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我好羞愧
……
第八层与第九层之间是连绵的红色沙海,漂亮的如同一幅诡异的画卷,天于沙漠交接的尽头,慢慢的行来两个身影。
“这都快第九层了,怎么这玩意儿还往前飞?墨墨,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东西中了什么恶毒咒语,所以才领着咱们去地狱深处送死。”
那狮子印速度在踏上这片荒漠的时候快了一倍,墨赦和白唐都努力跟在它后面不掉队。
墨赦道:“快了,它很急。”
白唐想,他也很急,他都感觉那枳首蛇两个脑袋快凑在一起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以墨赦和白唐马力全开的速度,也才将一望无尽的红沙漠走了一半。
第九层遥遥无期,连那狮子印上的灵力都告罄,嗖的一下就落在了沙漠里。
白唐将那东西从红色的沙子里挖出来的时候,拍了拍,叹道:“墨墨,它血尽而亡精忠报国了!”
墨赦:“加点血,它还可以再报效一段路。”
白唐将那狮子印递给他,墨赦手画法印,正要往那狮子印上按去。
就在这个时候,整片红色的沙漠突然震动了一下,的声音从沙漠深处传来。
白唐一下跳开,对着墨赦叫道:“有东西!”
墨赦将已成形的法印重又印在那印上,这才俯身对着沙漠一拍。
底下传来模糊的几声翠响,继而就寂静无声了。
白唐猜想了一下,觉着那应该是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就是不知道给捏碎成什么样子了。
那狮子印离了墨赦的手,又往前飞了几百米,忽而又一下掉了下去。
白唐再一次去挖沙子,这一次那狮子印飞得高,摔得惨,砸进沙漠里的深度也深,白唐边刨沙边道:“墨墨,刚才沙漠底下是啥,你处理干净了么?”
墨赦站在一旁,没有提醒他用术法可以起出那个狮子印,只道:“几具骷髅,清理干净了。”
白唐脸色有些古怪,声音也有些平静的过分,道:“那可能,你清理的是他们的身体,没有净化下他们的思想。”
墨赦看向他蹲着的背影,十分坦诚的道:“哦,我不会。”
红色的沙子轻微的颤动了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扰动了一样。
白唐默默举起手,面向墨赦,道:“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
“乱了乱了,西瑰漠乱了!”
“啊呀呀,这是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这牛头这人身,这是什么?!”
“楼上稳住!那是据说智商只有30的牛魔人,总数少智商低力气大的牛魔人!”
“西瑰漠上出现了一个杀星,第九层地狱与第八层地狱的通道都给人切断了!”
“求慧眼识珠的英雄指点,视频里的光头是哪个?那个黑衣服的怎么如此之帅!帅的老夫一颗少女心炸裂!”
“楼上画风如此清奇,实为吾辈楷模,问题在于,穿黑衣服的全程没露脸,求问你是怎么看出帅的?”
“同问!”
“同问+1”
“……”
地府炸翻了天,地府的第六府君兴奋的眼珠子
都发红,他刚刚打发走监察司的一众情报员,左右看了看,小包子不会来查岗,里嗦的副君不在。
很好。
于是他手指在自己面前的帝王金色超豪华办公桌上拍了下,那桌子当即向两边裂开,高配版笔记本立时就露了出来,一刷,就刷出了刚才监察司工作人员给报告的视频。
西瑰漠,那底下的确是给牛魔人开辟了一片地方呆着,唔,这几年好像还被他们几个地狱联合处理一些不重要的垃圾。
那底下很精彩,内涵十分丰富。
月戎一边津津有味的看八卦,一边随手捏着桌上摆着的零食吃,双腿还高调的翘在了桌子上。
他的办公室就在第六层地狱,经营的是美食城市,因此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食。
此刻,他面前的高端设备上正播放着半个时辰前被放到网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视频,视频里全是飞扬的红色尘土、在红纱中央鼓动低等智慧种造反的人,还有间隙穿梭在尘土中间的两个魂。
地府已经平静好久了,就连以前老是出问题的的钟馗都不轻易让人抓到错了,牛头马面也勤恳,一点小辫子都不给人捉住。
他最近实在是无聊,就想撮合别人谈恋爱,唉,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主要是这半边地狱的秩序已经没什么可调整了,另外无秩序的又不需要,小包子还在跟他生气,天知道他怎么又生气了。
幸运的是,他去酆都跑了一趟,还看见了老熟人,老熟人居然还带着一只小奶狗,哇塞,谈恋爱的绝佳选择。
虽说那人不怎么配合,最后自己还给酆都半推半就的撵了出来,咳,打架闹事躲后面,不然老包要发火,但是拉线保媒还是可以搞一搞的嘛。
“身陷绝境,你侬我侬,情深义重,水到渠成,诶?要不要给他们送点东西?”
别人看视频看的是弹幕和视频内容,月戎不一样,他用狼一样的眼睛,看的是精髓别人看不见的精髓!
“清醒一点,月戎,收起你猥琐的视线。”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出一个略带鄙夷的清朗男声。
月戎正眯缝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监察司刚刚送到他手上的独家密报视频,闻言头也不抬,“滚,不懂八卦精髓的愚蠢人类,不配跟我说话。”
那声音沉默了下,估计是给月戎噎死了两秒,待重整了旗鼓,才坚强的咬牙道:“你变态的能有底线一点吗?抓一下重点,尼玛地狱要乱了!”
月戎挥爪,漫不经心道:“你说的是东边?西边?还是冥河?哎呀乱就乱呗,刚好让那谁谁谁去平个叛,免得他精力太过旺盛,无处宣!泄!”
陆判对总管地府消息网的监察司头儿十分不满,尤其是对他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当即厉声斥责道:“你还有没有点府君的样子?地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挑头闹事的人你却一点消息都没,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月戎将目光从视频上移开,对着凭空投影在墙壁上的愤怒影像,做西子捧心忧郁焦灼状,“我好羞愧,真的,羞的我想立刻以头抢地以明我心。”
陆判眼神犀利,道:“请。”
月戎从眼眶挤出
了两滴眼泪,悲情道:“我怕我家包子舍不得,唉,你也知道他离了我是活不了的。”
“呕~”
那边传来两声呕吐声。
“月戎你忒不要脸了,秀恩爱分的快我告诉你,你……”那个突然伸出来的女人脸被一只手摁了出去,陆判的声音冷冽道:“乖,脏东西不能看,你先去,我一会就到。”
那女声还愤愤的说了几句,才走远了。
陆判刷的回过头,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月戎,道:“你每天都在刷新我的三观。”
月戎笑眯眯道:“不用太感谢我,帮助同僚与时俱进是我应该做的,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可以把你们美食业的股份给我转让个几十点。”
陆判脸皮抽搐,终于败退,喃喃道:“可能我才是被低等生物打坏脑袋的人,我怎么会想找你谈正经事,妈的!”
piu~的一下,全息影像一下子就没了。
月戎为自己的得胜洋洋得意,不过一秒,却忽然想到什么,在空中点了几下,强制连通了陆判的视频,恶狠狠的警告:“不许你找包子!”
陆判嘴角一斜,“呵呵。”
瞬间,另一个全息影像强行插入进来,一张线条冷硬到近乎苛刻的脸,还有黝黑健康的皮肤,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身正统的黑色官袍,将帽子夹在腋下,冷冷淡淡的朝这边望来。
月戎脸上的威胁一僵,用手指撑起自己的脸皮,做出一个暖洋洋的微笑,打招呼道:“包子。”
包子眼如寒星,声如寒铁,道:“你在干什么?”
月戎老老实实道:“关注地狱子民的繁衍生息。”
说真的,还没观察到“繁衍”,就观察“生息”了,他觉着地狱子民忒多了,可以乱起嗨一波。
包子:“那个事情太远大,你先关注点小事。”
月戎从善如流,道:“今晚要做几回?这个的话,其实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我看……”
陆判忍无可忍,切断影像,急忙跑去清洗被强行玷污的耳朵。
包子脸如黑炭,右手蠢蠢欲动,蒲扇大手似想揍人。
月戎笑道:“嘿嘿嘿,千瓦电灯泡走啦,咳咳,咱两聊点别的呗。”
包子已对此厮的神情了如指掌,神色不动,冷声吩咐,道:“关注八方,做不到,罚十年,做不好,罚五年。”
月戎挑眉,张口欲说随便罚,却见包子薄唇动了动,道:“罚我。”
顿时消音,神色愤愤。
他就知道,包子是最好骗的,那个陆判就会跟包子胡说八道,地狱哪有什么大乱子,都是大家闹着玩的,这点事也来跟包子告状,真是不懂事!
……
“啊啊啊啊啊!”
一叠三重唱的豪迈尖叫声从红色沙漠深处传来,接着就是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这尼玛也忒丑了!丑就丑了,为什么要出来影响市容!尼玛别咬我!咬我我还手了,我特么真还手了!”
广阔无垠的红色沙漠上一点活物的痕迹都没有,那声音也闷闷的,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只有沙面上有细微的颗粒不断跳动。
“轰!”
第六十二章 暗地筹谋(1)
就在这个瞬间,一片静寂的土地突然炸裂,数道黑色的影子倏然从地底冲出,腾空而上,喉中发出嘶哑破碎的痛苦嘶喊,红沙飞扬在空中,如同被用力射上高空的劲弩。
在满天的红沙中,一条黑色锁链从地底窜出,狠狠的追上那几道黑影,一一抽过,那些地狱生物就四分五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与此同时,光头青年一剑劈开沙漠,从地底蛟龙一样冲出,一道冷峻的影子紧跟在他身后,两人都在沙漠上站定,对视一眼,白唐立马道提着剑,防护周围。
墨赦双手下压,猛的上提,眼中有漠然的气息横溢出来。
沙漠里突然弥漫出无数黑色的线,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张开在红色沙漠上的巨网,网里还有许多小鱼,被那黑线一提,就都蹦了起来。
那是一个个黑色骷髅,间或间杂着几个牛头人身的怪物,空间里一片咔哒咔哒的骨头碰撞声。
“就你们那牙口,早说了让你们省点力气的非不听,现在下颔都给人卸掉了的,开森了?”白唐看着七零八落的骨头架子,挥了挥剑,继续谆谆教诲道:“智商不高就不要勉强,你说你们送上来干什么,做炮灰很爽吗?”
地上一片骨头架子蠕动声。
没有人搭茬,白唐表示略寂寞,眼睛四下一瞅,又叫了一声,道:“墨墨,公主跑了!”
墨赦手中的繁复符文将将成型,给他一吼,最后一笔落歪了半分,但还是精准的将发光的符印在了大地上。
刚刚组建完成的骨头又一次分家,这次比较彻底,没有再能成功把自己拼凑起来的。
墨赦看了下满地的骨头渣子,对自己的法印成果略满意,这才回答白唐道:“没事,走不远。”
白唐狐疑的看他,用目光表示你说认真的吗,难道你忘了刚才她的速度有多快?
墨赦读懂了他复杂的眼神,从怀里掏出那一方三尾狮子印,道:“跑到哪里,都一样。”
白唐想起不久前从沙漠中挖出公主的情形,瞬间对他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公主埋在那么深的地底,还被一群低等生物包裹着,这狮子印都能找到她,更别说她现在在陆地上活动。
地面的沙子又开始拱动,仿佛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白唐眉毛被人拉扯着一般上下跳动了两下,道:“我不想跟牛魔人打架,对我的眼睛伤害忒大。”
他不是肤浅的人,实在是牛魔人的出场方式有点不合适它们是将穿着大红嫁衣的酆狱哦簇拥在中间,不管要做什么,单从长相上来看,美者越美,丑者更丑,相得益彰十分和谐。
但牛魔人的外表实在是不敢恭维,白唐想,他以后大概都会对吃牛肉产生抗拒如果他们的脸不长在人身上的话,或许他可以考虑给它一个被吃的机会。
“凝神!”耳边突然传来墨赦的冷声提醒。
白唐瞬间收敛心思,闭目凝神,用全力控制那在外面张扬着在沙漠里刺来刺去的剑,顺便拉着墨赦向第九层进击。
墨赦见他动手
动的畅快,也不插手,就随在他身后,任他开路。
“这里都打了至少两个小时了吧,那些地狱的执法者呢?怎么连个影子都没?墨墨,他们是不是看人下菜碟,见咱两穷光蛋,连救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啊!”
墨赦道:“监察司放水,巡查队效率低,不会有人来。”
监察司无处不在,别人可能会收不到消息,月戎却一定不会,他装作没看到,那地狱就不会有人看到了。
白唐拉着墨赦撒丫子跑,后面那些被人一怂恿就咬住他们的低等牛魔人追了一会,就散了。
白唐就算逃命,也不忘吐槽,道:“人间传闻老说牛头马面牛头马面,那牛魔人跟牛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都一个打扮,不会是同族吧?那他智商也很让人担心啊,听说他还是地府的高管。”
墨赦将脑子里关于牛头的事情翻了翻,才道:“不是一族,但牛头是照着牛魔人的样子变的,牛头人手,两脚牛蹄,意为惩罚。”
牛头最爱重容貌皮相,又桀骜难驯,所以上面就以最低等的牛魔人形象来处罚他,斩去骄傲,夺其荣耀,令其永生困于怪物之体,不得出。
据《地狱广闻录》里记载,昔年六道轮回一朝洞开,地狱始建而成,灵魂途径地府,便见有牛魔人、羊魔人行于地府,那是地狱里最古老的常驻民。
但其智力低下,生性悍勇,喜食灵魂,不可教化,所以被神明封于西瑰漠下,留光明、智慧于西瑰漠,牛魔人可参教化时,便是牢狱破碎之时。
现如今,他们却被放出来了,墨赦的眼神幽深辽远,仿佛见到有人手持帝令,教唆那一片低等的牛魔人从沙漠里爬出来。
白唐倒抽了口气,举一反三道:“马面也是?地府罚人的手段有些酷烈啊。”
墨赦微微点头,眸光转了一下,道:“过了第十层,再往西,就又是冥河水,第十层之下都在水下,你不能去。”
路上墨赦早给白唐普及了隔绝上九层与下十层地狱的冥河,那可不是能游山玩水的河。
白唐开始祈祷,心说这公主可千万别想不开去第十层以下的地府,那他可没办法跟着。
想到那一身红衣烈烈的公主,白唐不由大为不解,他于两个时辰之前在沙漠里被一口牙口硬朗的骷髅咬到手,将那一整具骷髅都从低低带了出来。
就在那时,整座沙漠活了一样,那些细碎的沙子竟纠缠着爬上他的双腿,那样强大的吸力拉扯的他飘都飘不起来,白唐已应付过许多这样的意外,翻手就将那把阴气长剑插入地底,转动剑柄,就在自己身前画了半个圈。
墨赦手上的锁链暴涨而出,圈住白唐的腰,一用力,就要将他提了起来。
沙漠底下传来愤怒的嘶喊,那些沙子翻涌的更加剧烈,瞬间以他们为中心的百里沙漠尽数夏县,地面上也掀起了巨大的沙浪,一下子就将被巨大吸力限制住的两人埋入地底。
但在无数沙土飞扬的间隙,白唐和墨赦都看到了那一袭红衣,冷冽的站在地底,与他们交错而过,一上一下。
等他们从地底杀出,那公主又没了影子。
白唐有些惆怅,觉着抓个公主真难。
就在此时,他眼皮突然一跳,指着前方那静静站在原地的红色身影,激动道:“墨墨,抓公主,快,不能让她跑了。”
……
水面上一片平静,映照着那个女人如花的容颜,寂静的、空茫的、没有感情波动的一张脸。
没了灵慧魄的魂,就该是这样的,说不定还会被地狱里强横的其他灵魂融合。
用水镜查看四方的人看着那片红沙漠里疾步奔行的两个人,唇角弥漫起微弱的笑意。
“将她放在西瑰漠,是为了栽赃第八层还是第九层?牛魔人太废物了,放出来也没什么用。”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人一弹指,那面平静无波的水镜就荡漾起涟漪,片刻就消散了。“我等不及了,我们……”
“她现在是行走的炸弹,在谁的地盘上出了问题,那就是谁的锅。”角蛟回头,看着有些急躁的同僚,道:“你要耐心点,水獬亲自持着阴帝令巡遍地狱,你得给他时间。”
黄冲宿沉默了下,才道:“酆都城的阴兵一直咬着阴帝令,水獬一个人危险,我去助她。”
角蛟道:“也好,你引着酆都卫来接他们的公主吧,主上灵慧被毁的屈辱,还是要找个时机让他们看见的……等第九层以暴怒闻名的府君冉闵跟她打一架之后吧,不管事情看起来多荒谬,总有人会没有理智,怒火会烧灼他们渴求战争的内心……连同那被他们藏起来的军队,也会冲冠一怒。”
黄冲宿沉默了下,才道:“她刚吞蒙尘的时候最惨,为什么不直接还给酆都?角蛟,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图什么?”
角蛟道:“那可不行,酆都现在是逐渐苏醒的狮子,不管谁去,怕都有去无回,咳,不如将她埋在土里,给寻宝者一个惊喜。”顿了度,继续道:“我告诉她,她是要去复仇的,显然,她认为仇人在第九层地狱,她会慢慢的走过去的,路上所有阻碍都会成为烧灼地狱的薪柴。”
黄冲宿沉默了下,道:“蛟,我对地府乱不乱没兴趣,你知道的。”
角蛟微笑,道:“你觉着我在浪费时间?”
黄冲宿没有说话,但沉默本身就代表了默认。
角蛟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知道他们这位奎木狼星君从来都直来直去,脑子半点弯都不会转。
黄冲宿道:“我们这么多人,直接去把人抢出来就好了,蛟,我这就叫水獬他们一起来,我们直接抢人!”
黄冲宿的脸都亮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把已经出鞘的利刃,手中突然出现一缕白色气息。
“慢着!”角蛟忙抬手按住他,还将他手上的白光熄灭,道:“不行。”
“为什么?”
角蛟按住他,道:“你冷静点,我知道你很急,但这不行。”
黄冲宿瞪着他,身上的戾气却收敛不少。
角蛟解释道:“她是九天神魂轮转,必然被关在第十九层,你关注地狱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第十九层是什么地方。”
第六十三章 暗地筹谋(2)
黄冲宿瞬间沉寂下来,脑子里回想起他见过的第十九府君,以及那一片纯然的黑暗,还有让神灵都退避的幽灵藤。
况且,第十九层是被守护的一层,地狱共十九层,十层是明狱,八层暗狱,而那八层暗狱,就是为了守护和镇压第十九层。
“可是……”
“没有可是,传闻不如亲见,你凭着阴帝令去过第十九层,也知道那里的部署,就算我们所有人强行闯入第十九层,找到玉女的灵魂,也绝逃不出十九殿十九位府君的包围,还有地府以亿计的阴兵,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那让地府大乱是为了分散兵力?”
“不错,地府越乱,能牵制住的府君越多,地狱越动荡,第十九层的防守才能越薄弱,抢人,也才更能全身而退!”
黄冲宿抬眼看他,见他眼里全是落子无悔的从容和智计无双的睿智,恍然间才忆起,他是东方七宿之首,是苍龙首宿,是斗杀首冲之星,是以智计无双闻名天界的星宿。
角蛟眼睛里闪烁着冷定的光,继续道:“第十九层必然是一场硬战,损毁第十九层基石,到时地狱崩塌,到时万鬼脱笼,冥河倒流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角蛟张开五指,做出一个释放的动作,脸上是全然不同于往日温和的冷肃,“麻烦的是,冥河倒流,鬼门必然闭死,后土化身六道轮回时将地狱划成一界,那界壁必然重新开启,不进不出。”
“除非……找到界壁闭合点,呵呵,这可有意思的很,那个地方,在哪里呢?”
黄冲宿疑惑的看他,道:“你知道在哪?”
角蛟的脸上闪过有趣的表情,笑道:“那可还不知道,但要从漏成筛子一样的地狱里挖这点东西,能有多难?”
他们天庭的古籍也多,在那样互相防备的年代里,收集对方弱点自然必不可少,去翻阅一下五千年前的战事密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看守那些密报的神,都死的差不多了啊。
黄冲宿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光想,也知道这件事并不像角蛟说的那样简单。
他想说谢谢,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都不用经历这些,角蛟也不用处心积虑谋划这些,更不会缩在地狱冰冷的地方,他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他动了下嘴唇,却终归没有说出口。
就在此时,一个淡漠至极的声音从遥远的空间传来,不着痕迹的插入他们的对话,道:“第十九层崩溃,地狱界壁破碎,人界必然也会崩碎,事情就再收拾不了了。”
到时候人间就会成为妖魅横行的另一个地狱,毕竟他们要放出去的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而是一群在地狱受尽苦楚的凶鬼冤魂,那样的场景……人界将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保护,被所有邪灵捕食和践踏,命如蝼蚁一朝而死。
黄冲宿对这个声音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接口道:“那就不收拾,凡人死的越多越好,哈,也让那些家伙跟我们一起死。”顿了顿,强调道:“本来就该这样!”
房间一时有些沉默,仿佛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角蛟轻微的笑了下,道:“以前活的太压抑了,的确不该再顾虑那么多,水獬,你说呢?”
那淡漠的声音重新开口,道:“无所谓,不过犴鹿性子软,别跟她说你们的计划,我不想窝里反。”
犴鹿是南方第一宿,主水事,向来爱重人类,也曾因为一个人类,几与天庭决裂,后来千载万载居于朱犴宫,因了黄冲宿,才参与此事,那是个真正柔顺的星君,只是容易情绪化。
角蛟笑道:“咱们三个知道就行了,她不必知道这些。”
黄冲宿不耐烦道:“迟早我要治她心软懦弱的毛病。”
角蛟看他一眼,道:“她听你在地府受挫,二话不说就踏出朱犴宫,就为了这一点,你也要让着她。”
黄冲宿抱胸斜睨他,道:“做哥哥的还能不让妹妹?她被人欺负,每次都是我给找回场子,你放心,我总归是让着她的,谁让她是幺妹!”
角蛟就笑,道:“这就是了,不管有什么,等救出玉女,你们再计较吧,到时候是拼酒、斗法还是掷骰子,都随你们。”
黄冲宿脸上也露出显见的笑,那笑容如高山上被阳光晒化的皑皑白雪,温柔纯净,却转瞬即收,“如果有那个时候……”
“一定有。”角蛟淡淡打断他,“必然会有,我们不会出错。”
“嗯。”一身耀眼黄衣的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忽而张扬一笑,“我去助水獬,他刚才传音过来,就是求救吧,还不直说。”
角蛟也笑,道:“他就那性子,你快去吧,晚了他该恼了。”
黄冲宿也不多话,径直一转身,出去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角蛟摁着额角,想,他还是喜欢人间,有种热闹的感觉。
黄冲宿性格暴躁冲动,但他本身却是主吉祥喜庆的星君,并不适合这些阴谋,所以才看不透。
但是,那头小狼看不透的事他能看透就够了,他想要的,他们终究会为他尽数夺来。
要让地狱乱起来,简单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到,将酆都里的东西都扯进去,让地狱的四周都染上烽烟,让所有阴魂都开始疯狂,这才能将水搅浑,这也才能更好的摸鱼。
让酆狱满地狱乱跑吧,时间越久,积累的仇恨就越多。
那阴帝令,能解禁多少深渊李得东西呢,又能释放冥河下多少阴魂,真是值得期待啊。
角蛟微微笑着,将手中的茶水倾倒于地。
“轰隆隆~”
窗外.阴云翻卷,电闪雷鸣,雨滴哗啦啦倾盆而下。
面容平和的男人打开了窗,对自己制造的暴雨十分满意,任由那狂风暴雨从窗子里进来。
人间什么都好,就是太干燥,来点雨,会更让人心情愉悦。
………
人间的那场大雨,仿佛一直下到了地狱深层。
灭火雷雨从高不可攀的天穹里落下来,砸在西瑰漠干涸的土地上。
穿着红艳嫁衣的女战士眸如寒铁,冷定的提着剑,一剑就划破那无色的屏障,劈出一个面黑身壮的府君。
穿着深紫色的西装,银灰色的内衫,看着斯文又和气。
他一步就踏上了的高空,与持剑的女战士相对而站,脸上还有和善的笑,道:“酆狱,你不是应该在度蜜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总不能是嫌弃老哥哥我的礼物送的太轻了吧?”
酆狱眼睛从上而下,一点点摹画他的脸,不发一言,周身寒意却一点点蔓延而出,手腕一转,一剑劈下。
冉闵笑容凝固在嘴角,身形不动,双手上扬,将那威压极盛的一剑引向天空,自己却后退了几步。
他转了转发麻的手腕,眼里的火光跳跃了一下,勉强镇静道:“你来真的?”
酆狱又是一剑。
那一剑拼尽全力,冉闵将大多数剑气引上高空,却还有部分穿过他的封锁,击穿了他身后巍峨的城门。
冉闵回头看了一眼,面容突然狰狞起来,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无形的火焰里,连头发都根根竖立,眼睛里的火苗越烧越旺,“你敢毁我的城?”
完了。
白唐心里一突,看他们那神情,分明是已经对峙上了。
他和墨赦刚刚才追上来,那酆狱惹事的一剑已经劈了出去。
“怎么这么能惹事啊,唔,墨墨,咱们上去劝架吧?都是地狱的,怎么还打的……”这么惨烈。
最后几个字隐没在喉咙口,他已经被墨赦一带,两人瞬间后退百米。
“砰!”
拳头骤然砸下,将那个红衣女战士整个人都震的后退了几步,以暴怒闻名的府君身上的深紫色绅士西装猛然碎裂,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
“你、敢、毁、我、的、城!”
他的面容出奇的冷静,浑身的暴戾却传遍了整个第九层地狱,阴魂开始颤抖,城民开始不安。
墨赦冷静的看着在九天之上露出本相的第九府君。
冉闵平日总是彬彬有礼,已经很多年没有暴怒过,他兢兢业业的管理着手下的第九层地狱,挖掘了不少鬼才来搞研究,凭借每年的专利费已将第九层隐隐推上了地狱十大富豪榜的榜单上。
无论见着谁,都总是彬彬有礼,斯文和气,以至于很多新来的鬼魂都不知道这个府君,是以暴怒出名的。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欺负小姑娘,咳,没气量。”白唐有些急,眼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被一个暴力的大汉猛锤,他膨胀的正义心蠢蠢欲,“轻点啊大哥,打坏了卖不出好价格的,哎哎……”
他声音里都是心疼,却十分机灵的只在地上大声叫了第一句,第二句就轻若蚊。
恰好听到了那句话的墨赦:“……”
白唐瞧着上面大打出手的两人,急的团团转,觉着自己心爱的商品正在石头上硬磕。
他撸起袖子,向前冲了两步,忽然回头,“墨墨,见到这种事,咱们不能袖手旁观,走啊。”
九天上清冷的风仿佛都被卷动,吹第九层建立起的城市废墟,冉闵的怒吼从高空传来,让他们脚下的土地都震颤起来。
墨赦淡声道:“回来。”
第六十四章 酆狱冉闵
他是被罢黜的地府鬼差,纵然曾与他们平辈论交,但如今他是地府罪人,没有劝架的资格。
白唐窥着墨赦的脸色,有些踌躇。
“府君间的战斗,不是你可以插手的。”墨赦微微仰头,看着上面的风云涌动,声音里无风无浪,道:“那就是酆狱,通知银临,让他来接手。”
白唐着急道:“货物没到手,价格不好谈啊,墨墨,你怎么这么老实。”
墨赦一阵无语,半晌,才道:“你打算卖多少?”
白唐算了一下自己的债,觉着一个公主怎么也能换一个八翼,价格不上两亿都衬不上她的身份,于是伸出两个手指,道:“两亿。”
墨赦不由侧目,似乎被他那两个字震到了一样。
西瑰漠的红色沙土被强横的力量卷的动的四散而起,墨赦的声音终于响起,道:“地狱网络发达,看见那边闪光的点了吗?不出十分钟,酆狱在第九层的消息就会传到银临耳边……”
白唐大叫一声,无比迅速的从身上的口袋里扒拉手机那种镶嵌了酆都特有信号芯片的手机还是银临为了随时掌控他的行动给发的。
墨赦的话说到一半,他立马就意识到了那个问题,如果消息第一时间不是他给的,那他能要到的价格会更低,别说两亿,就算一亿,银临都未必给。
想着,他按手机的速度都快了不止一倍。
希望银临是个老古董,千万别在接到他电话前上网。
……
地狱里的黑暗被天上那假太阳驱散干净,但常年哭嚎的阴魂还是不断散发出源源不断的阴气,地府里还是比别处要阴冷,就连风都比别处凌厉。
幸好坐在六翼麒麟里的阴兵都吹惯了那刮骨吸髓的阴风,面目坚毅的少将稳稳坐在六翼麒麟里,鹰隼也似的眼眸望着无尽的阴霾。
他银黑色的座驾后面,只尾随了三十架银黑麒麟这是那些负责一方安全的府君能接受的极限。
每一架上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精锐,此刻它们都盘旋在天上,等着他们的少将与上层沟通。
“少将,已经到了第七层。”
“照旧,穿过去。”面色阴郁的少将冷声道。
操纵银黑麒麟的鬼兵应了一声,继续提速,从第七层浩大的天空上飞过去。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府君驻守的地界,也不知临时被抽调过来当值的是哪位府君?
不管哪位,日后酆都赔罪就是,总比走脱了阴帝令要好。
想到这儿,少将眉心不由蹙起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样强横的力量,几与他们元帅的实力不相上下。
从极北到极东,每一次,那人总是先他们一步,有时碰上,却都没能抢回阴帝令。
每一处他们经过的地方,都会掀起不小的风浪,总会有不知名的东西颤动,散发出莫名的气息。
那个至今面目都模糊的人,在用阴帝令在四处点火,偷了他们酆都的东西,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肆意使用!
不可饶恕!
身后狼烟滚滚,少将却没空收拾,只能紧咬着那手持帝令的人,匆
忙穿过那些鬼迹灭绝的地方。
这一追,就是七天!
久战不下,元帅才下令,抽调了游鸣军团的苟少将来协助他一同追击。
此刻,苟的座驾就落后他一步。
那个曾与他一起在元帅座下接受操练的人,也是酆都九个军团里唯一从还活着时就被酆都内定的杀戮之将,他带领的游鸣军团也是所有军团里最嗜杀的,此次行动也来了二十个狠角。
银临将感知放大到了极致,那些游丝一样柔软的丝线宛如从九天垂下的云绪,根部轻微摆动,为茫然而行的军队指明方向。
就在这个瞬间,他听到了几声轻不可闻的“嘀嘀”声,随即伸手按了按手臂上的按钮,苟穿着银黑戎装,端坐的影像出现在了面前。
苟正容道:“银临少将,敌人躲进第七层地狱,第七层地形复杂,易进难出,建议强攻。”
银临冷刀似的眼睛一闪,冷冷道:“驳回,继续前进。”
苟面上经久训练出来的冷静半分未变,却也不愿就此罢手,争辩道:“机会稍纵即逝,此刻不将他堵在第七层,往后再不能追上。”
银临的声音始终冷定,被人这样质问和反驳,他面上的狠厉尽露无疑,冷声打断他,道:“苟,听命。”
苟唇角向上,扯出一个冷嘲的笑,眼睛里闪烁出狼一样凶狠的光,“恕难从命,少将。”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银临,没看到他变脸,有些失望,语气却是笃定的,“任务第一,如果你做出错误的判断,我有权反驳,并拒绝执行!”
“谁给你的权利?”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最后两句话后,通讯器两边的人都安静下来。
冷风从空中穿过,两个久经战场的将领对望着,进行无声的博弈。
看着那双潜藏疯狂的眼眸,银临的心直往下沉。
元帅已经不信任他了。
从酆都公主失踪,到阴帝令失窃,每一幢事,都是他的失责。
所以明着是给他派来一个辅助,其实是给他的制衡,苟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身后站着元帅,那个统领酆都一亿兵马的最高人物。
但他们此刻人马不足,根本不可能封堵第七层,而且,借路是一回事,封锁就是另一回事了。
“苟副将,你是个军人,控制你的个人的暴虐情绪,第七层不适合做战场!我方阴兵数量只有三千”
“够了。三千,足够封住第七层,将敌人困死刀山地狱!”苟面上露出诡异的光,对银临的问题丝毫不意外,显然也早想好了应对策略,“这场仗,如果少将不会,就交给我!”
第七层是刀山地狱,生前杀生造孽之人,会在死后罚入此狱,这层相比其他各层,是唯一没有怎么改善过的,只用高耸的城墙圈起了裸露的刀山,还绕着那此起彼伏的刀山修建了简陋的屋舍,供有特殊洗好的合法公民居住。
这一层,也被地狱公民戏称为“遗弃地狱”,犯人比居民多,是十九层地狱里最原始的一层,但也纵横绵延数万里,人数以百万计,三千人,呵,三千人,如何封城
苟已按捺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夺权,那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凝滞,连操纵六翼麒麟的阴兵都忍不住挺直了脊背,手指游弋在的开火的按钮上,时刻准备着朝友方开炮。
正在此时,银临的通讯器又响了两下,那根绷至极限的弦终究还是被挽救了一下,银临眼眸抖了一下,对着苟道:“建议驳回,如果你坚持,我会收回六翼麒麟的使用权!”
银临手指一动,切断通话。
苟脸色一僵此次出来,所有六翼麒麟都是由银临的猎隼军团出的,最高指挥官有用控制一切座驾的权利。
这该死的,制衡!
银临没管苟怎么想,按亮通讯按钮,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立马就出现在视线里。
“银临,你快来,我找到你们公主啦!她快给人打死了,就在第九层,消息我告诉你了,咱们加钱可不能赖!”
白唐侧了侧身子,特意将那已从天上打到地上的两个人影露给他看,他显然也在移动中,身形十分飘忽,嘴巴还在叨叨,“看见了吗?那个还穿着嫁衣呢,嘿,你们公主彪悍的很啊……”
太聒噪了!银临不得不打断他,“对方是谁?”
他的目光在白唐身边的黑色人影身上扫了一眼,立马就认出了那个人墨赦,酆都驸马的朋友。
能力很强,哪怕没有交手,那种危险的味道他也早就嗅了出来。
“嘎?”白唐被打断,想了下,才接口道:“第九府君,墨墨,是叫冉闵吧?”
墨赦简单的嗯了声,淡淡瞥了眼交战的双方,又看向银临,补充道:“酆狱要败,你多久能到?”
银临看见了他们身后成片的废墟,以及无数被剑风扫到的阴魂,不带丝毫犹疑的道:“五个小时。”
墨赦道:“太久。”
时间太长,变故也更多。
他眼睫突然闪了下,然后几不可查的碰了下白唐。
白唐会意,当即就接过谈生意的活,道:“不错,时间太久,那中间发生个什么事,我可不保证,咳,比如说你们家酆都公主又给人抓走什么的,又或者是给那暴力男捶死,那可都不好说的很。”
银临比划了个手势,让六翼麒麟再次加速,声音却还是冷定的尖锐,道:“禁灵之咒,公主如有意外,那咒语立时就会发作。”
白唐惊慌的叹了口气,然后真诚道:“这个威胁不了我的!”
墨赦眼光骤冷,即便是经过酆都元帅亲自培训的少将,也莫名觉着不舒服,仿佛被什么凶恶的猛兽盯住一样。
白唐还好心的为酆都少将解惑,道:“我要钱不要命的,苟富贵,命何惜?”
墨赦拍他头,斥道:“不许胡说。”
白唐委屈的侧头瞪他,桃花眼里却是狡黠的神色,眨了下左眼,继而又继续转头,对着银临,道:“少将,你怎么说?”
银临一直通过晃动的手机注视着那疯狂对战的两人。
风云涌动,百里遭难。
也只有身上加了小型结界的那两人才能在暴风里游刃有余,而且,白唐明显是要敲诈。
第六十五章 月戎你要点脸
银临黑色的眼睛从视频的角落移到白唐脸上,然后又移动到他身边的墨赦脸上,重复道:“五个时辰,保护公主。”停了片刻,他脸上露出火下刀光似的冷厉笑容,盯着他们,一字一顿道:“毫发无损,一亿!”
白唐瞬间接口,断然道:“不行!两亿!你没看冉闵的拳头多硬,除了公主的保护费,还有我和墨墨的人工费,同意就干,不同意……我就去帮冉闵干掉公主!”
“你们是驸马的朋友,却在这个时候,用他妻子的性命威胁她的属下,”少将拼命压下了心中的焦灼,语气平静,唇角勾出一丝冷笑,藏着杀人无形的锋芒,“如果非要威胁,那驸马就是酆都的人质,现在,去救公主!”
银临的弱点早早暴露在了眼前,白唐甚至都有种将他抓握在手心的感觉,但就在这样的形式下,却还是被他翻了盘,被他压住了气势!
白唐呆滞了一秒,继而也笑起来,笑容里锋芒毕露,道:“是吗?人质交换什么的,听起来倒是很公平,那这样吧,我和墨墨正无聊,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你们公主快被打死了再去抢她回来,哈哈,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揍何蔚一顿,我们大气,不会介意的。”
墨赦一直沉默,即便在听到银临那样说的时候,神情都没有变化,他知道,白唐只是说说,绝不会不管何蔚,至于酆狱,那样强的女战士,几能跟暴怒状态下的第九府君战至平手,还能拖一会的。
那边没有说话,仿佛在审视。
白唐全然由墨赦带着,在战场上躲避余波,继续从容道:“说什么何蔚的妻子,你当初囚禁他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记得了?你不记得,我可还记着呢。”顿了顿,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道:“少将,你要这么跟我聊天,我是没意见,唔,就怕你家公主支撑不住啊,你看,衣服都给撕掉一半了啊……”
那天,银临说,别人不知道驸马与公主的事,当你们是恩爱夫妻,驸马自己心里却该清楚,你是我们抢回来的!
“救公主!”银临脸色铁青,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道:“我答应!”
“好嘞!”
……
闪烁着散碎星辰光芒的房间里,黑色地板如暗夜铺陈,上面镶嵌着一颗一颗细碎的星辰,里面依稀传来轻声的说笑。
“哎呀呀!酆狱原来这么强的啊,我滴个天神啊,这么彪悍的娘们,啧啧,难怪……”
道貌岸然的第六府君蹲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监察司通过秘密通讯器发回来的现场实时视频,笑的十分猥琐,尤其是看到包子曾经的爱将也牵扯在里面,更开心了。
坐在书桌另一边处理文件的陆判抬头,随意道:“难怪什么?”
月戎眨了眨眼,道:“难怪要抢亲呗。”
陆判一脸震惊的看他,道:“真的?”
酆都抢人的事虽然被捂的严实,但他们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无孔不入的监察司,何况监察司的长官还是个喜欢八卦的惹事精,何蔚被抢回去的事在他这里自然早不是秘密。
月戎诡异的笑着,道:“你猜。”
这有什么好猜的
,这个神经病!
不猜!绝对不猜!
陆判低头继续看本该第六府君过目的文件,恨恨的将那纸张戳了个窟窿,然后抬头,正经严肃的教育道:“何蔚为酆狱点了十万染灵明灯,人家两个明明是自由恋爱,你别胡说八道,传出去不好。”
快否认!
月戎眼睛里闪着恶劣的笑,道:“哦。”
然后继续低头继续去看监察司传来的八卦,时不时的发出轻快的笑声。
陆判听的牙痒痒,心头大恨,他本来不是管这块的,但他被包子给调过来帮这个神经病处理他的杂务,理由是月戎要专心监察八方,分选情报,无暇分身,需要支援!
呵呵,就这货,监察八方?重点是谁谁谁家红杏出墙,谁谁谁家兄弟阋墙,谁谁谁又开始酒驾要罚款!分选情报?呵呵呵,那不是他手下的那群话痨的活?用他动一个手指头吗?
最重要的是,他好心好意来帮忙!居然还不跟他共享八卦!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那根可断阴阳的笔被拍在了桌上,一双怒火腾腾的眸子抬了起来。
“噗哈哈,也不知道他们洞房的时候,是不是也得霸王硬上弓,不过这个体位……”
“咳咳!”陆判猛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月戎你要点脸!我可不是你家包子!”
月戎嫌弃的看他一眼,道:“就算我瞎了,也不会把你错认成包子!”顿了顿,警惕的看他,“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告诉你,你没机会了!”
陆判面容扭曲,眼睛几要喷出火来,怒吼,“老子要打死你个死基佬!你站住!”
“嘿,要说基,那宋帝王不基?卞城王不基?你的顶头上司包子不基?你去打死他们啊!”月戎身形半分不动,纯以口舌为刀剑,还啪啪鼓了两下掌,道:“证明你是勇士的时候到了!老陆啊,向前冲!”
陆判想到了宋帝王高贵冷艳的帝王脸,还有卞城王能吃人也似的一张夺命棺材脸,以及自己顶头上司严肃正直的一张黑脸,怂了。
月戎得胜而回,嘲笑道:“地狱都基你不基,啧啧,异类是要被嘲笑的老陆,我们都容许你这种异类存在了,你还有啥不满的?啧啧,其实我觉着吧,你那个小妞忒泼辣,不如你手下那个谁,就那个小白脸好,不然你踹了她,跟那小白脸吧,我看你两挺配啊!”
陆判彻底败退,举白旗投降道:“你够了!”
月戎意犹未尽,却想着他好歹是包子身边的人,欺负的太过也不好,万一撬他墙角呢,于是大发慈悲的放过他,继续看那战场上的情况。
这一看,就惊叹一声,乖乖不得了,那人虽然在人间蹉跎几年,但修为居然一点没落下,像是勤修了几百年的样子。
居然也能跟冉闵那条疯狗战斗一回了,真是令人震惊的变化啊。
实时视频里那人且战且退,将酆狱护的严严实实,白唐就游走在他们两人的战场周围,跟游戏里的刺客一样时不时的抽冷子去刺一下。
一击既隐身,似乎躲在了漫天的灰黑色气息里。
月戎看着那样矫健的身形,还有与以往那对故人如出一辙的默契配合,不由微笑。
当年啊,想当年,都是一掐就能掐出水的少年呦,见着他还会规规矩矩的行礼叫“府君!”虽然那时候他刚接任府君不久,也是嫩笋的年纪,同样的装老成。
那个同样有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也跟这个白唐一样,爱笑,行走间总有股温润的味道,相处不深的人最容易把他想成温润如玉的君子。
想到那个人,月戎不由摇了摇头,当年好不容易才拐带来的八卦苗子!
希望他们不要把第九层毁的太严重,不然冉闵可控制不住怒火,那可真就玩大了!
他抬手一抚,捧在手中的笔记本里画面一转,就到了另一处战场,当即就“嘶”了一声,喃喃道:“场面好大呦。”
然后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一回那场景,才认出是个什么地方,还不待发表两句场外感慨,那边传来一声极短促的尖叫,整个画面就黑了。
月戎敲着桌子的边缘,还有些不可思议,道:“我的监察使被干掉了?!酆都胆子忒大了!”
刚才那分明是在第七层刀山地狱,也不知那破旧的地域最近的值班府君是哪个?恁的倒霉,酆都的那帮狼几乎要将第七层推了。
银临这是要疯啊!
陆判听着他说话,本着团结友爱的同事精神,勉为其难的回应道:“什么?哪里的监察使?”
月戎边思索边道:“刀山地狱驻扎的监察使,唔,这可真是麻烦的很,对了,最近第七层轮到谁家管了?”
陆判想了想,道:“该是袭牙管。”
月戎拍掌笑道:“那就难怪了,哈,我就说怎么也没个人出去给刀山地狱出个头,原来是他。”
袭牙是地府出了名的惫懒,是第八层的正牌府君,倒是把他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治理的井井条条,别人的地方半点都不爱去的,只是第七层地狱府君之位空悬了许多年,总也没个主事的,各殿阎君坐在一起开了个茶话会,就决定让各自治下的府君挨个轮值了。
不巧的很,这次就轮到了十天有九天半不在的府君袭牙。
也合该第七层倒霉,没娘的孩子就是这么多灾多难。
陆判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有些心惊胆战,开口问道:“怎么?刀山地狱出事了?”
月戎又想起刚才那有趣的情景,脸上露出了轻快的笑,道:“啊,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几个小鬼闹一闹。”
月戎以往行为过于不端,以至于他说话的真实度陆判都要打个折扣才能信,于是他将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警醒的问:“闹到什么程度的?”
月戎仰头回忆了下,道:“不大,嗯,也就玩坏个把城吧……”
“刺啦!”
话音未落,陆判猛然站起,身下的椅子被带翻在地。
月戎惊奇的看他,不明白堂堂陆判动作怎么如此粗鲁,刚要质问谴责,一眨眼,人没了。
月戎轻微的笑起来,继而又有些苦恼。
晚上又要被包子教训了,真是甜蜜又烦人的负担啊。
第六十六章 背后一剑
……
“砰!”
又一次灵力撞击,黑色锁链被猛然撞开,如羽毛般轻盈的人身形飘忽,配合着那一袭红衣对抗着暴怒的府君。
此刻只见他在无形的风上一踏,身形便滑出百米,黑色锁链缠绕在他周身,如一条吞吐信子的毒蛇。
白唐从他身后冒出头来,急道:“墨墨,你怎么样?受伤了?”
墨赦摇头,右手片刻不停的在空中绘符,左手一指,那锁链便倏的窜出,在酆狱脚下一撑,让那被冉闵拳风震的身形不稳的娇美身躯借力,重又站在风上。
墨赦身形一晃,就到了酆狱身边,一搭她肩膀,低声道:“走!”手上用力,就将她朝后送去,同时手腕一转锁链回旋,绷直。
“当!”
刚好与冉闵再次砸来的拳头相撞。
“冉府君!手下留情!”墨赦与冉闵身形交错,低声道。
冉闵充耳不闻,只一拳重过一拳的砸下。
暴怒府君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眼眸赤红,里面泛滥起滔天的怒焰。
墨赦本就不想与他为敌,出手也只为保证酆狱安全,此刻却也被冉闵逼的抽身不得。
“她是女子,府君可……”话语断在胸前突然冒出的剑尖上,疼痛瞬间从灵狐深处透出来,他觉着有些冷。
“墨墨小心!”
白唐的声音仿佛撕裂一般,话至尾音,整个人也从百米远处冲了过来。
墨赦气息微滞,迅疾探左手去扣身后那人的手腕,右手仍持着锁链,抵挡冉闵的攻击。
“滚开!”白唐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他从未觉着百米有这么长,拼命的伸出手,也够不着那从高空坠落而下的灵魂。
从身后捅人胸腔的剑上沾着无色的血,那秀美白皙的手都送入胸膛,一张美艳的脸面无表情的从他身后探出来,即便发髻凌乱,也难掩丽色的一张脸。
墨赦没捉住那只纤细的手腕,就连着那锁链被冉闵从九天之上击下。
酆狱看也不看那轻飘飘的灵魂,糅身朝着她面前的冉闵冲去。
“墨墨!”白唐终于将墨赦轻若无物的灵魂接在手中,“你没事的是不是?墨墨,你跟我说话,你说。”
墨赦的眼睛是纯然一片的黑,纯粹的如没有星辰的夜,他很冷静,也没有被背叛的歇斯底里,他说:“我没事。”
白唐拼尽全力的抱住他,用手去捂他胸口那一点点扩散的剑伤,脑子里各种救命的符篆拼命转动,“有办法的,墨墨,一定有办法的!”
墨赦缓了缓,从地上坐起,看着九天上依然节节败退的酆狱,眼睛里无波无澜,道:“这也很好。”
死在酆都公主手下,散魂而去,也很好,只是有一个人,他放心不下。
白唐狠命的咬了自己一口,舌尖上的疼痛让他身体发颤,但心却奇迹般的冷静下来,他的手还在颤,眼睛里破碎的光却一点点重聚。
他道:“有办法的!墨墨!你,你别怕,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墨赦冷硬的脸部轮廓竟柔和了一瞬,他看着白唐,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却终归只是
抬手,敲他的头,道:“此间事了,立马就会阳间去,你找何蔚,让他送你过奈何,往人世。”
来来往往,总是过客多于朋友,他能将那事托付之人,算来算去,也就只得何蔚和白唐两个。
可他们一个新婚,一个仍为生人,谁都不该为他的事所累,话到最后,竟又悄然滑下喉口。
他这一生,终归是要对不住那人了。
白唐嘴唇有些哆嗦,眼里却有冷硬的光,他看着墨赦,道:“墨神,你先睡一觉,等你醒来,看我为你报仇!”
酆狱那一剑,刺的他心都碎了,居然,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刺穿救她性命的人。
墨赦难得的露出温雅恬淡的笑,美的如最瑰丽的梦境,他道:“胡说。”
“就当我胡说吧,哈,你散的可够多了,我要把你收起来了!”
白唐弯眼笑,笑容里有几分决绝。“咱们最擅长的就是灵魂术法,没道理到了咱们自己这里,这点子伤就不成了。”
那不一样,酆都不一样,地府不一样。
酆都公主的素水剑,生来就是要撕裂阴魂的,就跟各府君的兵器一样,都是针对各界阴魂锻造加成的。
透体而过,原该如此。
墨赦想说,却发现再张不开口。
白唐小心的将墨赦的魂体封在自己身体里,这才抬头看向天空。
真是刺眼,他想,那抹红色真是亮的让人眼珠子疼,他从未觉得红色如此讨厌。
心底的阴暗如潮水般汹涌上来,手中提着自己天生阴气凝聚出的长剑,身形倏然消散在漫天的阴气里。
“……好想吃掉啊……”一个略带苦恼的声音悄然响起,只是该听见的人没有听见。
那声音便仿佛从未响起过一样,消散在不知名的地方。
……
“呃……”压抑在喉咙里的疼痛呻吟还是泄露了几分出去。
穿着白色仙女裙的女子捂住胸口,如被捉上岸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息,身体也弓的像一尾虾。
阿加莎嗖的就从门口窜了进来,着急的绕着尉迟蓉转圈,却始终不知道她怎么了。
它发出尖锐短促的叫声,还伸爪去推尉迟蓉的身体。
那魂体已经很弱了,它毛茸茸的爪子竟一下就穿过了那身体,阿加莎急了,蓬松的尾巴都竖了起来。
尉迟蓉脸上雪白一片,露出的手指近乎透明,却用力的卷缩着,颤抖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一样,痉挛也似蜷缩着。
她的胸口要裂开一样,有白色的光从她的胸口透出,仿似灵魂溢散一样。
阿加莎飞速的窜入卧室,用牙齿咬着一个锦囊过来,将锦囊“啪”的拖到尉迟蓉面前。
娇小的女子没有抬头,却感觉手上一重,那锦囊已然放在她手心。
纤白的手指用力的握紧了那锦囊,一股宁静的力量立刻透过锦囊薄薄的面料传到她身体。
那是她师兄给她的护身符,她嫌土,从来没用过,却不想,今日那仿似信手一笔写就的“固”字符,竟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谁?”
低哑暗沉的声音
从尉迟蓉的口中传出,她就那样蜷缩在地上,肩膀微微抖动着,“是谁伤了他?”
是谁将他重创到那般地步?
尉迟蓉出离愤怒了,她从未想过,现今还有这么不友好的人!
还扎着丸子头的女人豁然从地上站起,脸上晴空般的笑容都没了,连平日懒散到骨头里的那股劲都消散无踪,伸手一招,被撇在电视桌上充电的手机“唰”的飞到了她手心。
阿加莎乖巧的蹲在原地,看着已十天没动弹过一下的主人死鬼还魂杀气腾腾,在手机上摁了几下,里面传来无人接听的忙音。
尉迟蓉拍了拍额头,想她真是糊涂了,墨赦受到了那样重的伤,怎么可能还会接电话?!
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白唐的电话,这边倒是接的很快。
“白唐你们在哪儿?谁伤了我的小墨?!说!”
良久,那边传来弱弱的一个声音,道:“上,上差,我家大人不在,他,他跟墨大去,去地狱了!”
“啪!”
电话被挂断了,接到电话的玉九反应了两秒,那股被鬼差震慑住的战栗感才退去,接着就又是一声尖叫:“王五王五!不好啦,墨大受伤了!尉迟蓉来查岗了!完了完了!”
王五悠悠然的拖地,听到那话,面色先是一紧,后又松下,纠正道:“错,是没事了!就算之前有什么事,现在也会没事,”说着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要不说男色害人呐,那女鬼差这不就给他出头了么?那是个厉害的,她出马,谁还敢为难墨大?”
玉九原本还很着急,听她这么一说,觉着甚有道理,就继续放宽心的去打游戏了。
尉迟蓉却没敢放心,如果在人间,她还能想通,但是在地狱,她想不通。
地狱啊,她的大本营啊,怎么会有人敢这么打她的脸?嫌命太长了么?
墨赦那张脸,那可不是没名没姓的阿猫阿狗,那是她公然送过黑曼陀罗的人,那是她的人!
地狱网络那么发达,不可能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就是冲着她的面子,也不该有人敢动他!
可偏偏,就是在地狱。
尉迟蓉摸着阿加莎的皮毛,一点点从头撸到尾,再一遍遍从头再来,眼睛里浮沉着阴狠的光,如同一只被惹怒的蝎子,已悄然翘起剧毒的尾针。
“阿加莎,你说是谁呢?到底是谁呢?”
阿加莎被她抱在怀里,一点没敢闹腾,哪怕感觉自己已经被撸秃毛了,也没敢动弹。
尉迟蓉此刻正行在开满大红色彼岸花的光照之路上,白色的仙女裙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焦急,丝毫看不清前路,眼睛里只有愤怒的火焰。
“要不是我之前骗他建立契约,他就死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了,阿加莎。”
之前处理黄冲宿的事,墨赦说会送她一件生日礼物,那时她就想到了这件绝妙的生日礼物她要跟他永生魂息相连。
但他那个人,呆板的让人又爱又恨,他绝不会愿意跟她签那样的契约,于是她就提前跟他讲,说那是一份伤害转移契约,是能将她受到的伤害都转移到他身上去的。
第六十七章 白汤圆真是个宝贝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那份契约,一个字都没有错过,然后才同意。
可那契约上的玄机不在表面的字上,而在她心里刻着的字上,她在结契的一瞬间,逆转了契约。
幸好,她对他一心一意,当时逆转了那霸王条约。
阿加莎用湿润的小鼻子去触碰她的脸,将她从暴怒的边缘拉回来。
尉迟蓉竭力克制着自己,脚步突然停下,仔细打量了周围,只见那光照之路似乎永无尽头,幽幽的红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若永远没有尽头。
“谁?”她厉声喝问。
无尽的红色里出现一道幽幽的身影,叹息一般的道:“我。”
……
天上阴风阵阵,暴怒的冉闵一拳而下,那从背后而来的剑也突然而至。
“噗~”
同样位置,不偏不倚,一把黑色阴气剑,穿胸而过。
白唐的脸在酆狱背后一闪而没,倏然后退,任由那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枯萎的蝴蝶一样落下去。
分明没有血流出,白唐却仿佛听见了那皮肉被剑穿过的声音。
“毁我城者,杀!”冉闵满面杀气,附骨之疽般又一次轰杀而至,连九天的阴风都发出凄厉的嘶喊。
白唐眼神格外清冷,千年寒冰一样,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上胸口,他家墨神正在他胸口正中带三根肋骨处,听说那里离心脏最近。
突兀的,他眼睛往东边转了一下,脸色不自觉的阴沉下来。
酆狱,死不了了。
果然,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比迅疾的身影从东边急速掠来的六翼麒麟里冲下来,长剑蓦然出窍,将将接住冉闵必杀的一击。
“冉府君!”暴喝出声。
冷面的少将压抑着愤怒,猛然格开冉闵的拳头,“我赔你城!”
不常来地府的墨赦和白唐不知道,但从知道酆狱跟第九层府君交手时就开始调阅冉闵资料的银临却清楚的很。
冉闵,第九层府君,主业是搞研究,副业是惩罚阴魂,耗费数百年心血将第九层打造成一座研究学者的天堂,从来不许任何人染指。
他以暴怒闻名,而让他暴怒的根源,第九层的主城绝对得算一个。
“赔多少?”冉闵问,即便是在暴怒中,听到他在意的,冉闵还是反射性的道。
银临勾唇,道:“都好说。”
两秒之后,各自罢手。
白唐冷眼看着,眼见那酆狱倒在地上,但穿胸而过的那道伤口却已经开始缓慢愈合,显然并没对她产生什么伤害,只是让她的衣服破烂了些。
他心里大恨,却知道自己杀不死这酆都公主了,当即放弃,另图他策,正要动作,却觉胸口一痒。
一个暗红色的脑袋在他胸前滚了滚,大哭道:“白白,我亏了!”
白汤圆?白汤圆!
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瞬间就远离了那片战场,等到了空旷无比的地方,才一把捉出了跟玉九学会嘤嘤嘤的白汤圆,道:“汤圆,你,你干了什么?”
白汤圆摆了摆尾巴,嚎啕道:“我都忍住了没吃他,但他咬
我!他咬我啊白白!”
白唐声音轻到不可思议,道:“墨墨?”
白汤圆重重的点头,愣是用一颗扁扁的蛇头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控诉道:“我就闻了他一下,他就咬过来了!呜呜呜,就他有手,还抓我的尾巴!他坏死了!”
“他抢了你的生机阳元?”
白汤圆觉着被抢东西十分没面子,但又不想错过这个告状的机会,于是想了想,道:“我给他的,不是白云朵,是别的,虽然我以德报怨,但是我对他的这种行为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白唐吧唧就亲了白汤圆一口,眼睛里仿佛瞬间盛开了无尽烟花,“白汤圆好样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汤圆,哈哈。”
白汤圆扭了扭身子,十分不悦,挣扎道:“你也坏!我不喜欢你了!”
白唐完全忽略了它口不对心的小别扭,将它的小身子贴在胸口,一瞬间居然有流泪的感觉。
多好啊,幸好有白汤圆!幸好白汤圆之前吞了太初,幸好太初是那样一把以无数阴魂祭炼出来的邪器!
他又抬手摸了摸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墨赦,感觉身体从未有过的疲累,但心却格外自由。
即便触摸之处依然冰凉,他却仿佛感觉到了有温热的气息一点点染上指尖。
就那一点点温热的气息,足以让枯萎的心脏起死回生,再看眼前,哪怕仍是艰难险境,他也能如履平地,不惊不怕。
白汤圆啪啪的用尾巴甩他的手,“都没了!那些黑云团丢了一大块!那么大一大块!”
为了说明有多大,它还特意弓起身体,画出了一个圈。
白唐笑道:“哦呦,真是可怜,居然损失了这么多,这段时间吃的都吐出去了吧?”
白汤圆扭着身子在空中打滚撒泼,“我不管不管,你叫墨墨赔我!我辛辛苦苦捉的,我,我每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捉的,为了多吃两口,我牙都蹦碎了两个!”
白唐做出同情脸,与它同仇敌忾道:“真是过分!等他醒了,我就狠狠的批评他!”
“要他给我捉小鬼!”
“好,让他给你捉!”那愤慨的声音顿了顿,又转变了语调,“汤圆,肚子饿吗?”
白汤圆收起泪目,诚实的猛点头,期待的看着白唐。
白唐指了指来路,那正是银临与第九府君冉闵交手的地方,露出诱惑的笑容,道:“想吃吗?”
白汤圆丝毫没发觉他眼睛里藏着的阴谋,实诚的又点头,努力克制着口水,道:“想。”
白唐做出遗憾的表情,摊手道:“但是我打不过!怎么办呢?”
白汤圆想也不想,道:“叫墨墨捉!叫他捉!他刚刚偷了我的黑云团,叫他捉!”
白唐掏出手掌大小的墨赦,忧愁道:“可是他还要很久才能醒啊……”
白汤圆馋的不行,一口就朝着那灵魂咬去,要咬醒那贪睡的魂灵。
白唐眼疾手快的捉住它的脑袋,晃了晃,道::“干嘛呀,他现在可脆弱,你一咬,就要再睡三个月,嗯,他要是不醒,家里就要断粮!”
这是威胁!
白汤圆怒目
见白汤圆没有自动献身的觉悟,白唐放弃了迂回策略,十分友好善良的提议道:“再吐点黑云团出来,我给你加餐,嗯,巧克力、蛋糕、果冻、牛肉干、qq甜心糖……等等。”
白汤圆想起了上次他们的交易,觉着可行,有点心动。
它悄悄的在心里拨算盘,觉着还可以多要点,听说人类的“趁火打劫”就是这么来的,“还要五包,不,十包香香瓜子!十包麻辣花生豆!还有,还有……十包辣条!”顿了顿,又补充道:“还要他给我抓那里的好吃的!”
虽然是垃圾食品,但白汤圆觉着自己的小肚皮绝对能完美消化那些毒素!
人类投毒的手段太低劣了!白汤圆都不屑于拆穿他们!
白唐十分爽快,道:“好!”
白汤圆欢快的将尾巴蜷成了一个圈,然后一眨眼就钻回了白唐胸口。
白唐微微扒拉开领口,看见没了一个头的枳首蛇,微笑。
“墨神,你今年真的忒倒霉了,等白汤圆给你偷出来‘黑云团’,咱们就回阳间,去拜个菩萨。”停了停,才道:“地狱真不是个好地方。”
“那女人在背后捅你一剑,我也捅了他一剑,就是咱硬件没跟上,不能也给她散魂啥的,唔,你可别叨叨说我错了。”
他小心的捧着那躺在他掌心的小小灵魂,贴近心脏处的位置,以便接收白汤圆偷出来的“黑云团”。
只是这一次,花费时间较久,白唐捧的手都酸了,白汤圆才吭哧吭哧的从它胸口处的团龙痕迹里探出半个身子,从嘴巴里吐出一团一团的黑云团。
白唐情不自禁的身体一抖那是比他身体里的天生阴气更纯更阴的灵气,就连他靠近一点,都能感觉到魂体的强壮。
墨赦身体被浓郁的黑色渐渐包裹,白唐明显感知到了他灵魂的强大。
那双桃花眼里破碎的光终于重聚,白唐仰头看着高不可攀的天空,好一会,那即将从他眼睛飘散的白色雾气才慢慢淡去,他终于低头,以贪婪的目光看向白汤圆,想,白汤圆真是个宝贝。
……
无声的红色在光照之路里蔓延,穿着白色仙女裙的女人静静站着,眼睛里有警惕的光。
阿加莎很惆怅,从那个将光照之路无限延长的影子从黑暗里走出时,它就觉着头皮一痛,就听自家那长相呆萌的主人大叫一声
“师兄!”
一瞬间的心虚,接着就就开始长达半小时的告状和愤怒。
“师兄,你是来拦我的吗?你要阻拦我回地狱?我被人这样欺负了,你不帮我报仇也就算了,你还帮着别人拦我?!”
谛听前进的身子一僵,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尉迟蓉继续愤怒,唾沫横飞,道:“你还对我用这种手段?!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你这么欺负自己的师妹吗?”
谛听动了动耳朵,呐呐道:“不是,我……”
“呜哇哇!”尉迟蓉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锐哭嚎,一边哭天抹泪一边向谛听扑过去,“你打死我好了!你不让我回地狱,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你也不爱我了,呜哇哇~”
第六十八章 兄妹对峙
谛听两人高的身子一横,恰好挡住要跑过头的尉迟蓉,无奈道:“你讲点道理,不是我不让你回地狱,是你自己发的愿。”
“就是你!你不喜欢我了,师兄,我在阳间病的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呜呜呜~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现在他也在地狱被人打死了,你也不管!”
谛听头痛道:“你不会生病。”
“这是重点吗?!”尉迟蓉怒不可遏,手指几乎要戳到谛听的牙,俏丽的脸上惊怒交加,道:“相思病怎么不是病?你不让我见他,就是要我生不如死,呜呜呜,师傅啊,救命啊,师兄他不疼我了,跟人合谋要害死我~”
谛听稳稳的蹲坐下去,橙黄色眸子里有澄澈明透的光,他静静的看着她撒泼打滚,声音沉寂如同一泓宁静深渊,道:“不要想了,你穿不过去。”
他在这条路上设置了结界,一条没有边界只针对个人的高级结界,只有她心中的目标不变,她就永远都到达不了彼岸。
尉迟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他,强调道:“我是你师妹!咱们千年的交情呢,你就这样对我?!我太失望了!”
谛听甩了甩尾巴,道:“蓉蓉,他没事。”
黄澄澄的眸子仿似能看穿人心,一语而已,却撕裂她所有的胡搅蛮缠和撒泼耍狠。
谛听抬起一只爪子,收起尖锐的指甲,轻拍她单薄的肩膀。
他没事了吗?尉迟蓉有一瞬恍惚,心好似被针扎了下,微微的疼痛起来。
她好像每一次,都错过他的生死大事,总是后知后觉。
但他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界上,没死没烂没消失,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尉她收起脸上夸张的失望,露出沉寂的怒火,她突然仰头,正对着那洞彻天下的眼睛,道:“是谁?”
旁人可能不知,但她师兄绝不会不知,俯耳可辨天下忠奸,贴地能听诸方八卦,若是月戎是在地府编织一张八卦网的勤奋劳工,那谛听,就是自带八卦雷达的超级蜘蛛,这阴曹,怕没有他不知道的,就看他愿不愿意说了。
谛听声音醇厚,如同一杯酿制了上百年的酒,带着安抚人心的香气,道:“是谁都不重要。”
“不!”原先娇弱的女子身上突然爆发出冷厉如刀锋的光芒,眼睛直直盯着谛听,反驳,“很重要!师兄,我必须知道,伤害我的人是谁。”
知道是谁,以后才方便撕碎,地狱本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地方,就算被师傅接管后温和了许多,却不代表他们都不再嗜血残杀。
“蓉蓉,他是一个男人,你要得到他,就要尊重他。”谛听道:“他的问题,需要他自己解决,仇恨也是。”
尉迟蓉睁大眼睛,半晌,才道:“这是经验谈?”
谛听声音里含着笑,道:“是兄长对妹妹的建议。”
作为一只活了近万年的神兽,他的建议向来理智而有参考价值。
尉迟蓉依然愤愤,道:“没有你这样的兄长!妹妹被欺负了,你还在旁边看笑话!”
谛听这些年已经被冤枉惯了,纵容的看着她,一点不生气,道:“上来,我送你回去。”
尉迟
蓉跺脚,裙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翻上谛听的后背,狠狠的揪下他一撮毛,道:“你是天天看着我吗?我有点动静你就来,你说,你是不是在地狱里藏了女人怕我看见才不让我回去?”
“你自己说要在人间做引渡鬼差五百年,体验人间百态的。”
“那也也没说不回地狱啊,你还用结界对付我,你就欺负我!”
事实不是这样的,但她不想承认,竭尽全力胡搅蛮缠。
“唔……好吧。”反正是说不过的,蓉蓉总会有许多大道理,谛听无奈的闭了嘴。
“哼。”
“地府最近很乱,十九殿要联合整顿,你别卷进去。”
“那可不好说啊,师兄~”
巨大谛听驮着少女渐行渐远,被遗忘很久的狐狸郁闷的喷了口气,急速的跳跃着跟在那没良心的一对师兄妹身后。
奈何腿短,即便谛听放缓了速度,它依然只能遥望他们越来越小的背影。
不会流动的空气将那些低语的话远远的送了过来。
“……那个契约可以解。”
“不!那是我的选择,承担他一半苦难,哈,他是我的人,我要对他好。”
坚定如铁的女声铿锵有力,一字一字落进人心里,生根发芽。
醇厚的男声沉寂了下去,似乎不知说什么,又仿佛是距离拉大了,所以才听不见他说话。
阿加莎拼尽了全力奔跑,鼻尖都沁出了汗,那醇厚如烈酒的男声终于又响起。
“那就继续吧,坚持你的信仰。”
……
其实已经没他们什么事,准确来说,无论这破地狱出了什么事,白唐都不打算管。
就连银临的那些欠款和报酬,也全都不放在心上了,管他们去死!他现在只想跟墨赦回阳间。
他想念他的鬼使们,想念他家的大阳台,也想念他们办公室那些永远看不完的文件。
恍如隔世,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墨墨,那个女人是疯了吗?她到底想干什么?”白唐十分不情愿,却还是跟着墨赦赶往酆都。
原因无他,因为何蔚在酆都。
老实说,白唐曾有一段时间是忘了何蔚存在的,那时他脑子都是混沌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
但墨赦始终清醒,在将白汤圆近半年来吞进去的阴气都尽数挤榨干净后,他就又恢复成冷硬的模样,仿佛一切未变。
白汤圆已经嚎啕了一场,因为墨赦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时间,它看上的那些灵力醇厚的食物都长了翅膀一样不知飞去了哪里。
白唐只好承诺给它捉小鬼,还给它的零食都翻倍,才稍微的抚慰了下白汤圆受伤的心灵。
就连墨赦手腕上缠着的那条锁链,都人性化的去蹭了蹭白汤圆长条的身体,白汤圆虚弱的爬伏在锁链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是白唐猜想出来的,因为无论白汤圆嚎叫的多惨烈,它摆出的造型也始终跟“虚弱”搭不上边,毕竟,它有那样一身刀枪不入的硬鳞。
那锁链在墨赦身后飘摇,连带着白汤圆也做出扭曲柔软的姿势。
白唐看的忍不住发笑,连酆狱两个字也能轻易说出来。
墨赦脚步放慢了一点,等白唐与他并肩而行,才道:“我不知道。”
他没有看出来,那是比他等级更高的灵魂,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只有战斗中的刹那光阴。
那个女子眸光沉静,出手老辣干练,那是一个战士应具备的素质,她展现的很好。
白唐“咦”了一声,笑道:“居然有你也不知道的事,真是稀奇。”
墨赦也笑,笑容如阳光下的一捧新雪,干净的让人心都融化,他道:“我只是活的比你久,却并不是神。”
白唐不知可否,岔开话题,道:“那冉闵和银临会打起来吗?看着都很凶啊。”
墨赦回想了一下方才路过的第九层,那里结界碎裂,瓦砾遍地,靠近外围的百里城池被毁坏殆尽。
看起来,酆狱这一次闹的很凶,冉闵未必肯放手,只不知这两人为何起了争执。
但是,他道:“应该不会。”
白唐道:“我也觉着不会,那银临还说要赔冉闵的城,嘿,这要赔多少啊,啧啧,人家为了这城,耗费了多少心血啊,就这么……毁了。”
“一部分。”墨赦道,“就看他们怎么谈了。这些都跟我们关系不大,白唐,你身上的禁灵之咒才是要紧。”
想到这个,他不由皱眉,暗自算了算日子,十日之期居然……就在眼前。
他不由伸手,再次画出疾步符,再看向白唐,不由无语。
白唐还在咧嘴笑,恍然不知大难将至,“诶?怎么突然这么急?有敌人?”
墨赦一边拉着他光速从那些越来越多的阴魂中穿梭,一边又伸手在他身上画繁复的符文他虽解不了那样恶毒的咒语,但可以延缓,他指尖的阴气一点点穿过白唐的身体。
白唐仔细感受着他指尖划过脊背的痕迹,琢磨了下,疑惑道:“墨墨,你这不对啊,你这个符,这不是锁灵符么?”
锁灵符,锁灵镇魂,是针对囚犯的一种符咒。
虽然感觉到符咒不对,但白唐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那是全然的信任。
墨赦眼神犀利,几近于凶狠,仿佛强行压下怒气,道:“今天是第十日,禁灵之咒发作的日子,你不知道?”顿了顿,道:“接下来的路,你不用动,我带你走。”
白唐觉着胸口热热的,原本那枳首蛇身上居然缠上了一条黑色的锁链,跟墨赦平日老戴在手腕上的那一条一模一样,只更为纤细。
他瞬间就不能动了,感觉自己进化成了僵尸,十分不习惯的叫道:“你锁住我的灵魂波动,让那禁灵之咒不能扩散……虽然这个办法能治标,但是,我觉着这个方法后遗症有些大,我现在就觉着腰挺的忒直了,一动就要断……”
墨赦道:“忍着。”
白唐对他的翻脸无情深表痛心,谴责道:“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刚刚才劫后余生,这时候应该对彼此善良!”
墨赦不这么想,他道:“知道难受,以后就别犯二!”
他显然跟银临碰过面,但他并没有向银临提解开咒语的事,纵然能理解他的行为,但绝不会认同。
第六十九章 七狱有难(1)
白唐组织了一下语言,有理有据的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你这是什么眼神?收起来收起来,我跟你说,那禁灵之咒其实没那么可怕,那什么,不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墨赦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时不时捏住来找事的地狱恶鬼,揉搓一下,就投喂了哭唧唧的白汤圆,哄的白汤圆小狗一样直摇尾巴。
墨赦随手又将一道符压在一只恶鬼身上,直接震散那地狱恶鬼的灵魂,“嗯?”
白唐目光撇过白汤圆那家伙都啃了枳首蛇一个头了,也不知道是咒语的灵力强,还是他们家白汤圆的牙口强。
他转动着眼珠子,使劲的朝自己的胸口看,道:“白汤圆,啃掉了一个头。”
墨赦立时就上手扒拉他的衣服,看见那缺了一个头的残缺咒语,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屠灵秉性凶残,但没想到能凶残到这种地步的,那禁灵之咒是玄而又玄的能量,居然也能啃掉。
白唐见他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少了一个头的枳首蛇不做声,大为得意,道:“我早就知道知道白汤圆能消灭它!所以我一点都不怕!嘿嘿,墨墨,我真的都计划好了的,你这个服,撤了呗,我被捆的手脚都麻了!”
鬼魂不会出现手脚发麻的情况,这个理由扯的毫无逻辑。
果然,墨赦一点不买账,面不改色,继续原先的行程,淡淡道:“捆着吧,长点教训。”
“刷!”随手解决一个皮肉外翻、遍体鳞伤的厉鬼,甩给白汤圆,白汤圆叼飞碟一样一口就逮住了,当零食似的嘎嘣嘎嘣嚼的十分欢畅。
白唐中气十足的喊声莫名就高了起来,“喂喂喂,你不能这样!喂,你看着我,特么老子不是风筝,不带这样的!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墨赦,墨赦你别装听不见!喂!”
……
酆都的天已经跟地府其他地方的天色一样清亮了,那场惊动地府的婚礼仿若还在眼前,红色尚未褪尽,气氛却截然不同的。
何蔚依然被囚禁在心魂府邸,整个人都十分暴躁,但他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也不会生病,连逃跑的借口都几乎没有。
天空仍是蒙着一层浅薄的灰,仿佛有人用一层灰色的透明纱遮住了原先湛蓝色的晴空。
酆都铁卫军纪严明,但流言还是从不知哪个角落传了进来,他们说酆狱已经找到了,第九层府君与酆狱大打出手,重创公主。
其实对那个女人,何蔚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就连记忆,也尽数模糊了,她从未提过,他也没兴趣追究。
哪怕她强要与他成亲。
何蔚踱出了屋子,轻飘飘就上了屋顶他喜欢屋顶,不像房间那么憋闷。
算算日子,再过几个小时,墨赦他们就该返回酆都,否则白唐的禁灵之咒必然发作,到时一条小命真就玩没了。
想到那两人,不由有些郁闷,除了中途给他报过一次次平安之后,居然就一点消息都没了。
袭牙的全息通讯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那个向来能睁一只眼绝不睁两只眼的府君,一脸严
肃的给他打加密电话。
“何蔚!何大官人!”惊天动地一声吼,袭牙面颊紧绷,道:“您的好友要求跟您私密通信,请进行清场操作!”
何大官人一脸黑线,右边眉毛挣扎着不往上跳动,却终于没忍住,还是挑了上去,道:“你有什么事?”
袭牙眼睛在他身上溜了一圈,舔着脸道:“几十年没见,这不,像你了嘛,呵呵。”
何蔚面无表情的切断了那加密电话。
袭牙与他的交情也是泛泛,并不多亲密,从他被褫夺官身后,更是少见,哪里用的着“想”?
虽然袭牙没说找他干什么,但能让这位最懒惰的府君从床上爬起来给他打电话,还费力笑的那么灿烂,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最大可能是跟酆狱有关,他身份尴尬,并不想参与太多。
红鸯隐形在何蔚背后的空气里,全程监视着他,虽然她已经不觉着这个一连十天消消乐的驸马有绑架公主的嫌疑,但是银临少将还没撤回对他的监控指令。
何蔚看着自己的通讯器,恨不能将那一直不亮的屏幕盯出一个洞。
盯的眼睛都发晕了,老范的电话、短信、微信啥的……都没来!
失望!非常失望!失望的头脑都有些晕眩。
良久,地狱的天色还是如出一辙的清亮,何蔚换了个姿势继续失望。
反正他的生命是永恒的,可以有许多时间用来失望和做无聊的事,他又给墨赦发了条催促的短信,甚至连白唐也收到了他的一条友情提醒短信。
但那两人真跟死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地狱最负盛名的八卦网上都没再更新地狱的大事件。
就在这个时候,他脚下的屋脊倏然就扭曲起来,何蔚迅速的抬头,眼神锋锐起来,却一动都没有动。
身边的景色一点点成型,包括那个站在在一片废墟里的男人袭牙。
何蔚眼睛微弱的闪了下,道:“酆都的结界很强,你怎么过去的?”
穿着深灰色立领长衣、悬浮在高空中的男人转身看他,笑道:“强是强了点,就是老了点,而且我有新设备,唔,还是你们研究院发明的!”
他摊手,手中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打火机样的东西。
那是他离开第九层的研究院时刚投入测试的意识召唤器,嗯,当时的设计理念是“强制召唤”,专为吵架情侣研发的。
走的是还是意识流,听说靠的是捕捉影像,瞬间构建意识甬道的原理。
何蔚当时觉着这产品必然要凉,没成想,还没看到那产品销量凉,自己就被迫离开了第九层。
重新看到那个奇葩产品,何蔚心境有些复杂。
袭牙将那东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道:“看来这东西也不像传说中那么鸡肋,起码给我们创造了一条可以沟通的渠道。”
何蔚看着他百年如一日的柔和面庞,直奔主题道:“出了什么事,你非要见我?”
袭牙朝着下方一指,道:“熟悉吗?”
何蔚眼神一闪,没有多大反应,只
慨叹道:“真够乱的。”
那是第七层,刀山地狱,这些年来地府发展最缓慢的一个地区。
尽管地府里一直有层薄薄的灰雾,但并不妨碍视线,尤其是对他们这样的人,哪怕何蔚现在的术法大不如前,也将那底下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赤 裸的阴魂哀嚎着从一座座耸立的刀山上翻滚下来,奔跑、哀嚎,疯狂的在第七层里哭泣和战斗。
阴司派来驻守的鬼差都镇压不住那些仿佛被突然释放的阴魂,被成百上千只手撕成碎片,落入不同的阴魂腹中。
那千年不变的刀山耸立直达云霄,从上至下,穿着一具具摇摆的魂魄,那些魂魄都扭曲着嘶吼着,有的在流血,有的没有,但每一个的脸上都是痛苦。
因为每隔一分钟,便会有一把刀从他们的身体的任意部分插进去。
刀山地狱共有刀山三千三百座,三百大山,三千小山,又刀小如铁钉的小刀山,还有刀长数米、上下皆刃的大刀山。
这座地狱,他曾看了七百余年,五百三十四年前卸任。
“刀山地狱正在崩溃,阴魂离山,秩序不存,啊,很麻烦。”袭牙苦恼的道。
何蔚神色不动,道:“那你还在这里看热闹?现在府君的绩效不考察治下安稳了吗?倒是很轻松。”
袭牙看着他摊平的一张脸,诧异道:“这就是你的感想?”
何蔚看着一名手持钢鞭的鬼差被背着断刀的阴魂从半空扯下去,转瞬就成了碎片,微微笑道:“啊,很痛心。”
袭牙用眼神说了两个字:真假!
耳边的嘶喊声越发凄厉,三千六百座刀山同时颤抖,即便他们身在高空也感受到了那种颤抖。
袭牙道:“这好歹是你的老巢,里面六千万阴魂里还有经你手判过的,有曾跟你共事的鬼差、兄弟和故旧,嗯,那些人还是你在时的样子,连架构都没变。”
何蔚脸皮抽搐了下,继续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调侃道:“你们效率真低。”
五百年都没招到一个合适的府君,甚至改革春风吹遍地狱的时候,这第七层还顶着老旧的皮一呆就是几百年,他们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低。
袭牙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斜睨着他,道:“是不太高,也只勉强找了三十多个适合做府君的强大魂上来。”
第七层的事,何蔚在做引渡鬼差的时候也略有耳闻,但他听到的版本是一直没合适的人选,今天听袭牙这么一说,一时也有些怔住,想了想,他道:“可能都欠缺了些缘分。袭牙,你今天找我来,就为了让我参观一下第七层的惨状?”
袭牙摇头。
何蔚看向袭牙,神色突然变的古怪,道:“你不会要说,第七层产生了自我意识,然后就非我不可了?等了我五百年没等到,所以绝望到崩溃了吧?”
袭牙对他膨胀的脑回路无比佩服,他惊叹道:“你想象力真丰富!”
何蔚将提起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提醒他道:“第七层现在是你代管吧?如果刀山上的鬼都跑掉了,你会被撤职查办的吧?”
第七十章 七狱有难(2)
袭牙道:“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他转头看着何蔚,眼眸里是一片不容决绝的锋锐神色,道:“我要第七层府君印!能重新稳固第七层的三尾狮子印!”
……
阴风怒号,黑云蔽日,灰色薄雾笼罩的地界里,穿行着一黑一白两个诡异的灵魂。
“这,这是……什么?”白唐看着从身边挤挤蹭蹭跑过去的鬼魂,还有拖着各种刀剑的阴魂,诧异道。
墨赦神色严峻,侧身避过一个满插着刀剑的强横灵魂,低声道:“不好,第七层要崩溃了。”
他一把扣住白唐的手腕,道:“快走,退回去,第七层不能过了!”
他们现在还没有深入第七层,就见到那样的乱象,墨赦二话不说就拉着白唐朝第八层的方向退去。
白唐也没拖沓,捞过被阴魂撞的横漂一米的白汤圆,跟在墨赦身后就走。
一条黑色的锁链闪电般在前方窜动开路,白唐五指虚张,在他和墨赦身后布下一层极细微的锋利网络这层网络很好的保障了他们身后两米内没有不明生物。
他们一点都没敢耽搁,甚至连吐槽都没的时间,好不容易脱离了那疯狂的第七层,退回第八层的地界,白唐才大喘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看向第七层的方向。
那里黑云汇聚,哭嚎震天,即便隔了这么远,也还能听见那凄厉的声音。
黑云在第七层顶部成漩涡状旋转,带着莫名的威压。
“兄弟,那边咋回事?”身后一个声音问道。
白唐一惊回头,手中下意识凝出阴气剑,反手就是一剑。
那鬼头一缩,刷的跳开,道:“干什么干什么?就是聊个天,不至于动刀动剑吧?”
一看就是个酱油鬼,没有攻击性。
白唐神情及不可见的放松,笑的见眉不见眼,道:“哎呀失误失误,咳,兄弟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说着眼睛朝四周一扫,就见四周还有许多双眼睛都盯着这边,见他看过去,居然还都明目张胆的围了过来,一副看戏听故事的八卦样子。
那差点被白唐削掉头皮的鬼见了白唐笑眯眯的脸,没感受到方才那股杀意,又蹭了过去,做出善解人意的宽容脸,道:“你刚从那里出来,警惕点也正常,我完全理解。”
他的手自来熟的搭上白唐肩膀,朝着前方努嘴,道:“那边怎么了?又有什么鬼跑出来了?这次看着动静很大啊……”
那边指的就是第七层的刀山地狱。
白唐扫了眼春蠢蠢欲动的八卦鬼们,突然有一种真实感地狱的鬼就应该这么八卦啊,看看墨赦,看看他手机里的那些八卦新闻,全民八卦才应该是地狱的画风。
什么酆都什么银临才应该是异类。
他脸上笑容郎朗,迎着那群八卦的眼神,道:“这两边离的不是很远,干什么不去看看?那里群鬼沸腾,热闹的很。”
墨赦站在一旁,目光沉沉的看向混乱的第七层地狱。
其实两边离的很远,但他们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疾行符,还有
开阴符,从还未紊乱的空间里急速回转。
那些鬼都贼精贼精的,没一个上当的,连那与他搭话的鬼都露出别有深意的笑,道:“兄弟你不厚道啊。”
白唐就笑,道:“八卦与危险并存,那个新闻播报员,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在b市冒死直播的那个,叫什么?”他撞了下墨赦的胳膊。
墨赦道:“星星台,朱茂茂。”
“听说他投胎去了,啧,真是可惜,星星台在他之后,已经没几个那样敬业的八卦记者了。”
“可不是,还是朱茂茂颜值高胆子正也机灵,刚才网上说又有几个不怕死过去拍摄的鬼被撕了,哎呀造孽哦。”
“越不让看越有猫腻,我赌一根黄瓜,这次跑出来的是三百大刀山里的恶鬼,嘿,就是刑期超过三万年的那种。”
“第七层也是可怜,连个坐镇的府君都没,平白给人欺负,啧啧,幸好咱都不在第七层。”
众人一片附和声。
白唐又扫了周围众鬼一眼,发现他们穿着都很统一,基本都是灰衬衫西装裤,十分干练,手上还都拿着银白色的小圆筒,虽然都在跟他说话,但眼角总不由自主的扫到墨赦身上。
他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在墨赦面前,将那些怀揣各种目的的鬼魂视线都吸引道他身上,道:“第七层的小鬼们有些无聊,就爱打个架什么的,不要紧。”
“轰!庞然大物倒地的声音从遥远的第七层传来。
白唐维持着笑,道:“有时候会激烈一点。”
众人听着远处激烈的撕扯和哀嚎声,内心想法空前一致:一点?
白唐厚着脸皮,道:“兄弟们都是在第八层当值的吗?我看第八层就很稳啊,这第七层是中了什么诅咒吗?听你们的语气,第七层经常有鬼跑出去?”
那最先与白唐搭话的阴魂看了他一眼,笑道:“第七层是公认的遗弃之层,哎呀,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墨赦口气冷淡,接口道:“刀山将崩,再不管,要出大乱子。”
围着他和白唐的众鬼齐齐倒抽了一口气,面上神色不定。
墨赦又道:“我不会危害地狱,那边的,可不一定。”
先前与白唐搭话的阴魂对着周围使眼色,立时便有两个阴魂悄然从结界边缘消失。
白唐眨了眨眼,更加觉着这帮突然前来搭讪的阴魂不简单。
“嘿嘿,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一殿的啊,我看你们刚从第七层那儿退过来,咳,是想去哪儿?”那酱油鬼腆着笑脸道。
白唐看向墨赦,心说他是从阳间来的, 不过这可不能说,虽说他现在身上酆都的护身符时效还没过,还有墨赦后来给补上的九幽符,但还是要低调,免得被群撕!
墨赦道:“十九殿!”
十九殿是地狱最特殊的一个,就算他们待会开启特殊通道也不会有鬼觉着不对,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强!而且就是这么不合群!
果然,那酱油鬼一听他们来自十九殿,就赔了个笑,十分热情而遗憾的表示不能耽搁他们
公干,就不多打扰了,转身就脚底抹油溜了。
连带原先还很八卦的众鬼也都嗖的散了个干净。
白唐不由对十九殿十分向往,深觉该殿十分神奇,居然连别殿鬼差都要忌惮。
墨赦摸了摸手腕上的锁链,领着白唐稍微走了一段,才打开之前借行过的那一段特殊的、十九殿专用的路。
……
“日正时分,少将携三千精锐至刀山狱,于荒地召羊魔人,兵千万,围困刀山,横推而入,敌息仍存,终不见人,遂命刀山众鬼指认,亦不获,少将拔剑斩魂,令寻,不获,少将怒,剑斩四方,敌现,遂战,亡魂千万,不可计。”
“久战不下,战处魂灭,尽为其力,左近阴魂,尽皆逃窜,哭嚎声起,刀山始崩。”
短短几行字,却是满目鲜血,那样酷烈的脾性,明知第七层还有那许多无辜灵魂,仍旧与敌大战于城,导致刀山要崩。
何蔚轻吐了一口气,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浮上银临的脸……那样平凡的一张脸,底下居然藏着这样的绝决狠毒?这可真是,没想到。
“第七层损伤千万阴魂,连小刀山都倒塌了几座,酆都少将才与那人转移战场,一路东去。”袭牙微微笑着,冷意却从眼角一点点渗透出来,“六翼麒麟遮蔽天日,想必在上面,更能看清那一场不见血的激战。”
何蔚脑子里晃过那些第七层的故旧,突然就愤怒起来,质问道:“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你是第七层的镇狱府君,就任由他们将第七层作为战场吗?你睡觉睡的骨气都没了?”
停了片刻,又道:“即便如此,也该用刀山地狱的府君印稳固刀山,重构结界,你还跟我废话什么?又问我要的什么府君印?”
袭牙看着他,道:“我是第八层的府君,只是代掌第七层一段时间,咳,我的意思是,重建第七层,找酆都索赔这件事该由第七府君自己办。”
尤其这个“第七府君”还是酆都的驸马,最好他们能达成一致,将这件事定性为闺房乐趣,夫妻吵架,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顺便把第七层这个大麻烦踢出去。
何蔚不耐烦的打断他,不可思议道:“我是被罢免的前府君,难道你觉着该由我护着?”继而又嗤笑一声,道:“你再不出手,第七层那些阴魂一散,到时光捉回他们就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巨大工程!”
袭牙咬牙,心说那是我不想出手吗?你看不见第七层都满目疮痍成那样了,没有府君印坐镇,第七层脆的跟层薄纸一样,一碰就碎,我能怎么办?我除了找你要三尾狮子印,我还能怎么办?!
有求于人,他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努力表现出一个和善的脸,道:“不瞒你说,在你报告府君印失踪后,制造司也制造了几个替代品,但效果总是差几分,前些年一直没合适的府君,也就没人用心找,后来印记自封气息,就,就更找不到了……后来,听说落到了酆都公主手中。”
何蔚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道:“那印我看过了,都没什么灵性,呵呵,五百年,造不出一个府君印!”
第七十一章 放过我的痒痒肉
袭牙看着下面那混乱的场面,心里有些微的着急,道:“我听说这个事也跟你有大渊源,咳,你看哈,你在第七层里故旧也多,这么乱下去搞不好就死绝了,不然就与人方便一下,把那个府君印给我用一下吧。”
用一下,这个“一下”有多久,那就很值得商榷了。
何蔚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道:“你的消息太落后了……那枚废印,不在我这儿。”
袭牙完美无缺的谄媚脸上有些开裂,就听何蔚继续道:“在老范那儿,”
袭牙脸上的笑终于垮了下去他之前刚放那两两人离开第八层。
何蔚看着他僵硬的脸,友情提醒道:“再磨蹭,上面追究下来,会罪加一等。”
袭牙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一挥手,便终结了这次会话。
……
穿过那一片虚无的路,酆都即刻便在眼前。
白唐长出了口气,道:“总算出来了,不是我说啊墨墨,那条路也忒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四周还都是雾蒙蒙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墨赦淡淡的应了声,就揭过那条路的话题,领着他往酆都城走去。
城门依然紧闭,甚至周围都腾起了浓浓的灰色雾气,将那城门都掩映的若隐若现。
白唐看着又给他们开了一条缝的城门,十分无语,转而想到墨赦,眼睛里重又晶亮起来如果能看到墨赦被挤扁的样子的话,那还是可以接受的!
白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眼睛流光溢彩,闪着调皮的意思,道:“咱两这么大个,居然只给开这么小条缝,过分!咳,墨墨,你比较瘦,你先进呗。”
比较瘦的墨赦淡淡看他一眼,径直上前,推门,愣是将那条缝推的开了点,依然威风不减的昂首走了进去。
白唐默默捂脸,一秒后才跟了上去,内心十分澎湃这门居然是能推的,那他当初硬挤过去是为了什么?
再进酆都城,城里早不如上次进去时热闹,到处都是银黑戎装的酆都卫,还时不时有人上来对着他两看一眼,仿佛是对照人脸。
白唐直觉酆都似乎已进入戒严状态,千年鬼都的感觉历时就有了,凌厉肃杀,阴气重重,他不由碰了下墨赦,用眼神示意他小心。
墨赦安抚的拍他的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酆狱都找到了,何蔚就还是驸马,没事。”
白唐眼睛闪了一下,心说驸马还是驸马,公主却未必还是那个和善的公主。
但他身上的禁灵之咒还在,何蔚也在酆都,无论如何,酆都他们都必须要去一趟。
就算去参观一下被圈养的何蔚,被公主打杀的危险,也是值得冒一冒的。
被白唐当做珍稀动物围观第二次,何蔚内心很憋屈,但他是个很有涵养的鬼,不屑于同卑微的人类计较,于是他们见面的气氛还比较愉悦。
在何蔚新婚府邸的庭院里,白唐和墨赦与何蔚相对而坐,三人心里都颇多感慨。
何蔚的视线掠过白唐,在墨赦身上转了两圈,然后才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都还好。”
唐笑眯眯道:“如果你能稍微约束一下你媳妇,叫她不要这么疯狂,我们会更好。”
何蔚:“……”总觉着这句话别有深意?!
他又仔细端详了白唐一眼,然后确定没有异常。
等他们进行过友好亲切的互相问候之后,终于开始了正常的交流。
何蔚心里还惦记袭牙的那通电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的三位狮子印呢?”
白唐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胸口,然后一脸无辜的望向何蔚,道:“它外出旅游了。”
何蔚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十分绅士的继续问,道:“那它什么时候回来?”
白唐认真的想了想,道:“那得看它的心情,还要看它对沙子的喜爱程度。”
能把丢东西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是个人才!
何蔚转眼看向墨赦,冷静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我怎么觉着他的脑回路更清奇了。”
墨赦的表情很镇定,道:“会偶尔抽风,习惯了就好。”
白唐对这句话很不满,哼了哼,小声嘀咕道:“我是为了谁才弄丢了那玩意的?”
找到酆狱的时候,酆狱正在与第八层的府君干架,他还去帮忙来着,运动太激烈,掉两样东西,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啊,再说,后来酆狱来了那么一出,他还能记起找她跟何蔚的定情信物?
呵呵,他没砸了就不错了!
白唐坚定的认为那不是他的问题。
墨赦对他强词夺理不置可否,只与何蔚道:“第七层的事,你打算你怎么办?”
他们两人眼神相接,里面都翻涌出复杂的情绪,虽然只有一瞬,但那种沧桑的感觉还是弥漫了出来。
何蔚放松的往后一靠,笑道:“那是袭牙的事,他最近代管第七层。”
墨赦也收回目光,淡淡道:“袭牙稳固不了多久,你要是想管,我帮你。”
何蔚就笑,眼睛朝着白唐一斜,道:“还是先处理他吧,酆都通行令是有时限的,再不还阳,他就真的不用回去了。”边说边从怀里摸出手机,给袭牙发了条消息。
白唐原本在认真听他们说话,见他看过来,就无所畏惧的一仰脸,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鲜血淋漓的死亡,死亡?我不怕,墨墨,你先解决他吧,毕竟我不是被关起来的待宰猪羊。”
何蔚的脸色一瞬间十分微妙。
墨赦比较坚强,他面不改色,道:“中二期还没过,多包涵。”
何蔚理解的点头,道:“以后还是要多教育,不然放出来会挨揍,你知道,地狱公民比较暴力。”
白唐:“……国人的幽默精髓就是在你们这样的人手中断送的!”他的愤怒十分到位,甚至连身体都轻微的颤抖起来,演技堪称一流。
何蔚和墨赦有志一同的忽略了他这句话。
墨赦道:“银临接到了酆狱,他们还没回来?”
这是他从进大门时就注意到的事,如果酆狱回来的话,按照当前地狱的混乱程度,酆都的防卫会再增加两倍。
何蔚眉峰微不可查的
蹙起,道:“还没。”顿了顿,又开解似的道:“银临既然已经接到了她,就不会有事,现在麻烦的是白唐的禁灵之咒,那只有施咒之人才能解。”
墨赦眼中有凛冽寒光,淡淡应了声。
这件事与他息息相关,白唐竖起了耳朵,虽说白汤圆貌似可以将那诅咒给啃了,但说不好会有什么后遗症。
何蔚道:“想个办法转移吧,银临……靠不住。”
墨赦在脑中又将与禁灵之咒相关的信息过了一遍,点头。
那禁灵之咒在地狱中不算最厉害,却属于最麻烦的异类,那是冥魂与生灵签订的专属契约,虽然也是不友好的邪咒,但鉴于酆都的超然地位,并没有鬼差对它的存在产生质疑。
白唐见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本着关心自己未来发展的心,有些不自在的抖了下,问道:“怎么转移?听起来还要有个接收方吧?那能是随便的恶鬼甲乙丙吗?”
他睁大了双眼,好奇都写在了脸上,但竟没有一丝害怕的痕迹。
何蔚被那晶亮的桃花眼闪了一下,有些恍惚的道:“太像了。”
但是不可能,那个人还关在地狱里受罚,绝不可能是他。
“嗯?”何蔚那句话莫名其妙,白唐没接上他的脑回路,露出疑问脸。“你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转移有什么缺陷么?没缺陷的话,怎么看墨墨都不会等到现在才做啊。”
何蔚被那一连串的话拉回现实,道:“是有后遗症,但不是对你。”
这句话一出,白唐立时就懂了,他洒然一笑,道:“那枳首蛇纹身还挺好看,咳,就让它留在我身上吧,转移啥的,就算了。”他眼睛看向墨赦,道:“虽然地狱里多的是恶鬼凶魂,但咱也不能随便逮一个,那不符合我的道德观……要不延缓吧,先让他不躁动的这么厉害。”
墨赦眼中闪过针尖一样的光芒,瞬间闪到他身边,抬手就将他胸口的衣服撕开,露出重新长出另一只头的枳首蛇。
他一手点着白唐胸口的枳首蛇,一手在他胸口画符,白唐却一把擒住他画符的手,艰难道:“你画的是什么符?”
他身体抖若筛糠,从胸口处传来的疼痛直冲脑海,那种无数蚂蚁齐刷刷啃咬灵魂的感觉,又痒又疼,他扣住墨赦手腕的手指都在痉挛,胸口闪光灯似的的时暗时亮,却固执的不肯放手。
墨赦手腕用力,却换来更加大力的紧握,白唐固执的盯着他的脸,又问道:“你画的是什么符?”
眼神里是一片恍然的明白,从他们说可以转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会做怎样的选择。
但是,他不愿意。
他白唐,不用他家墨神这样为难。
墨赦眼睫微微垂下,道:“延缓发作的符咒。”
白唐一直盯着他看,片刻后,痉挛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放松一样的撑着笑,道:“那你画慢点,我得学一下,以后自己也能画。”
墨赦将要落下的手指一顿。
何蔚突然轻笑出声,道:“那么多话,被咒语啃噬还能这么皮,你真是独特的让我刮目相看。”
第七十二章 忘川故人
白唐翻了个白眼回敬。
何蔚不计前嫌,眼睛盯着墨赦手指的滑动轨迹,也轻盈的在白唐胸口跳跃。
“……虽然我胸膛健壮有力,但不代表你两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抚!摸!”白唐愤怒道:“那里是我的痒痒肉,你们放过它行吗?行吗!”
何蔚手指一曲,在他粉色的小点上弹了下,戏谑道:“被人的痒痒肉都在腰上,你倒是特殊。”
“流氓!”
“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居然觉着能让我对你流氓?实际一点,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地府男风盛行,但你?皮相太差。”
“……”
……
等白唐的禁灵之咒被墨赦和何蔚联手压制之后,银临就变得可有可无。
但他的行踪也变得更加飘忽,何蔚都联系不到他,只隐约听说酆都的银临少将跟苟少将在第八层会面,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何蔚明白的表示,银临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建议他们先回人界,等白唐将养一段时间,再回来地狱。
墨赦隐约嗅到了地狱风暴来袭的味道,也觉着白唐不适合在地狱厮混,当即同意先送白唐还阳。
酆狱找到了,虽然还没返回酆都,但酆都高层都已经知道了,何蔚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又成了人人艳羡的酆都驸马。
这位驸马踏出府邸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送出酆都,而红鸯一直隐形也似的跟在他身后,官方解释是要保护他。
但白唐私心觉着,那是他们怕何蔚跑了。
他们是在罗酆山前分别的。
那时,地狱里阴风千年如一日的吹拂,何蔚穿着一身考究的白色休闲西装,面容含笑,颇有几分温润君子、月华满堂的感觉。
及至白唐后来每次回想起他,都能想起他们在罗酆山道别的情景。
“几十年后我们还会来的,你也忒客气了,蔚蔚。”白唐站在墨赦身边,满眼都是遮不住的喜气,甚至还为何蔚鞠了一把同情泪,“要说你媳妇虽然人品不好,但也算个美人,勉强也可以吧,你也不要太抗拒,生活嘛,都是这样。”
何蔚皮笑肉不笑,道:“真是多谢你独特的安慰。”
白唐已经迫不及待要回阳间,全然不在乎他的脸色,笑容不改,道:“不用谢,大家都是朋友嘛。”
何蔚又一次被他的厚颜震住,半晌,才移开视线,去跟墨赦说话,道:“你今年在杂事上花的时间太多了,怕是捉鬼业务都生疏了,回去后……努力捉鬼吧,没事别下来了。”
虽说让他们不来地狱是挺好的,但这话听着,怎么并不觉着开心?
白唐正琢磨那句话的深层意思,就听墨赦道:“怕是不行,他的禁灵之咒还没彻底解决。”
何蔚神情一怔,随即半抱怨的道:“可真是个麻烦精。”
白麻烦精唐翻了个白眼,提醒道:“是谁让我麻烦缠身的?请想清楚了再叨叨。”
想到银临的迁怒,何蔚顿觉无话可说,只斜眼看他。
片刻后,白唐道:“你眼睛有毛病?”不然怎么总瞪着他?
见他实在朽木不
可雕,何蔚直言道:“你去一边待一会,我跟老范有话说。”
白唐哼了哼,见墨赦也没反对,就在他们的视线下走出了百米距离,然后悄悄竖起耳朵,心说走远就听不见么?你们真是太小看修道者的耳朵了!
一分钟,沉默。
三分钟,沉默。
五分钟……白唐终于愤愤的直起身子,将侧向他们那边的耳朵收了回来。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还要设结界!
十分钟后……白唐大踏步的走了回去。
两个大男人,有多少私房话,也该说完了!
“大概就这么回事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何蔚道,随即朝着慢慢走过来的身影挑眉,“这家伙,你还打算拖多久?”
白唐的身影已清晰可见了,墨赦淡淡回了句,“很快。”
何蔚微微笑了下,道:“他不是小白。”
墨赦脸色更加冷峻,那个名字突如其来的撞入耳膜,竟让他一瞬恍惚。
白唐脸上的笑容都能看清了,那样阳光开朗,不带一丝阴霾。
他当然不是小白,小白即使高兴,笑的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仿佛能笑的百花盛开一样。
何蔚扯了结界,在那一瞬间,听见了极轻极低的三个字
我知道。
白唐终于走到了近前,朝着他们露出朝阳般的笑容,刚要张口,却见何蔚身子骤然化作无数光点,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郁闷的闭上嘴巴,嘟囔道:“真没礼貌。”
墨赦抬眼看着何蔚远去的方向,眸里沉淀着白唐看不懂的东西,有些沉重。
罗酆山很快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他们却没有行冥河那一条路,因为神不想让在地狱的阴魂重返人间,所以他们从人间走到地狱的路都是单行道。
他们要经过一条在人间十分有名的桥奈何,从与来路不同的方向过鬼门,才能返回阳间。
虽然地狱第七层那片乱的离谱,但地狱边缘还很平静。
只是,白唐又一次被认错了。
这次认错他的,还是一个貌美的小姑娘,那姑娘就站在奈何桥边,将手放在那条人间闻之色变的河水里荡来荡去,穿着素面银线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莲花花瓣,看着既清雅又漂亮。
相比于尉迟蓉的娇美可爱,蔺菱的直爽利落,以及酆狱的强硬冷艳,这位美人更像是一湾月下静静流淌的水,在地狱里美的独树一帜赏心悦目如果她不开口的话。
“哦呦,轻点,小黑,莫惊跑了我的鱼。”
墨赦还没反应,白唐的脚步却不由一顿,眼珠子朝着那美人浸泡在水里的手看去所以说,她在用自己做鱼饵,钓鱼?
墨赦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一点也没白唐那样大惊小怪,他面不改色,沉着道:“姑姑,忘川里没有能食用的鱼。”
这话一出,白唐又吃了一惊,看稀奇似的又将目光移回到那女子身上。
姑姑?
难道说……墨赦在地府里还有一门庞大的亲戚?因为他擅自离家,所以他姑姑来这里堵他?
白唐脑子里的思
维已经发展到了常人理解不了的地步,脸上神情也变来变去。
“现下有了。”那素衣的女子发长及腰,闻言瞪了一眼墨赦,道:“我前些年专门买了良种鱼苗放进去,虽然还没钓到过……但这河里当然有能吃的鱼。”
“……”墨赦继续镇定的道:“打扰姑姑了,我们这就走。”
白唐被他一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三流肥皂剧刷的退下大半,下意识就露出一个笑,桃花眼流光溢彩,潋尽风华。
虽然即可就转过了脸,随墨赦一起往奈何桥上行去,却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大喊。
“等下!”那女子站起来,将手上的水抖了抖,“小白?嘿,刚才没有注意,你居然将小白带回来了,小白哦,来让姑姑看看。”
白唐眨了下眼,回过头,笑的乖巧又温柔,恭敬道:“姑姑好。”
“好好好……诶?你怎么剃了个光头?”那素裙的女子讶道,继而眼睛整个在他身上一转,“不对啊,认错了哦,不是小白啊。”语气失落。
墨赦眼睛里平静无波,声音却有些干涩一般,道:“不是。姑姑莫非忘了,他罚期未满。”
那女子神情怅然,仿佛忆起什么也似,“想当年,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
“姑姑!”墨赦打断她,“忘川里的鱼多凶残,还是莫要以骨肉为饵了。”
素衣的女子噗嗤一笑,道:“还是这破脾气。不过也是,他还受罚着呢,”摇了摇头,继续去看白唐,眸光一转,道:“形体轻盈,身无浊气,是个生魂?小黑,你把生魂带入地府了?”
她面上露出吃惊之色,仿佛墨赦脸上突然长出了一只喇叭花,连带看白唐的眼神也奇异起来,仿佛他脸上也长了喇叭花。
白唐温和的笑道:“我们结伴来喝个喜酒,呵呵,这就回去了,那什么,姑姑,我虽然是个生魂,但我过了明路哦……”
那女子冲他安抚的一笑,道:“我不管阴司执法,自然也管不了生魂来去,你也不用害怕,唔,你跟小黑是什么关系啊,居然能让他破例带你入地府,我有些好奇。”
白唐心里得意,觉着自己跟墨赦的关系妥妥的已经是稳如磐石的铁哥们,但表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下的,于是他道:“还只是朋友。”
那女子又一下笑起来,调侃道:“你还想发展到什么关系?”
白唐表现的还十分的知足,道:“我要求也不高,发展到能并肩作战的兄弟,就够了。”他面白如玉,桃花眼里笑意盈盈,端的乖巧可爱,像一只垂头听训的兔子。
那女子被他逗的直乐,缓了缓,才转而向墨赦道:“这么些年,你终于学会变通了啊,也算有点长进。”
墨赦垂下眼睫,道:“姑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女子定定看他一会,摆手道:“走吧。”
白唐觉着自己要展现一下礼貌,稍微挽回一下他们这个组合在别人心中的礼仪,于是乖巧道:“姑姑再见。”
“地府无故人,我可算一个,以后来勤点,别又百年不见一次。”
他们方一踏上奈何桥,身后便传来女子温软的声音。
第七十三章 鬼魅妖魔的天堂
墨赦挺拔的身躯一僵,没有说话,大踏步往前。
白唐回头看了一眼,但见那女子又将皓白的手腕垂在水中,不由咕哝道:“这姑姑真奇怪。”
墨赦回道:“活的时间太久,总会有点怪癖。”
白唐看着他完美如大理石雕的侧脸,眼睛也慢慢沉寂下去。
他们终究曾在不同的时间里流浪,哪怕现在他们并肩而行,当彼此是兄弟,是重要的人。
但他们各自都有大把大把彼此从未参与的时光,那个小白,应当是曾经在他生命里辉煌过的人。
却不知道,是男是女?
在地府里已经不止一次被认错,他都有些好奇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墨赦说他还在受罚,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此事之后,地狱穿行,再也未曾遇见故人,所以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阳间。
那些地狱里混乱的日子仿佛都成了过往,包括乱七八糟的酆都和更加乱七八糟的第七界。
就连银临、月戎那些神经病,也都统统是过去时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太有责任心和同情心。
白唐在自家阳台上的躺椅上翻了个身,让阳光更好的照耀他的全身,然后幽幽叹了口气,“我的心好痛~我一想到第七层的鬼怪们还生活在动荡不安中,我就觉得自己有罪,罪恶深重。”
白汤圆配合的移动到他背上,盘起身子,安慰道:“放心吧,你上不了天堂。”
玉九从沙发上探出头,道:“大人,地狱里一定会有你容身之地,到时候你想怎么赎罪都行,还可以选择是偿还方式。”
王五坐在背光的地方涂口红,举着镜子来来回回的看。
墨赦最近看的他很紧,还给他下了禁足令,也总是用一种幽深的眼神看他,白唐甚至觉着他是在研究自己的身体构造。
鬼使们都不贴心,白唐表示很惆怅。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联系了刘正邪、林樊,甚至连蔺菱都联系过了,依然觉得无聊。
甚至都有点怀念地狱了地狱公民皮实,不容易死,偶尔打个架什么的,也能松散一下筋骨。
“我有罪啊,我弄丢了何蔚的第七府君官印,所以才让第七层不得安宁,连人界都受到了影响。”白唐忧愁的看着窗外,整个人圣母的犹如天使,他指着楼下,对在自己后背上拉伸身体的白汤圆道:“看见那个了吗?我允许你去吃掉它。”
楼下是一个渺小如蚂蚁的行人,行人肩膀上蹲着一只猴子一样的东西,那是属阴祟类的地府鬼物。
白汤圆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嫌弃道:“不要,太丑了,影响我进食的心情。”
白唐:“……挑食不好。”
白汤圆在他后背滚了一圈,摊平了,道:“把它压榨干净了,都补不上我飞下去消耗的体力。”
小区里的行人渐行渐远,那只猴子一样的东西还扒在她肩膀上,时不时甩一下尾巴,仿佛十分惬意。
白唐奋力朝窗外伸了伸手,以表示自己真的想斩妖除魔,但有心无力,他的
后背上仿佛被压着千斤重担一样,让他的手指在透明的窗前蜷缩,再不能前进分毫。
就连手上的莎翁全集也啪嗒丢在了地上。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祖师爷啊,弟子尽力了!”悲呼。
白汤圆疑惑的抬起蛇头,“我今早的蟹黄包只吃了二十个。”所以不重。
玉九用手滑了一下屏幕,换了个台舔屏,接口道:“大人又抽了,汤圆不用管他。”
王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娇俏俏的一笑,道:“莎士比亚害人啊。”
屋内众鬼有志一同的点头。
最近白唐被禁足,十分无聊,于是就翻出了墨赦书房里的各种书籍,这两天看的正是莎翁的戏剧集。
一看,就痴了,有事没事就捂住心脏来演这么一段,也只有玉九收到贿赂的时候会配合他一下,其他人大多没反应。
白唐幽幽的回头看着他们,批评道:“你们还记得你们的职业吗?”
王五欣赏着自己今天的桃花妆,左右仔细看了下,道:“我们有职业? 不,我们没有的,我们皮革厂已经倒了,老板也跟小姨子跑了。”
玉九也配合的控诉道:“两个老板,一个去地狱两人世界,一个回老家逍遥自在,我们还有职业?我们再也没有职业了。”
白老板翻个白眼,对他们的吐槽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教育,义正辞严道:“你们是捉鬼师!捉鬼师是什么?捉鬼师就要惩恶扬善,除恶务尽!你看看你们,啊,一个个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工资都还要不要了?”
白老板神情激动,脊背一阵鼓动,换成正面朝上,白汤圆圆滚滚的身子就从他后背滑了下来,吧唧一下掉在地板上。
但白汤圆比较皮实,全然没事的又蹦到他身上,继续感受人肉垫的温暖。
王五开始整理自己的裙子,在门口的立身镜前转了一圈,将自己的身高往高拔了下,开始调整自己身体的胖瘦。
玉九全然沉醉在女神的绝世美颜中,时不时弹一下腿,以舒缓他兴奋的心情。
白老板的正气凛然都喂了狗,这帮鬼使没一个能体会他良苦用心的!
“我只去了不到一个月!你们懒癌都都扩散到了脑子里!果然没有我就不行!”白唐心痛的看着毫无廉耻继续咸鱼的两个鬼使,又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慨叹一声道:“虽然我是你们的主心骨,但你们适当的时候还是要有独立行事的能力的,唉,不能太依赖我~”
王五和玉九从不同的地点、用同样的眼神看他,眼神表述的意思也格外一致:脸皮厚不是你的错,但还去植皮就过分了!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
白唐表示看不懂那两双眼睛里的深层含义,眼珠一转,就转到了王五身上,“五啊,要出门?”
为什么她可以出门?自己不行!不公平!
嫉妒的烈焰开始在白唐的胸口燃烧。
王五调整好了身体比例,回头骄傲的一笑,道:“当然,人类组织了个修道者联盟,我作为咱办公室的代表,已经同意了他们卑微的请求!现在要去浑
水,咳,出一把力!”
玉九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浑水摸鱼就浑水摸鱼,说什么出一把力,他咕哝道:“人类真是疯了,居然也不怕我们暗地捅刀子……”
白唐桃花眼里流转出精明的光,道:“人界很乱?”
王五欢欣道:“现在是,鬼魅妖魔的天堂。”
外面各种邪气四溢,鬼物横行,普通人看不见,但那些东西,他们这些异类都看的清清楚楚。
白唐眯着眼,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能得到的少的可怜的消息大部分来自于网络,少部分来自于两只鬼使的报告。
而另一只鬼使,只在他们回来的当天露了个脸,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闭关修炼去了。
天空仍是一碧如洗的晴朗颜色,丝毫没有被浮在低空的那些恶气遮蔽,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那些摇头晃脑的悠闲白云。
但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波涛已经汹涌起来,假象被撕裂,露出混乱的内里。
原本龟缩在阴暗角落里的东西,都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一点点从栖身的泥潭里爬了出来。
现在不只是那些参与过b市事件的人,几乎全世界人民都已经意识到了另一个一直存在于传说和小说中的世界来临,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已经无孔不入的穿梭于他们的生活中。
别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样,但a市人民的神经显然已经被之前的那些诡异事件锻炼的很强悍,他们接受这个消息接受的很好,除了一些极端的分子拒不承认鬼神存在,大部分市民都已认清了现实。
天师、道士、和尚等神职人员被民众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骗子神棍行业也随之兴起。
所以,各地又掀起了一阵强烈的打假风。
想到这里,白唐深感庆幸,幸好自己早早脱离了神棍行业,不然这会就是跟广大人民做对了,那才是作死!
而在四野弥漫的恶气显然也惊动了人界真正有能力的修道者们,于是高人们都从幕后走到了幕前,开始在政 府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下便宜行事,捉鬼捉妖还打假。
王五说,他们正堂办公室是第一批被国家官方惦记上的,常青三天两头来办公室蹲守,邀请他们去参加联盟。
王五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总结道:“虽然大部分时间再给他们打白工,但是,能光明正大的打架,有那么多活靶子,还能发挥的很尽兴,哼哼,黄七还跑去阿鼻幻象小地狱里去修炼,有什么必要?”
白唐吞了口口水,有些迟疑道:“你在他们面前……用舌头了?”
王五高涨的情绪立马一低,道:“用了……就是因为用了,那个帅气的小警察就再也没靠近过我!”顿了顿,眼神冷冷的扫过家里一群男人,“肤浅!”
听这意思,难道她想……人鬼情缘?
白唐倒抽一口冷气,语重心长的劝道:“人鬼情未了是个悲剧!五啊,你要把持住你自己荡漾的内心!”
啪!
一个拖鞋擦着白唐的鼻尖飞了过去,正正砸在透明的玻璃上,缓缓落下。
第七十四章 我高兴折辱你
玻璃上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纹。
白唐仰躺在躺椅上哼哼唧唧,表示受到了鬼使的十级伤害。
嘴巴已经张开一半的玉九眨了眨眼,默默的将自己的嘴巴合上,心说八卦什么的,还是要背着当事人的,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导致悲剧。
娃娃脸的鬼使傲娇的瞥了一眼屋内的众男人,冷哼一声,出了门。
白唐眼睛一转,瞬间回血,招呼玉九,凑头八卦。
……
同天深夜,距离a市很远的陌生城市里,黑色浓重如铁,月亮高悬于顶,如同被鲜血染过一样呈现出橘红的颜色,静静俯视着下边辽阔的土地。
空气潮湿枝繁叶茂的原始森林里,只有一点橘红色的灯光从深处透出。
森冷的气息由远而近,身穿白色衫裙的女子极缓慢的从黑不见底的森林深处踏步行来,手里捧着一盏青铜色的烛台,烛台上橘红色的灯光摇曳不定。
那是一个体态轻盈的女子,琼鼻樱唇,光袖长衫,一头海蓝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更将她跨越古今的美映衬到了惊人的地步。
直行至近前,她才堪堪停住脚步,眉眼抬起,看向参天大树上靠坐的黑影,道:“我不喜欢仰着头说话。”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人手在树上一按,翩然而下,道:“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我的鲛皇陛下?”
那女子碧蓝色的眼睛里发出森冷的光,道:“寻找龙神渊,释放海神!”
“卡!”
一声男人的声音响起,随即灯光大亮,一群穿着现代衣服的人从森林各处钻了出来,头顶一片地张海的导演看着镜头里苏毓秀完美的眼神和容貌,眉开眼笑,朝着她道:“辛苦了,非常好,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收工。”
苏毓秀客套的一笑,助理妞妞已经将她的外套给她披在了肩上,还体贴的给她端过来一杯热咖啡来。
即便已经开春,这种深山老林里也还是凉寒。
与她搭戏的男演员也过来与她说笑了几句,便在助理的催促下走了。
妞妞一边带她去化妆室卸妆,一边忍不住唠叨:“葛导也真是的,现在都半夜三点了,非得较这个真,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能用布景,”
“葛导是对剧本负责,这没什么。”苏毓秀声音柔和,眼睛里一点困意都没有,蓝的如同海水,在灯光下发出迷离的蓝色光芒,美的如梦如幻。
妞妞一边帮她卸耳环一边道:“剧组里好多人都骂他呢,太严格了。”
苏毓秀将眼睛里的美瞳摘下,打了个呵欠,道:“精益求精,所以才是国际大腕。”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才收拾妥当。
“天快亮了,你先回去睡吧,我看看夜景。”苏毓秀道。
妞妞有些不解,劝道:“明天还有几场,可没有时间给你补觉……葛导不会批的。”
苏毓秀笑了笑,不容拒绝道:“别唠叨了,快去。”
她虽然看起来温柔又和善,其实骨子里固执的很,已经跟了她五年的助理在明白不过,知道劝也没用,当即就干脆道:“那行,我去睡了,你……别太久。”顿了顿,又道:
“虽然这一代是观赏林,但总归是野外,也别走的太远。”
苏毓秀答应了,用眼神催促她走人。
等四周都安静下来,连外面的喧闹声都停止了之后,这个倾城绝色的女子面目才沉静下来。
她将之前放在角落里的道具烛台拎了出来,款款走出化妆间,直等走到森林深处,才在那上面弹了两下,道:“出来。”
话音刚落,一股阴风顿时拔地而起,继而一双青筋毕露的手就突兀的从那烛台里探了出来,狠厉的在空中抓挠了两下,然后蜷缩了两下,仿佛对没抓到东西有些遗憾。
苏毓秀一动不动,眼皮都没眨一下的看着那伸到面前的手,微笑道:“需要我拉你一把吗?”
那手僵了一下,然后人性化的摆动了两下,接着拨开水一样向两边划了一下,一张惨白发青的脸就从那烛台里伸了出来。
苏毓秀:“……”是想吓唬她?
那脸与她对视了一秒,然后果断的爬了出来,囫囵的站在地上,团成一团,叫道:“不要打头。”
苏毓秀笑吟吟的看着画风突变的男鬼,用脚尖踢了下,道:“地狱最近很猖狂啊,干什么,你们准备攻占人间了?”
那鬼给她踢的往前蹭了两下,道:“吓不死人被人吓,我认了,但我好歹也是出来公干的,你不能这么折辱我!”
苏毓秀又将他踢了一个跟头,等他囫囵滚了一圈后,才幽幽道:“我高兴折辱你。”
那鬼大怒,深觉自己做鬼的尊严受到了挑衅,道:“凡人终有一死,地府里我多的是兄弟,到时候任你……”
话音未落,又被一脚踹了个跟头。
苏毓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那鬼。
那鬼嘴唇动了两下,熄声了,在心里大恨自己决策失误。
本来么,地府大乱,鬼门错开,逃来人间这么多鬼,他也没想着抓多少业绩,就只想好好好度个假,也来瞅一眼在地府也挺有名的人类国际大明星虽然出现的时间诡异了点,但他本意是好的!
就是玩笑开大了点,但是,正常人也看不见他啊,就算他朝她做鬼脸,她也应该是睁眼瞎,就算他荡漾了一下,想去亲一下,那也应该看不见!
谁成想,她一把就揪住了他,三两下就给塞进了烛台里。
他是正儿八经的鬼差,经过地府官方认证、有鬼差正、领着地府薪水的正牌鬼差,他就是偷了个懒,上班时间摸了个鱼,他……好后悔啊!
苏毓秀见他老实了,就继续道:“现在还不是鬼节,也不是什么全阴日,地府的恶气怎么都释放到人界了?”
那鬼道:“不知道、”
“咚!”又被踢了一个跟头,咕噜噜滚了出去,然后又被无形的力量拖死狗一样拖了回来。
“我真不知道!”
“咚!”
作为一名鬼差,还是一名经过严格考核、过五关斩六将方能拿到勾魂资格的鬼差,他是真的有一颗报销地府誓死不屈的地府心的!
对天发誓,在他还是人的时候,人类还没发展的这么彪悍,他也从没想过他做了鬼差,还会被个人类这么蹂躏。
那鬼的鬼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半小时后,时近四点。
“……听说府君派遣了十万鬼差来人界拘魂,嗯,我属于第八府君治下,是底层的底层的底层,知道的真的不多……别动手啊……地府第七层玩嗨了,走脱了几十万的凶魂厉鬼,都是在刀山地狱里受刑了的,凶的很,现在都跑到人间来了……”
“上级说这批鬼魂是给我们的福利,是晋升的途径,是十九殿所有阎君对底层鬼差的关爱……”
那鬼被固定成一个球形,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苏毓秀仍旧笑吟吟的站着,心里却在掂量那些信息的含金量。
她也不说话,就是望着那鬼。
那鬼被她秋水样的眼睛看的心里发慌,提心吊胆的看着心如蛇蝎的女人,又搜肠刮肚了一番,找出了点信息,谄媚道:“还有第九层,听说跟酆都闹翻了,打的可厉害,乱七八糟的,轮转王那里审判的鬼魂都不怎么发到第九层了……姑奶奶,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消受不起,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啊……”
苏毓秀笑得莫测高深:“那么我想知道什么呢?”
那鬼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张口就是破口大骂,缓了缓,才强撑着镇定,道:“我们真的就是出来收拾残局的,给人类造成困扰这件事,地狱里的十九殿阎君都表示十分愧疚,以后肯定会大大的补偿你们的!”才怪!他们压根就不管这件事!集体装聋作哑,合该你们倒霉!
苏毓秀不置可否,道:“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贬低地府,抬高人类,满足你可耻的虚荣心?!
做梦!我们鬼差是有节操的!
“他们都已经痛哭流涕,天天在网上忏悔,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保护好人类的安危,肃清人类世界,见到活人,就要向他们表达一下地府的歉意!”并诚挚的邀请他们早日到地府做客!
“现在满世界跑着无数的凶魂厉鬼,还有蹭出来的地府低级恶灵,世界很凶险啊,他们都要去找替身,咳,我们就是要负责把他们缉拿归案的!”
苏毓秀上前了两步。
那鬼觉着头皮一麻,吓得浑身紧绷,却听苏毓秀道:“那就去抓吧。”
……
所以是脑子有病吗?大晚上的就是来消遣他一下?
不等他再说,苏毓秀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别走!
起码先把我身上的束缚解开啊!
那鬼差内心略崩溃。
苏毓秀从那有些蠢的鬼差那得了好些消息,脑子里混乱的东西终于慢慢清晰了。
难怪最近人界鬼魅横行,恶气横溢,原来地府又出乱子了。
难怪最近她的粉丝数量下降了不少,原来全跑去拜菩萨求保佑了!
群众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追星就成了次要!
苏毓秀对地府表示了严重不满,虽然从古至今,那庞大的机构一直都饱受诟病,但这样大规模的乱子还真没出过。
通常他们都自行内部消化,甚少影响到人间。
这次,他们居然闹的这么凶啊。
第七十五章 加训一下
苏毓秀微微蹙眉,眼睛里有明亮至极的神色。
先有天神扰乱人间,后有地府魍魉来回,这些都是导致人界不稳的因素,实在是太影响她的演艺事业发展了!
得想个办法同那些人商量一下呢,早日还人间一片朗朗山河呢。
……
a市很不太平,不太平到是个人晚上都不敢出门,因为一不小心,就能撞见个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刘正邪等修道者都自发组成了清理鬼怪小队,每天晚上溜溜出去溜达。
本来白唐也应该去组队打怪,但自从他回到阳间,胸口上还多了那枳首蛇的印记,整个人就变的十分不稳定,动不动就西施捧心情绪失调。
所以墨赦严禁他没事出门瞎溜达,于是他只能每天晚上眼巴巴的目送墨赦出门捉鬼赚业绩,然后再送白汤圆出门捉零食,无比哀怨。
也只有玉九这个没出息的,跟他一起窝在家里蹲禁闭。
“唉~”
白唐用标准的姿势蹲在窗前,脸被远处高楼上闪烁的灯光衬托的有些惨白,幽幽的又叹了口气。
玉九被这九曲十八弯的叹气叹的头皮发麻,连最喜欢的言情剧都看不进去,终于没忍住,道:“大人,你别叹气了!你叹的我头都炸了!”
白唐深闺怨妇一样回过头,道:“他们都走了!”
“才一个小时!”玉九不理解道,“他们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离不开,刚走一会,你就叹了八回气了!”
“可见他们走的有多久!”白唐还很委屈,道:“打怪捉妖什么的,就算不带你,也该带着我啊。”
他手指微动,便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阴气在他手指上来回游动,一时化作小剑,一时又化作骷髅,阴森森的活泼,“我可是酆都都闯过的人,放着我这么大的助力不用,一点都不懂人才的合理利用!”
玉九看着那嘴巴都要撇到地面上的黑色骷髅,充分感受到自家老板的怨气,但心底半点同情都没有,十分清醒的揭他的伤疤,道:“助力是大,可大人你现在娇弱的跟朵花一样,万一中途吧唧,枯萎了,墨神还得花时间浇灌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个比喻,怎么听都不像个好话啊。
白唐随手一挥,那些阴气凝聚的骷髅就上下跳跃着朝着玉九靠近,一边跳还一边张大嘴巴露出牙齿,活灵活现凶残可怖。
玉九刺溜一下就从黑骷髅的突袭下窜了出去,叫道:“大人你不能这样!你你你有话好说,不要暴躁!”
那骷髅也窜上了半空,追着玉九一通乱咬,牙齿开合的咔哒声在深夜里格外明显。
白唐笑眯眯的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甩掉咬在衣服上的一只骷髅,道:“大人我一段时间不在,你都肥了一圈啊,人家王五都知道出门打怪修炼,你就整天宅,不思进取!”
玉九啪的一巴掌拍向一只骷髅,然后被咬住手,尖叫出声。
白唐露出忧国忧民的典型教导主任脸,继续道:“这怎么能行呢?国家教育我们要共同富裕共同进步,你虽然笨,但大人我不会嫌弃你,咳,刚好他们今天都不在,给你加训一
下。”想了想,又道:“加训费从你的工资里扣!”
玉九从远处扑过来,恼怒道:“你就是想克扣我的工资,你不要脸!”
白唐又动了下手指,给他背后又多加了一个骷髅,道:“别人家的鬼使都聪明伶俐,怎么到我这里,就是你……”他一弹指,将扑到面前的鬼使一下弹开,“这样的!”
审时度势都不会,活该给他逗着玩!
玉九衣服上又挂了一个骷髅头,顿时就哭了,他恨恨的瞪向白唐,深觉之前自己对他的担心都喂了狗!
白唐指挥着骷髅将跑不动的玉九压在地上,郁闷道:“我很无聊!”
玉九躺在地上装死,那些骷髅在他身上爬上爬下,还有些特别活、泼的在他身上咚咚跳的欢实,就连手上,也被一个黑色骷髅当成磨牙棒在咬。
他生无可恋的望了白唐一眼,想,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这么云淡风轻的说自己无聊!
他难道不是在玩他吗?!
同样是做鬼使,别人家的雇主就又冷静又正经,怎么轮到他,就摊上这么个货?!
玉九表示不想说话,心态已崩。
但白唐显然不是甘心被忽略的人,当即就让骷颅在玉九身上跳起了诡异的舞。
还积极的搬出了家里落灰的音响,播放了应景的劲爆歌曲。
玉九彻底闭眼,安息。
……
天上月色空,照耀灯光暗淡的城市。
墨赦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往,只在地狱的时候,恍惚间忆起从前。
此刻他坐在自己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内,将车速提到了极致,从人间的路上行到阴间的道上,后车座密密麻麻挤满了神情麻木的凶鬼。
黑色的锁链无聊的在众鬼中穿梭来回,时不时的抖动一下,如同抽风。
墨赦眸色沉静,专心致志的开着自己的车,车窗外朦胧的光将他俊挺的脸映照的更加立体。
周围安静如斯,也冷清如斯。
脑子里翻涌着这段日子收集到的地狱信息,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
地狱终究不是活人待的地方,他不想再带着白唐去地狱,但让银临上来人间也不可能。
听说酆都与第九层闹翻了,应当是为了酆狱的事,私心上来说,墨赦觉着这事不简单,如果只是为了酆狱与冉闵那一架,真的不至于。
地狱并不是什么善地,这也不是说说而已,里面府君打架也是常事,在何蔚还是第七府君的时候,他也曾跟袭牙打过架,那冉闵更是更所有府君都打过架,地狱动荡了一次又一次。
就连十九殿,都曾因为种种原因小打过几次,但也都是内部打一打,没有将地狱都扰乱的情况出现。
这一次,却不一样,酆都出动了最精锐的军队,仿佛非要弄死第九层一样。
何蔚说酆狱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虽然回到了酆都,但再也没公开出现过,就连他,都没法见到她。
这就很奇怪了,是什么样的理由,让那样爱着何蔚的酆狱,避而不见她新婚的新郎。
那个被隐藏起来的、不为人所知的理由
,应该才是真正让酆都与第九层彻底撕破脸的关键。
而第七层也没有消停,果然逃出了那许多的恶鬼,连袭牙都捂不住这件事,只能一边将自己暂时与第十七层联合,还顺便借了另外几个府君,一起将第七层崩溃的灵阵稳固下来。
“这件事极麻烦……我虽然不想你来这趟浑水,但这事却难免要牵连你。”
“三尾狮子印,被人带出了地府,现在我们几个被牵制在第七层,府君级别的不能出地府,而有资格去收回府君印还能在人间行走的,也就你了,所以……”
所以追查狮子印的事,就只能麻烦他了。
他虽被褫夺官职,到底还是地府公职人员,这件事,他必然要管。
这几天一直根据地府给的消息,追查三尾狮子印,但线索刚到人间就断了,正是头大,索性出来抓个把小鬼,冲个业绩冷静一下。
至于白唐,等他长期魂身相离的后遗症彻底痊愈的时候,还得领着他再去一次地府。
正想着,那面包车就到了红木雕花木门的花艺坊,趴在门口的狐狸倏的就竖起了耳朵,然后立刻窜进了门里。
墨赦脚步顿了下,还是领着车后座上面无表情的鬼进了内里。
尉迟蓉早早的就等在里面,身后还跟着皮毛黝黑的狐狸。
“小墨!”尉迟蓉眼睛亮的如同缀满了星辰,见他身影刚步入大厅,整个人就扑了过去。
墨赦后退一步,避过了她的虎扑,但尉迟蓉显然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又用力扑了一下。
墨赦眼睫微微垂下,没躲。
尉迟蓉扑住了他,嘴里一叠声的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哈,你没事吧?嗯?没事吧?”
墨赦眼神闪烁了一下,淡声道:“没事。”
尉迟蓉还想上手都摸一遍,被墨赦抓住的手腕,不满的瞪他,“虽然没有正式成亲,但我们是地狱公认的合法夫妻啊,还不让摸,小气!”
“……”墨赦冷若寒星的眸子直直看着她,里面半点感情都没有,清冷的让人骨髓发冷。
尉迟蓉恍若味觉,依然笑容满面,朝着他身后望了一望,道:“这次抓了不少啊,身上戾气还都这么重,一个顶两,走,先处理这些。”
墨赦跟在她身后朝着鬼差登记捉鬼的地方走。
尉迟蓉熟练的给他做记录,顺便将几只鬼团一团塞在角落里。
那地府电脑里的数字明显比墨赦带来的鬼魂数量翻了两倍,公然作弊的女鬼差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抬手就要合上电脑。
墨赦抬手扣住那电脑屏幕,纠正道:“是8个。”
尉迟蓉却分明在他的业绩点上增加了19。
尉迟蓉不在意的一笑,道:“你捉的鬼比他们捉的凶残多了,这是合理换算的,没事。”
墨赦的手一点都没松,脸色却不太好看,道:“8个。”
那业绩记录上的每一个鬼,都是他亲手抓的,每一个,都明明白白的有来历有过程。
尉迟蓉不理解道:“为什么?”责任她担责,业绩他拿着,到底为什么非要较这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