在公交车上碰上的女生。

    那个司机的外甥女!

    江复庭硬着头皮开始挤入汹涌的人群。

    前面老师不断劝说着的声音,在他耳边也愈发的清晰嘹亮:“王思离!你别冲动!一次考试失败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考试再继续努力就行了!你先赶紧下来!”

    “就是啊!没什么好想不开的!成绩再重要也抵不过命重要!是不是?”

    “你现在还年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想想你现在才十几岁!以后还有大把时光感受这个世界,何必跳楼!”

    所有人的心都在女生的身子开始在边缘晃动的时候,顿时猛得一揪。

    不少人这才从刚刚冲昏了头的兴奋中回过神了,这不是开玩笑的,那个女生是真的想跳楼!

    江复庭也没管被自己挤到的人不爽的眼神,游鱼般的钻到了人群最前面。

    身后杨林生还在费劲的挤着人群紧跟着他,“你等我一下啊!卧槽,看不出来你怎么比我还来劲啊!”

    江复庭没有管他,神色肃穆得抬起头直视着上面飘飘欲坠的女生。

    边上的老师和身后的一些同学还在不断的大喊着,劝说着她。

    王思离木讷地看着地上的叽叽喳喳的人群,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在这一刻之前,这些人,站在脚下的所有人都将她当灾难,当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

    没有人会主动跟她说话,没有人会关心她,没有人愿意帮助她。

    她冷冷得看着他们,神情淡漠至极。

    但现在却露出这副惺惺相惜的模样,表演在给谁看呢,谁会看?看的人都是相互表演着的人,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她勾了勾唇角,那双圆圆的眼睛空空的,没有情感,没有留恋,没有一丝的希望。

    跳下去,就结束了。

    真的太累了,光是站在这,她都觉得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王思离慢慢的闭上眼睛。

    “你跳啊!有种你跳啊!”耳边传来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狠狠得划过了她的心脏。

    王思离身子颤了颤,这个声音陪伴了她十几年,她再熟悉不过,从她记事起,每一天的颐指气使,每一天都如同刀子般血淋淋插入她胸口的话语。

    十几年的每一天!

    “不敢跳站那上面干嘛!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要死就早点死了干净!

    ”楼下妇女撒泼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大叫着:“我都嫌有你这样的女儿丢人!”

    “我告诉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小小年纪就被人包养,老娘都没你厉害!”

    江复庭看着突然冲到眼前对着楼上大叫着的妇女,冰冷的视线锁在她身上,周身的气压紧跟着不断的降低。

    身后的人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像是突然砸起了不小的水花,刚刚还在劝说的那些学生和老师,喉咙如同被人突然堵住了,劝服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人群转而变成了低声议论的八卦。

    “不是吧,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她也就面上这样,看着还挺酷的。”

    “哎呀,私底下谁知道呢,本来就不能看表面的。”

    “真脏,难怪她妈妈不喜欢她。”

    王思离看着下面的这些人,嘴角的冷笑咧得更加张扬。

    果然这些人就是这样,那张虚伪的皮多一刻都裹不住,一转眼就全部都带着一副有色眼镜,就像她本该、活该遭受这一切一样。

    她双手紧紧得捏着,目光看向那个中年妇女的时候,身体不停得发抖。

    “你跳!有种你就跳!你敢跳,我肯定给你收尸!”

    女人依旧肆无忌惮的咆哮着,粗蛮的声音带着穿透力,她急不可切的叫声像是巴不得上面的人能在下一秒就掉落下来一样。

    江复庭听着身后越来越嘈杂的谈论,往前面那个女人走过去,冷冷得开口:“你安静点。”

    女人被他的声音吓一跳,猛地回过头,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校服,脸上的神情再次嚣张起来:“我吵着关你屁事啊!我教育我自家的女儿,你管那么多干嘛!”

    江复庭懒得跟她多废话,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杨林生:“我上去看下,警察来了给我打电话。”

    “你还要上去啊!”杨林生被他这话惊到了,瞪着他,他不会真打算管这闲事了吧。

    “恩。”江复庭随意的应了下,就在其他学生的惊叫下往楼上狂奔,楼道安静的只剩下他沉闷的脚步和急促的呼吸声。

    江复庭没有耽搁太久,就赶到了天台的门口,门开开的瞬间,被守在门口的两个老师拦住。

    “你等等,那边已经有班主任在劝她了,你赶紧下去吧,万一刺激着就真的跳了!”

    “这里不是你们学生该管的,有我们老师处理着,你赶紧回去!”

    两个老师知道他是谁,对他说话的态度很和气,语气里的担忧和焦急却怎么也掩不住。

    江复庭望着天台边上的人,王思离仍然站在边缘非常的位置,离十步路的距离站着一个女老师,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另一边小心翼翼站着兜着的就是校长。

    王思离此刻背对着他们,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他们说过任何一句话,一直都是轻描淡写的站在阳台的边缘。

    背影看着有些萧瑟和冷清,女生身上夸张的服饰反而将她勾勒的格外的落寞。

    江复庭想起上次在公交车,女生说话时不屑一顾的样子,仿若对这世界的一切都是那种无所谓的样子,那种毫无留恋的漠然。

    她不是一时冲动,她大概是早就想好了,只是专门挑着今天这个比较特殊的时间而已。

第五百章:奇怪的女人

    江复庭紧蹙着眉,对阻拦着他的两个老师说道:“我认识她。”

    身前的两人明显惊的错愕了一下,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认识这样一个不修边幅,乱七八糟的女生。

    趁着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复庭推开身前阻拦着自己的手,大步迈上去。

    “王思离!”他一边走一边叫着。

    女生的背影明显愣了下,边上的班主任和校长在看到她难得给了个反应,惊喜的差点没管住自己的腿冲上去。

    王思离慢慢的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先下来。”江复庭难得温和的开口。

    王思离静静得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苍茫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是坚决的。

    “过不去的,走着走着就过去了。”江复庭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步子一点点非常小心得在接近她。

    王思离还是摇着头,神色决然的看着他,那个单薄的身躯像是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不是能不能过去的问题,是我走不动了,我走累了。”

    江复庭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离她越近,脚下挪动的步子就越缓慢:“那就原地休息,然后再走。”

    王思离站在那里看着他,长发一直随风飘动着,脚上的黑色高跟皮鞋上覆了一层白色的雪,她慢慢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开口:“你别过来了,我不想休息,我只想睡一个漫长的觉。”

    江复庭顿时停住了脚步,现在离她的距离还不算太远,如果跑过去对他而言最多三步,但是他跑的再快都不及坠落那一刹那的速度。

    他尽可能的保持着心态上的平稳,神色如常的看着她,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细微的一个表情都可能会让她受到刺激。

    王思离的脸是灰色的,眼睛是灰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包括她看到的世界都笼罩在灰暗下面。

    江复庭看她安静下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才又开口:“你设计的纹身很好看。”

    王思离刚刚还缥缈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慢慢变得有些吃惊,那双眼睛不知不觉的就睁大了一些。

    即便只有一瞬,江复庭还是看到那道突然亮起的光芒。

    “你那天不是这样讲的。”王思离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惨淡,感觉所有人都只会在这个时候悲悯她而已。

    没想到就连江复庭也不会例外,跟这些人一样。

    “我不会夸人。”江复庭一本正经的跟她解释:“还行就是不错,一般就是不行。”

    王思离没有想到他会真的这么认真的解释,嗤笑了一下。

    女生突然发出的清铃般的笑声在这种沉抑的氛围下,显得尤为悦耳。

    “跳下去后,那就再也设计不了,也画不了。”江复庭的声音沉稳而柔缓,“唯一喜欢的都做不了,舍得吗?”

    王思离恍惚了下,思考之后痛苦的咬着下唇,每个人在最黑暗的时光里都会有一个心灵寄托,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一件事。

    不管那是什么,里面的一切都倾注着她的灵魂,她的一切,就像是自己的第二个生命。

    在那些漫长又难熬的时间里,画画就是她唯一的释放

    口,痛苦的情感也好,还是不安过的每一个夜晚也好。

    杀了自己,就会把那样唯一美好的东西也杀了。

    江复庭察觉到了她此刻的纠结,刚刚还麻木不已的脸庞染上了痛苦的挣扎,只要还有想法,那就是有希望的,最怕的就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只留下那副躯壳。

    他脚下的步子再次小心迈开,动作小心翼翼的,脚底落下来的时候,轻的连脚下的雪块都舍不得踩下去。

    一步,两步,又是小步的往前挪。

    江复庭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往眼前神色有些慌乱的女生慢慢触碰过去,划过了冰冷的空气,划过了那层被死气笼罩着的隔阂。

    王思离这会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就连自己快要接近到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错愕的。

    眼底的情绪乱成了一团,像是被扔进了搅拌机,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都是混拌在一起。

    “下来。”江复庭快要触及到她的衣角的时候,轻声说着。

    王思离的瞳孔回了神,脚下的步子往前挪了挪,开始往他这边接近。

    江复庭心底划过一丝喜意,对她扬起眉角,鼓励着她,让她继续,只要从台阶上跳下来,就彻底安全了。

    王思离的鞋底继续慢慢的往前摩擦,她的动作很拘谨,像是前面阻挡着会让她遍体鳞伤的荆棘。

    江复庭格外耐心的一直将伸出的手隔在冰冷的空气里,王思离每挪几分,他就会勾一勾手指,不停得激励着她。

    王思离的手指捏得很紧,如果下去了,这些人日后会怎么看她,不重要,这些东西本来就不重要。

    让人难受的是,明明是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人,明明身上流动着的血液和基因全都是最接近的,可发起狠来的时候,却比陌生人还要更陌生,比仇恨的人更让人想去恨。

    大概也是因为血缘关系,所以会本能的对她抱有着永无止境的期望,会从她身上渴望着什么,即便每一次都会被狠狠打破,但是总会被那该死的羁绊又粘连起来。

    扯不清,摆脱不了。

    她更在意的是,下去后,站在底下鬼吼鬼叫催着她去死的那个人,会怎么看她?

    会因此心疼自己吗?会多关怀自己吗?

    但现在看来,怎么可能!

    回去之后,那个家还是那个样子,什么都不会变,所有的一切还是以前一样,不会因为自己的抗争而产生任何的变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绝望而怜悯自己一点,她回去之后依旧要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大海里浮沉。

    所有不该怜悯自己的人都会愿意在这个时候拉自己一把,可最应该,最期望的那个人,连装装样子都是不屑去做的。

    王思离眼里的光忽然晃动了一下,渐渐又熄灭下去了。

    磨蹭的脚步突然停下,王思离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江复庭的心跳随着她停下的动作紧跟着一滞,空气中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楼底下的妇女还在声嘶力竭的大骂,至于到底在骂什么也听不太清了,和周围混杂着的劝诫声重叠在一起。

    一层比一层零乱。

    江复庭紧盯

    着眼前的女生,只剩下两个人之间短促的呼吸。

    他亲眼看到那道好不容易燃起的微弱熹光又快速的扑灭,心里的从容已经被打破,有些焦急的开口:“快下来。”

    王思离纹丝不动,静静地站在那里。

    “王思离!快下来!别再想不开了,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啊!”

    “就是啊,快下来!一会我们还约着考完试班级聚会呢,老班请客,我们免费吃!”

    “上面冷,风大!站久了会感冒,站累了下来吧!”

    一道道呼叫声被冷冽的寒风卷来,拂过上面的天台,江复庭继续劝着:“就一步,不需要有负担。”

    王思离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大概是累了,想要继续带着破碎的身子苟延残喘下去,就在她正准备再次抬脚,往台阶下走的时候。

    “王思离,你怎么还不死啊!要死赶紧的,耽误我收尸的时间!”

    “你跟你爸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天天看到你们都嫌丢人!死了好,我耳根子清净了,你不是喜欢你爸吗!赶紧下去陪他啊!”

    “他在下面那么孤单,还等着你养老呢吧!”

    妇女的声音像是从远方穿透过来,带着距离感却又格外嘹亮。

    江复庭怔了怔,像是海底里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的炸开来,翻起了巨浪和水花,他感觉到脸颊前突然涌过一阵大风,比下过雪的天还刺骨。

    他看到女生亮丽惹眼的外套在对方转身的瞬间灌满了大风,她突然跃起的时候,如同一只翱翔的飞鸟,带着决然和不顾一切,外套是她扑棱着的璀璨羽毛,张开的胳膊是她的翅膀。

    “啊!!!”

    “跳了!!”

    “120还没来啊!”

    伴随着人群失声惊恐的尖叫,王思离的身体在跃到最高点的时候,开始往下坠。

    江复庭脚下顿时蓄满了力量在她起跳的瞬间,身形顷刻而出。

    “江复庭!!”

    “啊啊啊啊啊!”

    “老师!江复庭也挂下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江复庭本来想直接拉住她的,但是王思离是真的狠了心的在跳,她的起跳高度和距离很远,根本没给自己任何反思的机会。

    在身体紧跟着冲出去的瞬间,他快速的判断着,随后一同飞跃出去,耳边呼哧着冰冷的寒风。

    身体停留在半空中的时候,他的脚步迈着空气多跨了一步。

    推力的作用下,他成功的抓到了王思离,但落下的速度很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得身体已经开始加速往下掉。

    江复庭反应迅速的伸出另一只手,身子划过天台边缘的瞬间牢牢得抓住了房顶的边沿,两个人的重量全部都承担在那唯一一只支撑着的手上。

    即便他力气再大,那只手也在肌肉强行的透支下,开始有些泛红,紧攥着的骨节却是发白的。

    江复庭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紧抓住的人。

    王思离同时呆呆的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藏着一丝歉疚,“我。”

    “别说话。”江复庭低沉的回答,声音有些吃力。

第五百零一章:激变

    他说完后就开始快速的打量起自己紧挨着的墙面,石台下面大概七八十公分左右,就是教室的窗户,按照这个距离王思离的身体应该是能接触到教室窗边的。

    “江复庭!你们怎么样!”上面的老师在同一时间已经快速跑到天台边缘,趴下来慌张的问道。

    “找人去六楼教室。”江复庭轻喘着回复道。

    “好!”校长立马转过头,跟后面的其他老师快速交代着。

    没过多久就听到下面窗户里传出来挪动课桌的声音,金属摩擦着地面的时候不断发出刺耳的“呲啦”,飘进耳朵里让人有些难受。

    就在江复庭感觉到自己一直挂在石台上的手酸到有些麻木的时候,下方的窗户里终于传来一声呼唤。

    “快,小心把人接住!”

    “动作慢点!慢点!”

    “小心点啊,别碰着了,你边上扶好!”

    江复庭感觉到身体一直拖着的重量突然没了,身体跟卸了重负一样有些轻松。

    女生一直到被人抬进教室的时候,一直都是抬起头看着他的,眼里充斥着愧疚,不是江复庭想象中的桀骜和真的冷漠。

    确定女生真的彻底安全后,他才抬起另一只手,轻松的爬回天台。

    两只手都在过渡的使力下,酸得有些发胀。

    校长和另外守在这的老师都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在他脚步轻浮的走下台阶的时候,校长连忙上来询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哪?120一会就来,一会一起上医院看下?”

    “不用了。”江复庭甩了甩发麻的手,拍着身上脏兮兮的墙灰。

    校长不敢放松,继续快步跟上来:“真的没事?去看下比较放心了,你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别到时候影响考试发挥!”

    江复庭无语了下,高考好歹还有大半年,简洁的回道:“不至于。”

    “真不用?”校长直接挡在他眼前,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不用。”江复庭皱了下眉,“就是脱力,休息两天就好,我去楼下看下她。”

    他说着直接绕过了挡在眼前的人,快步跑下楼。

    赶到楼下的时候,王思离刚好闷着头从教室里出来,她边上还紧紧的围拢着两个看护着的老师,深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王思离半推半就的走着,脸上的神情是不耐烦的,“我都说了,我不去,我又没真的摔下去,我不需要去医院!”

    “去检查一下,万一身体有什么问题,你妈也会担心的,没什么事最好,赶紧回家,以后别再想不开了。”边上的老师难得对这样的学生一脸耐心的循循善诱。

    “我妈?”王思离脚步一顿,露出嘲讽的笑容,抬起脑袋的时候正好看到往她这里走来的人。

    刚刚咧起的讥讽笑容就被她收住了,转而变得有些尴尬和羞愧。

    江复庭从容的走过去,又是恢复了以往的平淡:“怎么样?”

    王思离继续好笑的一笑:“你们这些人真奇怪,又没真的摔下去,一个个都来问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那就不去医院了。”江

    复庭看着她眼里积压着的挣扎,慢慢开口。

    王思离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惊异了下,打探在他身上的目光变了变。

    “这怎么行,万一刚刚掉下来的时候碰到了,真的伤着哪了,学校要担责任的,你没看到她妈妈那不依不饶的样子。”边上守着她的班主任连忙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责备。

    “你别跟我提我妈!”王思离突然愤怒的叫道,刚刚还对周围不屑一顾的模样瞬间被内心深处的怨意给取代。

    她转过头,言辞俱厉得质问着边上的班主任:“你看她那样子,像妈吗?”

    她哆嗦着捏了捏手指,一字一顿的:“路边随便捡条狗都能有感情吧,我呢?”

    王思离的厉声尖叫突然停住了,神情也呆滞了下来,像是卡机了一般。

    江复庭默看着她,心底翻起说不清的疑虑。

    短暂的停顿后,王思离忽然扬起更为夸张的笑容,整个人的气势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的颠覆掉。

    她圆润的眼睛顷刻间涌上了暴戾,眼角带着狠厉的锋锐,举止神态都在那一刻变得乖张起来。

    明明是莞尔一笑,但她整个人都涌动着怪异的违和感,红唇微启,慢慢吐出几个字:“连条狗都不如。”

    江复庭凝视着她,明明还是这个人,但浑身散发出来的味道和之前的人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对方的眉毛高挑着,眼神里的不屑和之前也是不一样,如果之前只是淡漠和厌烦,现在的不屑就是高位者的蔑视感,如同对他们这群人的嘲笑。

    “看我干嘛!没见过我一样!”王思离冷嘲热讽的用身体将两边阻挡着自己的人蛮横推开,大步往前走着。

    “王思离,你等等!”班主任紧跟着往前跑,“你别这样说你自己,也别这样说你母亲,她生你养你本来就不容易!”

    王思离的脚步猛地顿住,回过头阴狠地瞪着她,恐怖的眼神吓得后面跟着的两个老师顿时收住脚。

    江复庭同样被她这阴沉的样子惊了一下,对方的状态如同一条沾满剧毒的蛇吐着芯子望着他们,不断涌动着的狂暴甚至可以吞噬周边的一切。

    他还来不及往前走,王思离已经随手拖过桌椅用力得砸在他们脚前:“我说过!别提我妈!她算个什么东西,给了条命而已。”

    “轰!”桌子砸到地上的同时,她顺便推倒了边上的桌子,抽屉里的书本全都乱七八糟的掉了一大片。

    她说完,转头就要走。

    “王思离!”班主任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喊了声。

    她转过身又抽了张凳子摔到他们眼前:“别吵我!”

    凳子砸到地上的瞬间,靠背上的木板都掉落下来。

    站在教室里几个人没有再吭声,江复庭就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带着毁灭的意气一点点的消失在他视线里。

    隔了良久,静谧的教室里响起一声满是无奈的叹息。

    江复庭别过头,看了眼边上像是苍老了十岁的女老师,这个老师授课的时间一看就没有太久,妆容很精致,眼角的皱纹不太多,皮肤除了有些干燥还是挺细腻的。

    大概也是这样才让她从高一新生开始带班。

    她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对他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麻烦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然后特意对江复庭说道,“你们高三刚考完也挺辛苦的,听说没日没夜的在复习,赶紧回家休息吧。”

    “那我先走了啊,我还有事跟我班里的那帮小崽子交代。”刚刚帮忙拉人的老师也没有客气,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女老师正准备扶桌子,看江复庭还站在那里没有动,有些奇怪:“你怎么还不回去,听说带你们班的是老梁啊,他挺严格的吧。”

    江复庭蹲下身子给她搭着手:“没事,不急。”

    “谢谢了啊!”她客气地笑了笑,开始扶地上的凳子。

    江复庭没有再回话,搬完桌子后开始整理着地上散乱的书籍和试卷。

    “你是怎么认识王思离的?”她慢慢理完桌子和凳子后突然问道。

    “公交车上。”江复庭顺手把人掉出来的试卷归类好。

    “这样啊。”女老师收拾完以后,又叹了口气,“我看她和你都不太像主动说话的人。”

    江复庭想了下:“她舅舅话挺多的。”

    “她舅舅?”女老师显然没有听王思离说过,家庭信息大概也没有填到过,听到的时候还挺疑惑的,思索了一下,“她舅舅就是开公交车的?”

    “恩。”江复庭点着头,将理完的东西放好,双手压在试卷上想了想,脑子里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是又不太确定。

    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王思离,是不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又觉得这种揣测有些恶意了。

    “怎么了?”女老师已经门窗合上走过来,见江复庭没有回答,温柔的笑了下,“走吧。”

    江复庭跟上她的脚步,走廊那头的楼梯已经可以依稀听到一些零碎又匆忙的脚步声,他最终开始找了个比较婉转的措辞问道:“她是不是,心理上生病了?”

    之前看陈佳南的死亡前视频让他格外的记忆犹新,发病的痛苦和折磨,身躯和精神就像是永久的围困在那里面,进不去,出不来。

    刚刚王思离突然变化的眼神,让他蓦地回想起这些。

    边上突然安静了一下,脚步声也没有了。

    江复庭别过脑袋的时候,女老师正拧着眉认真思考着:“这个,我还真没注意过,我一直当她是叛逆,不爱跟别的同学交流,而且也没人敢欺负她,我就没想那么多。”

    江复庭看着走廊外,楼下的学生正因为刚期末考完,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一眼望过去,稀散的人群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学生中间一个人影的穿着打扮在这些人里面格格不入,那个妇女穿着酒红色的大衣,卷发盘在头顶,步子走得很快,看的出来她挺急躁的。

    目光留意到她身上的一瞬间,江复庭沉着脸,“不一定是学校原因,也可能是家里的。”

    女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样看到了正在快步离开的妇女,恍然道:“我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会关注的。”

    江复庭淡淡的“恩”了下,加快速度往楼下走。

第五百零二章:预谋

    下楼的时候碰到不少已经上楼的学生,不少人都把好奇又敬佩的目光一一扫在他身上,直到走出楼梯的时候,这些打量的眼神还跟贴在了他身上一样。

    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包括楼上的人都会专门探出头来专门瞧一下,搞得多看两眼,自己就能成为当事人一样。

    人就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是自己当初避不可及的事情,却在事后不停的往上贴,巴不得自己成为话题者的中心。

    “你刚刚真牛逼!”

    江复庭刚刚从低年级的教学楼里出来,隔着一小段距离就听到杨林生大声说话的声音。

    他看了杨林生一眼:“怎么还在这?”

    杨林生翻了个白眼,揣着兜,散漫的说道:“等你啊!”

    江复庭没有理他,继续走着,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快速的扫了眼,是林锦的。

    —儿子,今晚回家的吧!

    “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妈说请你吃饭的事情,你安排在哪一天啊?”杨林生也没管他乐不乐意,直接问道。

    “等你考试成绩出来。”江复庭一边说着低头飞快的回了一个简单的字:回。

    “还得等成绩!明明我请你吃饭,搞得我倒贴着你一样。”杨林生听到还要等几天,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他妈已经在他耳边因为这个事情唠叨了快半个多月了。

    江复庭默了默,才慢慢回道:“那就算了。”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寒假的规划。

    杨林生顿时一脸幽怨的瞪着他,“我等!”

    出校园的时候,天已经灰得不行了,天上云层厚得透不过一丝光亮,大地像是被隔绝开来,只剩下缥缈无尽的阴冷。

    王思离从班级出来的时候就离开了校园,她站在一个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英伦风建筑前,屋顶的斜角高耸如云,高深的一排排拱门下亮着暖黄色的灯,照得这栋房子有种复古异域的味道。

    建筑前面摆着一个大理石雕刻着的牌子:臻想会所。

    王思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屏幕上的收件人是张统,短信是她主动发出去的。

    —想你,晚上老地方等你。

    对方回信的速度不出她意料的快。

    —乖乖等着,晚上哥哥好好疼爱你。

    王思离收起手机,直接往建筑里面走进去。

    她脸上的妆容还是白天的,虽然浓厚,但是满脸的胶原蛋白无一不透露着她还是个小女生的信息,进入建筑的时候时不时有人用好奇的眼神侧目打量着她。

    一楼跟普通的酒楼一样,是个大厅。

    所有颓靡,所有放纵,以及**和荷尔蒙放纵的场所,都在八楼。

    王思离进入电梯的时候显示八楼的按钮已经亮起了红色,她掏出一个口香糖塞进嘴里,走进电梯的最角落,等待其他人群陆续上来的时候是满脸的不耐烦。

    “嗒!”口香糖在嘴里鼓起又破裂的声音灌满了整个电梯,狭小空间里的所有视线全都往角落里转移。

    王思离感受这些人灼热的目光,眉头之间拧得更

    加的不耐,本来就烦,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压着一肚子的不爽,这会这些人的视线让她更加的烦躁。

    “嗒!”嘴里再次响起清脆的破裂声。

    “小姑娘活很好啊?”其中一个盯着他的男人猥琐的对她笑着,眼里的**怎么也盖不住。

    他说完话的一瞬间,整个电梯里的温度都有陡然上升的趋势。

    来这的人,都是来纵欲买醉的,谁也不会相互掩饰着自己。

    王思离冰冷的看着他,本就犀利的眼神淌出强烈恐怖的杀意,她傲慢的笑道:“你是人,不是动物,别随时随地的发情。”

    对方的脸顿时格外的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电梯里顿时发出轻闷着的嘲笑。

    “叮!”夹门突然打开。

    几个不相干的人在门开开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电梯,刚刚找茬的男人故意守在电梯门口,阴恻恻的看着她。

    王思离抬了抬眼:“怎么,腿断了?要找120抬你?”

    “你个小丫头片子,看样子不治治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出来卖的还那么狂!”男人说着撤开挡着电梯夹门的脚,开始往里走。

    他说着揪起王思离的衣领:“信不信我搞你,乖乖跪下来叫爸!”

    王思离的眼神格外的阴沉,里面的狠辣和怨毒全部都凝聚在一起:“想要我叫你爸!”

    她嗤笑着,脱下自己身后的书包,猛得一甩重重往对方的脑袋上砸过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抬起脚就往他的下身用力一踹。

    男人脑子还有些晕眩的时候,下身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脚步踉跄了一下,就往电梯角落摔去。

    身体突然摔坐在地上的瞬间,电梯都颤了颤。

    王思离抬起高跟鞋就往男人的脚踝踩下去,坚硬的鞋跟狠狠的在男人脚踝的骨头上不断往下压。

    “啊!!!”封闭的电梯里传来一阵男人的惨叫。

    王思离看着躺在地上面色铁青又有些发白的人,狠毒的嘲笑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再次按开电梯门的瞬间,外面的绚烂多彩的光芒在同一时间洒进了这个幽闭的空间。

    她熟门熟路的走出电梯,然后右拐。

    眼前的空间格外开阔,不管是地板墙面还是吊顶,全都是亮丽的黄色泛着金灿灿的光,即便是俗气又夸张的水晶灯都被映衬出一种极致奢华的感觉。

    两边各自站满了一排整整齐齐的人,一排帅哥,一排美女,女生的统一是半透明的露肩小洋裙,男生统一是胸口带颗粒钻的绅士的黑色西装。

    迎宾的阵仗夸张到一直往走廊的尽头延伸,从出电梯门到尽头打开会厅的这一整段路程,都是精神和身体上的极致享受。

    王思离的视线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逗留,她直接走向尽头,推开那扇沉重的会厅大门。

    烟,酒精,尼古丁和那些绚烂的灯光夹杂在一起。

    四周扩散着各种奇怪不同的香水味,和刺鼻的烟味夹杂在一起,闻得让人有些上头。

    闪烁的舞台灯在整个会场里到处旋转过去,王思离吐掉嘴里的口香糖,直接去往舞池边上的吧台,停留在一个妆容妖

    艳的女人边上,扣了下桌子,“李姐。”

    李姐听到她的呼唤后放下手里的高脚杯,转头的时候轻和的笑着。

    看似轻和,眼底却是沉浮在商场多年的精明和算计,女人的眼妆尤为出挑,鼻梁很高,笑着的时候,弯着的眼睛极为妩媚。

    她抬手越过吧台抽了个空杯摆在王思离眼前敲了敲,吧台的服务员立刻倒了小半杯的鸡尾酒:“你不是今天考试吗,怎么来这?”

    “考完了。”王思离没有客气的坐上来,接过酒,跟李姐说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对别人那么粗蛮的态度,但身上浑噩的气场却怎么也收不住。

    李姐啧了一下:“今天心情又不好了?”

    王思离不是第一次来她这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两年前,那时候小姑娘还很干净,眼底澄澈的像是夏天的晴空。

    又高又远,蓝的纯粹。

    直到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第二天看到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王思离偶尔还会被那个男人带过来,有的时候神情是痛苦的,木着一张脸。

    有的时候就跟现在这样,像另外一个人。

    “没有。”王思离抿了一小口酒,放下杯子,掩着眼里的轻慢,“今天开间房。”

    李姐诧异了一下,“他要求的?”

    “没有,我自己想的。”王思离不愿意在这多待片刻,一口气把酒闷完,将空杯子甩回给吧台的服务员。

    李姐多看了她两眼,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三两句之后就挂掉:“你直接去15楼,房号我短信发你,房卡他们会放在地毯下面。”

    “谢了。”王思离背好包,离开吧台。

    到了16楼全部都是客房,踩在地毯上的时候脚下感觉毛茸茸的,很软,像是踩棉花一样。

    王思离迫不及待的将高跟鞋从脚上硬扯下来,脚底跟毛毯亲密接触的时候,整个人感觉被解脱释放了一样。

    不懂这种鞋子有什么好穿的!

    王思离忍着想把这个鞋子丢掉的心情,提着鞋子走到房间门口。

    客房的每个房间门口的地毯是和屋子连在一起,和外面的走廊断开的。

    她蹲下身子,伸手往下面摸了一下,拿出门卡,进屋子以后,扔掉鞋子,躺在床上开始给张统发短信。

    —1507号房。

    随后她摔手一丢手机,手机瞬间飞跃到了枕头上,就在她看着天花板,蹙着眉不耐烦的思索着什么的时候,枕头传来震动的动静,不用想也知道是张统那家伙发的。

    王思离突然从床上弹起,从包里拿出探测仪,每次开房的必备仪式,张统来不来都一样。

    确定房间没有什么问题后,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窃 听器,安装在柜子的凹槽下面,凹槽挨着床头的靠板,张统再怎么警惕都不会轻易发现。

    然后在自己惯用的枕边下面藏着一个小匕首,这个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再做好其他防止意外的准备后,王思离慢慢换上浴衣走进卫生间。

    水龙头,花洒的水温和热气都被开到最大。

    没过多久,洗手台的镜子,干湿分离的玻璃墙全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气。

第五百零三章:虚虚实实

    王思离用手抹了下玻璃,镜子里的女生脸庞还有些青涩,长发随意的蓬松着,纤细的眉毛,杏眼大小的眼睛。

    原本应该看起来可爱又精致的面容,却塞满了无法抑制的狂野和阴戾。

    她摸着镜子里的那张人脸,动作异常的轻缓:“王思离,你既然想死,别拉上我。活得那么费力,以后我来帮你。”

    时间随着卫生间里涓涓的水流一起缓缓淌过,等门打开的时候,腾腾缭绕的雾气如同仙境一般,从里面不断地滚出。

    王思离没有穿鞋子,光秃秃的脚丫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被踩过的地方陷进了一小块,被未干透的水滴浸湿,再抬起的时候那里染着一小块深色。

    她裹着浴巾走出卫生间的一刹那顿了下,房间里浓郁的烟味飘出来涌进她的鼻腔,王思离狂慢的脸上扯起大大的笑容,走过去的步伐刻意扭捏了下。

    在看到床上的人时,她停在床边,侧坐着看着他。

    床上的男人已经一丝不挂,身上的被子刚好盖到肚脐,常年审查工作的原因,头顶的上的那一片黑发很少。

    在察觉到王思离出来的时候,张统放下手机,抬起头,刚刚还面对手机复杂的神色瞬间被眼底 火热的**取代。

    王思离忍着心理的厌恶爬上床,张统是什么时候到的她不知道,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动静根本听不太清。

    但就在她走上床的时候,另一只手假似不在意的划过柜子角落,摸到暗藏在角落下的异物时,她虚假的嘴角上扬的更大。

    东西还在。

    双腿跪在床上的时候,柔软的垫子瞬间塌陷出凹痕。

    女生沁鼻的香味和男人浑厚的荷尔蒙交织在一起,随后如同火山迸发出烈焰。

    疲惫之后,她快速的又清洗了一遍,回到床上的时候,那双锋锐的眸子眯了眯。

    王思离不敢做的,她来做,王思离不敢报复的人,也由她来报复!

    “去洗。”她闻着边上人身上的汗味不爽的说道,随手捡了包边上的纸巾往他身上砸。

    张统也没有生气,他早就习惯了王思离的喜怒无常,这次见面这样,下次见面又那样。

    他站起来的时候,俯过身想要垂头往她唇里继续缠绵。

    王思离拧着眉厌恶的别过头,语气里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点:“特么要搞就搞,还演上瘾了?”

    张统的神色顿时变化了一下,捏住她的下巴开始有些不善:“学会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王思离丝毫不惧的对上他的眼,保持着笑容,舒展开的眉角却是冰冷的,“你给的。”

    似是娇嗔,又似是怨恨。

    张统心里的一口闷气堵在那里怎么也发不出来,抽走床上自己的衣服就走进了卫生间。

    冷眼嘲笑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卫生间门响的一瞬间,王思离飞快蹿下床,翻出自己包里的另一个窃 听器,这些东西她准备很久了,就在等着这一天!

    之前王思离一直不让她出来,就是怕她做这些事情,活该她活得那么窝囊,那么憋屈。

    王思离听到

    的、看到的,她能听到、能看到。

    王思离的记忆是自动储存在大脑的海绵体内可以共享的,但是自己的却不行,她的记忆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区域分隔开来,除非她愿意,不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卫生间里的灯还亮着,透过下面的门缝,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泛着的雾气。

    尽管肯定张统不会那么快的出来,但是走到张统边上的包的时候,她的动作还是下意识的小心起来。

    她顺手抽了两张桌子上的纸,包裹着监听器,牢牢记住包的摆放位置和角度,包括包打开后里面各种凌乱用品的摆放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能卡拉链,也不能直接装进口袋或者夹缝里,拿东西的时候手感就会很突兀,他做审查这一行的,应该会更为敏感。

    她挑了一个金属锁扣的地方,里面刚好有一个小凹陷。

    安装监听器的动作她曾经在家里演练了很多遍,安装的时候格外的熟练,差不多两秒左右就完美的装好,再接着就是复原场景。

    等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弄好,湿答答的纸巾被揉搓成一团,和那堆充满腥味的纸巾扔在一起时,她已经回到了床上漫不经心的盖着杯子,划着手机。

    “咔!”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张统是个私生活比较随便的人,怕麻烦,爱钱。

    这是她长期接触下来后对方最显著的特征,就连他洗澡上厕所的时间她都是记录过的。

    王思离抬了抬眼皮,此刻的神情格外的慵懒,“挺快的。”

    “我快不快你不知道吗?”张统从薄雾里走出来,一开口就是流氓的话。

    王思离自顾自的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机,没有打算接他这句话。

    紧蹙着的眉,透露着她心里的反感,指尖触碰屏幕的时候都不经意多了几分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王思离赶着张统走过来之前,就率先拿过他的手机,朝他丢过去,余光扫了眼上面的来电人:“你的。”

    张统看她突然那么积极的给自己扔过来,接过手机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再瞅了一下打电话过来的人,连忙随便披上了一件外套,走出房门。

    王思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被带上都没停止,盯着门背的眼底满是阴毒。

    手机上来电人的名字她见过,而且永远不可能忘掉,这个名字是她们家庭里的灾难。

    周岳!

    王思离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床单,几乎要将它撕裂,她穿上外套,慢慢的走到门边,通过猫眼能看到外面只剩下半边的人影。

    张统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打电话的时候肢体动作很夸张,隔着那么小的圈都能感觉到他此刻有多激动。

    王思离带着看戏的模样笑了笑,有些嘲讽。

    做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谁又能够独善其身?周岳估计是来找他麻烦,或者提其他的要求的,不过张统明显不是好拿捏的人。

    言语之间,他开始在外面原地打转,然后突然往门这边走,猫眼的视线 赫然被一个布满了鲜红血

    丝的眼球覆盖。

    王思离呼吸一顿,张统似乎只是谨慎的打量屋里的情况,随后又转开继续原地转圈。

    外面的声音有的时候会突然很大,隔着一层厚厚的门,她有的时候也会依稀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词。

    提到的最多的,就是钱。

    王思离倚着门的时候神情突然恍惚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有种被分裂的感觉,意识上的不真实感突然就加强了。

    那张精致又青春的脸庞忽然变得格外的狰狞,满身的戾气疯狂的汹涌,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拼死对峙着。

    王思离!王思离!你一个想死的人,还来夺主权干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的被削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即将要破体而出。

    她不停的挣扎着,双眼变得有些猩红,然而仅仅只是那一瞬,她整个人的气场再次被灰蒙的虚无和麻木给取代。

    王思离靠着墙迷茫的眨了眨眼。

    她看了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慢慢的走向厕所,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身暧昧痕迹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这两年来,有的时候是自己被叫过来的,有的时候是醒来就在了。

    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镜子里的女生凄凉的笑了一下,再次走进淋浴房。

    夜色如潮,周围的一切慢慢沉寂下来,空旷的停车场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透着阴凉的冷。

    “嘭”随意的关车门的声音顿时划破了平静,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夹着公文包走了出来,男人的脸颊泛着潮红,眼神有些失散,一张嘴就是浓郁的酒气。

    塞在裤子里的西装几乎要被啤酒肚给撑开,最下面的扣子和裤子上的拉链早已经崩开,仅靠一根皮带紧紧得勒着。

    他的身形有些摇晃,走下车门的时候,刚迈一脚,又踉跄的后退了一下,跌回在自己的车头上。

    周岳晃了晃头晕目眩的脑袋,醉得有些意识不清,车子怎么开回来的他不知道,只是感觉整个人都在飘,前方的东西看不清,一直在眼前拼命的打转着,小腿是发软的。

    一吹风,头疼欲裂,他胃里不断的翻涌着恶心的感觉,时不时带着抽痛。

    周围静的每跨一下步,只剩下自己的不规则的踢踏声。他走的时候脚下像是踩在松软的泥土里,找不着力和支撑点,所以每走一步,都会格外用力的跺一下,皮鞋跟猛力敲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尤为的清脆响亮。

    他意识再怎么不太清醒,脚步声也在耳边回荡的清清楚楚。

    他晃晃悠悠的慢慢朝着前面走,身后似乎时不时的有一阵风不断从后颈和耳边刮过,身体顿时颤栗起一身鸡皮疙瘩。

    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总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踪自己一样。

    周岳下意识的快速回头,因为视线模糊的原因,那双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努力看清身后的环境。

    但是那里除了一排排整齐停靠着的汽车,还有被头顶上的灯照的有些昏黄的空间,没有任何东西。

    “哗!”阴冷的一阵风再次在他的耳边一闪而过。

第五百零四章:不能回头看!

    周岳再次猛地转头,瞪着眼到处观看,嘴里含糊不清的大叫道:“什么人!”

    他不断的在原地转着圈,观看着四面八方的环境。

    寒意涌进了脚底,他刚刚还醉到神志不清的脑子,被刚刚一扫而过的风吹得清醒了不少。

    周岳来回转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野猫?

    他想了下,感觉也不是没有可能,拍了下脑门,让自己清醒一些,继续往电梯方向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神经太过于敏感,从刚刚那一下开始,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通往电梯方向的道路走过了无数次,他从没发现这个地下室的光线那么的差,一眼看过去,远处黑得有些发沉,幽暗从最底部的电梯那边慢慢扩散开来。

    凉意几乎要吞噬掉他的大脑,头上的照明灯不断的明明灭灭。

    脚步声还在不断的回荡在停车场里,回音不断的顺着墙面折回来反馈到他的耳边。

    一重又一重的,似乎比他自己的脚步声还清晰,周岳的神经开始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脚下的步伐开始加快,冷风不断的快速在他的耳边刮过。

    “啪嗒”

    像是有什么玻璃瓶掉在地上了。

    “咕噜,咕噜。”

    静谧的环境里,任何一个违和的声响都显得尤为突兀。

    周岳感觉自己的鞋后跟被什么东西磕到了。

    “咕噜,咕噜。”

    滚动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多。

    周岳一个机灵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双手不停的发抖,呼吸格外的急促,喉咙的气管忽然变得干燥。

    他滚了滚喉咙,抬起脚想要忽视后面的东西,继续往前走。

    可脚底下像是踩着一汪的水,抬脚的时候他听到了轻微的水花飞溅出来的声音。

    “滴答。”鞋底好像也被浸得湿透了,感觉有点沉,他能感觉到鞋底有液体在往地上滴落着。

    等他落脚的时候,脚下果然传来踩入水里的“啪嗒。”

    哪来的水?刚刚走过来之前,这块地方都是干燥的,哪来的水。

    周岳心里顿时涌上毛骨悚然的感觉,身体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被未知的恐惧慢慢侵蚀。

    “咕噜”“咕噜”

    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多,接二连三的,多得他都有些听不过来,两只脚的后跟像是不停得被什么东西砸到一样。

    这种异样的触感让他浑身发毛,心跳彻底的慌乱掉,跟着起伏的身躯不断的颤抖着。

    不能回头看!不能回头看!

    往前走!

    周岳不停的对着自己心理催眠着,其中一个磕到自己脚后跟的东西好像在碎裂。

    他听到了那阵微弱的,蔓延开来的呲裂的声响。

    “嘭!”然后突然炸裂,周岳感觉自己的裤腿突然湿哒哒的,他终于无法控制的回过头,然后不由自主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后面是满满一大片沾满了鲜血的试管,错落不已的到处滚落着,里面的血迹全都倾倒出来,不断的扩散开,他顺着扩散过来的液体,将视线慢慢的往自己这边挪,停留在他

    一直不敢低头看的脚底。

    玻璃碎片撒的到处都是,脚底下的血迹多到触目惊心,犹如泥潭里的水沉积到自己的脚底。

    每个试管里都残留着浓郁的血迹,那些管子里的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出来的,甚至开始有些发黑。

    周岳颤抖的抬起脚,恐慌到已经忘了尖叫。

    他不断的往后倒退着,这些试管却像是长了脚,他每挪动一下,试管就跟着他的方向,“咕噜”“咕噜”的滚过来。

    “啊啊啊!!!!”随着他失声尖叫,周岳猛地转过头开始向电梯处飞速的狂奔着。

    试管滚动的声音突然剧烈起来,殷红的鲜血紧跟着流动,洋洋洒洒的浸染了大半边的停车场。

    直到他已经跑到电梯口以后,显示屏的按钮上,墙面上,地上,包括电梯夹门打开的一瞬间,全都是飞溅着的猩红的鲜血。

    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瞳孔就因为过度的惶恐猛地一缩。

    电梯的角落里,一个穿着蓝色工服的男人正垂着头站在那,无声无息的,衣服上发干的深红色印迹几乎染了一大片,甚至让人难以认出来这件衣服原本的颜色。

    但周岳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他化工厂里操作工的制服!

    里面的男人慢慢的抬起头,他手上的皮肤像是沾了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剥落着。

    他抬起了脑袋,周岳看到那个男人脖子上,脸颊上,甚至包括头发,都像是融化了一样,看不清是被烧的还是被溶解掉的,从皮肤开始快速的往下掉,再到里面的血肉,人体的组织像是泥浆,不停得往下流淌。

    直到他的五官都看不清,只剩下两颗黑不溜秋的眼珠,阴沉沉地看着周岳。

    “啊啊啊!!!!”周岳顿时倒抽了一口气,转过身想要跑。

    可回过头发现,电梯外面的道路全部被密密麻麻的,数不尽的试管彻底覆盖掉,试管上的黑色刻度尺全都沾满了暗红色的血垢,如同无穷无尽的爬虫在顺着透明的玻璃管不断的蠕动。

    看的人头皮发麻,像是带了生命真的要从里面爬出来一般。

    周岳不断涌上大脑的惊恐冲击的有些头晕,一踏出脚步,就是遍地红色血液。

    他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正一点点的,慢慢的向他靠近。

    男人早已经面目全非,看不清脸,可周岳下意识的就觉得他在笑,笑得格外渗人。

    那双不断在脱皮的手再接近他的时候,缓缓抬起,五指狰狞的张开,露出要掐他的姿势,周岳甚至能看到男人手上被血肉覆盖着的发白的骨头。

    周岳再也顾不得外面,不停得往后倒退,脚后跟的试管再次轰轰烈烈的开始疯狂的滚动起来,其中有两三个同时猛地往他脚后一拌。

    他倒退落脚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踩在了上面,脚下的试管往前又咕噜了一下。

    他的全身重心顿时往后仰,随着脑门同时砸到地面和玻璃上,头部后方传来钝痛,周岳感觉大脑一阵激烈的震荡,思维恍惚了一阵。

    直到那个恐怖的人影已经走出电梯,慢慢爬到了自己的身边,伸出鲜血淋淋的双手,慢慢往他脖子袭来的时候。

    他才猛地弹起身子,一边哭嚎着,一边连滚带爬

    的要站起来。

    但是身边的试管滚动得更为剧烈,就在他要站起来的时候,脚底猛地一打滑,又重重的摔回地上。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一股极大的力气突然拽住,粘腻的触感让他翻涌着恶心。

    “救命!救命!来人啊!”他拼命的挣扎着,十指用力的扣着地面,身体却在不断的被往电梯里拖回去。

    蛮力的拖拽下,他指甲缝里全是从水泥地里硬刨下来的灰尘和杂质。

    地板上的血液随着拖拽的痕迹和十道明显的指甲印扩散开来,看着尤为的骇然。

    周岳的嗓子喊到几乎要嘶哑,他看着停车场外面的车子和牌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指甲和胸前都是大力摩擦后的疼痛,挣扎的力气逐渐被透支,力气越来越小。

    随着熟悉的电梯门开的声音,他的身躯被拖入了电梯。

    “叮”电梯门再次被牢牢的合上。

    外面的狂风在不断的呼啸着,带着凌冽和满腔的哀嚎。

    江复庭合上手里的书,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自从跟白唐学鬼道以后,他以往十几年的作息习惯全都被颠覆掉了。

    这会反而清醒的怎么也睡不着。

    而且灵魂里多了一点他说不出来的羁绊和牵扯,之前没注意过,但是现在突然一个人住了,这种感觉就清晰了,就像是有一个线一直吊着自己,扯着自己。

    至于线的那一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感觉有些渴。

    他穿上拖鞋,走出房间,漆黑的走廊尽头却从地上透着一丝微弱的光亮,是江朝书房的方向。

    江复庭走过去,没有叩门,而是很小心的按开,查探了下里面的情况。

    门缝里并不能直接看到书桌方向的人,除了灯以外,只看到电脑开着,他索性推开门直接走进去。

    快挨着书桌的时候,才看到坐在位置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电脑里还开着未处理完的文件,桌子上摆着的纸张稍微有些散乱。

    江朝是侧着头睡的,鼻梁上的眼睛有些松,脑袋压在手上的时候半挂着,眼眶下的黑眼圈似乎格外的浓重。

    沉稳的呼吸透露着他此刻睡得特别沉,就连此刻江复庭走到了他边上都没把他惊醒,父子两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睡眠浅,警惕性高。

    江复庭看着睡梦中的人,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

    江朝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终都要拱手让给别人,他接替不了,他不知道江朝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生气还是失望。

    父亲看起来平时跟自己话不太多,但是他对自己的付出和未来的铺垫,自己清楚。

    他现在不敢多想,但是那一天到来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江复庭从他后面的衣架上临时找了件大衣,披到了他的身上。

    江朝这才被异动给弄醒了,摘下眼镜,搓了搓眼睛,起来的时候扶住身上的大衣:“几点了?”

    “一点。”江复庭看着他说道。

    “那么晚了。”江朝似乎也有些意外,特意看了眼手表确认了下,“还真是。”

    “要帮忙吗?”江复庭粗略的浏览着他桌上的文件,开口问道。

第五百零五章:爆炸

    江朝戴回眼镜,又抹了把脸感觉稍微清醒了些,才说道:“不用,没多少了,你去睡吧。等寒假了,到时候稍微让你学点简单的。”

    江复庭听到他后半句话,沉默着,没有回答。

    江朝转过头看着边上的人,对方的眼底流露出少有的犹豫:“担心高考是吧,那就高考后再说也行。”

    江复庭这才闷闷地给了个回应:“恩。”

    离开书房的时候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眼又投入工作的人:“早点休息。”

    江朝没有抬头,随意的对着他摆了摆手。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江复庭非常自然的起晚了,阳光甚至已经透过了窗帘照进来,屋子里泛着淡淡的金黄色。

    江复庭揉了下眉心,已经过八点了。

    以后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得想办法把作息调整回来,但他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受控,总感觉被什么潜移默化了。

    下楼的时候,林锦难得在家,看到他的瞬间,就一脸喜悦迫不及待的走了上来:“考试考累了吧,难得看你睡得那么晚。来,赶紧吃早饭!”

    “还好。”江复庭跟着她走进餐厅,接过她递来的牛奶:“爸昨晚回房了吗?”

    “后半夜回了。”林锦从厨房给他端出单独留下的早饭,放下盘子的时候回过神诧异了下,“诶,你怎么知道?”

    “昨晚起来看到的。”江复庭看着眼前盘子里摆的三明治,习惯性的拿起叉子,掀开最上面的那层面包。

    他的鼻子没闻错,里面果然夹着金枪鱼。

    看着里面的鱼肉,江复庭顿时感受到了久违的胃疼,他不懂林锦对鱼肉到底有什么执念,但是这一刻特别想念白唐家的早饭。

    虽然油条,油饼也一般般,但是巷口的那家包子味道确实不错。

    林锦看着他发黑的脸色,脸上的笑容尤为灿烂:“你不是刚考完试吗,吃点这些补补脑,而且又不容易长胖,你们现在十几岁的小男生不是都挺介意这些的吗?”

    她说着顺手拆了一个罐头,里面全是橙黄色的颗粒,“这我之前出国的时候专门带回来的鱼子酱,可有名了,这个吃点对身体也好。”

    江复庭的头顶上方顿时乌云密布,尽管鱼腥味不算太重,但是满满的一罐,有奇怪的味道不断的飘进他鼻子里。

    而且林锦拿着罐子的手离他特别近。

    江复庭感觉自己的整个感官都被这个味道淹没了,淡漠的往边上挪了点位置:“不用了。”

    林锦瞬间拉下了脸。

    江复庭拿起三明治的另一面,补充道:“你给爸留着,他最近挺忙的。”

    “行吧,不过老江最近事情确实挺多的。”林锦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对他来说犹如毒气弹的东西:“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化工厂爆炸了吗,能源开发还有这些医药化工的厂,现在审查突然严得不得了。”

    江复庭抓过桌上的馒头,配着咸菜,彻底放弃了沾着鱼肉剩了一半的三明治,嚼了一口馒头才点着头回应:“听过。不是死了一个人?”

    “问题就是这。”林锦说到这个就来劲,拉着凳子在他边上坐下。

    江复庭抽了张纸递给她,让她把沾了味的手擦擦。

    林锦接过纸巾的时候还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抹着手,然后才开口道:“如果只是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只是死了一个受伤几个,也不可能闹得那么大。”

    江复庭咬着馒头别过头看着她,不止一死?

    死伤的人数不一样,事情的结果和性质也会完全不一样。

    林锦看他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才继续说道:“具体人数不知道,好像消息被压了下来,那后面的老板应该也是有点手段和背景的,不过听别人那透出来的消息,死的人数十个肯定有!听说受伤的人也有十几二十来个!”

    江复庭听完之后惊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的诧异,转而皱着眉,“道听途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重特大事故了,不可能那么轻松的掀掉。

    林锦知道自家儿子的个性,没有证据的事情,两边哪都不站,但是这件事情她却非常肯定:“没骗你,爆炸的是一个气化厂,还好厂区本身就比较偏,在郊外,但是刚好有人看到了,炸起来的时候,火光几公里外都能看到!”

    “有人看到?”江复庭问道,如果是在事发点,按照林锦说的还能活着?

    “就是在两三公里外啊,后面出事后有人偷偷潜进去看了,具体多少没看清,反正就光看到车子不停的往外面拉人。再少也不可能是新闻里说的这个数。”林锦听他还不太愿意相信,继续补充道。

    “而且要是就一个人死了,怎么可能这行突然严查成这样。”

    江复庭这才收起狐疑的目光,半信半疑的点着头。

    林锦说着又叹一口气,“你爸最近光去应付审查人员都要累死了,现在这行又在风口浪尖上,估计搞好至少要明年三四月份了。”

    江复庭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将牛奶喝完,“你们就当休息,别那么累。”

    “还要吗?”林锦看了眼他空了的杯子问道。

    “不用了,我吃饱了。”江复庭站起来收拾着自己的碗筷。

    林锦连忙抢过来:“你好好休息去,午饭在家吃还是怎么的,我今天刚好休息一下,我们母子两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江复庭想都没想:“都可以。”

    他对这些东西本就没什么所谓的。

    就在他正准备进厨房的时候,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眸子扫了眼,他有些疑惑,白唐怎么一大早就来电。

    他刚划开通话,那边声音就有些急切:“早上有个急单,我一会来带你过去。”

    江复庭看了眼厨房里正在洗完的人,连忙说道:“你等下!”

    然而还没等他话说完,对方就毫不客气的挂了。

    江复庭压着心里涌上的烦闷,盯着手机。

    “儿子,谁啊?是不是有朋友叫你出去玩。”林锦的在厨房听出他说话的异样,转头问道。

    江复庭思索着怎么跟林锦交代突然要出门的事情,先敷衍的开口:“不是。”

    结果话刚讲完,大门外就传来一阵按门铃的声音。

    “这一大清早的谁过来了?”林锦疑惑的放下手里的碗,简单的擦了下手,走向客厅去开门。

    江复庭还沉浸在白唐刚刚突如其来的电话里,正踩上楼梯准备换一套外出的衣服时,门口传来林锦惊喜的呼声:“哎呀,原来是白先生啊!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江复庭的抬起的脚瞬间僵硬了,转过头的时候,他冷冰冰地瞪着站在门口笑得像暖阳的人。

    一会?这叫一会?明明是三秒。

    还没等他来得及将白唐冻在门口,林锦已经回过头对着他兴奋的招着手:“你快过来,白先生来了。”

    她说完又客气的要把人请进来:“外面冷吧,赶紧进来坐。”

    白唐非常亲切的笑着,双眼弯的跟月牙一样:“不用了,伯母,我是专门等江复庭的,我们约好了赶着出去玩。”

    林锦听到这话再回头看着在楼梯口无动于衷的人,像是兴师问罪,刚刚谁跟她说的不是朋友叫出去玩?

    江复庭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尴尬的时候,明明没有说谎,反而比站在门口脸不红气不喘的人还要心虚。

    他清了下嗓子,没有直接搭理林锦的话:“我去换衣服。”

    “来不及了,赶紧的!”白唐扫了他一眼:“穿的又不是睡衣,有什么好换的!”

    林锦听他这么催着,直接理解成白唐其实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了,刚刚给自己儿子打电话,自己儿子态度还不好,所以才找上门。

    这样一想,脸上的神情更加严肃,她直接走过来,拽着江复庭:“听到没,人家等你等成这样了,赶紧的,别让人催!”

    江复庭不知道林锦这会大脑里又在展开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被她半推半就的扔出大门。

    “嘭!”的一声,铁门被用力的关上。

    一声巨响后,江复庭才回过神,脚上穿得还是拖鞋,外套还没拿。

    真是亲妈,自己的儿子说扔就扔。

    白唐看着江复庭一脸的郁闷,整个脑袋被乌云笼罩的样子就想笑,然后没有忍住,直接咧着嘴开始大笑。

    江复庭又淡淡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走吧。”

    “走!走!”白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过,你妈真的挺神奇的,上次来我家我就看出来了。”

    江复庭后退了一步,作势要伸出食指放在门口的指纹锁上:“我回去了”

    “走!真走!”白唐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抓住了他的手。

    江复庭手掌突然被另一人的温度环住的时候,愣了一下,眨眼间,又是瞬息万变。

    这次的时间稍微有点长,大概五六秒的样子,周围扭曲变化的景物才慢慢稳定下来,在他的视线里勾勒出形状。

    江复庭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空气似乎格外的清爽,雪融化的味道夹杂着青草味,闻起来很清新,不过这边的风挺大的。

    边上的楼房比较疏散,不像市中心那么拥挤。

    而且道路两边的积雪格外的厚,只是被人非常粗略的横扫到道路两边,有些地方厚得已经过了脚踝,人行通道的树边还有玩心大发的人堆了一个很高的雪人。

第五百零六章:战战兢兢

    白唐看到的时候还特意的走过去比划了一下,是挺高的,快到他腰了。

    江复庭跟着他走过去,也比划了一下,还行,到他胯这。

    白唐转过头圆圆的眼睛不满的看着他,“长得高了不起。”

    “了不起。”江复庭轻描淡写的回道。

    白唐嗤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向就近的小区。

    小区也属于高档小区,地产商是非常著名的万湖集团,安保环境各方面都是一顶一的配置,只是因为地段关系,郊区这边的房子会比市区稍微便宜一些,但相对于同等区域的房价也高出了不少。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果不其然的被保安拦了一下。

    四个保安在阻拦的时候还不时的上下打量着,像是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不修边幅,另一个大冬天里的穿着凉拖鞋,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衫。

    白唐没有理会他们的视线,随意的报了一个名字:“周岳。”

    江复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思索了下,感觉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其中一个保安走回安保室去联系确认,另外三个人盯着他们就跟盯犯人一样。

    冷风吹了差不多半分钟以后,刚刚走进去的保安才从里面出来还有点不太相信的看着他们:“进去吧。”

    保安不情不愿的打开通道的门,白唐大摇大摆的带头往里面走。

    不过奇怪的是,周岳联系他的时候描述的异常可怕,但是他走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很干净,一点异样的气息都没有。

    白唐平静的脸上涌上一丝疑惑。

    江复庭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同样的疑惑他进小区的时候也有,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按理来说,多少会有点鬼气,但是这里干净的有些不正常了。

    他突然想到最后一次去郭彦方家里找许平的时候,那时许平的鬼气就被剔除完了。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了下白唐的侧颜,果然白唐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两个人走的时候没怎么费劲,白唐的瞬移只局限于他熟悉或者了解过的地方,陌生的地方他都不知道,无法直接过来,所以只能飘到附近的门口。

    穿过一个小桥以后,两个人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白唐按下了指定的楼层和房号。

    “谁?”话音里的男声很沙哑,尽管吐出来的只是一个字,但颤得非常厉害,能清晰的感受到说话人的恐惧。

    白唐说话的时候刻意柔和了一下,“天师门亲传弟子,白唐。”

    男人的呼吸声果然没有那么急促了,像是被安抚到了一点,随后“咔”的一声,楼下大门被打开。

    两人进电梯以后,白唐在电梯门合上夹上的瞬间,伸出脚挡了挡。

    江复庭正想疑惑的问他。

    白唐看似随意的打量着电梯:“他在这碰到过。”

    江复庭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跟着扫视了起来,视线转移的很快,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已经把每个角落洞察过去。

    看完之后,江复庭皱了下眉:

    “没有。”

    “恩,我也没有。”白唐走出电梯,看向另外两个电梯。

    这种小区一般一栋楼里必备三个电梯,他等到刚刚出来的电梯被楼上的人按走以后,再重新按了往上走的键:“15楼。一人一个,等下楼上汇合。”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中间的电梯到的很快,门已经开了:“你先上。”

    白唐也没有客气,进去前还特意冲他挥了下手:“等你哟。”

    江复庭一阵鸡皮疙瘩,什么语气!

    还没等他的鸡皮疙瘩消下去,最左边的电梯也已经上来了,按楼层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这边的电梯是有通到负一楼和负二楼的,但刚刚最右边的电梯并没有。

    不知道白唐乘的那个是怎么样的。

    他思索着按下了楼层,电梯开始缓缓的上升,随意的看着电梯内的广告画报一样,他悠闲的打量了一圈这个电梯。

    和刚刚的电梯相同,也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有,没有鬼气的味道。

    就在他还疑惑着会不会是在角落或者卡缝里藏点什么的时候,却在低头的瞬间注意到一个微小的血迹。

    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掉了,而且被人的脚印踩过看着有些脏。

    不知道是不是保洁阿姨已经放假,还是工作态度偷懒,总之没有抹干净,在门口的方向留着两小滴。

    两滴血迹边上都有一条长长的小口,而且没有飞溅的痕迹,明显是被拖拽的。

    江复庭记忆了一下,随后再次查探了下电梯里的环境,和起初一样,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他收回了视线的时候,电梯的夹门正好打开了。

    两边夹门推开的瞬间,江复庭就顺着缝隙看到一个穿着灰白长袍的人双手揣在一起,挎着脚,姿态尤为散漫的站在自己的电梯门前等待着。

    白唐收起了闲散的模样,立马转头问道:“怎么样?”

    “没有。”江复庭走出电梯,再次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有些血迹最终是顺着门的缝隙往夹缝里流淌的,跟他心里判断的差不多。

    “我这也没有。”白唐蹙着眉。

    江复庭整理着自己刚刚察觉到的细节:“你那边的电梯有通到地下室的吗?”

    白唐这才惊觉了一下,赶紧跨着步子看向中间的电梯,然而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是已经在往下降。

    他刚刚太过在意察觉鬼留下的痕迹了,居然忽略了这些细节。

    “没事,一会出去的时候再走那边。”江复庭看他发愣的样子还宽慰了下他。

    白唐没有回应他,而是仔细按照自己的记忆搜索着,“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没有,我就是没有那么百分百确定。你说这话的意思是……”

    江复庭对上白唐醒悟的目光,颔首着:“恩,我这有。”

    白唐伸出手指凭空在最左边的电梯方向挥舞了一下,一缕鬼气顺着他的指尖不断的涌出,最后绘成一个江复庭还没有见过的符咒,印入电梯内。

    尽管没见过这道符,但是因为他也多少接触过一些的关系,符文中的内容没有像以前看的时候那么晦涩难懂,里面蕴藏的

    能量波动也不算太大,应该就是普通的符咒。

    白唐留意着他打量的视线,解释道:“这个就是普通的辟邪符。”

    主要是以防万一才下的,如果有其他坐电梯的人意外碰上了,那也是不小的麻烦。

    做完简单的防备后,白唐才走到周岳家门口,按了下门铃。

    屋主开门的速度很快,但是没有一下子全开,而是贼头贼脑的探出半个脑袋里,用一双尤为疲惫和时刻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个眼神江复庭也很熟悉,当初第一次去郭长欢家里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模样。

    被鬼吓过的人,胆子都格外得小,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且性子会格外谨慎。

    “天师门亲传弟子,白唐。”白唐娴熟的报上自家门号。

    江复庭现在听到这句台词已经没有感觉了,估计是真的听习惯了,而且自己现在也是其中一员,虽然天师门的真实性有待求证。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台词的时候,那种尴尬感和另类的感觉几乎要溢出身体。

    里面的男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请他们进来,但是脸上对他们这一行的瞧不起怎么也掩不住。

    江复庭跟着白唐走进了玄关,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思考着要不要换成主人家的拖鞋。

    “没事,没事,这些细节不用在意。”周岳这才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正式话。

    江复庭也没有回应他,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和白唐一样直接往里走。

    男人的眼眶很黑,脸色发青,精神状态看着格外的差,身上的衬衫和西装显然是没有换过的,隔了夜,汗味、酒味和烟味杂在一起特别的刺鼻。

    江复庭的视线从周岳身上一扫而过的时候,别的没有发现,但是对方的灵魂看起来特别的薄弱。

    而且随着他这段时间鬼气能力的快速增长,能隐隐看到人身上的三道火,不是特别的明晰,但是有了些微的轮廓。

    可这个男人肩上的一道火,给他的感觉特别微弱,隐隐有要熄灭的倾向。

    白唐的视线并没有在男人身上多留,江复庭就跟着白唐一起晃。

    周岳家的房子还是比较大的,大概一百五十来平米,看生活痕迹是一个人居住的,从客厅到厨房,到经过的书房都是,而且很少使用,看样子平时也很少着家。

    很多东西甚至都是新的,没怎么翻动过。

    两个人逛得差不多了,才看向屋子里的最后一个房间,应该就是主卧了,周岳的主卧和普通人家设立的不太一样,没有靠在房间的最里面,房间出来外面就正对着一个鱼缸。

    白唐进屋前,象征性的眼神咨询了下,但是手已经按照以往的习惯抓上了门把。

    周岳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了下,随后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挥着手让他们看。

    屋子是主卧没错,但是打开房门的刹那,江复庭顿住了脚步,怎么也迈不进去。

    女人的私人衣物在床上和地上散乱了一地,用过的橡胶物品沾着浑浊的液体跟着凌乱在地上,屋子里都是浓浓的男性味道。

第五百零七章:他要杀我!

    白唐倒是气定神闲,悠哉悠哉的继续查看着,没看出什么异常来,挺佩服的说道:“周先生的兴致还挺好的。”

    周岳尽管私下生活再乱,但是被陌生的人亲眼看到又是不一样的感受,他第一次体会到羞耻的感觉,有些嘶哑的声音慢慢开口:“解压。”

    白唐还第一次听到这个是用拿来解压的,神色莫名的点头着,然后注意到一直守在门口站姿如松的人,问道:“你怎么不进来?”

    江复庭被点名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更直了,解释道:“你在看。”

    “你也来看看啊,一块检查。”白唐笑吟吟得看着他,刚刚他吐槽自己身高的事情,自个可一直都惦记着呢。

    江复庭默了下,迈开僵硬的双腿,往里面走,眉目拧得都要打结,然后快速认真打量起来,好撇掉心里不自在的因素。

    但里面那种味道特别浓,残留的时间不算太久,估计屋里的女人是早上才离开的,除了这些东西,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异常。

    江复庭有些不自在的停留在白唐身边:“都没有。”

    越看越觉得和那天在郭彦方家里的感觉很像,白唐赞同的点着头,走出房间,松散的坐在了沙发上:“周先生,说具体一点吧。”

    刚说完这话,周岳的眼里就闪过一丝浓郁的恐慌,嘴唇瞬间发白:“就昨晚,在电梯里碰上的。那个鬼要杀我!他要杀我!”

    周岳突然惊恐的叫道,“停车场那里到处都是血,还有试管,地上全部都是!后来他把我拖进电梯里,还要掐我的脖子!”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白唐挺疑惑的,按他来说,那鬼对他的怨气挺重的,他还能活着跑出来。

    “是……”周岳没有直接说话,转身走向一个刚刚他们检查过的房间。

    白唐和江复庭跟着走过去看了一下。

    就是书房,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里面的书籍和摆件放的很整齐,大部分的书干净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跟刚买回来的一样。

    江复庭顺着他打开桌子抽屉的动作将视线转移过去,无意间看到桌子上压着的一个文件,页脚印刷着中贸气化公司。

    他突然恍然过来,难怪进来的时候听到周岳这个名字挺耳熟的,现在看到这个公司名字才彻底的想起来。

    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的化工厂爆炸案就是中贸气化,董事长的名字只是一笔带过了一下。

    周岳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走过来,江复庭连忙收回视线往他手上看去。

    是一个碎裂开的玉,一个观音像,但是玉已经裂出一道长长的缝隙,从顶端开口到玉的中间,裂缝里面渗入了淡淡的血迹,映出斑驳的血丝透进无数的碎痕里,看着千丝万缕的。

    白唐接过他手中的玉佩,翻到后面看了一眼。

    江复庭顺眼瞧的时候,后面果然结着一块浓浓的血痕,玉佩里的血丝应该就是那一块血渗进去的。

    这样就有一定的理由去确定昨晚周岳乘的就是最左边的电梯了,白唐擦了下手,温润的手指慢慢在玉观音上摩擦着,直到整个细细的摸完以后,在玉佩的最下方仔细瞧了一眼。

    江复庭一直默默地在边

    上跟着看,果然那下面也有裂痕。

    “早上也碰到了?”白唐掀了下眼皮,从容的看着周岳,语气里没什么温度。

    周岳脸上的窘迫变幻莫测,他尴尬地搓着双手,说话的声音没有前面那么有底气,但是眼里的惧意还是相当的明显。

    “碰,碰到了。”

    白唐指尖的鬼气开始往玉佩里运输,慢慢查探着:“怎么碰上的?”

    周岳的嘴唇越发的干燥,面色挣扎了片刻,才丢人似的缓缓开口:“我昨晚太怕了,就找了个女人过夜。结果早上做的时候……”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那女的突然变了,变得跟那鬼一样,一边对我这样笑,然后又这样来掐我!”

    周岳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他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的表情,双手僵硬又努力的比划着,努力将自己和那个可怕的人模仿的像一点。

    周岳的脸上本来就很差,黑青的脸上挤出扭曲的笑容,不停得幽幽的笑着,双手如同机器般抬起来,十指紧绷着伸过来的时候犹如干瘦的爪子。

    “就是这样。”周岳的神情忽然十分的阴戾。

    白唐淡淡的看着他,手里的鬼气还在往玉佩里运输。

    突然“嘭!”的一下,玉佩四分五裂,里面的血迹溢出来沾满了白唐雪白的掌心,将血液的颜色衬得异常妖艳。

    周岳刚刚还起伏不定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了下来,眼里的惶恐还在,但是看着状态已经没有那么吓人了。

    “你判断一下。”白唐看了眼边上一直不吭的人。

    江复庭再次观察了下周岳,对方刚刚肩上其中一道明明要熄灭掉的火,有重新复燃的迹象,尽管气息很微弱,但是比刚刚的黯淡好了很多,透着一丝生机。

    刚刚应该不是被附身,附身不可能只是这样。

    他脑海里飞快的翻出自己从白唐书上补习过来的知识,而且周岳嘴上说着男鬼要杀他,如果真的想杀他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尸体都凉透了。

    不附身,不杀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故意留着他命。

    “折磨他。”江复庭慢慢开口。

    白唐赞许的点着头,学霸就是好带,自己都不用费什么力,他慢悠悠的倚着墙:“周先生说说,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再或者……”

    白唐说的隐晦一点:“跟什么死人是有过节的?”

    周岳听到这话的时候先是一顿,眼里闪着一丝促狭,欲言又止的神情一盖而过,然后假装无事的开口:“没有。”

    江复庭一眼就抓到他明显是在撒谎,但白唐还是靠着墙气定神闲,玩弄着手指,江复庭可以看到他手上的鬼气灵巧的围着他的手指兴奋的翻越。

    白唐在等。

    江复庭发现他很在意每一个委托人的态度,如果委托人的自身态度并不诚恳,他也照旧敷衍而来。

    但如果像之前的真心想解决事情的郭长欢那样,他则会认认真真的去替人解决。

    那双桃花眼看着淡然,世故,但又不完全是。

    氛围突然就安静下来,三个人之间一直僵持不下。

    江复庭看着周岳从一开始坚定的遮掩,到慢慢动摇,然后犹豫不决,

    但是却始终不愿意开口。

    白唐突然站直了身体,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袖子,明明没碰什么却感觉多脏一样:“行了,既然周先生跟人跟鬼没什么过节,那怎么可能会有鬼物没事找事来搞你的麻烦。”

    “你什么意思?”周岳被他的话刺激到,刚刚的踌躇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面红耳赤的怒辩,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唐和煦的笑看着他:“可能就是那鬼物弄错对象了。”

    江复庭秒懂白唐的意思,顺带从刚刚白唐交给他的布袋里拿出几张黄符,非常配合的硬塞给周岳:“你若担心,可以拿来防身。”

    周岳的手里被强行塞了几张黄符,他拿在手里上看下看的,刚刚在喉管里憋出一半的火气被一块硬塞回去,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撒气。

    肺疼!肝疼!到处都疼!

    周岳捧着黄符的手险些抖了抖,差点掉地上。

    江复庭没有再理他,继续配合着白唐开口道:“师兄,下一家。”

    白唐一副恍然的表情,夸张的说道:“哎呀!差点给忘了,那边还有个三四个恶鬼等着我去收!”

    “白天师!”周岳连忙叫住两个正要迈腿离开的人,将手里的符纸给往前伸了点:“这!”

    白唐继续大摇大摆的往前走,江复庭入戏的扮演着小弟角色,停下脚步回过头冰冷的看着他:“师父亲画,一符难求。”

    周岳干瞪着眼睛,“你们来一趟收我八千块!就给这几张符?”

    八千块?江复庭再回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白唐。

    白唐缓缓停住脚步,回头对上他质问的视线。

    江复庭蹙了下眉:涨价了?

    白唐心领神会,同样皱眉:两个人的体力劳动,当然要涨!八千块算便宜的了!

    江复庭的眸色瞬间寒下来:我的工资?

    白唐瞬间放出自己高位者的气势:试用期内无工资。

    江复庭:……

    原本站在身后怒瞪着他们,要找他们麻烦的周岳,瞬间被白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惊骇到,涌起的气焰分分钟瘪掉。看向两人的视线多了些忌惮。

    江复庭回过头,从被白唐那剥削后的不满,转移到周岳身上,他视线尖锐的如同刀子,将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一符难求,可以保命。”

    离开周岳家的时候江复庭直接拉着白唐走向最左边,夹门打开的时候脚尖指了下还残留着的血迹。

    白唐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指尖点了一下,鬼气“咻”飘进地上的血液里。

    他细长的手指一勾,地上暗红色的印痕凝聚在一起,结成一个极其细微的小点漂浮在他的指尖上。

    江复庭看着那个颗粒突然被鬼气包成一团,然后冒着幽幽的灰烟消散在空气里。

    白唐修长的手指搓了搓:“是他的血。”

    江复庭偏过头,看着他淡泊精致的侧颜:“跟玉佩的一样?”

    “恩。”白唐点点头,走进电梯插着兜靠在墙壁上,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江复庭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按下负一楼,“去看下。”

第五百零八章:周岳其人

    高档小区的单层户型都比较大,因此一层最多三户人家,偶尔这个地段位置偏,不少人房子买来都是给父母住,或者是闲置等升值。

    何况停车场两层,所以走进停车场的时候格外的空旷。

    白唐指尖的鬼气还在缭绕着,拉成细长的丝线,根据刚刚接触过的血液印象开始寻找。

    黑丝从电梯夹门开开的一瞬间,就往前蔓延开来,一直向远处挪动。

    “就是这层。”白唐开口说道,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整个停车场都被黑色的薄雾覆盖掉,监控上的电源顿时被掐掉。

    江复庭快速跟着他的鬼气停留到一量黑色的卡宴边上。

    周岳还是挺有钱的,能买得起这车。

    他的目光开始查探起车里,里面还是一切正常,但是车子的副驾上放着一些零散的文件,大概是因为在车里,又是无关痛痒的东西就随意的丢弃着。

    江复庭往车窗凑近了一点,上面是审检的资料,审查人的签名很潦草但是可以根据轮廓推断出来那人姓张,另一个字被带成了一笔,无法推断。

    之前的新闻他多少看过一些,网上说是因为操作工人的渎职和失误引起的。

    下面还压着一个女生的照片,是侧颜的,妆容浓厚,看起来年龄不算太大。

    稍微有点眼熟,江复庭皱眉冥思。

    “你看看那边监控是不是也电源断了!”不远处顿时传来繁多的脚步和呼叫。

    江复庭警觉性的埋下头,看向身边人的时候,白唐正对着他笑了笑:“他都不急,我们也不急,反正肯定要来找我们。”

    手掌又被人突然抓住,隔了几秒闪回到他家门口。

    “你们这种有钱人家,是不是都挺会查背景的。”到他家外面后,白唐也没有掩着说话了。

    江复庭正想说,没有。

    白唐继续抢先一步:“你去把那个周岳的背景查一下,他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江复庭“恩”了一下,准备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人抓着。

    白唐注意到他停留的视线,甩开手嬉皮笑脸着:“手感太好,忘了忘了!”

    他没有说话,准备开门。

    “咔”大门率先开了。

    两个人同时往屋里看去。

    林锦推门的手卡在了一半,一脸诧异的看向他们,“你们怎么那么快回来了,才十几分钟呢!”

    她说着在江复庭身上上下看了看,拍了下手:“哦,是忘记拿外套了是吧,我去给你拿外套!”

    江复庭赶紧叫住说着就转身的女人,“不用了,他一会有事,不出去了。”

    “这样啊!”林锦一脸失望的回过头:“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出去玩,我前面都跟我小姐妹约好了。”

    江复庭走进屋子换了双拖鞋,脚下的拖鞋早就踩脏了:“你去,我在家里休息。”

    他说着回过头看着还站在外面的白唐,“进来坐会?”

    “是啊!”林锦拿上自己的包,热情地拉着白唐:“要是不急,就坐会,聊聊天什么的!我儿子天天学习,人都学傻了。”

    “妈。”江复庭无语地叫道。

    白唐掩着脸上迫不及待要放光的样子,客气地笑了一下:“那我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林锦拽着人进来,出门前又探进头来:“要是晚上留着吃饭,就跟我说下,多双筷子的事而已。”

    “好,伯母快去吧。”白唐挥着手。

    江复庭看着白唐在林锦离开的瞬间,就彻底散发出慵懒窃喜的本性,直接仰倒在沙发上。

    他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突兀的几个鞋印,忍着心里的怒意开口:“先换鞋。”

    “马上。”白唐软绵绵的举起一只胳膊又垂下来,示意他还活着。

    江复庭站在原位置盯着他,四周的空气隐隐有要结冰的趋势,“现在。”

    沙发上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完全不想动弹:“马上~”

    江复庭直接回过头拿出一双鞋柜里客人专用的拖鞋,然后忍着嫌弃蹲下来强行脱他脚上的鞋子。

    白唐顿时如梦初醒,从沙发上僵尸状弹起来,不满的看着他:“麻烦!毛病多的很。”

    江复庭没管他,去拿拖把拖地,直到地板反着亮晶晶的光,他才收手。

    回到客厅的时候,白唐正好奇的东摸西摸。

    “诶!你家这种摆件挺艺术的啊,看不出来还喜欢这种调调。”白唐捧着一个唐三彩的瓷瓶赞叹道。

    “这个笔也挺不错的。”白唐手里突然抓出一只签字笔。

    江复庭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快速的夺回来,“这个别碰。”

    那是江朝的,于江朝而言相当重要的,只是不太用了,一直当摆件摆在那。

    白唐点了点头,也没追问。

    江复庭接了杯开水后,看他还在四处张望着,问道:“我回房间,你要不要上来?”

    对方的动作明显顿了下,放下手里其他端详着的东西,眼里颇有打探的意味:“学霸,考完试了还学习?”

    “不是,查周岳。”江复庭话刚说完,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放下水杯扫了眼林锦发的信息。

    —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晚上白先生留下来吃饭吗?留下的话晚上一起出门。

    江复庭看了眼边上的人。

    白唐姿态随意的靠着沙发扶手,歪着脑袋对上他的视线,头压在一边肩膀的时候,松散的长发已经长过胳膊了。“怎么了?”

    “我妈又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江复庭把手上的杯子递给他。

    白唐接过杯子,本来想答应,仰头又想了一下,闷了一小口水:“不了吧,我一会看你查完资料就回去。”

    江复庭默默的看着他,白唐除了那条偏僻的巷子,接点订单,偶尔再去趟地府,其他地方也没有再去过。

    就像他的生活,画出一条明明白白线,从这到那,多的地方他也不会踩出去,只会在这个圈子里来回踱步。

    “好。”江复庭低头回复了林锦的信息,又倒了一杯水,带着白唐走向房间。

    他的屋子很简单,极简风,整齐又干净。

    房间本身也不小,进去的第一眼视野就很开阔,窗帘边上有一扇落地窗,上午的阳光大片斜斜地洒进来,看着就让

    人心情格外的舒畅。

    江复庭回头的时候,白唐一副不出所料的眼神。

    他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放下手里的杯子:“你随便坐,”指了下窗边的小圆凳,“那个可以搬。”

    白唐也懒得多走那几步路,手指轻轻一招,鬼气就卷着凳子将东西捞过来。

    江复庭一直挺好奇的,他这种能力得什么境界上才能做到,自己现在顶多收收放放,还在充盈鬼脉,偶尔画画符。

    而且给他的那本书上的知识点比较广泛,罗列了天地人,但是细节反而少了。

    等白唐坐下后,他开口问道:“晋级有什么征兆?”

    “突破的时候啊。”白唐将凳子拖到他边上,趴在自己的胳膊上:“鬼气会突然异常暴动,出现异象,随着等级的提升,异象也会更厉害,到后面会引起天地异常。每一级的鬼气在你体内的形态也不一样。”

    “恩。”江复庭点着头。

    等电脑页面彻底打开后,两人一头扎进关于周岳资料的搜索里。

    化工厂这类的企业不像金融,地产或者娱乐创意类的企业,本身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推广,没有官博,企业平时打的广告和公布出来的东西也很少。

    这类企业的经营不需要任何噱头,只有一个劲的扎堆研发生产,销售拉客户,同行业内打出知名度,降低成本和单价来薄利多销,跟大部分普通的传统制造业工厂的运营模式差不了太多。

    不过中贸气化在同行业里面不算小了,主要生产天然气和甲醇,还有其他等。

    新闻上通报的是由于操作工人王休,平日工作懒散,设备检查敷衍,工作时操作不当,冷箱倒塌,液氧迅速外泄,富氧的情况下遇上可燃物,导致了爆炸和燃烧。

    几个新闻下面还放出了王休偷偷进老板办公室偷东西的视频,以及公司发现他偷东西后,他签署的辞职文件和承认自己怠工的证明。

    谁知他的辞职手续还未来得及办完,就在最后一天工作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本人也死在那场爆炸事故里。

    上热搜的时候,一群人都在拼命的骂这个已经死掉的人,里面不知道有没有黑子带节奏,挺多人因为只死了他一个人没引起别人死亡而挺畅快的。

    当时网上对一个死去的人都是费劲里笔墨去拼命的讨伐,巴不得把别人从坟里头挖出来鞭尸一样,不过光看这条新闻却是没有任何的异常。

    江复庭认真的搜索着上面有用的信息,他做事进入状态的速度很快,不管干什么,都是一秒入定,边上的声音,动静都能被他隔绝掉,就像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一样。

    白唐光看到这些字就头疼,起初还趴在那里手指敲着桌面和他一起慢慢看,没坚持五分钟,就开始打瞌睡。

    再过五分钟,已经睡着了。

    江复庭将上面的文件翻了一遍又一遍,中贸以往的消息基本都是从他们自己的企业官网里发出来的。

    官网做得还是挺大的,无论是涉及的产业介绍,技术设备,包括团队和生产线的安全也花了不少的图片和文字去营造靠谱和先进的效果。

    上面还有一些企业内的内部新闻每日更新,除却官方的检查外,还有企业每月固定的自我审查。

第五百零九章:网红点打卡

    不过有一份文件的签字很奇怪,江复庭放大了上面的图片,右下角的签名虽然跟鬼画一样看不太懂,但是每个人的笔锋和书写习惯都有自己的特点。

    这个写字方式自己不久前才看见过,像周岳车里那份文件页脚的签字方式。

    江复庭为了确认一遍,来回看了几遍,才确认就是一个人写的。

    江朝一直对书法方面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他自身的兴趣爱好顺便强压了一点到了江复庭从小的培养上。

    十几年的熏陶让他对这些尤为的敏感,江复庭特意保存了下这个网站,截了图。

    本来关于中贸的信息就不多,其他的再怎么想翻也翻不出来。他关掉网址后,看了眼趴在桌边的人。

    白唐睡得不是很平稳,眉宇轻微的皱着,可以从眼皮下看到眼球偶尔动一下,像在做梦。

    江复庭没打算吵醒他直接站起来,估计是磕着椅子了,他站直的瞬间,白唐睁开眼睛了。

    “你弄好了?”白唐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伸着懒腰。

    江复庭关着电脑:“没,信息不多。”

    “没事,不急,等他下次找我们再说。”白唐站起来跟个老头子一样晃了下腰:“这些人啊,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宋明辉,明明刚开始有机会救宋成,结果为了多坚持一时的利益害了他。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六号就是拿成绩单的日子。

    到学校的时候,高三的成绩都会统一按照名次贴在高三教学楼下面的公示楼,一进来就能看到。

    江复庭的名字依旧显眼又好找,在第一个。

    他看成绩的时候,站着远离人群的地方,一眼晃到第一排的名字后,就平静的离开了。

    脑子里完全专注于找自己成绩和排名的一群人,不停得叽叽喳喳着,完全顾不上后面一闪而过的人影。

    到班级后,老梁口沫飞溅地动情演讲着,什么考差的学生千万不要气馁,考好的学生也不要骄傲,寒假回来以后才是真正的战争,半年之后的角逐才是三年内最后的答卷那时候的结果才是最后真正的结局等。

    讲完之后特意表扬了下杨林生,以前期末总分350都没有的人,这回考了419,太争面子了,班级总分和平均分都拉上去了!

    老梁说话的时候,杨林生坐在位置上的得意笑容盖都盖不住,就跟开了屏的孔雀,巴不得扬给所有人看。

    江复庭坐在位置上都能听到后方时不时传来故意的干咳,直到他听得不耐烦了,转过头冷冷得看了眼,杨林生才消停了点,但容光焕发的模样,到离校的时候都乐不拢嘴。

    江复庭收拾完东西,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飞速而来的阴影挡住了去路。

    “什么事?”他抬了下眼,背上包。

    杨林生被他疏远的语气戳得心绞痛,一脸受伤的看着他:“你忘了?”

    江复庭站起来后将自己的凳子塞回桌子下,顺便看了下其他人位置。

    恩,横排,竖排,都是直的。

    这才对一直贴在自己后面,明明不耐烦还硬忍着的人说道:“你挑个时间,地点。”

    杨林生总算松了口大气,生怕他反悔,“既

    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那就!”

    江复庭冷看着他。

    杨林生到嘴边的话突然变了个调,唱出了九拐十八弯,“明天中午吧,地方晚上挑好发你。”

    江复庭点了点头。

    杨林生的执行速度很快,他还没有到家就发了地址,江复庭内心甚至打起了主意,这精力放学习上,能进步多少的分数,而后才真的开始认真盘算。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两个人真的碰面的时候,杨林生隔着他大老远的距离就突然停顿,然后小心的慢慢往他这踱步。

    对方明明还是一副淡漠的脸,看不出情绪的状态,他就下意识的开始觉得磕碜。

    江复庭看着他过来时奇怪的走姿:“怎么了?”

    “没事!没事!”杨林生连忙摆着手。

    江复庭看了看他后面的方向,“你母亲没来。”

    “我妈啊。”杨林生说到自己母亲的时候一脸嫌弃的语气,但是眼里的笑意却是延到了底:“她这人就这样的,什么事情都叫得最凶,临了了就退缩了,你不用管她。”

    “那我们就随便吃点。”江复庭听到不需要特意见什么长辈,开口提议道。

    “不行啊!这座位都定好了,我妈让我赶紧抱牢你这个学霸的大腿,我以后的学习生涯就靠你了。”杨林生赶紧哀求道:“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叫你江哥!”

    江复庭犀利的扫了他一眼,语气非常的严苛,很有包拯铁面无私的范儿:“学校禁止拉帮结派。”

    “你是江哥,你说啥就是啥!”杨林生非常狗腿的笑着,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江复庭没有说话静静得看着他,空气凝结了一瞬,杨林生哆嗦了一下。

    “江班长。”杨林生反应快速的改口。

    “恩。”江复庭勉强应了一下,转身往商场里走,结果身后的人小声的“啧”着,“官僚主义更不好吧。”

    下一秒杨林生连人带包,带他周围十米的环境都要冻成冰块了。

    江复庭回过头用要灭了他的眼神冷看着他:“就叫名字。”

    杨林生小鸡啄米的点头,否则下场就是可能被灭口。

    餐厅是比较精致的中餐馆,消费中等,进店是棕黄的色调,很多小细节布置的很温馨很精致,特别受现在的年轻人喜欢。

    包括桌子也是天然木头的,上面打了一层腊,很有大自然的味道。

    进店的时候人气也很旺,刚进来的时候人生人海,里面一股浓浓的辣椒和菜香味,顶上漂浮着薄薄的一层白汽,看起来像是大雾,随着人流的走动不停得翻腾着。

    江复庭被店里热火朝天的生意怔了怔,双手不自觉的揣在兜里,“那么多人。”

    杨林生得意的看着他,搞的跟他家开的一样,“网红店啊!这家是卖川菜的,上次朋友带我来,直接种草了!”

    江复庭前面走过来一个传菜的服务员,对方手上好像捧着一盆剁椒鱼头,上面的碎辣椒黄黄绿绿的一大片。

    经过他的时候,又香又刺激的辣椒味犹如闪电钻进他的鼻腔里,刺激着他的鼻管:“阿嚏!”

    他甚至连鱼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杨林生惊悚的回过头看着他:“你不会辣椒过敏吧!”

    “没有。”江复庭拿出纸巾抹了下鼻子:“没闻过这么辣的。”

    杨林生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吓死我了!”

    江复庭跟着他走到收银那边,然后小姐姐的带领下,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妹子指了下桌上的点餐二维码告诉他们自主点餐以后就走了。

    杨林生盯着那位小姐姐离开的背影,身子往桌前凑了凑:“这店里的服务员也很正点吧。”

    江复庭听完他这话后靠在坐背上,翻着手机里的餐单。

    杨林生仿若不在意继续恋恋不舍的看着那边的方向,说道:“有亲和力多了,看着也自然,不像酒店里的那种,笑得那么假,我看着都嫌累。”

    这话说得也没错,江复庭“恩”了一下。

    杨林生收到他的回应,更加有兴致,直接绕过桌子坐在他的卡座上:“要不要去问她要个社交帐号?”

    江复庭划着手机头也没抬:“不点菜,我就走了。”

    “点!点!我还要给我妈拍过程图交差!”杨林生迅速返回自己的卡座。

    江复庭终于舍得对他抬眼。

    过程图???

    点完菜以后,店里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没有十几分钟全部位置都坐满了,外面甚至坐了满满一排等位置的人,最尴尬的就是他们现在靠窗的。

    江复庭一转头就能看到外面整整齐齐一排黑压压的人头。

    更尴尬的是,第一个妹子转头看到窗户里的他以后,一脸吃惊又羞涩的回过头,然后悄悄拉着同伴的衣服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同伴紧跟着回头。

    两个人同时回头,引得边上的陌生人也回头看了下,后面就是一系列连锁反应。

    江复庭除了等菜,还要接受外面时不时集体打量他的视线。

    就连坐在对面的杨林生,也深深的有一种,身在动物园的围栏里被人围观的感觉。

    江复庭的气压在不断的降低,就在他黑着一张脸,在怒意的边缘紧绷着弦的时候,餐盘被人敲了敲,发出悦耳的声响。

    “说。”他的声音尤为低沉。

    杨林生谄媚又狗腿的笑着:“要不换个位置吧。”等菜上了再被人围观吃饭,那真的就是看猴了。

    “恩。”江复庭这才语气缓和了点。

    杨林生立马叫了个服务员商量,但是服务员的脸色明显有些为难,“所有的位置都满了,实在是换不了,而且这位置是你们自己预定的呀!”

    杨林生当即反驳道:“我特么哪知道坐靠窗的有这个效果啊,我以为是对着楼外看风景的!”

    他说着指着外面甚至已经明目张胆对着这里犯花痴的女生,可服务员确实是没办法,只能一直歉意的赔笑。

    “不行,一定要换!不换这饭不吃了!”杨林生协商半天都协商不下来,气得直接抓起外套站起来。

    “嗯。”江复庭听到这话就跟解放了一样,立马跟着站起来。

    “这要不!要不!”服务员被惊得连忙拉住他,这桌两个人点的东西也不少,要是说跑就跑,主管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要不怎么?”杨林生充分得发挥着混混的气场,眼尾一垂,眉头一挑,吓得小姑娘差点说不出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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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若有真鬼怪,又是何种诡模样?如果白日多是非,我愿与君长夜行。直白点说,是一个一流神棍不入流的捉鬼师,一个一流闲差不入流的人间客,组队打怪抓鬼赚赚钱的故事。文艺点说,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美少男,带着一份天道赋予的罪责行走人世,以扶危救困......长灯载夜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灯载夜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灯载夜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