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与我们同战!
天空那十一府君、十四府君也各化出法体,身长三千尺,呼吸间都是滚滚雷霆,左右夹击,黑色闪电与红火交织,一起朝着南边纠缠而去。
沿路阴灵无不退避闪让诚惶诚恐,就连那些修行上千年的恶鬼也不敢轻攫其锋。
道法的光明明灭灭,厉鬼临死的惨叫盖过了原本萦绕在酆都左右近处的拔舌狱和火坑狱里阴魂的哭嚎。
而在这样的嘈杂里,白唐还是听清了玉女轻的近乎自语的声音“不满意。”
“什么?”他愕然回头。
“那样的复仇……我怎么能满意?我不满意的。”玉女的脸微微侧着,声音清凉如水,听不出感情,就连脸都半藏在阴影里。
白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却觉一动,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传来,白唐暂敛心神,循声看去,就见一只硕长的蛇头从底下探出,凶狠的朝着天空撕咬而去。
“这是……玄武!”
玄武,龟身蛇头,青褐色头颅上生着两只房屋大小金黄色竖瞳,口里生着暴突交错的发黄獠牙,森寒生冷。
传闻说,玄武属水,居北方。《道门通教必用集》卷七云:“北方玄武,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统摄万灵。”
玄武一出,立马就拦截到了要继续追击雀鸟而去的几位府君,那盘蛟弯曲的蛇头伸出后,如同小岛大小的带纹龟壳也升了上来,露出龟壳下四只青黑粗壮、看起来很是灵活的兽足。
……
与此同时,月戎也已下了高空,白色月刃舞动如同流光,正与那硕大的蛇头遥遥相对。
他慨叹一般看着那喷张的蛇口,道:“千年王八万年鳖,啧,居然是你这么个东西!你来的这么快,十二府君被你斩了?”
水獬站在龟壳上,抱剑冷笑,道:“快了!一会你们就会看见他的魂体炸裂,呵,十二还像点样子,冲宿会好好招待他,他可不像你,打架就靠一张嘴,要是地府府君都是你这种,合该完蛋!”
他身后也站着六位星君,他们脚下的龟壳上闪烁有淡淡的淡蓝色光芒,浑然一体,气息相连。
那巨大的蛇头猛地一转,黄黑交错的獠牙大开,盘旋曲折着朝月戎咬去。
月戎灵活无比的朝后飞掠,弧形月刃却凌厉斩向玄武粗.硬如钢板的青黑鳞甲,口中道:“水獬!我问你,这地府上烽烟四起的战乱,是不是你们掀起的?我指的是,低级恶灵叛乱、无数还未开智的凶残阴邪骤然爬出深渊!”
水獬冷哼。
月戎被那蛇头逼的一退再退,却还是觉着那能浸骨蚀髓的寒息依然如影随形。
却见一只袍袖从天而降,一人从高空坠来,甩手就掷出一道强横无匹的阴刃,径直朝着那玄武的七寸之处刺去。
“水獬!你神息枯竭,催动神力只会加快天人五衰的进程,自知死路便该欣然赴死,何必祸及地府?殃及人间?”
这是第一府君,执掌拔舌地狱的秦广王,神居玄冥宫,自千年前就不怎
么出面,第一狱的所有事都交由手下判官去做,地府高层都在穿他已伤重难行,才不得不退居二线。
却不想,他今日竟也出现了,看方才出手那狠辣干脆模样,半分伤重模样都不曾有,只是看着更加阴郁。
水獬仰脸看着他,即便还隔了无数距离,但他们依旧将对方的身形看的清清楚楚。
水獬哈的一笑,用他稚嫩软糯的嗓音道:“大限将至,才悍不畏死,秦广王,说什么欣然赴死,祸及地府?我且问你,这千年来你为何闭门不出?难道不是对地府失望透顶?”
秦广王面无表情,道:“伤重,不能行。”
“哈哈哈!”水獬将湛卢剑往龟壳上一戳,那玄武立马又胀大一圈,他忽的收笑,绷紧了脸,道:“放屁!裂冥之战里,出力最少的就是你!伤重?笑话!堂堂第一府君,谁特么能让你伤重不能行?”
月戎在一旁暗戳戳的偷听,没有说话,这千年来,他的监察司也已在第一狱驻扎,也能挖到无数八卦,但还真就没怎么挖出过秦广王的,也有些好奇。
这些年,他当真是“伤重,不能行”?
秦广王道:“真的。”
“放屁!”水獬精灵也似的面庞上露出森寒恶毒的笑,眼神清明冷静,“你对这地府失望透顶了!法不法,神不神,鬼非鬼,你受不了!”
“第一狱离这里这么近,你才发现不对么?秦广王,十大阎罗当年三位叛变,你当时也想跟他们一起的吧,错过了机会,就一直懊悔是不是?!孬种!有什么好怕?!现在这因果我们二十八星宿背了!你来!与我们同战!”
水獬眼神凶狠,白发飘扬,哪怕身量矮小,也丝毫未损他指天骂地的气势。
“天庭藏污!地府腥臭!世界已无一处净土!今日天时地利,何不掀翻地府,让这世界重归轮回!一切重新洗牌,还这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声震寰宇,浩气长存!
他身后六位星君也目光灼灼,一起看向那遥遥在上的府君,同声道:“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那是属北方玄武七宿的另六位星君,封号天机星君的牛宿、封号天女星君的女宿、封号天卿星君的虚宿、封号天钱星君的危宿、封号天廪星君的室宿和封号天市星君的壁宿。
七星同耀,光彻黑夜,神息浩浩荡荡,如从九天上奔流而下的银河若水,势不可挡无孔不入。
还在维持那甲午巨卿护神阵的天兵齐齐振臂而呼,“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秦广王目色沉沉,没有应答。
月戎突然心底发寒,更多的却是恼怒,白色月刃翻转着朝那当着他面策反己方大将的玄武切去。
“地府虽有万千不好,却是天道认可的轮回之所,你高高在上,也活了千年万年,心里自该有决断!”月戎面目难得冷硬,含着血色一样看向秦广王。
那目光里含意郎朗临阵叛乱,诛!
月戎一把月刃已出,追着那玄武狰狞的头颅去砍,身后也已幻化出一把旋转不息的巨大月刃。
高空
风冷,他的目光犹如利剑,狠辣决绝,第六府君可不是凭着卖萌上位的,他手上沾染的阴魂血绝不下千万之数,当年地府暴乱更是将那些叛兵斩的心胆俱寒。
“我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包子这些年全力肃清地府,他想还天道一个郎朗轮回地府,哪怕这破烂地方再不好,谁想毁,我就杀谁!”
那秦广王身形倏然一动,竟是朝着那玄武后背上的龟壳落去。
月戎咬着后槽牙,脸颊崩成了一条线,继而又冷冷一笑。
府君背叛,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不过是一狱尽叛,大不了,尽数杀绝!
背叛地府者,死!
他倒要看看,这次的星君之乱,能有多少被无数阴魂供奉的府君趁乱反叛!
……
四灵已出其三,那青龙势弱,玄武一力护着那青龙朝东方腾空而去,那震彻寰宇的邀战也是在哪个时候喊出的。
白唐也被那样浩瀚的声音震了一瞬,他被困在黄冲宿设置的神狱里,虽然没死,但过的绝不轻松那神息阳刚,他本是阴魂,哪怕肉身还半死不活的挣扎着,但也绝不好受,被克制的虚弱无力。
但就是这个状态,他眼睛里的光还是闪烁的如同星辰,因为他感觉到了白汤圆在龟速靠近。
感到它的速度比龟爬快不了多久,白唐就恨不能给它安装个小马达,让那小崽子蠕动的快一点。
白唐已全无跟玉女交谈的心情,那件事,她是受害者,她有权利不原谅,也有权利觉的黄冲宿做的不够。
但数十万人的自戕自残,白唐做不到跟她同仇敌忾,也做不到跟她一起咒骂泄愤。
“我不满意的……”玉女喃喃着,声音里却有了一丝沙哑,仿佛在哭泣。
白唐正因为白汤圆的龟速心里浮躁,当即就道:“那你就叫他去杀,还定什么罪恶轻重,通通杀了,挫骨扬灰!反正他是神,他什么都能做到!”
“我怎么可能满意?”玉女捂住脸,眼泪扑簌簌下落,声音里都是哽咽,“那不过,不过是我无数轮回里的一世,怎值得他自毁神誉,那么多人啊……那是多重的因果啊,他怎么背负?”
她肩膀耸动着,似乎在说给白唐听,却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过,不过是一个转世……不值得的,我很快就能去轮回的,我,我是九天堕魂,他,他……呜呜呜,天道凉薄,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天空被玄武巨大的躯体挡住了一半,连朱雀的火光都照不亮这边的黑暗。
那玄武仿佛已被激怒到极致,仰天就是一声怒吼,抬脚就踏死了不少阴灵,四周都为之一静。
恰在此时,罗酆山突的一抖,一股暴裂无比的阴气如飓风般拔天而起。
遥远到无可看见的天空处,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半空中激战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数道目光直射罗酆山。
白唐心头觉着不好,正自纳罕,却见一人身踏白虎从罗酆山上走出,身在半空,手提钢刀,一身黑色战铠,手中捏着一物,待见众人都看向他,将那物冷冷朝对面一抛,唇边勾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百世千世
那东西太小,转瞬就被高空阴风吹了开去,白唐没有看清,但他却听清了高空上一人暴怒的声音。
“贼子!”
“地府得十二府君已斩!府君?何足惧?”黄冲宿的声音冷淡强硬,分明听不出如何用力,但方圆十里每一个有灵智的生灵都听见了那声音。
白唐心头一震,抬眼去看那立身白虎上的人,却正对上一双含着嘲讽意味的眼睛。
黄冲宿竟也正看向这边,那眼神似在说:好好看着,看着你们不愿毁掉的,是怎样一点点被毁掉。
他抬起手,缓慢的、做了一个翻手的动作。
这一刻,白唐竟看懂了他的意思地府倾颓,翻手之间。
高空阴气如潮,两道人影骤然显出千尺法身,狰狞着面目抬起法器,朝黄冲宿压去。
黑暗肆虐,天空如倾,那潺潺怒意让方圆百里阴魂都震颤胆寒,禁声不语。
漫天的阴气翻涌着,带动的飓风都吹到了白唐他们这边。
但被困在两个球形薄膜里的两人都平安无事,眼看着那阵阴风平滑的从薄膜里穿了过去。
玉女一直在细细的哭,如同一只彷徨无依的幼兽,肩膀抖动哽咽不止。
白唐看着她,觉着自己有些不明白她了,有什么好哭的,那些被黄冲宿祸害的人才该哭,一旦被他打开地府界壁,那些会被无数恶鬼邪灵收割生命的人才该哭。
她有什么可哭的?
“别哭了。”他说,“黄冲宿是天神,谁能把他怎么?你别哭了。”
玉女继续哽咽,难过的说不出话,那些眼泪都化作白色的云团漂浮在她身边灵魂,流不出真正的泪水。
那样柔弱的哭声让白唐不得不搭理她,他叹了口气,道:“你是在没什么好哭的,如果是为了黄冲宿……你看,他那么凶猛,两个府君都压制不住他,他身后还有三位星君……再说感情,”他目光骤然犀利,“他掀翻地府,就是为你而来的吧,你还有什么可哭的?要哭,也是那即将被恶鬼侵占的人间亿万生灵哭。”
玉女看着高空那巍峨的府君法身,身体抖的如同筛糠,眼睛死死盯着那在浩**身下显得渺小如蝼蚁的黄冲宿,惶恐到了极致。
“……他会死的,当年也是这样,就差一点……”
站在高空的战将挥刀迎敌之时,微微笑了下,那笑容璀璨如烟花,不带一丝阴狠气息,纯粹的温暖和安慰。
即便他的眼神没有看过来,玉女也知道那个笑容是给她的。
这一瞬,记忆仿佛逆流而回,她依稀看见了当日隔着屏风对她微微而笑的少年。
那大概是四千多年前,他刚提封星君不久,还是嚣张跋扈、耀眼炫目的奎木狼,她则只是天庭数千神女中最不起眼最普通的燃灯仙子。
天上神女分九等,她居末等,是天帝随意从人间点化上的小仙,未曾修炼不懂道法,只凭借一点造化上了天,享受了凡人求也求不来的长生。
天宫中有大仙宫36座,宝殿有72所,其余小仙宫不计其数,大抵都是那些神仙的住所。
披香殿属72所宝殿之一,有宫女三百六十四位,她司点灯,披香殿的灵灯共六千八百盏,每一日,她都拿着始灵火灯,一盏又一盏的点燃那些灵灯。
漫长的走道弯弯绕绕,各色仙花奇草竞相生长,景色美丽而枯燥,初次见他,他站在披香殿宽大的主殿内,穿
一身轻盈铠甲,眉目上似乎都侵染戾气,冷硬凶狠的跟天帝说话,他们出来的时候,她刚巧点完偏殿的灯,手捧那盏青铜色的始灵火灯从明亮的偏殿内缓步而出。
不小心的一抬眼,正对上那冷厉如狼的一双眼,目眩神迷不可自拔,继而迅速低头行礼,脸颊上却已染上一层薄红。
那人仿佛驻足了一瞬,视线落在她脸上,依旧是如狼似虎的凶狠,看的她忍不住蜷缩手指,扣紧了那始灵火灯,他什么都没说,就大踏步而去。
黄色披风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转瞬就出了视线,地上浮动的云雾中却躺着裂成两半的深紫色护腕。
说不上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后来竟就寻了来,常借故来这披香殿,也不跟她说话,只寒着脸,从远处看着她一盏盏点燃那披香殿里的灵灯。
唯一一次说话,却是来讨那护腕,那一次,她随着他出了披香殿。
之后,她就经常能看见他,在不用当值的时候总能看见他。
那样无声无息的相守,足足有五百一十八年。
情愫生长的无声无息,转眼就能成燎原大火,他从不是小心谨慎的人,他的心从来都火热而执着,那样爱着一个人,怎么都藏不住。
她也溺毙在他汪洋一样的热情里,什么天条什么玉令,都淡漠成了心底一抹黯淡的阴影。
但天条就是天条他们的事被发现了,众目睽睽,他一力担了所有指责,一口咬定就是他逼迫自己的,那剩下的二十七位星君轮番劝说求情,天帝震怒,无数金色雷霆在凌霄殿上空盘旋。
他拒不认错,眼神凶狠,与所有人拔刀相向,不让任何人靠近她,护着她,如同护着他一生只得一个的心头肉,却终归被众天将一起拿下。
彼时,二十七星宿跪了满殿,与他们交好的漫天仙佛也齐刷刷跪了满地,高高在上的帝君一言不发。
她也匍匐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但听着他那样无所畏惧的蛮横,听着帝君终于判他削神籍、剔神骨、斩神魂,眼角余光瞥见他被驾出凌霄宝殿时望向她的眼神,生平第一次,她那么勇敢,她端端正正的对着帝君行礼,说:“一切都是婢子心生爱慕,勾引星君,自请罚入轮回红尘,世世皆苦,鳏寡孤独一一尝遍,但请帝君莫要牵连星君。”
被撵下天界时,他的兄长们瞒天过海送他来与她相见,他气疯了,那样强硬的脸上全是心疼,她只是温和的笑,细细的 与他想约,说就让这滚滚红尘三百世,来验证他们这段遭天谴的爱情吧。
她一句话,轻易浇灭他所有怒火,让那样焦躁的人也学会了等待和妥协。
这一入红尘,就是百世千世。
第一世,她托生于战国时代,是个盲女,死于战乱。他分一缕神魂寻见她的时候,她已死去。
第二世,她托生于秦,富户之女,死于山匪,他遍寻山水,未曾寻到。
第三世,第四世……每一世,他们都完美错过,或是相逢不识,或是永不相逢。
“……直等第六十八世,我们才在正好的年纪里遇到了彼此,那时,我是个公主,他终于寻到我了,就从天界下来,要与我前缘再续。”玉女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白唐耳朵好,都几乎听不清,“那一世,我名百花羞,他,他……”
“他是从天上下凡的妖怪,他掳走了你,别人都唤他黄袍怪?”不怪白唐插话,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了,他还小的
时候,每个暑假都要看一遍的《西游记》里就讲了这一集。
玉女看着高空上已与玄武同大的白虎,还有那站在白虎脊背上的星君,眸子里有清亮的水,喃喃道:“是啊,他被人叫做黄袍怪……可那一本书,又怎能将我们之间的事描绘的清楚?”
她说,那一世,他欢欢喜喜的从九天之上下来,但她的红线却被缠上了别人的手指,即便相见,也再不相识。
她惑于皮相,那一日围场狩猎,竟怕他惧他,被他掳去后,也还是害怕的浑身发抖,他向来骄傲,原不屑于用前世的情分牵绊于她,所有强横都败退在她的眼泪之下,莲花洞中相守一十三年,他全然收敛了脾气,从无一句重话。
“那一世你们有了十三年,总算老天厚道。”白唐琢磨了下,觉着他们两的爱情自己听个差不多就行了,现在可不是什么讲故事的好时候,随意应付了两句,仍一心一意去看底下那场史无前例的神战。
玉女眼神空洞,苦笑,摇头道:“那不是厚道……那十三年,是诛心剖肝的十三年……”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她身形淡薄,连魂魄看着都不够凝练,哭了那么久,此刻看着竟比一般的魂魄还虚弱。
白唐皱眉,心里暗暗叹气,心说再让她这么哭下去,怕还不等别人动她,她自己先散了精魄魂元,当即转了话题,引她去想别的,便指着那咆哮的猛虎道:“过去的事不值得记这么久,他在拼命为你们争取一个未来。”
正说话时,一阵地动山摇,那玄武凶横的横身,那同样粗长的尾巴猛的一敲,那地面竟被齐整的拍下去一截,那巨大的头颅一伸,竟又咬住了一个府君,愣生生将追击那青龙神兽而去的三位府君拖延住了两个。
七位星君,独对三位府君,凶狠的气势仿若能吞吐天河。
玉女眼睛一直黏在黄冲宿身上,看着他身上仿若披着神光,即便迎战那第三府君和第四府君的联手攻击,他也丝毫不败退。
只进攻,不防守。
哪怕那两位府君已开了铁树地狱与孽镜地狱,那浩大如山岳的白虎也凛然不惧,尽情的撕咬腾挪,爪牙锋利的那些府君都招架不住。
可到底,西方白虎七宿到底缺了两位,即便黄冲宿勇猛无比,可那战阵终归缺了两人。
“是啊,”她喃喃道,声音轻的恍如梦语,却又满含了情愫,“他拼了命,也要给我一个未来,我早知道的,他为了我,什么都肯干。”
她果然不聪明,被稍微一引导,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现在的黄冲宿身上,但白唐不开心,他道:“用无数生灵换你们一场爱情完满,你们晚上搂着睡觉的时候,想没想过床底下躺着多少血淋淋的尸体?”
他家墨神不能好好的跟他说话,还得鬼缩在那哭丧棒里养着,现在他都还不敢把人刚出来,生怕一放出来魂体就散了。
他不高兴,胸腔里的憋闷都快撑炸他的脑袋,仇人就在眼前,他却没能力再上去捅一剑,很气。
不屑于拿女人出气,但也绝见不得她一副痴迷的样子看着黄冲宿,好像那个人是个大英雄一样!
他身体微微动了下,用自己不算厚实的身体挡住了玉女的视线,他侧面,正是姗姗来迟的白汤圆。
白汤圆十分尽职尽责的啃着那禁锢着白唐的白色能量圈,尾巴欢快的甩着,一点都步知道等它救援的那人心里正琢磨着蛇的十八种吃法。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袭牙之叛
就在白唐忽悠玉女说话的时候,居于神战中心的几人战争也越发激烈。
那朱雀已只能看见一个绚丽的尾羽,还有那照亮南方天空的赤红色火焰,就连那被第十府君追吉而去的青龙也只剩下一个尾巴,高亢雄浑的吼叫能将所有在地狱沉睡的灵魂都惊醒过来。
罗酆山上只剩下了玄武与白虎在凶猛的撕咬,空中地上撕咬的天翻地覆。
但玄武首宿和白虎首宿居然还有空私密传音,进行短暂的交流。
水獬手中的天子之剑还未出鞘,此刻仍然还是那七星君联合催动的玄武在竭力撕咬,那交错的铁牙上下合拢,连月戎的那月刃都能生生咬碎。
他身后的星君已折损了一位,水獬小小的脸都有些扭曲,他看着那一击得手的秦广王,慢慢握紧了手中的湛卢剑,眼看着那人将一块晶莹剔透的黑色星辰从高空抛下,眸中怒火一点点沉寂下去。
玄武那金黄色的瞳孔凝成了一线,脖子突然一阵暴长,獠牙大开!
秦广王仍旧一脸病痨鬼的苍白样子站在高空,阴风吹动他宽大的袍袖,他身形倏然化作无数阴气,转瞬又在百米远处重聚。
他道:“不去。”
水獬邀秦广王与他同战,邀他背叛地府,秦广王说,不去。
他手中翻出一把铁钳,一转,那玄武张开的上下颚仿佛被无形的力撑住,再合不上。
玄武疯狂的甩头。
月戎哈哈大笑,道:“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三国时有个人,叫周郎,对,就是‘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周郎,水獬,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在嘲笑水獬拉拢不成,反被秦广王杀了一位星君。
一旁的白虎嘶吼着撞过来,爪子在空中抓了一下,就那一下,玄武便仿佛挣脱了什么也似,重新昂首。
黄冲宿站在白虎背上,道:“孬种,就是孬种!月戎,我可怜你。”
他用格外柔软的同情眼神看着月戎,甚至那样的眼神也看向秦广王,“我也可怜你,就一直压抑吧,等压不住了,且看谁还能与你同战,为你拔刀!”
“哈哈哈,好狂的口气,你可怜他?我倒是很可怜你!”一道张狂的声音由远而近,那位身穿深紫色立领风衣的第八府君就从远处急速而至。
眨眼功夫,那面目坚毅狂傲的府君就立在了玄武和白虎面前。
恰在此时,一声极嘹亮的雀鸣响彻天际,众人回望,只见南方天空烧红了一般,一只巨大的雀鸟在高空盘旋嘶鸣,缓缓下落,那九天神火映照的漆黑的夜空都红彤彤一片。
他们都没有眨眼,即便隔了千里万里,那些府君星君的眼睛已然看见了那站在朱雀背上的淡雅仙子,那仙子双手翻印,带着那隔老远也依然醒目的朱雀缓缓落了下去。
地面仿佛震了一震,朱雀归位!
就连罗酆山上,都仿佛被震动的泄露出一缕恐怖至极的阴气。那是带着毁灭性的诡异气息,一瞬既过,但黄冲宿与水獬眼中都露出忧虑之色。
水獬悄然传音入耳,道:“是他?”
之前与黄冲宿谈及时,他明确的
说那城主府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密室都被他扒皮一样扒拉过一次,完全没有那位北阴酆都大帝的影子,一点气息都没有。
他们不认为那是巧合,但他们已没时间追查,只能赌一把,跟天道赌,跟那位可能会出来蹦的大帝赌。
白虎正踏着风,从高空扑击第三府君宋帝王,黄冲宿的声音也传入他脑海,道:“嗯,加快速度,十分钟后,我走。”
那股气息感受过一次,就绝不会忘。
“袭牙?!”突地,一声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顿时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你想干什么?”
月戎咬着后槽牙,月刃朝着就立在第三府君身边的袭牙斩去,又惊又怒。
袭牙身形暴退,深紫色风衣烈烈,眉眼张扬着肆意,道:“看不出来?我打算杀了宋帝王!”
月戎脸上神情瞬息几变,点了点头,恍然道:“罗山距此不近,中间还隔着一个纵横八万里的拔舌地狱,他们能来的这么快,是你放的水?”
不等袭牙回答,他就狠狠瞪了秦广王一眼,道:“你的拔舌地狱被人无声无息的侵入,还特么给别人开了就近通道,你羞愧不羞愧?自己的地盘让别人老去自由!”
玄武尾部还很灵活,但远比不上之前凶狠,那一掌拍死壁宿天市星君的秦广王道:“哦。”
神情坦然,态度淡然,月戎更气了。
袭牙也看向秦广王,道:“我到底比你有种些,这地狱的确该换个样子了,太脏了,恶心。”他露出厌恶的表情,神色恹恹,“我腻了。”
秦广王点点头,道:“哦。”
地面又猛的一震,不过这次的震动来自东方,一条长达百丈有余的青龙也在罗酆山的东方高空上盘旋一阵,重重落在,东方的天空被青龙泛光的鳞甲映出一片青色,与南方的火红色遥遥相对。
月戎突然发笑,道:“这就通了,难怪我之前怎么也找不到这帮人,哈,袭牙,你把他们都藏在你那里吧?你好的很啊袭牙,从那么早就开始叛变了啊。”
袭牙摆手道:“也没那么好,不用太夸我。”停顿了一下,忽的扭曲着脸,道,“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背叛地府,你怎么不问?”
“你不是说过,你觉得地府很脏?这个理由不够?”
“不够。”
“那好吧,为什么?”
袭牙怒目瞪他,道:“当然是因为你!你每年从老子地盘抢多少优秀的阴魂过去?做的府君制服还那么丑!连龙阳这种逆天而行的东西你都普及到了地府……”
“所以是因为我免费帮你分担工作、给你做新衣服、丰富地府鬼民生活,所以你要作乱送死?”
月戎笑了笑,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最后一个字出口,他人已如一支流星飞扑了过去,同时口中道:“各位,四相四灵要归位,这位可不能让他们归!”
那清亮乌黑的眼珠在空中那么一晃,对着那玄武劈头盖脸就是一刃,他则继续道:“老三,你去助老四,那青龙无首宿,以你的实力,可全屠。”
袭牙笑,道:“来不及了。”
宋帝王一言不发,身形朝着东方箭射而去。
还在与玄武共同应战地府数位府君的白虎也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径直朝着西方奔跑而去,楚江王唇边含笑,对众人摆手,追击而去,随手就是一道惊天动地的阴气掌。
“酣战正浓,君何以去?来来,天将星君,我们再战三千会合。”
姗姗来迟的第十府君一言不发,也挡在了那白虎面前。
月戎也笑,对着袭牙道:“我一直说你不聪明,其实也不是真的不聪明,你恰恰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人,干什么,觉着地府乱了,要倒了?想自立为王称霸地府了?”
“想着吧,包子在一天,你就永远没有机会!”
“十四和十一应该将那朱雀屠的差不多了吧,刚才那朱雀火焰可不够明艳啊,嘿嘿,你猜,宋帝王要屠尽那没有首宿的残废青龙,要多久?”
那张清秀的脸上神色骤然凶狠,月刃也煞气外露,“我真是佩服你,你蠢的让人惊叹!地府阴兵亿亿万,你们杀的完么?赢得了么?”
这一场战,那二十八星宿绝无可能胜利,地府真正的大佬们基本都端着没动,只凭着他们折腾,都能将那四相杀的星君衰竭,怎么可能赢?
袭牙哈哈一笑,身上也是阴气四溢,道:“怎么cia算赢?呵,月戎,他们只需将这地狱界壁炸开,那时忘川水干,望乡台倒,鬼门关彻底闭死,无数恶鬼涌入人间,推动人间也重新洗牌,这就是赢!”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杀光地府,我只是想毁了地狱,哈,刚好他们也要掀翻地府,一拍即合!”
远处的白虎狰狞着咆哮,生长在背部的翅膀被一只手生生撕下,那跟在黄冲宿身后的另一位星君被地府府君劈死,那颗代表星君的星星也死了。
晶莹的白色星辰神格如同废物一样落在地狱肮脏的泥土里,所有在阵中的天兵都红着眼与不断牺牲的星君同袍们道别。
吼!
在东方露出一个头颅的青龙发出通天彻地的大叫,仿佛哀鸣。
水獬抿着唇,很好的掩饰了愤怒,只一心指挥者玄武阻挡住如狼似虎的地狱府君。
黑暗兜头而来,却遮掩不住那些星君灿然的光辉。
袭牙只朝着水獬挑了挑眉,闪身拦住了秦广王。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总该出一份力,来吧,让我瞧瞧,老牌府君的战力到底有多强!”
秦广王手中悬浮着那把烧红的铁钳,微微点头,道:“好。”
“地狱一住几千年,是该酣畅淋漓打一场。”
两人身上的阴气都要凝成实质,争锋不下,袭牙笑的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道:“虽然这个时候那些厉鬼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该放出来的,我都放出来了。”
秦广王点点头,忽然道:“那次大战,我就有了选择。”他的目光冷而干净,病歪歪的脸上仍然没有波动,那声音也不大,但在天上的所有人都听清了。
他说:“上一次,我选了地府,这次也一样,以后,也只会是地府。”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我恨,当时没有拦住他们。”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道在人!
……
白汤圆其实还很撑,身体里的能量很多,但看见那纯粹的神仙力量,还有被那一圈力量困在里面的人,依旧忍不住上嘴啃。
对它的到来,白唐简直欣喜若狂,却还是一心二用的一边听玉女说话,很好的稳住她,一边在心底同白汤圆交流。
被问到怎么从包拯那里跑出来时,白汤圆很得意,道:“我就求他啊,毕竟我这么额爱,他被我迷的神魂颠倒,就放我出来啦。”
白唐不信,包拯不是那种人,传说中他铁面无私,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白汤圆脸皮厚,一口咬定是包拯被它的色相所迷,就色令智晕了一把。
白唐就叹气,忧心忡忡的想,这话幸亏没叫月戎听见,不然怕等不到地狱风平,那家伙就会来炖蛇吃。
想着,就又想扒白汤圆一层皮,但时机没到,不好动手。
它们只相隔一线,白唐对它敞开了胸膛,要它去偷屠灵里的黑云团。
白汤圆那双蛇瞳一闪一闪的,特别鸡贼,谈条件道:“那黑云团不好偷,非常不好偷……唔,也不是偷不到,那可说好了啊,我给你很多很多的黑云团,可不能计较那狮子印了哦……我现在还觉着撑呢。”
白唐咬着后槽牙,微笑,道:“没问题。”
白汤圆加紧速度啃咬那白色囚笼,还抽空道:“那牛肉干也要归我,还要给我三箱干脆面,唔……还要十包麻辣条!”
白唐敷衍的应着,心里琢磨着这蠢货不凶残的时候还是好骗的,一点吃的就能骗的它祖宗都忘了!
他虽然在跟白汤圆说闲话,但心神一点都没放松,依然紧张的关注着那场面格外宏大的府君与星君大战。
玉女似乎被他方才那一句话吓到了,一直愣愣的,脸色比鬼还白。
那朱红色的雀鸟在南方收敛羽翼,但白唐却看的分明,那朱雀首宿身后站着的星君已只有三个。
那巨大的青龙在东方盘旋落地,那些星君也只剩下四位。
而与那些动辄上百米长的四灵动手的府君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几位,空气里的阴气翻涌不息,看不见的地狱各处都沸腾起来。
白唐看的心胸开阔,想,那是墨赦也插不进去的战争,那样挥手就能裂土崩山的战争,除了神,没有人可以介入。
那些府君挥手间就能将地狱搬来战场,连同地狱里无尽的恶鬼,还有那地狱里存在的自然法则,用自己地狱里的法则去牵制那能天穹颤抖的星君。
也只有他们了,能让这处前一秒是石压地狱,后一秒是万兽奔腾的牛坑地狱,再过一秒又是垂着无数血淋淋舌头的拔舌地狱,也就这些府君了。
“我们只是想在一起,不想要任何人的命。”玉女站在了那保护薄膜的边缘,仿佛为了更看清那个人一样,声音有些飘忽,“宿哥,他不爱杀人,他只是没有办法。”
“……我之前一直浑浑噩噩,想不太起来,现在脑子越来越清醒,倒是记起来了,白唐,你知道,我做吕菲的那一世,是我的第几次转世么?”
“不知道,但我听墨墨说过,地府给了你们九天堕魂特权,都不用排队,死了还完生前的亏欠,立马就可以投胎!这个条件多好啊。”
想他那三个鬼使,一个连地府的门都没摸到,另两个在地府摸爬滚打了将近百年,连个投胎的名额都没抢到。
如果能直接投胎,重新来过,怕是他们做梦都会笑醒!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呢,大概是两百多世吧,三千多年……居然就那么过去了,天庭与人界的通道没闭合之前,宿哥每一世,都会来找我。”
“除了第六十八世,之后的那许多年,我们再未相逢,每一世,他都只能在我重入轮回的时候,来看我一眼。”
玉女说着话,眼睛里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看着那白虎的目光柔和的能将万年寒冰融化,“多傻啊,每一世,都等在奈何桥上,就为了在黑白无常领着我走过的时候,看我一眼。”
到最后,连那白无常都看不下去,所以总在看见他的时候缠着黑无常叽叽歪歪,给他们说几句话的时间。
“如果有别的选择,宿哥,他绝不会这么做……还有天庙星君、天门星君、天井星君,他们都不是喜欢作恶的人,你没见过那时候的他们……”玉女脸上出现微弱的笑,眼神里都闪着光,“二十八星宿同耀天空,那样璀璨的光芒,通天彻地,谁也比不过,他们每一个,都是天庭最好的护卫者,是人间的守护神。”
“天庙星君总是拎着湛卢找人打架,宿哥他也总寻衅滋事,将天上的武将挨个挑过去,天门星君整天捂着胸口说被他们气的心肝疼,却还是笑眯眯的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原本,天井星君是最柔顺听话的,后来却也是她闯的祸最大……但他们总是同进同退。”
“没有人敢惹他们呢,因为惹了一个,就是惹了一群,宿哥不讲理,出了名的帮亲不帮理,天庙星君就更过分了,谁惹了他兄弟,二话不说先揍别人一顿,揍完了天门星君才姗姗来迟的赔罪……”
玉女抿嘴而笑,不带一丝阴霾,说着那些仿佛没有听众的话。
白唐没有全副心神的仔细听,但心头还是震动,问:“那到底为什么,就到了这一步?”
“好好的天神不做,偏要来祸害人间,这一次地狱祸事过后,他们的手里要沾多少人的血,你知道吗?”
他的右侧就是玉女,左侧是做偷能量事件的白汤圆,他伸出手,白汤圆就顺着咬出的洞爬上了他手臂,呲溜一下钻进他胸膛。
白唐左手握拳,拳头里握着那筷子样的哭丧棒,置于胸口。
“你没有想过,你只是觉着这是一场神与鬼的战争,你以为黄冲宿带着你跑出地狱,这事就算完了。”白唐侧眼看她,眼里有微微的叹息,却还是话出如刀,“真天真,你看看下面,光这地狱里为这件事掀起的风浪就淹死了至少百万阴魂,哈,人类也逼近了这个数,等地狱壁垒一破”
他比划了个炸裂的手势,不再看玉女的脸色,自顾自道:“阴阳停转,鬼屠人间,哈,人界修道者数量稀少,如盐中白雪,真正
的万里挑一,到时候能死多少啊,嗯,我可能看不到,毕竟我肉身都可能死了……但是,那时才是地狱吧,人死后魂无所去,逗留人间,然后变为失去灵智的东西,人鬼一家亲……多好。”
玉女打了个冷颤,又一次被白唐拉回血淋淋的现实。
“你们的爱情多伟大啊,要拿这么多人的血来换!”
玉女有些愠怒,道,“不许这么说,不许用这样嘲笑的语气说话……我,宿哥,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对的,这地狱已没有判定赏罚的资格,是该毁的……对!宿哥说毁灭也是开始,当一切重建,也会是一片朗朗净土,现在的地狱,太脏了!”
“地狱再脏,也保证了六道轮回,也能维持阴阳流转!”一道冷冽的声音徒然从白唐胸口处传出,声音冷冽沉稳,如同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带着刺骨的寒和冷。
白唐喜出望外,叫道:“墨墨!”
墨赦似乎还很虚弱,并没有显出形体,连声音都好像是从白唐怀里发出的。
他说:“地狱当然是脏的,所有腥的臭的都捂在了地狱,那些变态的、恶心的东西,我们看过千遍万遍,人类经历点事,还有心理辅导,鬼差全靠自己,看过了多少龌龊事,谁心里能不走样?”
“你们就干净?天庭就干净?就算地狱该毁,那也是地藏菩萨的事,越俎代庖,你们想做什么?重掀天庭与地狱大战?”
似乎说的急了,墨赦还喘了口气,才继续冷冷道:“你又以什么立场在这里哭诉?当年堕天是你自己选的,惩罚是玉帝给的,连你们天庭的罪恶地狱都接收了,现在黄冲宿要把气撒在地狱头上,凭什么?”
地面又是重重一震,那白虎凶悍无比的撞开了宋帝王的阻拦,流星一般朝着西方奔去,脚下仿佛踩着四朵红色的火焰花。
“退一步讲,你们算什么东西?一个人的爱情,也配用百万人性命来奠基铺路?这件事,我不答应,地府不答应!任何人,无论何种理由,都没资格扰乱阴阳!”
玉女起先被那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听那声音一直冷冷清清侃侃而谈,才稍稍安静下去,被那声音带着思想走。
白唐简直想要鼓掌,墨赦的每一句质问,都闻到了点子上,那最后的一句话,也格外冷硬霸气,哪怕力量不够,但气势绝对够了。
玉女本就不擅言谈,此刻更是呐呐,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如何反驳这些质问,却终于无语。
“还有人间,” 仿佛被玉女那样可怜无辜的口吻激怒,向来少言寡欲的墨赦一口气反驳下去,“人间脏吗?当然脏!神创造人的时候给了他们七情六欲,给了他们脏的权利,凭什么要求他们干净?生而为人,就是要受苦!”
“否则为什么人要拼命超脱轮回?连你们神仙犯错,也要去人间受苦,人间从来不是善地,但到处都有向善之心!地府有规定,阴不问阳,擅管人间事,罚入十八狱苦役三万年,天庭应当更重,为什么?”
“因为,人、间、值、得!天道在人!你现在还要说,他不该死?”
第一百四十章 劳兄弟们护着!
白唐紧紧抱着那哭丧棒,感觉心里一阵激荡,他第一次听墨赦说这么多话,还每一个字都说到他心坎里去。
人间再不好,那也是活人的世界,是人的世界,无论是神是鬼,在人类的地盘上横行,那就是入侵,就是该死。
天道在人,所以任何让人间无数生灵生命化为乌有的人,都该死!
哪怕他是神!
“……”玉女皱着眉头看着白唐,以及他捧在胸口处的那哭丧棒,想了想,还是微微摇头,“不一样的,宿哥他不该死,我们也不想伤害人类,可是地府不放我们走……宿哥他没办法……”
白唐冷笑,转过头不去看她,他甚至能感觉到哭丧棒里寄宿着的墨赦也冷笑一声。
自欺欺人的人,谁都讲不明白!他们也不必费力!
白唐转了身,背对着玉女,小声问墨赦,道:“墨墨,你怎么样?白汤圆的‘黑云团’好用么?汤圆,你多搬点,吃了老子的三尾狮子印,干活还这么磨叽!”
白汤圆吭哧吭哧从屠灵本体里搬运“黑云团”,闻言吐出一大口纯黑色的“黑云团”,那双蛇瞳翻了翻,表示委屈,“已经很快了!不要催!”
白唐被那股比他身体里的天生阴气更纯更阴的灵气刺激的直哆嗦,却听墨赦回道:“没事。”
白唐哦了一声,继续暗戳戳的瞪着白汤圆,希望那东西自觉一点多搬点“黑云团”出来,冷不防墨赦又问,“白唐,那个哭丧棒,你能用?”
白唐理所当然的点头,点完才发觉他可能看不到,就又道:“当然,那东西有灵性,你能用,我就能用,它知道你让我用呢。”
“不对,那是他的东西,不可能被人那般唤醒……”
白唐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墨墨,你要相信,我的人品足够好,所以什么奇迹发生都不奇怪。”
白汤圆道:“不要脸。”
白唐伸手弹它的头,将它弹回胸口,“有你什么事?千古罪人!”
白汤圆说它给包拯撒娇卖萌,那位忒面无私的府君就随手放了它,白唐不信,他想了想,觉着那多半是被这刀枪不入的蛇给闹烦了,所以随手给这祸害放到他身边来。
至于别的,他真想不通,也懒得想,那毕竟是神话级大人物的事,轮不到他想。
他摸了摸那哭丧棒,想再跟墨赦说两句誓死相随的衷心话,以免他脑子里一直琢磨何蔚的事。
他明白墨赦,就如同墨赦明白他一样。
何蔚的事,他们可以不提,但墨赦心里,却没有一刻是放下他的死亡的,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愤怒伤心于何蔚的死。
更何况墨赦,他与何蔚相交,绝对比他深多了,可他不哭也不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唐担心他,正要开口,却听那人脉络清晰的道:“朱雀在南,青龙在东,那白虎只要落在西方,玄武退回北方,那四灵四相便能将整个罗酆山都围起来。”
白唐抬眼去看,却见黄冲宿带着一众白虎七宿星君朝着西方飞驰而来,只求脱身,并不恋战,却被那一直追着他打的楚江王缠着,进百米,
就退八十,前进的十分艰难。
他所在的位置,是南边,这方向不对。
他道:“没事,墨墨你放心,地府府君还是很靠谱的,来了足足十位,没问题的。”
墨赦仿佛也透过那白色哭丧棒,朝着那交战的高空看去,“不对,袭牙跟秦广王打起来了……那是……冰山地狱的恶鬼?!袭牙叛变了!”
那句话一出,白唐感觉身边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连眼皮都忍不住跳了几跳,“叛变?袭牙?第八府君?”
即便看不见墨赦,白唐也能想象出那张冷淡自持的脸上会是怎样的冷郁,黑如琉璃的眼睛里流露着失望,却以最快的速度就接受了背叛。
白唐道:“你别难过”
白唐的话卡在喉口,魂体被骤然猛烈的风吹动,直接撞碎身后那还勉力维持的白色薄膜,一下子就滚出老远。
那巨大的白色老虎又快又准的纵扑而来,脚爪在地面上轻轻一搭,旋即借力跳起,折转往西南,紧随而至的楚江王一掌轰碎了那处被削平的山口。
白唐被摔的七荤八素,等他从废墟里抬起头,恰看见玉女飘飞的裙摆在白虎背上飘扬,连背影都看不见她被黄冲宿整个的护在怀里。
“到最后一刻了,所以要带她走么?也丝毫不顾及我这个蝼蚁啊。”白唐自语了一声,揉着胸口站起来。
黄冲宿这个人,怕是爱惨了玉女,明明当时想拍死自己,就因为她软语求了,才让他捡回一条命,又因那玉女素来柔弱,还怕黑怕闷,他就为她辟出这一方净土,让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远观。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感觉自己所处的高度起码降低了三千尺,但被那猛虎带来的罡风吹到,他居然只难受了一下,就再没什么感觉,也不知是不是那老虎已气力耗尽。
这不是他能参与的战场,得想办法跑路!本来他们来这里就是奉了那十三府君的命令来酆都报信,顺便帮忙!
但白唐现在觉着,这个“忙”顺不了!
底下无数恶鬼爬动着,提着肢体、挂着头颅狞笑着,与各府君带来的阴兵交战着,场面残暴而诡异,那些阴灵间的战斗都是直接撕咬,如同大型斗兽场里一群饿疯了的兽,食物就是敌人和身边的同胞。
那长相奇诡的阴灵们口里都发出桀桀咕咕的声音,嘈杂的钻入白唐的耳朵。
白唐被那白虎从高空扫下后,时不时会有恶鬼咆哮着冲到他这边,然后就被他用那锁魂链抽开。
阴气这边天蔽日,庞大的玄武与白虎仰天咆哮,身上灿然的光仿佛能炸裂那被阴气遮挡的高空。
白唐的胸口里还窝着要睡觉的白汤圆,怀里揣着觉醒的哭丧棒,手上拎着墨赦的看家法器锁魂链。
一甩手,就能抽死一大片邪祟阴灵,那双桃花眼里也再无情绪,恍若杀神。
若是不熟悉的人看着,会有一种他就是无常的错觉,就连在慌忙厮杀的阴兵同泽,也借着靠近伙伴的瞬间,频频发问。
“那是谁?瞧着不是熟悉的判官啊?”
“哎呦!一锁链就抽空了一大片邪祟!那武器
看着挺落后,怎么威力这么大?是研究院的仿古新品吗?妈的同样都是鬼差,为啥给他不给我?!这一定是瞧不起我铜柱地狱!”
“卧 槽那是无常吧?就是几百年前的那种官职,咱地府名人录里也有啊,难道真是那时候的古董级无常?”
“不能够啊,地府秘辛里说那两无常都死了啊!”
“嘿,那两可是十大阴帅,哪那么容易死?不过那身上的阴气有点弱,肯定不是!”
……
那些阴兵里的窃窃私语自然传不到白唐耳朵里,更加传不到高空上的府君耳朵里。
别的府君怎么样不好说,月戎却感觉很气,基本处于狂怒状态。
“跑?这就想跑了?回来!”
月刃在半空回旋,“苍啷”一声就与那白虎飞速前进的头颅硬碰一下,硬生生止住那白虎去势,仿佛在高空编织了一道无形的墙。
“怕么?”黄冲宿没有低头,嘴巴轻轻动了下。
窝在他怀里的女子摇了摇头,紧紧的抱了下他的腰,然后放开,道:“宿哥,我不怕,你,你不用总顾忌我。”
黄冲宿唇角上弯,柔声道:“好。”
说着将她往身后一推,道:“劳兄弟们护着!”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几位星君都一边掐法诀维持那巨大白虎,一边应诺。
“大哥放心,嫂子我们护着!”
“哈哈,便是头不在,嫂子也给你完好的护着!”
“快去快去!嗦!”
黄冲宿脚在白虎背上借力,身子飞鸟一样踏风而上,临空就是一刀。
刀气纵横,与月戎的白色月刃在高空一撞,方一碰撞,那月刃就被撞了出去。
“好!”
站在白虎背上的剩下三位星君高声叫好,连白虎都嚎叫一声,更加凶猛的前冲。
黄冲宿回身又是一刀。
咚!
一刀劈开绵绵密密的白色鳞光,仔细看去,就可发现那是一把把的锋锐无比的剪刀,都咔嚓咔嚓开合,铺天盖地般朝着黄冲宿扑来,却被一道白色刀光一下斩穿,那刀光去势不止,还将一身书生袍的楚江王衣袖切断一截。
楚江王握着自己已然漏风的衣袖,有些愁,道:“坏了!最近我媳妇很喜欢我穿这件衣服。”
回家那家伙多半要发脾气,还特别不好哄。
月戎的月刃与黄冲宿的刀频繁碰撞,带出火花无数,两人腾挪闪转,瞬间百里。
黄冲宿的目标很清楚,就是为白虎开路,绝不会偏离方向太多,因此他们始终在白虎四周交战。
月戎耳朵好,哪怕在打架,也听见了楚江王那一句,当即头发都炸了,吼道:“老婆奴你要死啊?!特么你看看秦广王,同样是老牌府君,差距别这么大行吗?!”
秦广王与袭牙正打的如火如荼,两个都是春秋鼎盛的府君,周边设了结界,自己打自己的,打的很激烈。
楚江王斯斯文文的一捋袖,将那被割裂的半截衣袖用阴气暂做修补,叹息道:“你的对手应该是水獬的玄武,半路截胡,不雅。”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玄武归位!
“我特么还不是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要是能拦住黄冲宿,我用来?”
楚江王又斯斯文文的一挥袖,登时黄冲宿和月戎周边的环境一变,变做悬挂着无数剪刀的剪刀地狱,那些剪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着朝着黄冲宿剪去。
“唉,天将府君本就擅战,在下区区读书人,实在是没法子。”
打着打着与月戎换了对手的第十府君隔空咆哮,道:“聊个屁,快点,老子要撕玄武!还有谁来?”
众府君私建的群聊频道传来几声嗤笑,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玄武人多,老子打的费劲,谁来一起?
此刻战局已非常明了,地狱府君能动的几乎都已到场,还各自挑了对手。
那朱雀七宿落在南方,十一与十四府君一起去屠。
青龙势弱,却实力最强,落在东方,只剩四位星君守着,地府第三、四两层地狱的府君前去镇压。
白虎一路奔西,第六府君月戎、第二府君楚江王拦着,十二府君被黄冲宿斩在刀下。
第八府君袭牙叛变,拦住了第一府君秦广王。
第五府君包拯镇守地狱中庭不能动,连带处理那崩溃的第七狱恶鬼。
第九府君与酆都的苟少将交战于第九层地狱,还未及时赶来。
玄武在北,第十府君全力对抗,半分不退。
其余府君都留在神寂地狱,镇守那些逐渐苏醒的堕魂。
第十府君那句话一出,十一府君厚道的表示,你再撑一会,我们屠了朱雀七星,就去,宋帝王表示青龙不好杀,真不好杀,非常不好杀啊。
楚江王还假惺惺的想了一想,在月戎与第十府君间摇摆了一下,果断的就跑去打玄武了。
“黄冲宿太不斯文了,要弄坏我的衣袍,不好打啊,月戎啊,你是最厉害的,要加油哦。”他说。
月戎硬接了黄冲宿一刀,气的脑门疼,他道:“你特么回来!我能挡黄冲宿一人,挡不住白虎西进!你傻么?他们这是要四灵归位!要炸平罗酆山。”
“不对啊,那白虎是往西南走的,离西边还差点,别急哈。”这是第十府君,见楚江王过去,很高兴,声音都有些飘,“那黄冲宿是个路痴,你撑一下,等我两联手斩了玄武,就去助你!”
路痴?路痴你大爷!
月戎被地府这几个二愣子气的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吼道:“路痴个屁!那方向是玄武所在地的西南,但是是城主府的正西,蠢货!还没发现吗?玄武在城主府正北!青龙在正东!朱雀在正南!那中心点是城主府!”
黄冲宿一言不发,只一刀比一刀狠,月戎接的也十分用力,用力到他觉着自己的月刃都卷了边。
月戎没叫住急速弃他而去的楚江王,再一抬眼,正对上黄冲宿杀的发红的眼睛,当即面上也是一寒,手掌上举。
一株桐树就从半空开始生长,不过三息时间,就遮蔽住了西方的天空,枝蔓交叉,密密麻麻,针不可过。
黄冲宿冷笑,道:“铜柱地狱,连法则都借鉴了第三层铁树地狱,那空心桐树里烧红了炭?呵呵,让我看看
,这铜柱地狱的温度有多高!”
言罢,回手又是一刀,月戎忙闪身架住,口中谦虚道:“见笑见笑,这也过了这么久,铜柱地狱也要有点进步的……你刚才说想试试温度?来,放下刀,我送你去。”
黄冲宿又回以一刀抬头看了眼周围,问道:“你知道我们西行了多远吗?”
月戎也下意识抬头四望,却见那紧跟在他们身后额白虎朝天一跃,虎背上的三位星君同时变化手印,那白虎怒吼一声,猛的朝那一片铜树撞去,口爪并用,眨眼就撕裂了一层桐树,速度不减的朝着那黑洞洞的铜柱里穿去。
不减速、不回首,一路向西。
“已经三千里了!”黄冲宿说,眉眼里露出嘲弄的笑,道:“斩星又如何,我们本来,就没想过所有人全身而退,失去一个星君,我们就用十个身经百战的天兵来补、十个不够,就百个!你能挡我?”
“你们能挡我们?”
“你且睁大眼看着!看我们怎样将这地府撕开、掀翻!”
他说一句,就砍一刀,刀刀朝着月戎最致命的要害斩去。
府君再强,也是鬼,也会死,黄冲宿的刀,恰好就可以斩神杀鬼。
月戎脸色铁青,知道已拦不住白虎归位了。
黄冲宿又一刀凌厉无比的切来,月戎抬手,月刃与刀相撞,顿时两人各自被那强横的气息逼退百米。
黄冲宿对月戎挑眉一笑,转身就走,再不停留,那让无数阴魂胆寒心颤的铜柱地狱被白虎撕开了一道口子,哪怕月戎临时搬过来的铜柱地狱会自动完善,也依然挡不住那被三位星君控制着的白虎撕开他。
而现在,黄冲宿一人一刀,也将那铜柱地狱撕开一个口子,飞速而过。
须臾,罗酆山又是一颤,白虎归位。
尽管势弱,那归位的朱雀、青龙还是在白虎归位的时候齐声高鸣,那样浩然正直的气势震动了整片战场。
白虎归位,还差一个玄武,可那玄武本来就在正北方位,谁能挡的住玄武归位?
可他们必须拦住,拦不住,等他们四灵归位,那还真有可能将天都捅个窟窿、
“楚江王,老十,绝对不能让玄武缩回去,听见了吗?不开玩笑!绝对别让它缩回去!”
月戎的白色月刃在高空浮沉,却已失去了猎物,白虎已走,即使追上黄冲宿,也无非再大战几百回合,意义不大。
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凝,在脑子里将事情都捋了一遍,眼睛里光芒越来越黑暗。
“想强行炸开地府界壁啊,想法真是伟大。”
月戎沉沉的看着底下厮杀正酣的阴魂,那些蝼蚁一样渺小而密密麻麻存在的弱小生灵,还有那些被地府强行镇压了无数年的邪灵。
那些可笑的撕咬里,似乎有个特别凶猛的蚂蚁,跟别人都不一样。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继续琢磨眼前的事。
一旦地府界壁被人强行破开,这些东西瞬间就会井喷一样涌入人间,到时人界邪祟遍地,完蛋,但同样的,地府万年基业也要毁于一旦。
别人尚且
不知怎样,但包子肯定会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他耗费了成千上万年才将地府建设成如今模样,一朝回到解放前,他那个脾气,定然又怒又心急,那又有一阵子没空搭理他了!
这能行?这绝对不能行!
得想个办法,必须控制住已渐渐失控的事态!
三千里距离,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怎么近,月戎确认自己赶不回去帮助拦玄武归位,脑子就往别的主意上转了。
“老楚,你太斯文了!谈恋爱让你的心都变软了?”
第十府君在咆哮,哪怕看不见脸,月戎也能想象出那边的凶险来。
接着是玄武疯狂的吼叫,地动山摇,那边天空的光芒又黯了一下那是又一个星君陨落了。
已经不少了,折损在地狱里的星君的确不少了,他们的本命星辰都不容易碎,将来可以捡几个来装饰一下自家院子,毕竟,包子挺喜欢明亮的。
正想着,就又 听见了楚江王淡淡的声音,道:“胡说,我分明已撕了两个星君!”
那没有用,水獬的天子之剑还没拔,如果两个星君的死都不能让他拔剑,那他那堪比天威的一剑必然会留在最该出剑的时候,那时候,会是什么时候?
月戎想,多半会是他们要合力撕开地府界壁的时候。
谁都不是傻子,到这一步,所有府君几乎都能猜出他们目标撕开罗酆山上的那个界壁闭合点。
这关系到地府安慰的结界闭合点,对地府所有阴魂来说都是秘密,但对这些千年万年镇守地府的府君来说,不是。
高空阴风呼啸,黑色的阴气越发浓郁,那些被撕碎的阴灵没有躯体,就都化成了阴气。
“卧 槽!水獬疯了!玄武强退了!”
玄武强退,是要归位!
“拦住他!楚江王你在干什么?快拦住他!”
拦不住,就算玄武七宿折了三位,但有水獬在,哪怕代价惨重,但玄武绝对会归位!
“犴鹿疯了!朱雀拖不出来!妈的,就剩下三位了,再给我十分钟,只要十分钟,我斩了这天井星君!”那是十一府君,他的声音又惊又怒。
“嘶~三分钟!三分钟,这青龙就绝对爬不起来,苍龙七宿只剩下两个了!楚江王,就特么给老子拖五分钟!”那是第三府君宋帝王。
天空明明暗暗,不断有星君被挖出本命星辰,神魂消陨,如同一场间隔较长的流星雨。
高空下的阴气又被一条锁链破开,月戎的眼睛眯了眯,想,这特么是天意!
恰在此时,那罗酆山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又震了一震。
玄武归位!
这一瞬,罗酆山四方都弥漫起一阵白光,虚空里四灵的虚影一闪而过。
接着,便是一声穿云裂锦的雀鸣,从南方而来。
往南边看去,就见一只无比硕大的雀鸟拖着从长长的尾巴从高山后冒出头来,浑身浴火,分明相隔甚远,但月戎还是看见那浑身泛着金色光芒的天井星君,连头发都烧着火一样,雀鸣一声高过一声,唤醒什么也似,一点点盘旋上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府君大人求放过!
“吼~”辽远雄厚的龙吟从东方传来,一只硕大的龙头也从高山后升起,上面的星君渺小不可见,但青龙身上竟也露出势不可挡的气势。
月戎脑子里的弦都绷紧了,整个人从高空折身而下,眨眼就没入了那茫茫阴灵里,将密密麻麻的阴灵涤荡开一片,如龙如海,群鱼自避。
但有一条小鱼没有,于是就被提溜了起来。
……
“把眼睛闭上。”黄冲宿按着玉女的后脑,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很快我们就能出去。”
他脚下的白虎伸长着雪白的羽翼,咆哮着应和朱雀和青龙的呼唤,从脚下那已浮出地面、发出灿灿白光的繁复刻纹阵里盘旋而上。
他的身后也还站着三位星君,脸上都露出略轻松的笑。
四灵归位,同气连枝,最多一分钟,他们就能毁掉罗酆山,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破开地府,归人间,看遍山河,自在逍遥!
兄弟一场,最后也该一道逍遥!
哪怕有人中途先睡,只要有一人能过上那最后的日子,能看见黄冲宿和玉女喜结连理,即便无悔。
玉女将头埋在黄冲宿胸前,浑身都克制不住的发抖,她嘴唇开合,不断的重复两个字宿哥,仿佛能从这两个子里汲取到无尽力量。
黄冲宿一手提着刀,一手轻轻顺她的头发,右手提刀为魔,左手牵你为神。
“不用怕,玉女,我在呢。”他道。
连青龙都升上了高空,那剩下的两位星君光芒闪耀,火红色的朱雀也已盘旋着露出了头。
黄冲宿一回头,对着身后还站着的三位星君道:“哥几个,就剩咱们了,打起精神,别让先行的兄弟们看笑话!”
那剩下的毕宿天耳星君、觜宿天屏星君、参宿天水星君齐齐露出笑容,高声应好。
黄冲宿又道:“来吧,让我们二十八人,将这肮脏地府,掀翻!”
“好!”
“恁的嗦!就一个字,干!”
“哈哈,我就说玄武那边不行,现在还没起来!果然最强的还是咱白虎七宿!”
黄冲宿也看向北边,身在高空,衣衫烈烈,身穿土黄色战铠的星君连声音里都是意气风发,“哈哈,那自然!论战力,咱们白虎怕过谁?”
“咳……我说句良心话啊,看在这个时候的份上,对苍龙那七个疯子,咱还是服气的!”
黄冲宿竟一致齐齐点头,耳边是白虎震天的咆哮,但那细小的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天门星君变态啊,当年收拾我的心伤,现在还疼……”
“……是变态哦,他收拾那北门将军的时候,变态的强哦。”
黄冲宿做总结陈词,道:“那是自然!他是我们中最强的!玄武露头,时辰到了!”
……
与此同时,朱雀上半跪着的女子死死盯着面前企图阻挡朱雀起飞的两个府君,身上金色的血液潺潺而流,将她素白的群子都染出了一条条金色的条纹。
她粗喘着气,一手按在那朱雀背上,一手持着长剑,牙齿死死咬着唇,脸色苍白身形孱弱,她身后还勉强站着的星君只剩下了一位,连神息都几乎耗尽。
“快了!”她低声说着,额上的汗水滴落下去,模糊了原该清澈的视线。
朱雀高声嘶鸣,她抛弃了剑,朝后伸手,没有回头。
“玄武出来了!很快,咱们就能掀翻地府!”
四周还是一片嘈杂,混杂着青龙的吼叫、白虎的咆哮和朱雀的嘶鸣,但朱雀宽广的背上却格外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同样粘腻汗湿的手扣住她的手,声音嘶哑,道:“掀翻地府!”
犴鹿一瞬间泪水上涌,她死死抓着那只手,那是鬼宿天匮星君, 现如今,还活着的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这场他们为黄冲宿掀起的战争,已到了要收尾的时候。
那么大的代价,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她闭上眼,全身神力鼓动震荡,发出耀眼刺目的红光,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红色星辰。
身后的天匮星君轻压下了到嘴边的咳嗽,身上的神力也开始鼓动震荡,与犴鹿身上的红光融成一体,让那山峦大小的朱雀颜色更红,更像燃烧着的火焰。
快了!之前他的其他五个兄弟都被那些府君斩杀,却也将他们的行动力拖减到了最低。
那样璀璨的星辰啊,终将闪耀在高空。
东方,巨大的青龙上,还剩下的两个星君彼此掺扶,身上也爆发出巨大的青色光芒,青龙身下那法阵高速运转,将他们的力量激发到了极致,如同一颗发着绿光的炮弹,坐等另外一枚炮弹升空,就能一起爆炸。
北方,小岛样的玄武撑起粗壮的四条长腿,仰天发出沉闷的吼叫,水獬的手死死握住湛卢剑,他身后站着的两位星君也沉默不语。
那玄武巨大的蛇头一摆,蛮横的撞开拦路的楚江王。
楚江王那件书生袍算是彻底废了,破破烂烂的,连身上的阴气都稀薄了不少。
水獬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嘲讽的笑,道:“再见。”
楚江王脸都黑了,捏着自己被那些不要命的星君撕烂的衣袖,连头上的发髻都彻底散乱了。
第十府君更是直接被打成了一团阴气极重的魂火,连形体都凝聚不起来。
“水獬!”
楚江王再也维持不住那斯文的气质,面目狰狞如厉鬼,怒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们到底发什么疯?”
玄武身下那庞大的阵纹也开始运转,那庞大无比的玄武也开始上升。
水獬身上发出青黑色的光,却依然遮挡不住他那张精致小脸上不屑的神情。
“因为,黄冲宿太蠢了!”
“我们做兄长的,得帮他一把啊!”
那湛卢剑又一次浮在他眼前,玄黑色的剑鞘上映照出他那张白嫩泛红的小脸。
漂亮的如同瓷娃娃一样,但就是这个漂亮的瓷娃娃,剑斩苍穹,一剑劈裂了之前阎罗天子挂在天上的假太阳。
地狱又一次陷入永恒黑暗。
一朝拔剑,便斩神斩国。
这一次,他仿佛又准备拔剑。
“湛卢是护天下国家的气运的神器,即便是你,也不能频繁拔剑,水獬,你不要命了!”
水獬手又一次握住剑柄,眼睛里露出纯稚的笑,“你以为我要拔剑?”
楚江王看着他的手。
水獬冷笑,道:“包拯算什么?侥幸接了斩神一剑,今天,我要你们再看看,斩国之剑!”
他身上的青黑色光芒越发刺目,眉眼都隐藏在光线里,随着那不断上升的玄武越来越看不清。
完了!
地府要倒大霉!
他神色凝重,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尸横遍野,万鬼齐哭。
……
就在四灵盘旋声控的同时,位于风暴中心的罗酆山上,阴风大作,两个人影瞬息从远而近。
“不是,不是,再商量一下!月戎,你先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白唐被月戎单手提着,感觉十分难受,一路都在中气十足的叫唤。
月戎停也没停,带着他从那上千阶的墨玉台阶往上走,道:“祈祷吧,白唐,好好在心里祈祷。”
白唐挣扎不过,索性就从了,妥协道:“祈祷什么?你到底说什么呢?我刚刚都在为地府生死存亡奋力杀敌,你给我抓过来干什么?”
看月戎那阴狠的样子,心里就直犯嘀咕。
想了想,又道:“这会二十八星宿围攻地府,偷懒一时爽,后悔一辈子!……你特么慢点,不会真要把我打包送给酆狱吧,这时候还想这种讨好人的事,你脑子被狗啃了?!”
月戎下巴绷的死紧,拉着他转眼就入了城主府,再大的离谱的称城主府里穿廊过园,如在自家后花园一样。
昔日三五步就能蹦出一个阴魂的城主府安静如死,半个阴魂都没有。
月戎身上戾气很重,压的白唐都有些不适的皱眉,他道:“月戎,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
月戎的侧脸格外冷硬,道:“带你避开战争啊。”
白唐眼睛里沉着思虑的光,但他始终想不通月戎带她来的用意,就觉着心慌的厉害,感觉前路有坑的那种。
他狐疑的看着月戎,道:“你一个堂堂府君,好意思这么算计我一个渺小的生魂?”
这句话让月戎笑了下,他脚步未停,却终于回头看了眼他,道:“你也知道自己渺小?现在知道怕了,之前顶撞我不是顶撞的很爽吗?”
白唐立马低头,“我错了,府君大人求放过!”
月戎就笑,还未说话,却听一道声音从白唐怀里传出,道:“月戎,你想干什么?”
月戎伸手一抓,就从白唐怀里捏出了那哭丧棒,看了一眼,当即脸上笑容更甚,道:“老范啊,你也这么惨了……不过这哭丧棒居然彻底醒了,挺好。”
墨赦还被在那哭丧棒里修养,即便说话而没半点虚弱,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他有多虚弱。
若不是虚弱到极致,他又怎会在地府水深火热的时候还在那哭丧棒里。
但现在,那哭丧棒上涌出丝丝阴气,他似乎要从那里面出来。
白唐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不安,月戎方才的笑实在太意味深长,他看着心里得慌。
于是没话找话,道:“我们之前遇见了水獬和黄冲宿,墨赦就是被那湛卢剑伤的。”
月戎点头,手指抚在那哭丧棒上,随口道:“护国之剑嘛,也就只有我家包子挡得住案开剑之威,其他人,都不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得让着他、护着他、帮着
白唐:“是是是,你家包子世界第一无人能敌!”
月戎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总算你有眼光,念在你这拍马屁的天赋上,我再帮你一个忙。”
他手指骤然滑动,飞速在哭丧棒上画着什么。
墨赦的声音凌厉起来,道:“月戎,你干什么?!”
白唐也一惊,道:“你干什么?”
月戎手上的符已经绘完,那哭丧棒上一阵黑光闪过,密密麻麻的符文在上面闪烁。
此时,他们已不知穿过了多少庭院,正站在一处更为幽深的宫殿前。
那宫殿大门紧闭,两边都生着绿油油的植物,还有不少大红的彼岸花,攀爬着那些绿树,生长在宫殿四周。
宫殿的巨大牌匾上书着“七非宫”三字,都是古老的篆体,笔力苍劲大气磅礴,但那宫殿里一片漆黑,仿佛被人用黑暗遮掩了一切颜色。
月戎叹息一声,将那哭丧棒揣进怀里,面朝白唐,瞪眼道:“叫你祈祷,你是不是没听话?”
白唐一脸懵逼,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祈祷?跟谁祈祷?祈祷什么?难不成他祈祷了,这地府的事就能轻易翻篇结束了?
月戎领着他往回走,批评道:“不听话,运气不好,死了也是你活该!”
白唐被他弄的莫名其妙,道:“不是你到底说什么呢?你对墨神做了什么?好好的咱不抽风行么?”
月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我暂时把他封印在哭丧棒里了,相信我,是为他好。他被护国之剑伤了,我能救他。我帮你救他。”
白唐手抖了一下,脸色发苦,道:“你这个,我有点慌啊,你别是被黄冲宿他们打疯了吧!月戎,你可是府君,坚强点!”
月戎脚步不停,他们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开阔,但气氛却越来越压抑。
白唐下意识攥紧了墨赦的锁魂链,桃花眼里映照着南方天空上的火光,红的潋滟漂亮。
“我跟你说说包子吧”
“我不想听,我……”
“那可不行,多少人求着我说我都懒得说呢,告诉你是你的福气!”月戎瞪眼。
白唐:“……你不都编了无数个版本的故事么?你两的爱恨情仇我都看腻歪了……话说,你看看四周,四个兽头都升空了,你不管真的可以?”
月戎没搭理他的打岔,径自道:“他是个刻板的人,其实人间传的也没错,他大公无私又刻板方正,持身极正,他从生到死,也就做过一件出格的事。”他手指弯了弯,指向自己,“我,他唯一做过的不符合府君身份的事,就是跟了我。”
白唐:“都这个时候了,能不炫耀么?欺负单身狗很快乐吗?”
月戎没有笑,继续陈述道:“要是多可歌可泣,其实也没有,我就是他用一根鸡腿骗回去的,你信不信,我们当年,怪不容易的。”
白唐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没有再随便插口,因为他觉得月戎好像在交代遗言一样,好像要去做一件大事。
任何人要去做舍己为人这种大事,都有资格浪费一下别人的时间交代两句遗言。
“等我们一起走过那段时间后,我每回看着他,都会想,可真不容易,这可怜见的,我得让着他、护着他、帮着他,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他,动他在乎的东西。”
白唐心说我也没动啊,咱两不是敌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月戎终于停步,然后认真的看着白唐,道:“你看,我和他拼尽全力护着的
地府,顷刻就要毁于一旦了。”
白唐朝着四周看了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见那硕大的青龙、玄武、白虎和朱雀在不同的方位,将目光同时投向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投向了他所在的地方。他有一种预感,这地方要完了!
月戎也看见了那四灵,他的目光里沉淀着孤注一掷,道:“你要死!”
声音虽小,却如惊雷。
白唐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桃花眼里都是难以置信,他认真的盯着月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没有。
耳边的四灵叫声更加凶猛刚烈,白唐那有些虚无的衣服都被吹的猎猎作响。
月戎的声音清冷幽凉,混在那嘈杂的叫声里,有些听不真切。
但每一个字,白唐却都听的真真切切,下意识看向高空,就看见了黑沉沉天幕上那硕大的四灵头颅,如同一颗颗发光的巨大灯泡,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
……
四灵在高空盘旋飞舞,遥遥相对,彼此呼应,庞大的神力铺天盖地,仿佛能将整片地狱都掀翻一样。
从远处看去,可以看见那四道含着四灵的光柱激烈的朝着中间靠近,通天彻地的光芒割裂长空,斑驳的光芒彼此映照,彼此争锋,却又彼此匡扶,释放的力量一增再增。
“湛卢!”带着凝重威严的男声如重重雷霆,一层层从无上高空压下来,旷野里都是这两个字的回音。
那还活着的人都愕然驻足,被那一声摄去了魂魄,还未回神,却听那声音又吐出一个字:“断!”
那是护国之剑,从古至今第一个国家始建时天地钟灵、自造鼎炉、融四方灵秀的护国之剑,绵延传承五千年。
一朝崩断,百川痛哭,山川哀哀之音从阳间到阴曹,那界壁竟不能阻隔!
一柄玄铁黑剑在周建汇聚的四灵光团中间骤然显身,轰然寸断,那神器尽毁的力量被四灵收拢聚集。
“鸣鸿!”另一道森寒而霸烈的声音紧随其后,声震苍穹,“断!”
鸣鸿之刀长三尺,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之以诛妖邪,是西方白虎七宿首宿黄冲宿的佩刀!
那刀影也在空中一闪,便寸寸皆断,那神器自毁的力量又一次汹涌而出,只是依然被那跑动的四灵困着,不得出。
“计灵!”一个温润却厚重的女声也自响起,“断!”
计灵剑,又称神女之剑,昔年道祖出世,拈银河一缕灵魂入剑,取名计灵,一剑出,可震天下何川,不起浪。
瞬息间,计灵剑碎。
四灵势不可挡的在高空聚首,黑夜瞬间被那四色光芒照亮。
那样的力量,足以让地府发颤,而发力只有一瞬,但这一瞬,却长的仿佛永夜。
来不及从罗酆山周围退走的所有阴灵都如冬雪遇烈阳,连最后的阴气都没能留下。
惨嚎也瞬间既止,周遭一下子啊安静到了极致,罗酆山周围千里,再无活物,
四灵巨大的兽体遮天蔽日,让那些还在高空的府君都不得不仰视。
“妈的!妈的!”十一府君忍不住骂,原本乌黑的脸更乌黑了。
楚江王站在云层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玄武,忍不住琢磨为什么王八能蹦那么高,为什么还长出了四条腿,想给它切下来,不然看着不和谐。
袭牙看的目眩神迷,对着 秦广王摆手,道:“不打了,没意义了,四神器碎其三,加上二十八星宿的全部神力,罗
酆山必平,”
他整理了下自己被弄乱的深紫色立领风衣,依然风度翩翩,“到你我这个层次,小儿科的打架是怡情怡趣,结果已定的的死厮杀就是愚蠢。”
“那可不是,”楚江王衣衫破烂,从远处踱步过来,已然不是那身稍显懦弱的书生袍,而是一身黑色官袍,“背叛地府的人,该死还是要死的。”
另一边,宋帝王也幽幽出现,封锁了他另一边,不说话,但态度已表现的足够明显。
秦广王看着他,道:“哪怕地府要毁,你也要死。”
“说什么愚蠢?开国门放虎狼才是蠢,位居府君却叛地府,这才是蠢!”
其他还活着的府君都散落在不同地方,但只面前的这几个,就能困死他。
秦广王目光冷淡,对那高空上的四灵看都不看一眼,他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手指,道:“地府不曾负你,你负了地府。”
袭牙露出一个稀薄的笑,道:“说什么不负,怪可笑的。我是心里不痛快。”
楚江王认真琢磨了下,道:“我记得你当年与东岳帝君交好,为了他?”
袭牙抹了把脸,笑道:“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总归是让这地府不能长存,往后许多年,大家都可逍遥自在。”
无论被压在多黑暗的地下,该出来的总会出来,谁也挡不住。
袭牙伸手一招,将自己那兵器窝在手中,对着众人招手,道:“都感觉到了吧,那股力量一炸,谁都拦不住地府界壁碎裂,我能看见那无数从地府飞出去的灵魂,就够了。”
然后忍不住赞美自己,道:“我真是个好人。”
楚江王轻微的叹息了一下,道:“不对,有一个人能稳住罗酆山,哪怕这么多灵力同时爆发,他也能收拢手中。”顿了顿,脸上出现遗憾的表情,“之前我察觉到了他的气息,若是他在……”
袭牙面色不变,道:“北阴酆都大帝?他不在。”
宋帝王仿似也为那个名字闪神了一下,此刻才回过神来,道:“他们这么着急,也是怕他醒了吧。”
袭牙道:“大概吧。你们要一个个来,还是一起?”
楚江王道:“大局已成,我急着回去帮我媳妇稳住第二狱。”
秦广王点头,神情恹恹,道:“病体未愈,累了。”
宋帝王道:“第三层这个时候也需要我,一起吧,速战速决。”
几人一起点头,宋帝王布置结界,楚江王、秦广王一起动手。
高空上那一枚巨大的光弹还是朝着罗酆山城主府的方向轰炸而去。
轰隆隆~
那样浩大的声音如海啸般涌入耳膜,所有其他声音都不再重要,巨大的白光光柱终于从高空落下,如流星忽坠。
整个黑暗的罗酆山都被照亮,那光芒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仿若劈开天幕,撕裂空间。
那盛大的光芒也照亮了那位府君路略有些阴郁的脸。
袭牙极尽全力的朝着南方看去,极遥远的南方,那是朱雀的火光都照不到的地方,那里有个人,会因为今日这一战,从地狱里脱身而出,会站在世界最明亮的地方,能踏足在人间温暖的土地上,感受阳光落在脸上、眼睑上的暖意,过上最平凡的生活。
他眼睛里倒映着满目的光,想,为了什么呢?大概就是为了让那个人看一眼真正的太阳。
终于在极致的光亮下,他身上涌出潮水样的阴气,有绿色的魂火飘摇一下,如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熄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杀我百回
……
“你看见了?呵呵呵,快看!多亮的光啊!”站在那座莲花状罗山一瓣莲山上的莲涅脸上都发着光,朝着罗酆城的方向抬手,仿佛要指给对面的人看,“你快看啊,那么强大的力量,翻天覆地的力量啊,真舒服。”
他伸展着手臂,眉心启明红莲熠熠生辉,有些邪魅狂狷的脸上一片兴奋,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迎接那一片能量余波的洗刷一样。
风吹起他黑色的衣袍和红色的长发,让他脸上的笑更加清晰,“这该死的地府,终于要完蛋了,哈哈,你开心不开心?”
他的对面也站着一个人,那是个普通至极的人,五官普通身材普通,是放进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出的人,一点特色都没有,此时也放松的站在莲涅对面。
他说:“开心。”
莲涅骤然回头,眼中露出暴怒的神色,看着既癫狂又愤怒,咬牙道:“开心?”忽而又是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看来你也厌恶这地狱了,也是,这地方困住的也不只是我。你号称化身千万,要度尽天下鬼物。”
“这地府对你,何尝不是一种束缚?你也巴不得它没了吧?!那二十八星宿做了你一直不敢做的事情,你该开心,嗯,该开心。”
那人道:“地府不是我的束缚,是我存在的证明。”他叹了口气,举起手,上面是累累伤痕,“度化恶鬼,是我所愿,莲涅,地府也不是你的束缚,从来不是。”
莲涅眼中露出疯狂的光,道:“闭嘴!闭嘴!我不想听你说,我头疼,你闭嘴。”
那人抬手,洒种子一样洒出一片金光。
莲涅脸色恢复平静,张扬的红发都顺服的贴在他侧脸,只见他对着对面的地藏化身微微颔首,道:“你又来了,我今日不想听你念经。”又仔细看了看他,“这次的分身是阿修罗?有点丑,有点弱。”
那地藏分身含笑点头,道:“袭牙死了。”
莲涅神色一怔,道:“我朋友不多,活着的也就他一个,他也死了啊。”
地藏道:“地府大劫,他选择站在另一边。”
莲涅按了按额头,仿佛头疼难忍一样,声音牙齿缝里露出来,道:“很好啊,站在另一边……你今天很弱啊,那亿万化身都没汇集啊,嗯,有点弱。”
地藏道:“放下,才能豁达,不要再想灭地府,你戾气太重了。”
莲涅放下手,脸上重又染上疯狂颜色,“我真想撕了你,啊,袭牙死了,连他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嗯,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地府那层护界就要炸开了,砰的炸开,然后你就要死了,彻底死了啊。”
“嘿嘿,将自己的佛身与地狱融成一体,让这块地狱不溃散,几千年前地府就该死了,你看,现在又到了地府去死的时候,嗯,还要谁来凭借**力稳住一界?”
“没有了。”地藏道,神色却平静,平凡的眉眼里藏着慈悲,道:“他们会守住地府。莲涅,第十九层不是你的囚笼,你想偏了。”
“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皆苦。吾于五
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十有一二,尚恶习在。吾亦分身千百亿,广设方便。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辈众生,各各差别,分身度脱……”
莲涅怒斥,道:“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我要杀了你,嗯,就像对那几个家伙说的一样,撕碎你!”
他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庞大的阴气,将整个罗山都震动起来,仿若凶神现世,连周边的地狱鬼民都瑟瑟发抖起来。
地藏轻不可闻的一叹,双手捏出法印,那占地百里的罗山就一层一层朝内收敛起来,莲收花瓣,隔绝外界所有纷扰。
要战,也捂在里面,不用殃及已经千疮百孔的地府,莲涅的破坏力,绝对又是一场灾难。
“我要杀了你!”
“你已杀我百回,再来一次,便是。”
那奇诡的罗山上的莲瓣终于一层层收拢起来,遮住所有光线,也遮住里面凶悍堪比魔星的府君,和瞬间被撕成碎片的菩萨。
……
那能毁天灭地的白光朝着城主府袭来时,白唐就坐在院子里的一方石凳上。
周围是酆狱布置的奇花异草,青翠葱郁,如果不带着一片阴冷的地狱气息的话,称的好生机勃勃。
四方院落,精致回廊,上空是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透明结界,他手里什么也没有,连那锁魂链都让月戎搜刮了去。
而在十分钟前,上面的那四头巨兽就开始不断的蓄力,磅礴的能量还未爆发,带起的风却已吹遍了城主府,白唐被那风吹的头发都往后扑。
他捋了把自己的寸头,有些扎手。
“早知道,就认真的祈祷了!”
祈祷七非宫里能有光闪耀,祈祷北阴酆都大帝能出现。
但月戎没提前告诉他,也没告诉他北阴酆都大帝出现与否关系着他的命,不然他真的会认真祈祷的。
他仰着头,看向高空上那些咆哮的四灵,想,原来传说中的四灵兽就是这样的啊,其实也不怎么样啊,就是大了点,凶了点。
青翠环绕的寂静小院里,白衣的青年端然而坐,面目沉静,桃花眼里流淌着说不清的神色。
他怀里趴着一条软趴趴的暗红色小蛇,蛇头在他衣襟上来回蹭着,有些焦躁。
白唐欣慰的捧着它,道:“汤圆啊,还好有你爬行千里来陪我死,我真的很感动。”
白汤圆扭了扭身子,想跑,道:“白白,危险,上面那四头怪物太凶了,快跑快跑。”
白唐摁住它细细的身子,在手上缠了几圈,道:“以前看见神器就流口水,现在不想了?现在都不用墨墨给你抓,直接就能上去啃!”
白汤圆挣扎着摇头晃脑,冰冷的蛇身都被那上方那能量球泄露出的一丝能量炙烤的有些温度。白唐哼了哼,将它往胸口里一塞,心说跑什么,不跑!临阵脱逃不是老子的作风!
面上正气凛然,但蜷起来的双腿还是忍不住抖。
他仰头看着高空,在那闪耀的白光里看见自己灰飞烟灭的样子。
终于,那三把神器的能量聚集到了极致,汇聚起来的能量像一个发光的小太阳,雷霆万钧的朝着这边轰炸而来。
白唐下意识闭眼,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承诺给自家老头找的徒弟还没找,不太安心死。
然后他就又睁开了眼,眼睁睁瞧着那小太阳将视线映的一片雪白。
胸腔里仿佛有东西愤怒咆哮,发出阵阵颤音,震的他也觉得疼,他甚至还看见了白汤圆,白汤圆又变成了那能吞天的巨大凶龙,一张口就能吞掉他。
身体像是棉花糖,正在被放在火上烤的棉花糖。
可他的思维却好像在一片火海里浮沉,又热又闷,身上还缠着一条死肥死肥的水蛇,那水蛇缠的他非常用力,几乎要绞死他。
白唐混沌间只得拼命推拒,咬紧了牙就是不肯放下手,死死的掐着那水蛇粗壮的脖,怕一松手那东西就将自己给吞了,火海里翻腾起滔天巨浪,剧烈的火焰仿佛能将它们烧死一样。
白唐挂在那水蛇身上,随着它一起怒吼,在火海里挣扎,连意识都似乎要消失殆尽,那暗红色的水蛇身体越来越粗,白唐已经抱不住脖子,只好随手扒着那巨大的角。
无边无际的大火铺天盖地,那水蛇在海里翻滚,凄厉的怒吼,一次又一次的被火焰压到底部,那大火烧灼着它暗红色的鳞甲,让它的怒吼都变成了哀嚎。
也不知在那火海里纠缠了多久,那水蛇也翻腾不动了,只是身体变的极热,连带的白唐也觉着要被热化了,口里死命念着“滚开,滚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身上还缠着水蛇,他却还是努力的踏着火海前行,因为在不远处,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影子叫他:“白唐!”
那是谁啊,看起来真眼熟,想看一眼那人的正脸。
他拼命的往前跑,喊:“等等我,等等我。”
“白唐!”
白唐答应着,努力朝对方跑去,身上的水蛇已经缩小,却还是沉重如山,却半点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他甚至一手就捏住了那蛇的脖颈,随手就要扔出去,只是那蛇忒不要脸,就用身子缠着他的腰。
那人影催的越来越急,白唐也急了,掐着那累赘的蛇往下撕,撕不动,那蛇回头似乎要咬他,白唐更怒了,伸手就掰住了它的牙,心说我特么的着急找人,你捣什么乱,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那人影已有些远了,似乎在大步离去,白唐心里着急,戾气丛生,掰着那蛇的上下要给它掰成两半,那蛇委委屈屈的叫着,仿佛在说听话。
那一瞬间,白唐只觉身轻如燕,三两步就追上了那人影,“你别走,你让我看看。”
那人影果然站住,也垂眼看他。
白唐心里顿生欢喜,叫道:“墨墨,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啊,咱们说好要一起的!”
墨赦道:“你欠我的债,还没有还!”
白唐:“我不欠你的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唐月戎
墨赦逼近他,声音森冷:“你欠我的债,快还!”
墨赦的讨债脸实在太恐怖,白唐一下子就倒退了一步,再一抬头,面前的哪里还是墨赦,却分明是一只笑眯眯的狐狸。
那狐狸尖嘴白毛,一双眼黑亮黑亮的,说白唐你得死啊,我叫你祈祷,你为什么不听话?
白唐心里发寒,张口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只好听着那狐狸继续说话。
那狐狸道:“你要是好好祈祷了,北阴酆都大帝真的醒了,地府就有救了,罗酆山就绝塌不了,可你不听话,所以七非宫里的那盏帝火没亮,大帝没回来。”
白唐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不解和隐隐的惶恐,他说:“那跟我没关系啊,就算我祈祷了那大帝他也不会响应我啊……月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直说!”
面前的白狐狸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眉眼清秀的第六府君,只那人脸上却是一脸的凉薄淡漠,说的话也叫人心里发寒,他说:“大帝还没醒,我又不能让包子的地府毁于一旦,那四灵汇聚的那股神力怎么办呢?白唐,你说怎么办?”
白唐道:“那不是我该管的事,我没有那个能力。”
“神力不会无故增长,也不会莫名消失,二十八星宿的力量,即便少了大半的星宿,也依然强大的可怕,况且,他们能聚集起来的绝不止表面这点神力,那股力量将是真正的汪洋大海,如果给我一天之间,或者五个小时,我都能找到承接这股力量的方法。”
“但是没时间啊,白唐,我只能用你了。”
“你就是天道送给地府的那一道生机,屠灵与你休戚与共,同生同灭,能将所有吞噬掉的能量化为己用,那么,就再吞一次,吞掉四灵神能,保住罗酆山结界闭合点不碎!”
白唐感觉手脚发凉,口中下意识道:“不行的,白汤圆做不到的,那是二十八个神的能量,白汤圆肯定不行的!”
月戎自顾自道:“不是白汤圆,是你。”
白唐瞪大眼睛。
月戎继续道:“不是白汤圆,是你,你要带着屠灵将那些神力都吞噬干净,就算撑死你都要吞噬干净。”
“这怎么可能,我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看,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都已经归位了啊,很快,他们就要用神力轰平城主府了,不行也得行!”
白唐觉着自己的手在哆嗦,他问:“不能不做吗?”
月戎道:“不能!”他还笑了下,看着白唐的眼睛里却都是冷酷,是一种看弃子的惋惜,“什么地府安危、人间太平我不想说,那都是虚的,也跟你没多大关系,就当我逼你吧。”
“我不能让包子伤心,也就要保住地府,你恰好在地府,恰好有屠灵,又恰好屠灵能吞各种神力,那就是你了。”
“人类有种武器,叫原子弹,虽然能量本质不一样,威力也远比不上,但你可以也将他们的神力想象成一百颗原子弹,你就要一口气去吞掉一百颗原子弹了,你是人类第一人,嗯,很伟大。”
白唐道:“那我把这项殊荣让给你,你形容的这么形象
,是想让我提前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吗?我特么现在还是生魂,完了就真的玩完了,连根毛都不会剩下!”
月戎道:“炸毛没有用。”他仰头看了眼那不断汇聚的四色能量,友情建议道,“多回忆一下做人的快乐吧,临死时脑海里能有点欢快的画面。”
白唐道:“月戎,我草你大爷!”
月戎道:“说起来,也不是没有机会,你努力消化,把那一百颗原子弹都消化了,你就不用死,武力值还会瞬间圆满,嗯,毕竟是二十八星宿的极致能量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白唐道:“滚!你特么怎么不去死!你们十八府君自己废物,把事情搞到了这一步,凭什么让我收拾?老子凭什么要接这活?”
月戎又笑了下,指着他瞬间布置出来的结界,道:“凭你弱,我的结界,你破不开。”
白唐深吸了口气,控制不住的一拳砸了过去。
月戎没有躲,脸被砸的变了形,道:“好吧,一拳换一命,蛮划算的,哎,说真的,要不是这事没法子,我真会想办法给你弄到我的监察司去,毕竟你八卦的天赋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白唐道:“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滚!滚!”
月戎道:“其实仔细想想,屠灵把刀山地狱毁了个干净,连第八层都殃及不少,此刻地府希望却也落在它身上,一饮一啄,都是因果。”
白唐没有再说,指着通向远门的小路,“快滚,不要打扰我最后的安宁!”
月戎转身就走,用走路做最后的道别,刚要拐出院门,却听后面的青年道:“墨神性子冷,不爱说话,你是府君,以后罩着他!”
月戎道:“嗯。”顿了顿,又探头回来,“我大爷早死了八百年了,你要是有需要,我去查一下他转世,粗略算了下,这时候应该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嗯,要想草的话,其实问题不大。”
“滚!”
……
那能将罗酆山都炸平的四色能量体猛的轰炸在罗酆山的城主府处。
城主府里有一个身穿白色休闲衣的青年螳臂当车,张开了双手去迎接那顾能量,瞬间就被吞没。
罗酆山发出巨大的哀鸣,眨眼功夫就坍塌了一半多。
四灵都在高空看着,都是筋疲力尽的模样,金色的血从高空坠落,很快就又被那些暴躁的能量蒸发,而二十八星宿,竟也只剩了寥寥数人。
此刻所有人都站在巨大的玄武背上,也只有玄武还勉强能维持体型,其他三灵都在那全力一击后溃散,维持三灵本相的星君也疲软倒地。
只有玄武还站着,用能撑天的四条长腿,撑住了要倒下的所有星宿。
东方苍龙七宿只剩亢宿庭庭星君和箕宿天律星君,俱是一身狼狈,就瘫软在玄武背上,金色的血液染黄了青色的战铠,面上却还是挂着笑。
事实上,不只是这两个星君在笑,朱雀七宿中的天井星君犴鹿和鬼宿天匮星君也面含微笑,笑中带泪。
白虎七宿还剩下四个,除了黄冲宿抱着玉女的魂体光明正大秀恩爱,其他三个都死狗一样瘫在玄武背上
,身体还在不自觉的抽搐力气用尽,肌肉会自发抽搐,但他们不在乎,面上都挂者畅快的笑。
玄武七宿端上水獬,也还只剩下三人,每个人手指都动的很缓慢,却还是有章法的凝出一个个法印。
所有人都在喘息,那喘息里却带着痛快。
“两分钟,我们就能听见那结界闭合点被冲破的声音,都开心么?”黄冲宿轻声问。
水獬怀里已没有剑可以抱,只好抱臂于胸,做出高傲的模样,道:“废话!”
他的手指也在颤抖,眉眼依旧精致,连沉郁都去了几分,唇畔也挂上一丝笑,“要是地府不死绝,这一站绝对会叫他们生生世世记住。”
“我们,天上的二十八星君,将地府打废了,任他地府亿亿阴兵,我们二十八人,加三千天兵,照样,打的他们没脾气。”
“谁不高兴?临死了,能来这一场,我高兴!”
“我……高兴!”
“我也高兴!”
“哈,哈哈,我,我也高兴,地府十八阎罗,也拦不住我们把嫂子抢出来,这事够我吹嘘一辈子。”
“对,地府十八层,我们从十九层打到了酆都,你们看,我手还在抖,杀的阴魂太多了,哈,但是我高兴!”
犴鹿也脱力的坐在玄武背上,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黄冲宿道:“角蛟也高兴!”
水獬撇嘴,自然道:“又是废话,他自然高兴,什么都顺着他想的来,他能有什么不高兴?”顿了顿,声音转低沉,“就是运气不太好,没法跟咱们喝酒。”
犴鹿眼角有湿润一点点浸出,却含笑道:“那没什么,总归是他欠我们的,等尽归虚无,再叫他还。”她眼睛朝那一点点消散崩灭的罗酆山,“可惜他不能亲眼看着我们走。”
“能的。”黄冲宿狡猾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散发着青色光芒的龙眼大小的星辰,呈圆形,青的很均匀。
水獬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有些怅然,道:“他的本命星辰碎片啊,我还以为会落在那黑水里。”
黄冲宿道:“我捡了最大的一块……碎的太厉害,收都收不起来。”
水獬就笑,道:“傻逼!”
犴鹿道:“嗯,这次我同意。”继而又笑道:“他心里高兴。”
玉女咬着唇,从黄冲宿怀里出来,看着那一张张惨然的脸,道:“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为我一人,害你们至此,谢谢,谢你们不避刀祸,不畏生死,陪着他同生共死,陪着他将这地狱一起踏遍。
“戚!说什么呢。”水獬依然高抬着下巴,顶着一头白发,哪怕身形单薄,也自有一股傲然气场,那是玄武首宿,是天子之星,“我们来地府,可不是为了你!好歹做了千百年的星君,见不得地府这么龌龊!”
“对!嫂子,我们不是为你而来。”唯一的女星君笑容如海上明月,皎洁而温暖,柔柔的,一点血腥不带。
“犴鹿说的对,嫂子,带你出地府只是顺带,不值什么。”
“对啊,说的是,不关你的事,能得这一战,我们高兴!”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兄弟之间,不言谢!
那些已经力竭的星君都三三两两的说着,面容凶狠粗糙,心却比水还柔软。
黄冲宿握着拳,在自己左胸的胸甲上敲了三下,道:“兄弟!”
兄弟之间,不言谢!
水獬撇嘴,也右臂横陈,在自己的左胸口敲了三下,说:“傻逼,我没穿战铠!”
犴鹿仰着脸,有晶莹的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闪闪发亮,她也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敲击自己的左边胸甲,道:“兄弟!”
已连站立都不能的那些星君都面露微笑,费力的抬起手,右拳敲着左胸,道:“兄弟!”
因为是兄弟,所以做什么都理所当然,不是为谁一个人来,他们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九重天上二十八星宿,每一个,都是不能招惹的存在,因为惹一个,就等于惹一群,而惹一群,那二十八星宿手下的虎狼天兵就会去打群架。
千百年之前,九重天上最壮观的场景,就是一排一排的天兵跟在他们的统领被禁了神力,井然有序、十人一小队的擦天庭的三十.六.大仙宫、七十二宝殿的地板,周围必然要围上许多仙娥和神君抄着手看热闹。
边看还要边嘲讽两句活该,尤其在看见他们二十八人出现的时候,嘲讽的也格外响亮。
“呦,天庙星君啊,又来擦地板了啊,啧啧,自从诸位星君上天,这地板都干净的光可照人啊。”
“呦,天将星君啊,又打架了啊?这脸不对啊,怎么只胖了一半?”
“呦,天门星君啊,又来给星君们求情了?唔,这次不容易啊,那北门将军脾气暴啊……诶?星君冷静,冷静啊,不能打!”
众人虚弱的笑着,不约而同就想到了那些在天庭仗势欺人的日子,枯燥,所以生事,有人扛着,所以肆无忌惮。
等待的时间仿佛很短,短到他们来不及恢复神力,又似乎很长,长到他们已经可以将天庭的日子回忆起来。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微弱的笑,只等那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他们就如一跃而出,从这肮脏地狱里杀出去。
但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还是没能等到让他们所有人欣慰的“咔嚓”声,黄冲宿脸色越来越差,连水獬都绷紧了面皮。
就在此时,一道无比恐怖的力量从下而上,猛然轰击在玄武身上。
“轰!”
真正如海如山的阴气遮蔽天空,竟瞬间就从庞大的玄武从高空掀翻过去。
四灵聚拢的神力还未散去,还照耀着罗酆山上的黑暗,变故却无声无息的袭来,粉碎那些还在做梦的脸。
玄武巨大的形体碎成一片一片灵光,于漫天黑暗里如同骤然散开的星辰。
“唔。”
“大哥快跑!快跑!”
“星君,站起来!快走!”
“黄冲宿!快走!”
“黄冲宿,保护好……”
“黄冲宿……”
那些虚弱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也穿透了黑暗,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膜边。
黑暗里有更为晶亮的东西缓缓落下高空,带着各自的颜色,如同堕入黑夜的流星,绚烂的让人想哭。
一个,两个……八个!
共有八颗星辰从高空坠下,连同那些神圣的、不容亵渎的神体,都坠入无边黑暗里。
黄冲宿按着玉女的头,不许她看,自己却悄悄红了眼睛,面容狰狞。
“不可能!”他大叫着,“水獬!犴鹿!”
身体不受控制的从高空坠落,目光也不受控制的在四周搜寻,对那些游荡到四周的黑影视而不见。
他一手抱紧了自己怀里的玉女,一手却强行催化神力化刀,但不行,没有刀。
体内的神力已然耗空,凝不出刀,鸣鸿刀也已断了,他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就挡不住那黑影地裂山崩的一把月刃。
他背过身,尽全力将玉女拢在胸前,道:“不要怕。”
玉女无声的流泪,嗓音里却是坚强,道:“不怕,有你在。”
他道:“嗯。”
他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但所有凶悍都是为了能温柔的告诉她不要怕。
他恶狠狠的瞪着那已到面前的宣传如车轮的月刃,身体里那颗本命星辰高速运转。
来啊,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砰!
那月刃飞速斩来,却没有落在他身上,一道矮小的身影单手接住了那月刃。
水獬从黄冲宿身边闪过去,声音冷冷的,没有回头,道:“结界闭合点没开,还有五位府君能站着,已经都来了!黄冲宿,要好好的!”
黄冲宿睁着眼,喊:“水獬!”
他被水獬一手推开,怀里多了一个泛着朦胧黑光的东西,那是水獬的本命星辰。
他手哆嗦着,攥紧了那黑色的星辰。
玉女趴在他怀里,身不由己的随着他一起荡开,避开一位府君的攻击,她也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
黄冲宿用披风裹紧了她,心里的恨意染红了他的双眼。
水獬的神体被重又斩去的月刃斩成两半,小小的身体如同破碎的木偶,从高空坠下,金黄色的血液终于抵挡住了阴风的摧残,一滴滴落在地面。
地面上已没有阴灵,却还是脏,黄冲宿有些心疼。
水獬是最爱干净的人,却被这肮脏的地方玷污了神体,他该多生气。
黄冲宿抱着玉女,勉强站立,就落在罗酆山坍塌的碎石上,水獬的神体就坠落在山下,即便只有半张脸,也骄傲的漂亮。
漫天的阴气里,犴鹿一身红光的从高空落下,一道刀光擦着她肩膀劈在身后巨大的罗酆山上,将那一处山头彻底削平。
犴鹿一翻身,落在黄冲宿身边,手中无剑,身形踉跄,却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黄冲宿伸出一臂扶着她,尽管自己的双腿也有些力尽的疲软,但他站的很稳。
犴鹿身上还在滴金色的血,手却紧紧扣住黄冲宿的手臂,她喘了口气,目光悲凉,道:“三哥,还是到了这一步。”
黄冲宿反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还没到,还没输,四灵之力只是慢”
“三哥!四灵之力没有炸开地府结界闭合点,承认”
“不可能!怎
么可能?犴鹿,我们还折了三神器,怎么可能失败?你相信三哥,那结界闭合点一定炸开了,走,我们一起走!”
黄冲宿伸手拉她,没拉动。
犴鹿温柔的笑了下,又看了眼高空追来的那些府君,道:“三哥,别自欺欺人,那不是你的风格!你看,那股力量是将罗酆山炸毁了二分之一,但那势头被遏住了,有东西,牵制住了那力量。”
黄冲宿握住她的手不肯放,但犴鹿的另一只手已开始沾着自己金黄色的血液在空中滑动,那眼睛仍旧亮晶晶的,嗓音也温温柔柔的,道:“我是个没主意的人,以前听蛟的,后来遇见了周瑾,就听他的……”
“你们总说我心软,说我不适合领兵,可我到底也是二十八星宿,是掌兵的星君,能仁慈心软到哪里去?我只是没主意……好在,这次也不用我拿主意,蛟早早给我拿了主意,给我们所有人都拿了主意。”
玉女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去拉她在空中用鲜血做墨泼洒的那只手,哭道:“犴鹿,你要做什么啊……你别这样。”
犴鹿用淡漠的让人心疼的苍白脸孔笑道:“嫂子,你别怕,我三哥在呢,我们二十八人在呢,谁也动不了你。”
玉女摇头,道:“我不怕,我”
“也不用内疚,我们都甘心的,你不用拦我,我不是要自戕,兄弟们的本命星辰都落在地狱里,我要把他们都收回来。”她笑了一笑,依然是高贵典雅的九天神女,“他们本来就该在高空闪耀,现在死了,也不能留在地狱里,还是分开散落的。”
“不能彼此陪伴,他们会寂寞,我啊,要把他们都收集起来。”她挣开黄冲宿握住她的手,有些少女调皮的对着玉女眨眼,“嫂子还没见过真正的二十八星宿耀苍穹吧,今天可要睁大眼睛哦,这是兄弟们送给你和三哥的新婚贺礼。”
“二十八星宿同耀,能让这天下黑夜皆白,那还挺壮阔的,比人类的什么烟花强多了。”
说话间,那用金色神血画成的召唤阵纹就绘成了,发出一阵阵柔和的光。
“三哥,要把大哥他们的本命星辰都聚起来,你在一旁躲懒可不行,来,”她将黄冲宿的手拉着,那金色的神血也滴落在凌空的阵纹上。
“穷途末路,这是提前给自己送葬?”十一府君黑着脸,从高空上的阴气云里落下来。
月戎也喘着气,踏着那白色月刃破开黑色阴气,冷然而立,泰然笑道:“地府命不该绝,”
秦广王、楚江王与宋帝王联袂而来,一派堂皇气度,如果忽视他们身上忽实忽虚的阴气,会给人一种尚未战争过的错觉。
黄冲宿猛烈的喘着气,如同受伤暴躁到极致的孤狼,愤怒的无以复加,若不是身边两个女人,他能立马扑上去咬死那些府君。
犴鹿侧头看了那些府君一眼,道:“成王败寇,确实在给自己送葬,劳各位府君稍等。”
楚江王已彻底撕了书生皮,道:“你没听说过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不等。”
黄冲宿将玉女推到身后,看了眼犴鹿,眼神悲怆,再看向楚江王时,道:“不等,就过来领死!”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二十八星宿
玉女拉着他的衣襟,觉着心疼的厉害。
即便黄冲宿不说,她也听得见他心里的眼泪流淌,那样年年岁岁累月相伴的人,一夕之间竟只剩下了他们两。
怎么不心疼?怎么不难过?
宋帝王轻叹一声,拦住要动手的楚江王,道:“二十八星宿,也算英雄,英雄末路,要求有尊严的赴死,地府有这个气度给他们。”
楚江王道:“你知道她在做什么?万一那阵纹又能动摇地府呢?”
宋帝王摇头道:“方才那四灵之力已是极限,不可复制。”
秦广王沉默的听了会,道:“所以,你认识那阵纹?”
宋帝王微微点头,道:“见过,是二十八星宿召唤彼此的阵纹,想来是要同死。”
犴鹿朝着他颔首示意,面上淡然无波,手却不着痕迹的拍了拍黄冲宿的手,温柔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手下的那阵纹缓缓运转,黑暗里就升起许多明亮的光点。
那些流落在地府罗酆山附近的星辰都颤颤巍巍的发起了光,仿佛被人重新注入了生命。
就连那些落在莲寂地狱泥土里的星辰,都又一次被点亮。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来!”她高声喝道,张开手臂,头发无风自动,“来!”
“三哥,你记得咱们之前的约定么?”看着他握着拳不肯松开,那张瘦削的脸绷的更紧,犴鹿淡淡然的捏着法印,“但有一人还在,必助你达成所愿!”
黄冲宿声音沙哑,叫道:“犴鹿!”
玉女也去抓她的手,手指轻轻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样,只知道叫她的名字:“犴鹿,犴鹿!”
犴鹿一身白色染金的衣袍,黑发飞扬在风里,淡然如清水的脸庞上有绝美的笑,声震寰宇,“四灵,来!”
蓦地,四面八方都有耀眼至极的光在天空一闪而逝,二十六道四色光芒划破地狱暗沉的高空,流星一样带起呼啸之声,疾飞而来!
“三哥!你看着!” 犴鹿突然回头,对黄冲宿嫣然一笑,身形如灵燕轻纵,轻易就到了半空,双手轻柔的舒展,那赤、白、玄、青四色星辰都萦绕在她身周。
“苍龙角宿天门星君,亢宿庭庭星君,氐宿天府星君,房宿天驷星君,心宿天王星君,尾宿天鸡星君,箕宿天律星君,居东方!”
“白虎娄宿天狱星君,胃宿天仓星君,昂宿天目星君,毕宿天耳星君,觜宿天屏星君,参宿天水星君,定西方!”
“玄武斗宿天庙星君,牛宿天机星君,女宿天女星君,虚宿天卿星君,危宿天钱星君,室宿天廪星君,壁宿天市星君,位北方!”
“朱雀鬼宿天匮星君,柳宿天厨星君,星宿天库星君,张宿天秤星君,翼宿天都星君,轸宿天街星君,守南方!”
素白的手掌舒展开,那原本还无序飞舞的光芒都像找到了方向,她念一句,就有一道光芒停在她掌心的对应方位。
那一刻,她面容神圣不可侵犯,即便鬓发凌乱衣衫破损,也丝毫不损那份气度。
那一刻,她就是神女,从九天而来的、高贵无比、
不沾尘埃的神女。
踏血而行,却干净无比的神女。
月戎看着那些有序飞舞的星辰,目中疑惑的神色越来越重,突然就下了决定,道:“不能再等了!动手,我感觉很不好,这个女人绝对要搞事情!”
月戎手里的环形月刃如白色匹练般朝着空中被四色星辰环绕的犴鹿,但那样锋锐的能将天空都割裂成两半的月刃被弹开了。
砰!
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可摧毁的、看不见的屏障一样。
白色的月刃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决绝的弧度,又一次朝着那神女劈斩而去。
月戎面色大骇,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没看清吗?这特娘的又要玩一次爆炸!”
楚江王最先出手,浓郁的阴气鼓满了一身黑色衣袍,俊秀如玉的脸庞上狰狞可怖,将一身府君气度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那样足以动摇山河的力量只是稍微让那位神女的衣衫哦飘扬了一点。
犴鹿手上依旧拈着法印,笑容却带着少女的狡黠,她道:“你们刚才说地府命不该绝,那么就再来一次吧。”
美丽如朝霞的女子微微笑着,那二十六颗星辰在她指尖来回穿梭,如一尾尾色泽艳丽的鱼,映的她指尖晶莹剔透。
宋帝王、秦广王脸上也终于变色,同时出手,要摧毁那九天神女身上的神光。
月戎咬着牙,怒道:“早叫你们动手,非要装什么君子!现在好了,妈的!”
楚江王脱了书生皮,整个人就变的很暴躁,闻言怼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当时怎么不见你出手?”
五位府君联手一击,几乎将整片空间都割裂,地动山摇,万鬼嚎哭。
那九天神女被那股能笼罩住四面八方的强横力量笼住,身形摇摇欲坠,发丝也飞扬在沉灰色的天空中,嘴角都浸出金色的血液来。
她指尖的四色星辰游弋的越来越快,彼此间的空隙也越来越小,那样交融的光亮也越发璀璨。
黄冲宿身形微动,为犴鹿和玉女立起了一道屏障,竭尽全力保护她们。
但那屏障遇到那磅礴阴气时,如遇到烈阳的冰雪样顷刻消融。
她们三人瞬间就被击退到了千米外,罡风刮骨,寒气冽冽.
“你到底在干什么?犴鹿!你们已经输了!”月戎咬牙切齿的怒吼。
黄冲宿目光清亮,眼中几乎流出泪来,他看着犴鹿,道:“犴鹿!我能再看见玉女,已经知足了……你别这样,三哥带你杀出去!我们一起杀出去!”
玉女也死死扣着黄冲宿的手,十指纠缠,泪流满面,呜咽道:“你们要做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犴鹿目中露出温柔而冷定的光,道:“三哥,逃不出去的,界壁已开,除非炸开界壁,不然都得陨落在这里!”
她们被那连绵不绝的攻击逼的一退再退,她指尖的那些四色星辰游动范围也越来越小,渐渐竟只有巴掌大小。
“那就陨落!”黄冲宿冲着她伸出手,声音里都夹杂着愤恨与不甘,却很坚定,道:“我们一起,就在这里陨落!”
他想说,他们二十八人,哪怕之前关系并不多么和谐,他们有矛盾有龃龉,但最后,他们总归要是一体的。
但他还没说出口,就听犴鹿道:“那不行!”她微笑着,又一次强调道,“那不行!”
她的手指轻缓的在身前舞动,对那些海浪般扑面而来的攻击视而不见,道:“蛟说我们二十八人出手,断然不能失败,不然日后没有脸面对众神三哥,带着玉女,去看星海银河吧。”
月戎等府君的又一次攻击也已到眼前,犴鹿骤然转身,背对那追魂索命的府君们,面向瞳孔有惊愕光芒闪烁的黄冲宿和玉女,她轻微开合嘴唇,道:“百年好合,永不相负!”
话音方落,便见她脸上表情倏然一动,仿佛沉感受了雷霆万钧的一击,她却只闷哼一声,身上光芒又耀如烈阳,配合着那二十六尾四色小鱼,几乎瞬间就化身为一尾绯色星辰,随着那些四色星辰极快的转动,融合。
刹那间,空中升起一道炫目的光华,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
黄冲宿眼眶瞬间就红了,从眼角一点点蔓延到眼瞳,然后,他握住了玉女的手,另一只手握住那已凝聚成一颗鸡蛋大小的的四色星辰。
玉女哭的不能自已,她看着黄冲宿,悲伤一点点从她身上铺陈开来,“宿哥,宿哥……”
黄冲宿握紧了手中那颗耀眼的四色星辰,蓦地伸手,抱住玉女,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别怕,玉女,我在呢,你别哭。”
他说:“我带你出去!一定能带你出去!”
玉女抵着他的胸口,哭的魂魄都一阵阵的颤抖,黄冲宿眼神轻柔,极小心的将她环抱在怀里,仿佛她是呵气既融的一片雪,他说:“玉女,别怕。”
他的手很暖,指尖的温度让她确切的感受到了温暖,她声音沙哑,却一字一字道:“宿哥,宿哥……我从来都不害怕,从来都不怕。”
我哭泣,只是因为难过。
那么多的血啊,他们要用骨肉筑就我们相守的道路。
白骨为基,神血铺面,星辰开路,冤魂送行。
要怎么坦然?怎么才能再日后的年年岁岁里,与你言笑晏晏,游遍芳丛?
宿哥,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吧。
她动了动嘴唇,劝道:“宿哥,我们还在一起,这就够了,真的。”
黄冲宿露出人畜无害的笑,甜软的如棉花糖,道:“你啊~”
他爱着的玉女,就是这样,什么都很容易满足,什么都不贪图。
耳边风云舒卷,杀声如雷,他倏然举起一只手,手上有光芒千万,那凝聚了二十七星辰本源星力的四色星辰在他指尖浮动。
“来啊,毁了它,看看二十八星宿同时炸裂的力量,能不能将这地狱都炸成斋粉!”
那紧逼而来的几位府君都瞬间停手,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凝聚在了那于黑暗中高举的手上。
他们都感觉到了那跳动着的、似乎能毁天灭地的能量,那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集合了除黄冲宿之外所有星君本源神力的那一枚星辰,能让他们所有人都骇然变色。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北阴酆都大帝
月戎目光尽赤,满目狰狞,却没敢再踏前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黄冲宿以手轻抚去唇边的金色血液,目中苍凉一片,他没有看那咄咄逼人的府君,却将温柔缱绻的目光都投向了身旁的那一缕幽魂,道:“我知道你……玉女,我们就这样吧,再说说话……”
然后就让这肮脏地狱与我们一起上路,去虚无的天地尽头。
他眼色清冷而明澈,深处依稀有柔和的笑意,道:“那一年你自请下凡,我就仿佛看到了咱们生生世世的不相见,玉女,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玉女与他十指相扣,道:“嗯。”她唇边突然就漾起一朵花,“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宿哥,你就该高高在上,就该呆在九天上。”
黄冲宿就低低的笑,道:“偷来这片刻安静,我其实就想告诉你,我真给你盖了一座用星辰堆砌的屋子……啧,当年你心心念念想要,我那时总敷衍你,现在好啦,都给你建好啦。”
玉女讶道:“那能住?”
黄冲宿理所当然道:“当然不能……之前我就告诉过你,那星辰即便碎裂,也明亮的很,聚在一起能把人眼睛晃瞎,你偏偏不信……”
玉女也仿佛忘了所处环境,笑嗔道:“可星辰能存在很久啊……我那时想着,得要你送我永永久久的一个东西,就想到了星星,一个星辰屋,那多少年都不会坏!”
黄冲宿轻微的咳嗽了下,又若无其事的抬手,擦掉咳出的一抹血液,才怅然道:“真想让你去住一晚,让你自己看看你那栋星辰房子。”
玉女也露出甜美的笑,娇嗔道:“那也要你一起住进去。”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围着的几人却不耐这些,最先开口的,正是楚江王,只听他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们的爱情的确很感人,但也该结束了!”
那宋帝王也道:“放弃抵抗,我送你们一场冥婚。”
月戎斜眼看他,感觉自己血压有点上升这确定是劝人投降,不是劝人拼命?
秦广王一直是含蓄的,此刻只袖手在旁,道:“若你们大张旗鼓,只为了这一个堕魂,原不用闹成这样。”
月戎眼皮直跳,心说这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说早知他们要求那么低,就把那堕魂送给他们?
楚江王思索了下,居然也露出恍然的脸色,道:“也是……本就是小事,这样吧,你交出那东西,再去十九层地狱领个罚,这事就算过了。”
月戎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几个府君,仿佛看见了地府完蛋的未来有这样的府君在,地府还能有什么希望?
也就他家包子一身浩然正气,从来不会为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妥协,还千百年如一日的维护着地府的秩序和法则。
要是没有他家包子,地府可怎么办?
想着,又在心里夸了一下自家包子,这才义正言辞道:“我觉着楚江王说的有理,咱们都是文明人……也不多罚你们,去第十九层地狱幽闭个千年,不过你手上那‘尸体集合’得交出来!”
黄冲
宿冷笑,道:“玉女,看见了吗?这就是地府!就这些人,他们也配执掌轮回,惩恶扬善?”
玉女还未说话,月戎却已先开口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十一府君还要说话,却被秦广王和楚江王一起封住口,只能愤愤瞪着众人。
黄冲宿看着在指尖跳动的四色星辰,仿佛看见了一张张或笑或怒的面容,那是他的兄弟们。
他们用生命做赌,给他一次掌握主动的机会,他透过那四色的温暖光芒,依稀看见了一双双宽容凝视着他的眼睛。
“玉女,他们把选择都给了我,但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想给万物众生一个机会,我懂。”
他手指骤然发力,右手上的那枚四色星辰也骤然发出亮光,地狱昏暗的天空都为之一亮。
恰在这时,一道洪亮而淡漠的声音从高空传来,道:“慢着!”
同时,玉女也扑身过去,奋力按住他的右手,道:“宿哥!”
黄冲宿只觉四周空间骤然一凝,他抬眼看去。
只见一人黑衣墨发,发上束玉冠,漫天阴气如水墨翻卷,在他身后渐渐平息,都化作浅浅的灰雾,萦绕在他衣襟上。
衣襟上有红色曼陀罗花一簇一簇盛开,眸若星河面容清俊,腰畔还悬着巴掌宽的红色缠曼陀罗刺绣腰封,又醒目又耀眼,偏那人一身的泰然气度,淡雅从容。
那象征性的装束一出现,众人目光就尽为之夺,那是北阴酆都大帝酆少帝。
那是唯一能将曼陀罗作为衣服绣纹的存在,但除了地府里活了千余年的老怪物们,几乎没有人再能认出这一位曾令天地变色的大帝。
那几位府君皆心头一震,继而恭敬行礼,面色都有些复杂。
酆少帝单手按着前聚,仿佛聚拢着什么似的,眸色浅淡,道:“一梦方醒,就见地府遍地烽火,皆是因你?”
黄冲宿看了眼那一瞬就被稳住光芒的四色星辰,黯然想到,果然少一颗本源星辰,他看了一眼玉女,然后默默将自己的本源星辰移出向那四色星辰。
北阴酆都大帝一出,他们再要逃出地狱,已绝无可能。
那就……用二十八星宿的力量,给这暗沉沉的地狱一丝亮光。
他道:“是我。”
酆少帝淡淡哦了声,那如清溪寒石的眸子往远方轻轻一瞥,道:“……是天上来的,你们毁了我的罗酆山?”
黄冲宿重又点头,道:“对!”
酆少帝又哦了声,指尖有黑色的光芒倾泻,那一缕光,却仿佛要将天穹都压穿。
月戎看的一身冷汗,忙叫道:“大帝等等……大帝容禀啊,他手中那四色星辰乃二十八星宿本源星辰,一旦爆炸,地府危矣,大帝您老慢着点动手。”
酆少帝侧目看了眼他,又回头看向黄冲宿手中的那枚四色星辰,怅然叹道:“二十八星宿也陨落了啊……我这一觉睡的有点久啊~”
月戎心说,这岂止是有点久,一睡千年说的就是您这种。
他小心翼翼的看
着酆少帝,但见他指尖的黑色光芒湮灭下去,才长舒一口气,窥着酆少帝的脸色,没敢再开口。
酆少帝的衣袍如烟笼云罩,飘飘渺渺,此刻负手而立,也自是一派超凡之态,他又仔细端详黄冲宿,道:“天人五衰,也到头了……你要归于虚无,所以来地府撒泼宣泄?”
黄冲宿愤道:“当然不是!”他目光瞬间如狼似鬼,泛着幽幽绿光也似,声声质问,“酆少帝!你一睡千年,自己知道这地狱现在是怎么样的吗?”
酆少帝微微合眼,片刻又睁开,道:“怨气沸腾,万恶汇聚。”
黄冲宿一噎,道:“你不明白!”声音骤然提高,手中那四色光华的星辰也猛的一颤,“你看见的只是现在的地狱!往日地府,魑魅横行,魍魉当道,欺上瞒下,恶欲如潮,轮回无辨功过,判官难言善恶,地府,已经从根上烂透了!你知道吗?!”
“你身为北阴酆都大帝,你一睡上千年,你可曾为这众生垂眼一看?”
“背负世间极恶,也负世间极善,若蝇营狗苟,混沌不堪,阴阳秩序何以存?”
黄冲宿突然笑了一下,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三界众生原本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他们是……他们说地府恶则人间恶,要轻肃人间,地府必须推到重来,那就重来吧!”
酆少帝袖手而站,眸中清澈一片,道:“不管不问,便是治理,你既为神,便该袖手,任由他去。”顿了顿,又道,“罢了,这些都是废话,你既握了那可摧毁地府根基的力量在手,提条件就是。”
黄冲宿那双眼睛里熠熠生辉,承载了日月山河一样,他微笑道:“没有条件……天道不容我生,所以你清醒于此时,就算我与玉女得你允诺,脱出地府,日后日日夜夜,都要防你地府亿万兵马。”
酆少帝面色不变,手上却悄悄拈上法印,道:“哦?怕了?”
黄冲宿摇头,一身战铠冰冷刚硬,反射出一缕不知出处的白光,他道:“不怕,只是厌倦。”
他说着话,手突然狠狠握了一下**的手,又亲吻了下她的额头,玉女死死扣着他的手不放,眼泪顷刻而下,“宿哥,你别抛下我!”
黄冲宿身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白色光芒,将他们两人都笼罩在内,连带着那极为耀眼的四色星辰也爆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华。
仿佛再一眨眼,那浓缩至极致的四色星辰就会轰然炸开。
在场众人齐齐变色,只酆少帝一人还勉强站立,那如云似雾的黑袍都被劲风吹的几要散去。
空中一声叹息,仿佛时间瞬间凝滞,只剩那一片光芒仍在闪烁浓缩。
……
而在那光芒笼罩的地方内里,玉女虚弱近乎透明的魂魄虚虚按着黄冲宿凝实神魂的手,他们掌心中的那枚四色星辰正发出耀眼的光芒。
黄冲宿道:“玉女!”
玉女微微摇着头,道:“宿哥,二十八星君的力量……他们不晓得,我却是知道的,一旦本源星辰力量爆炸,地狱成为废墟,万鬼出笼,人间就是炼狱。”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星耀长空
她的手很弱小,黄冲宿一震就能振开,但他却仿佛被那轻若无物的手压的死死,只能解释道:“会有个新开始的……你在地狱多年,这里如何腐朽,人间又是怎样肮脏,破而后立,废而后兴,玉女,你不懂这些,听话~”
玉女轻盈的朝他靠近,道:“不是的。”
她伸出手去拥抱黄冲宿,小猫一样轻声说话,道:“不是的……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宿哥……那不对,我们是要一起的,你死我自然要陪你死,可那些人,他们没错的,该活着。”
黄冲宿道:“生而为人,便是罪过。”
玉女有些无奈的用额头去触碰他的脸,道:“不是的……宿哥,我觉得不对,天门星君他们肯定也不是这么想的……”
她眉峰有些皱,却态度坚决,道:“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这样不对……哪怕之后地府能重建,但中间需要很长很长时间,那期间得死多少人啊……这肯定不对。”
黄冲宿伸手去捏她的小鼻尖,宠溺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听话就好了。”
玉女伸手抱他,还是摇头,道:“不行……我虽然死了,但我还有很多朋友,她们都还活着,你别,别毁了她们生存的世界……”
黄冲宿闭着眼,身体已慢慢融入那四色星辰,只一动念,那星辰就能爆炸,将地府炸平,即便是有通天之能的北阴酆都大帝,也止不住那样不顾一切的颓炸趋势。
玉女声音一直柔柔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道:“我们就要归于虚无,宿哥,安安静静的好不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世界,什么罪恶,什么……什么都不要有,你看着我,就看着我,只看着我。”
黄冲宿果然就睁开眼看她,就在她清亮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缩小的脸。
玉女的脸上温柔无比,那样的神色让黄冲宿几乎沉溺进去,莫名想哭。
有多少年没看见这样的眼睛?有多少年没有在被她装进眼睛里?有多少年没有再这样安静的同她拥抱?
这个人,他遗失了那许多年,现如今,终于又在他身边了。
他道:“什么,都不会有!”
她在眼前,就再也没有能把他目光夺走的东西。
玉女凑过头去轻轻亲吻他的眼睑,道:“宿哥,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或许是这一刻时光太美,黄冲宿仿佛被蛊惑了一样,轻声应道:“好。”就看着你,只看着你,别的什么都不看。
哪怕曾想给这肮脏地府一次洗盘重来的机会,哪怕他是真心想用最后的力量还这世道一片朗朗乾坤,但这一切,都比不过玉女的一句“不行。”
玉女不认同,那就算了。
他能为她颠覆整个地府,也能为她止战息戈。
黄冲宿眼角眉梢都露出笑,笑容温暖的犹如朝阳初升,他抱着玉女,两人都安静的任由身影虚无,最终与那四色星辰交缠在一起。
已经到最后了,玉女也欣慰的笑。
总算没让他做出那样挥之不及的事,哪怕要归虚无,他却也该干干净净的走,
依然是九天上至高无上的星君。
任何尘埃,都不能染黑他洁白的指尖。
……
“停……停了?”月戎看着那在一团扭曲的空间里悬停着的四色星辰,仍有些不敢置信。
那股狂暴的力量居然就这样停住了?那黄冲宿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毁灭地府,这会说停就停了?
酆少帝也默了默,才将目光转向看不清的远方,道:“都醒了……”
他目中浮起无尽沧桑,那一瞬间,仿佛无数岁月从他身上倥偬而过,不留痕迹。
其他几位府君也都一脸懵,看着那还发出余温的四色星辰,目中均有叹息之意。
酆少帝也不再说话,径直朝着那废墟一样的罗酆山走去,一步便是一景,那些尘土碎石都被无形的巨手握住一样,一点点倒退回那颓废的山上。
连那座城主府周围弥漫的白色雾气,也被风吹散一样消散开去,而露出那经年的废墟来。
月戎看着那城主府的方向,心头就是一动,他想到了那被他丢在第一次风暴中心的那个人。
想来他果然将那四灵之力都吞噬干净了吧,连带着那四把神器的折毁神力,都一个劲的吸收了吧。
他手微微握成拳,咕哝道:“……成与不成,都是天意,也怨不得我。”
正想着要不要去捞那个生魂一把,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月戎浑身的警戒细胞一下就立起来了:“什么声音?”
他是府君,五感远超普通鬼类,绝不会有听错的时候。
刚才那个声音,绝对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楚江王见敌人死干净了,就一心一意想回家,闻言不耐烦道:“管他什么声音,你赶紧的,去收了那危险品,都收拾收拾,清理一下地府。”他脸上浮出一个危险的笑,“说来地狱的确鬼满为患,这次他们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
宋帝王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看着那满目疮痍,神情却也没多少悲伤。
秦广王一振袖,声音冷而漠然,道:“收拾地府,不必只会我,第一狱其他人任你们差遣。”
已经连形体都很难维系的十一府君举了举手,道:“也不必通知我,要养伤……要是有谁要清理百万朝上的鬼,再来找我。”
毕竟,要尽快恢复原先实力,最纯粹的鬼魂精华是最有用的,平时不容易得到,但地府被人大闹这一场,这些人都被惊了起来,那就是时候整肃一下地府了。
月戎原本在全神戒备,但听着这些不靠谱的同仁这么说话,他总觉得地府要完,有这样一帮人做地府大佬,地府能运转到现在真实不容易。
无论纵向对比还是横向对比,还是他家包子最好,地府要是少了包子,可能分分钟就得玩完。
月戎又在心里将包子夸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伸手去抓那还在半空中滴溜转的四色星辰,“一个都别想逃!建设地府,鬼鬼有责!自己地盘自己处理!公共区域就抓阄……”
一边朝着那四色星辰伸手,一边警告也似的说着话,避免那几个人都回去就闭关,死活不出
来!
却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喀嚓声响起,月戎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天空,道:“你们真没听见?”
还不等众人说话,只见昏暗的天空骤然一亮,一道正常人手臂粗细的光柱眨眼就从高空照下,正落在那四色星辰上,
刹那间,那四色星辰仿佛被点燃的炸弹一样,猛然爆发出强烈的青、白、红、黄四色光芒。
那一瞬,山河渐颓,万物失声。
那四色光芒如一个个耀眼的太阳,在高空旋转闪耀,最后停在四方,四灵的虚影也在空中半隐半现。
向来幽暗的地府恍如白昼,被那在高空绽放的二十八颗星辰幻影照耀的一片堂皇。
地下地动山摇,那强横至及的能量波将整个地狱都波及到了,海浪一样不断碾压那些在浪潮下奔跑尖叫的鬼魂。
天上光芒仿佛永不会褪去,那片虚影中仿佛出现两个相偎的身影,用同样漠然的眼睛注视着下方。
看那一座座建筑倾倒,还有那被能量波冲击的的灵体散去的无数冤魂。
而就在那四色星辰爆炸的一瞬间,有一只指骨纤细的巨大人手从高空探入,只一下就将酆少帝刚修复的罗酆山掀翻了一半,又光速缩回高空。
那一连串动作,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眨眼一瞬。
而就在那只足有小山大小的白玉手拔高而去时,便有一只通天大手从地面升起,紧追而去。
两只手一退一进,竟成了那一片废墟中仅有的完整。
轰!
那较纤细的手还是及时抽出,后出来的大手愤怒的砸在摇摇欲坠的界壁上。
只一下,那本就被破坏出一大片的界壁终于发出频死的嘎吱声,然后砰然碎裂……
那在高空上如二十八颗烈阳的星辰发出森冷的光芒,仿佛永远不会熄灭一样,让疆域无限的地狱里黑暗无处可藏,一切都白晃晃的, 照出一切魑魅魍魉。
短短片刻, 冥河倒卷,十八地狱依次震动崩塌,数以亿计的鬼魂瞬间湮灭,还有更多的厉鬼凶魂咆哮着从地狱升空。
那一日,地府维系万年的界壁破碎,地府与人界的通道瞬间被外散的阴气冲开,无数怨鬼涌入人间。
那一日,地狱史称星灭日,二十八星宿尽数折戟地狱,也重创地府,让地府六位府君都魂体消湮,不复存在。
星耀长空,似是永昼,六府君以命护地狱,二十八星君陪祭,三十亿冥魂殉葬,地府冥河倒倾,奈何桥塌,十九狱同哭。
……
“该醒醒啦!”
有甜腻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唤,如同最调皮的小女孩,甚至还用手捏他的鼻子。
白唐下意识就想挥手去打,手却有些抬不起来,他有些烦躁,也有些着急。
“今天还不醒啊~”那软糯的女声似乎有些失望,又捏了捏他的脸,才放弃似的撤回手。
白唐脑子里已开始搜索那声音的来源,半晌,混沌的脑子没从数据库里调出有效结果,只给他下达了一个指令睡觉。
于是,白唐就理所当然的继续睡觉了。
第一百五十章 天上掉下来的白唐
只是神经的细线一直被一个有着尖尾巴的小生物勾着,那小东西泪汪汪的,一个劲的用尾巴在他心底拍着,也在叫他。
那些细碎的声音都慢慢远去,白唐还是沉沉睡去,但脑子里还清晰的闪出了一个念头,希望再盖床被子。
也不知最后有没有人给他盖被子,但四肢百骸都一点点涌出热意,暖暖的,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白唐这一觉睡的很舒服,再一次有意识,就能感觉到阳光落在睫毛上的温暖了。
散碎的,仿佛从树叶缝隙里漏出来一样,暖洋洋的,照的他心都要化了,恨不能马上就翻过身,来一场背后阳光浴。
手腕上还有什么东西一缠一缠的,像是一条尾巴,还有细细的鳞片,就在他手腕上一松一紧的缠着。
见白唐没反应,那小东西就又三两下顺着胳膊爬到了他脸上,把他的脸当地面爬。
“起床了起床了……”细嫩的,仿佛孩童样细嫩的声音念魂一样的在他耳边响起,“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白唐被它念叨的耳朵疼,脸上也有些痒,心里一动念,他就伸出右手,将那在他脸上肆虐的东西捉了个正着。
“你……”
“哇!”
白唐看着被他捏住脑袋的暗红色小龙,头上两只红水晶一样的龙角,嘴边还有长长的龙须,眼睛也红宝石一样闪烁着亮丽的色泽,足有成年人的手臂长。
就连身下,也长出了五只一看就很好捏的小爪子,此时正一下下的张合着,似乎有些扭捏。
一人一龙的眼睛互相看着,一个脸上是纯粹的懵逼和震惊,一个……看不出表情,那双龙眼瞧着仍是竖瞳,看起来有点凶。
白唐眨了下眼,道:“龙?”
那小东西得意的昂着头,道:“昂~”小眼睛从上而下俯视白唐,想看见这蠢货惊喜、惊叹的表情!
但那张脸上居然没什么夸张表情,只淡淡哦了声。
小东西对这反应不太满意,但想着他刚醒,自己是只大度的龙,不屑跟刚睡醒的二货计较,于是它矜贵的开口,道:“白白,我饿了!要吃鬼!那种白白的鬼,不要奇形怪状的。”
白唐一听这说话,心里就有谱了,原本也不怎么担心的心更加宽松自家崽子么。想怎么揉捏都行啊。
于是他又捏了捏它的脖子,然后探出另一只手,拎起它的尾巴,眼睛朝下瞥。
白汤圆顿时就从他苏醒的惊喜中清醒,啪的甩了下尾巴,炸毛道:“看什么?你看什么你?”
白唐干咳一声,慈爱道:“汤圆啊,我真想你啊。”
虽然皮厚,但他到底没脸说他想窥探一下龙的那啥,毕竟传说里龙还比较有数量优势,他好奇一下也很正常的啊。
本来刚才听白汤圆说话,觉着这啥东西智商没怎么长,可现在看来,还是长了点的。
白汤圆冷艳的睨了他一眼,见他一副热泪盈眶的深情表现,当即就忽视了他刚才奇异的表现,撇嘴道:“你那个名字蠢死了,给我换一个,叫龙傲天!”
龙傲天?你怎么不叫雄霸?这傻东西,果然是
在网上看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了吧……这傲娇劲儿,啧啧。
白唐看着白汤圆理所当然的骄傲脸,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也不理会那嚷嚷着要改名的蠢龙,他手在床上撑了撑,猛的坐起身来,眼睛也四处瞟着,随口道:“汤圆,咱们这是在哪儿?”
触目所及是一片明亮颜色,他正躺在一张冰蓝色的圆形巨床上,四周还隐有白色云雾缭绕,正对面是半开的窗扉,阳光就从那窗外高大的树木间漏了进来。
白唐被那白晃晃的阳光晃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立马下弯,护住了脆弱的瞳膜,修长的手也即刻上举,挡在眼前,但在转头看向别处,眼前还是出现一阵彩色的光晕。
“呦,”一个女子的声音就在这时撞进耳膜,溪水样叮咚清脆,“醒了?”
白唐的目光下意识就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凝在那倚门而站的女子身上,眨了下眼,眼前依然是一片黑色光晕,“啊,醒啦。”
那女子仿佛看见了他不停眨眼的窘境,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他半弯下腰,将脸送到他眼前,道:“看清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的如妖如鬼的空灵脸庞,卷曲的波浪长发,一身休闲的嫩绿色枫叶长裙,妆容浅淡,一股丽色却逼人而来,离的近了,能看见那泛出淡青色的眼白,以及那微微弯起的眼睛。
真真的美入肌骨,魅色袭人,能让所有生物都屏气敛息,生怕将吓到这只仙灵。
白唐呵呵一笑,被那突然伸到眼前的脸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忙微微后仰身子,道:“是苏大美女啊,呵呵,你怎么在这儿?”
苏毓秀伸指头点他的额头,动作亲密,道:“傻了吧?这是我的地盘!”
白唐向后缩了缩,顺势道:“哦哦哦,那我怎么会在这儿?”
苏毓秀对他拉开距离的动作十分不满,却也只是噘了噘嘴,依然道:“你从天上掉下来的啊,就这样,”她比划了一下,“咻啪,就摔我门口了。”
白唐脸皮微微一抽:“就从那么高的地方,嗯,摔下来了?”
苏毓秀露出狐狸样的的笑,有些莫名的小骄傲,道:“对呀,都快吓死我那经纪人了,啧啧,多亏我机智,我跟她说你这是在玩新型跳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我跟你说。”
白唐哈的笑了下,嬉皮笑脸道:“谢谢谢谢。”
苏毓秀又看了他一眼,道:“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
白唐神色一怔,细细感受了下,才道:“没事。”就是有点奇怪,身体好像比他之前用过的身体更加充满力量,也更加纯净。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白皙到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手,翻了翻手掌,掌心上那些经年的老茧都没了,他眼睛闪了闪,没有深思。
苏毓秀骤然伸手,去摸他的肚子。
白唐走神了一秒,再回过神,那白皙如玉的小手就贴上了他的肚皮。
白唐:“……”
那手还捏了捏,跟捏猫咪的毛肚皮一样,苏毓秀道:“不饿?”
白唐僵硬着脸,心里出现了一只疯狂咆哮的小人。
干什么?!这是
干什么呢?啊?一觉睡醒,外面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吗?啊?为啥说动手就动手了?!啊!
白唐的肚子下意识吸了吸,吸回那有点软的肚子,憋着气、沉着冷静的道:“是有点饿!”
所以你快点去给我端饭,别特么摸老子的肚子,不,腹肌!
他面上冷静的说话,身体却又往后移了移,手也悄摸摸的将那条爬在他后衣领里的小龙往里面按了按。
苏毓秀面上也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唇角忍不住上扬,显然逗弄他逗弄的很开心,她故作不懂的又往前挪了一点,道:“唐唐啊~”
被那样极致的美人盯着,白唐脸皮再厚也有点扛不住,他又往床另一边挪了下,慈眉善目的劝道:“大美女啊,你这个……我是个男人,你懂吧?你这个……距离太近了!”
苏毓秀疑惑的挑眉,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嗯?”
白唐心里摸不准她现在是几分意思,心一横眼一闭道:“我真饿了,你这个,是不是得给点饭?”
苏毓秀就笑,道:“没听见肚子叫啊,可能还不太饿?”
白唐看着她,如同看一个荼毒无辜良民的魔鬼,满脸都写着“你认真的?你不是吧”的生动表情。
苏毓秀看着他活泼的表情,忽而一笑,继而面色下拉,眼睛里弥漫出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声音也有些哑,道:“你可算是醒了。”
那双钟灵毓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唐,里面蕴含的东西实在太过直白,让白唐都有些避无可避。
想起之前分别前那些奋不顾身,白唐心里那个念头越发清晰起来,可他看着面前这张如妖如仙的脸,心绪却没几分悸动,他喉头滑动了两下,开口道:“那个……”
苏毓秀骤然抬手,微微笑道:“不用说,我都知道。”
白唐的拒绝停在嘴边,没有出口,只尴尬的笑。
苏毓秀伸手戳他的脑袋,道:“二货!先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去给你端饭,你要多吃点,快点从床上爬起来,我等着你保护呢。”
说着她站起身,走出房门,步伐轻盈,身形俏丽。
白唐长出了一口气,心底的那些阴云却也一点点翻涌上来。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经历了怎样的苦痛。
他被月戎封在了那城主府,四周是狰狞的四灵投影,声势浩大,力量滔天。
那无穷无尽汪洋大海样的力量瞬间加身,浸骨食皮,灵魂都碎成片……
白唐眼神都昏暗了一下,他手微微弯曲,一把暗红色的刀就浮在掌心,他转了转,感觉熟稔的如同掌心纹路。
白汤圆从他肩膀上探出头,扫了一眼那把刀,然后就去咬白唐耳朵,心有余悸的道:“好疼啊……”
即便它说的含糊,白唐还是明白它说的什么时候那时候,只有那时候,屠灵里的主意识完全苏醒,苏醒一次就又被摧毁一次,说不清被摧毁多少次,到最后,只剩了那最初的一股憨傻灵识,跟白唐自己的灵魂一起,互相承认,拼力消湮那能把他们撑破几回的力量,在打碎重聚中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