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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九章 土地与货币

    在国务厅召开的高级别财政会议上,财政部尚书陈尚泰神情严峻地分析了目前大楚货币问题,并且通过对目前市场数据分析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等到大楚外贸继续持续上升五年,那么到时候国内货币流通就会出现较大幅度的短缺。

    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严峻,毕竟大家对于经济方面并不算完全不懂,实际上一旦国家货币出现短缺现象,也就意味着原来的交易模型中会出现有市无价的情况,并且会促使更多的人选择持有货币不再交易,这就会导致物价的进一步下跌甚至是崩盘,也就是经济当中的通缩现象。

    当然,在目前这个时代,除了宁渝这个穿越者,还没有真正的经济学家针对经济当中的通缩现象进行分析,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理论,一直要等到马克思的《资本论》问世之后,才会对经济现象当中流通中货币的膨胀和收缩问题进行分析。

    在马克思的理论当中,通缩的问题一般都是由经济的产业周期引起,也有可能是由流通中的商品数量、价格变动引起,或者是货币流通速度变化引起,但是在该理论当中,由于对象是以金币为主的货币流通,本身存在一定的价值,因此或多或少不会引起币值的变化。

    但是目前大楚的情况则不太一样,反倒是更像隆庆开海之前的情况,即银钱流通量的不足,导致许多地区以铁钱或者是以货易货的原始交易方式存在,而在明末的时候,像陕西便是因为用银钱代替实物征税的缘故,使得整个西北经济的崩解。

    目前大楚的情况便是如此,虽然金银储量已经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加,可是由于工业革命的出现,导致目前大楚的生产力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长,再加上农业改革和商品经济的发展,使得百姓手中的银钱数量得到了增加,他们更加喜欢存钱,而不是消费,并将大量的资金藏在了地底下的罐子里,这也进一步导致流通出现了问题。

    在宁渝的思考当中,眼下大楚面临的问题倒更像是后世凯恩斯通缩理论的一个初级版本,即由于二次工业革命的缘故,使得所有国家都出现了通货膨胀现象,也就是说,相对于可购买的物品而言,支出货币的供给出现了极大的扩张。

    而在通货膨胀之后,很多国家为了重新恢复对其金融局势控制,并不满足于仅仅消灭通货膨胀,因而过分缩减了其货币供给,于是又尝到了通货紧缩的苦果,在这种情况下,两者对财富的生产也同样会产生影响,前者具有过度刺激的作用,而后者具有阻碍作用,在这一点上,通货紧缩更具危害性。

    通缩紧缩之所以更加具备危害性,是因为它会使社会生产活动陷于低落,也就是说在货紧缩的再分配效应下,生产者不管生产什么都很难再换取货币,而由于生产者的生产资金大部分是借来的,在通货紧缩的情况下,生产者停止经营,减少借款,把自己的实物资产变为通货,比辛苦经营劳作更有益。

    到了这个时候,工商业所遭遇的困境将会是毁灭性的,人们也将不会再有任何劳动和生产的价值。

    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时代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其实根据后世的经验而言,治理的对策自然就是扩张有效需求,而在扩大有效需求方面,财政政策比货币政策更有效,即在通货紧缩时期,政府要做的就是多印钱来制造流通性。

    “不可能。现在央行绝无可能突然无中生有的制造出足够目前整个金融大盘流通的货币,即便是在大额贸易顺差的情况下,我们的货币依然不够眼下的大盘.......”

    银监会主席宁忠德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可是他到头来发现了一点,那就是这个问题的源头不堵住,其他方式也最多只能缓解。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眼下整个大楚的市场规模,要比西方外贸市场和东方其余诸国的外贸市场大很多,而大楚针对这些他国市场更多是一种粗放形式的资源掠夺,也就导致了大楚的货币取代了这些国家一定的流通量。

    在目前固定汇率制度下,各国不能利用汇率杠杆来调节国际收支,只能采取有损于国内经济目标实现的经济政策或采取管制措施,也就是说如果大楚想要实现货币的快速升值,从目前来说不是很理想,从根本上有违宁渝的本意。

    宁忠德继续道:“在货币总量不能快速大量增加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从缩紧银根,控制货币外流的方面来着手,减轻国内货币流通盘的压力。”

    “不行。”

    工商部左侍郎刘统勋当下便站出来进行否定,他摇头道:“如果缩紧银根,控制货币流通,那我们就真的走了老路,眼下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特别是在目前这个十分关键的时间节点,我们绝不能自断前程。”

    宁忠德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夫绝非要自断前程,只是眼下的确无法增大货币发行,恩斯特先生在离开之前也曾经说过,目前大楚金银储量即便再增加一些,在整个大盘面前都是无济于事的.......我们总不能让百姓们陷入无钱可用的境地啊!”

    宁渝此时也轻轻挥手,道:“光是收缩银根压制外贸需求,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反倒是影响我们自己的经济大盘.......况且,大楚的经济绝对不会就此停滞,随着未来城镇化的到来,经济的爆发时期至少还能持续十几年以上,那么我们就绝对不能让货币成为阻碍因素!”

    听到宁大皇帝定了调子,宁忠德当下只能默然不语,他缓缓吐口气道:“如果只能从扩大货币流通的角度来出发,目前只能改变我们的金银本位制度,可以考虑用一种不可兑换的银行券来代替货币的作用。”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这个法子实际上并不出奇,实际上在历史上有很多国家也会同样面临货币通缩问题,而他们往往就会在原本金本位制度下进行变革。

    像原本在金本位制下,每单位的货币价值等同于若干重量的黄金,而不同国家在使用金本位的时候,货币的汇率就根据这些货币的含金量之比——金平价来决定,而等到黄金储量不足以支撑那么多的货币时,他们通常就会采用生金本位制的方式来代替传统的金币。

    所谓的生金本位制,即指国内不再铸造且流通金币,只发行代表一定重量黄金的银行券来作为货币进行流通,而到了那时候,金银重金属将会作为货币发行的准备金集中于中央银行,而不需要再去铸造金银币,中央银行保持一定数量的黄金储备,以维持黄金与货币之间的联系。

    如果使用这种金融制度,的确可以一解目前大楚的困境,毕竟在这种制度下,金币的铸造和流通以及黄金的自由输出入已被禁止,它只是成为了一种准备金的存在,大楚中央银行在理论上可超量发行数倍规模的银行券,并不会担心遭到挤兑。

    可是宁渝并不打算直接采用这种办法,因为到了这种情况下,黄金已不可能发挥自动调节货币供求和稳定汇率的作用,这就会使得目前大楚的经济失去稳定的基础,对于百姓而言,是一次风险非常巨大的抉择——在这件事背后,消耗的是大楚的民心,因此尽管这么做在短时间内能得到大量的利益,可是从长远来看却是得不偿失。

    “发行纸币朕是赞同的,可是陡然间让货币和金银脱钩,这并不现实,百姓们也不会一下子理解,到时候反倒会增添许多不理解,这有违朕的初衷。”

    宁渝摇了摇头,低声道:“朕以为,初期银行券的发行必须以一定的金银储备为基础,可以在基础上进行一定的乘数放大,但是一定要保障百姓的可兑换权力。”

    “可是陛下,如此一来只怕银行券很难推行出去,就算好不容易被百姓们接受了,将来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进行大规模的挤兑,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只怕就都危险了——”

    宁忠德轻轻叹气,他又何尝不想同皇帝说的那般,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你理解错了。”

    宁渝只是不愿意一开始就生硬的同金银脱钩,但是他也明白随着未来经济的快速发展,货币与金银的脱钩只是迟早的事情.....随着工业发展和殖民地的开拓,大楚在未来十年的经济恐怕绝不止再翻一番,可是金银储备却绝无可能在十年内翻一番,因此脱钩只是一个时间过程。

    “朕以为,货币与金银脱钩,实现纸币结算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也不是朕一纸诏书就能改变的东西,必须要让老百姓相信朝廷,必须要给他们实实在在的保证!”

    宁渝站起身子,走到了庞大的舆图面前,朗声道:“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才有用。在咱们华夏人的心里,土地就是财富,土地就是比金银还要宝贵的存在,而我大楚如今的土地数量又何止亿万?如果将银行券的根基植于土地之上,又如何不能取信于民?”

    一番振聋发聩的声音似乎驱散了蒙在众人头上的阴云,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反应过来,对呀,大楚虽然没有天量的金银储备,可是却有着堪称天量的土地储备,如果用土地储备作为可兑换保障,完全不用担心百姓们会不接受这种银行券,他们之所以使用金银,就是为了求一个心安,而土地同样也能给他们这份心安。

    要知道,金银本身到底也不能吃也不能穿,它的实际价值还真没有多少,相对于可以开垦的土地,金银也未必会更受百姓喜爱,只是他们会担心朝廷不守信用而已,才只会选择相信稀缺的金银,而土地也是能够起到这个效果的。

    宁忠德仔细揣摩了一番,却是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妥当,他笑道:“陛下所言甚为有理,我大楚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农税改革,且东征西战也获取了大量的土地,如今掌握在朝廷手中的田地多达三亿余亩,如果以这些田地作为发行货币的准备金,至少可以再发行数十亿元银元,此外如果再加上金银储备进行放大,我大楚完全可以通过纸钞来保障后续的平稳发展。”

    一旁的宋恩铭却有些质疑道:“这些土地的数量虽然大致能对上,可是毕竟分散各地,距离不一,更不用说地貌、雨水等等情况,价值如何能一概而论?到时候这银行券的价值又该如何评判?还有更重要的是,我大楚一直在严厉打击土地私下交易,才使得地价如此,若是这么多的土地到了市场,只怕地价会一跌千里。”

    宁忠德微微笑道:“宋相多虑了,实际上像这么多的土地,根本不可能存在一个稳定可持续的市场,否则一旦砸下去整个市场也就被毁了,我们用这些土地可不是为了买卖,而是用它来作为准备金,给天下人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承诺就是大楚愿意将所有的土地压在纸币上,百姓完全可以放心使用,而不用担心将来纸币泛滥崩盘——因为不管怎么样,百姓拿纸币都可以换取到土地。”

    宁渝沉静地补充完了后续的话,他负手走到了舆图前,低声道:“未来大楚的土地还会有更多,它们会不断的增强纸币的信用,而土地却是不担心被挤兑的,因为光是把这些土地全部分出去,都需要许多年......”

    实际上,只要大楚不到濒临绝境的一天,挤兑其实就不太可能会发生,因为人们相信的不仅仅是土地本身,也有大楚的强大国力,这就好像后世美元已经变成了纯粹的信用货币,可是人们依然相信它足够坚挺.......他们相信的不是那张纸,而是它所代表的那个国家,和它拥有的一切。

    宁渝委实羡慕这种待遇,如果有一天大楚的货币能达到这种程度,那么他就根本不会为这件事头疼了。

第六百七十章 巡视黄河

    经过了前面的会议,大楚由原本的复合金银本位制度,开始转变为复合金银本位制度与土地本位并起制度,已经成为了众人的共识,当然真正能够完全落实还远远不够,可是有了理论的依据,剩下的事情也就只是一些细节方面。

    特别是对于银监会主席宁忠德而言,他对于货币的发愁由来已久,如今有了这么一套,在今后的数十年里也就无需再面临这个难题,对上上下下也都有了交代。

    “等到以土地为基准的纸币发行之后,我大楚将会面临金银币与纸币并行的局面,臣以为将来百姓们在逐渐接受了纸币之后,会逐渐更加认可纸币,毕竟相对于沉甸甸的金银币,纸币更加轻盈易携带,对于那些大商家而言,也会更加支持纸币。”

    听到宁忠德这么说,宁渝却是笑了笑,道:“恩斯特现在去了欧洲,制币委员会的担子王叔也需要挑起来才行,只是有一点,制作金银币毕竟有先例可寻,也就没有太多的困难,可是制作真正能够进行不记名流通的纸币还是头一遭,一定要做好相关的技术工作!”

    宁渝轻轻叹了一口气,凡事都有利弊两面,就像纸币的问世解决了很多金银币无法解决的问题一样,可是纸币也会面临很多问题,其中像假币就是一个比较难解决的问题,一直到了后世21世纪都还存在假币制造集团。

    特别是在战争时期,甚至有许多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货币的大规模假币投放行为案例,就像日本在抗战时期就曾经制造过天量的假币投入到国统区,套走了大量的金银储备和物资,对国统区的经济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打击,可以说制造假币就是经济战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不同于金银币的制造需要大量金银储备,纸币毕竟只是纸做的,成本相对有限,而币面价值又比较高,这就决定了大楚一旦推行假币,就会有无数人想要仿制它来获利,甚至许多国家都会加入到这个仿制假币的过程中,那么到时候如何制造出特征明显且难以仿造的假币,在技术上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宁忠德原本已经舒缓下去的眉头又紧皱起来,他现在还不敢做出承诺,只能低声道:“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制造出安全能顺利流通的纸币。”

    实际上,宁渝并不会奢求制币委员会推出完全不会被伪造的纸币,毕竟完全杜绝根本不现实,但是只要能够推高纸币的制作工艺难度,并且选取特殊的原料,对其产区进行控制,就能防止一些人轻易能够仿制出来,从而控制假币的流通范围。

    就像在后世,日币一直都誉为最难以仿制的纸币之一,倒不是技术难度太高,而是因为它们在纸张、印刷以及水印方面都下了功夫,就像当时的日本人在制造纸币之前,就曾经花了很长时间来选择纸张原料。

    当时的日元纸币是用的合成纸张,这种特殊纸张在制作过程中掺入了日本特产的三桠树皮浆,使得纸币有着特殊光泽而且十分坚韧,整体呈现出一种浅黄色,具备非常明确的特征,因此使得仿制在原料这一道上就变得十分困难。

    因此,宁渝准备直接照搬这一点,并且不打算再给日本人留下任何一棵三桠树。

    “当初研究院曾经做过一次对纸张的研究,该研究表明日本有一种独有的三桠树,用它的皮浆制作出来的纸张特征明显,十分挺括,可以考虑作为纸币的原料来源。”

    “当然,一旦决定要采用三桠树,就要将整个日本所有三桠树的树源进行规划,禁止任何人靠近,也禁止任何树种外流,等到国内相关三桠树种植完成以后,日本目前的所有三桠树都需要全部砍伐,不留任何树种。”

    宁渝继续道:“在研制纸币工作的同时,也要建立一套严格且具备高度保密的纸币生产线,所涉及到的任何资料都必须高度保密,另外大理寺方面也需要针对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假钞仿制等犯罪行为,予以严厉的打击,及时捣毁任何一个知晓的制造假币的窝点,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我大楚纸币的正常发行。”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不由得纷纷点头,如果通过这些措施进行制造纸币,眼下面临的问题应该都能解决了吧?

    .........

    在革新十六年的夏天,大楚纸币发行专家委员会悄无声息的成立了,在纸币实践没有完全成熟之前,他们将不会在公众面前出现,而对于相关人士而言,却纷纷在心里敲起了鼓,毕竟这一旦玩砸了,那可就变成过去的交子或者是大明宝钞了。

    像交子的出现是有当时的背景的,由于当时四川用的铜钱很多都是小铁钱,面值很小,光是买一匹绢都要四千钱,而一千钱就重二十五斤,而买一匹绢就需要上百斤的铜钱,这些钱顺着崎岖的山道很难运到四川去,因此对商贸活动影响很大,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商人才发明了交子,来代替铜钱流通。

    像最初的交子,从本质上而言只是一种存款凭证,存款人把铜钱存放在交子铺,而铺户把存款数额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纸卷上,再交还存款人,并收取一定保管费,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便谓之交子。

    由于铺户恪守信用,随到随取,当时的交子信誉变得非常高,而商人们也越来越认可交子作为货币支付,甚至都开始不再去取用铜钱,直接用交子进行支付,并且还出现了一种有统一面额和格式的交子,作为一种新的流通手段向市场发行,可以说交子已经具备一定信用货币的雏形。

    而到了神宗时期,交子就已经被官府所承认,熙宁初年将伪造交子等同于伪造官方文书,是一种十分严重的罪行,而且还设立了益州交子务,以本钱三十六万贯为准备金,首届发行‘官交子’一百二十六万贯,也就是说准备金率在28%,并不算过分。

    可问题就在于,对于当时的大宋朝廷而言,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信用货币的信用有多么重要,每当朝廷财政出现巨额开支需要时,就会下意识滥用公信力来无限制发行交子,甚至到了庆历年间时期,发行交子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金。

    “界率赠造,以给陕西沿边籴买及募兵之用,少者数十万缗,多者或至数百万缗,而成都乏用,用请印造,故每岁书放亦无定数。”

    当纸币信用丧失的时候,交子自然也就失去了其自身存在的价值,而大宋朝廷没想着挽回交子的信用,而是直接草草改了一个名字继续用来敛财,等到了元明时期,纸币的应用化也越发广泛,无论是元廷和明廷,都大肆印制纸币,导致纸币彻底失去了信誉度。

    现如今人们一想起纸币,都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过去的交子和宝钞,以致于他们对于以土地为准备金的大楚纸币,也会存着几分怀疑的心理,这便是朝廷上下还没有正式公布的原因,只有等到一切妥当,再行发行才是正理。

    为了更加直观的表现出大楚纸币的坚挺,宁渝直接为其命名为‘土地钞’,面额以目前银元为标准,分为‘1元’,‘5元’,‘10元’,‘20元’,‘50元’,‘100元’等六种,这些土地钞都可以直接用来兑换等额价值的土地或者是金银。

    当然,为了限制出现金银被大量抢兑的情况,特别规定纸币在兑换金银时每天存在一定的限量,但是土地的兑换则不限量,只要拿着土地‘钞’,就可以前往中央银行兑换土地凭证,划分等额土地。

    根据目前的财政计划,大楚土地钞将会以长期建设国债的方式发行,购买者可以享受国债的长期利息,初步将会发行拾亿元的建设国债,如果民间购买出现饱和,那么剩余将会直接由内阁以土地券的形式承接国债,也就可以使得中央银行账面上是属于一个持平的状态,而土地券也能流通出去。

    在第一年拾亿元的建设国债发行之后,后续每年都会发行五亿元,所有想要赎回者只能通过土地券的形式赎回,而国债将会持续发行十五年,总发行额度会达到八十亿元的规模,可以使得大楚目前的货币流通盘资金得到一定的缓解。

    总之,在革新十六年的这一次土地券改革意义是非常重大的,它不仅缓解了大楚国内外对货币的稀缺,而且巨量的资金的进入,使得目前大楚经济将会在之后的几年内,进入一个较低水平的温和通胀,而对于整个经济的发展也是非常有非常强烈的拉升作用。

    根据大楚财政部的相关数据报告,等到土地券改革成功之后,大楚将会长期保持在一个较高的经济增速点上,反馈到大楚朝廷岁入则是数倍甚至是十倍的增长,到了那个时候,以目前大楚为代表的中华帝国经济体,将会彻底拉开同其他国家的身位。

    而与此同时,大楚远航舰队也已经抵达了马六甲,他们将会在马六甲短暂修整之后,便通过孟加拉湾和印度洋,然后绕过好望角抵达南大西洋,而后沿着西非海岸一路前往北大西洋,整个航程将会持续八个月左右。

    当然,这也是苏伊士运河还没有挖通的的结果,才不得不绕那么远,使得整个航程距离远了一万公里。

    对于这一点,宁渝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要率先开挖苏伊士运河,就必须要让影响力抵达中东和埃及,关键是还得挡住西方各国的反对才行——眼下来看自然是很难做到的,只能等待局势的变化。

    伴随着炎炎的夏日到来,宁渝再一次开始了地方巡视,而这一次的巡视的目的地十分明确,他将会直接前往西北,前往那片漫天风沙的黄土地。

    实际上这一次的巡视,自然不是单纯的巡视民生,而是大楚一方面推动十五府的发展同时,另一方面将注意力转向了西北,转向了未来,那就是必须要解决黄河的问题,绝不能再让黄河成为一条威胁到百姓生存处境的河流。

    自从唐宋之后,黄河的问题便开始变得越发严重,而自从到了明清之际,黄河则是到了几乎年年都会决口,更是年年考验着沿河的治理情况,像清廷刚刚入关之后,便专门设立了河道总督,专门管理黄河河务。

    只是当时的河道总督衙门并没有将百姓真正当一回事,而是想尽办法向朝廷要钱,像每次黄河发生大的决口,朝廷动辄就会拿出上千万两的银子来治理,而这些钱也使得河道总督衙门的官员营私舞弊之风盛行,甚至被称为‘浊官。’

    “而不肖官吏继之渐生恶习,遂因以舞其诈而纵其贪。昏聩骄奢,灾喜事,钻营把持,溪壑无厌。”

    为了多捞银子,许多河道官员甚至期望黄河年年决口,以致于中枢不得不下令规定,每次黄河决口所耗费的钱粮,中枢只拿六成,剩下四成由地方支出,这也是为了让河道官员尽职的缘故,不可谓不悲哀。

    而自从大楚夺下了天下之后,针对‘治黄工程’也进行了全面的整改,废除了过去弊端丛生的河道衙门,重新设立了治黄工程委员会,专门进行黄河的治理工作。

    只是当时大楚处处用钱,实在是没有办法针对黄河进行全面的治理,只能沿用过去的法子慢慢补决口,因此从大楚立国以来,黄河决口依然是年年高发,好在宁渝一直都要求必须要妥善照顾灾民,才没有出现饿殍遍地的现象。

    “治理黄河绝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朕已经让内阁编制了相关的计划来进行治黄,从迁居移民和保护水土的方式,来减少黄河水中的泥沙,这一次咱们就实地去看看,到底怎么才能真正的治理黄河!”

    宁渝想起了前世所看到了那些治理黄河视频,心中并没有浮现出无限的豪情,反倒是感觉到有些悲哀,在过去的数千年里,有多少人牺牲在黄河上?又有多少人望河兴叹?

第六百七十一章 治黄之策

    七月,夏日炎炎,高温炙烤着大地,而对于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而言,则意味着又一年的大旱即将到来,尘土在空中肆意飞舞着,看上去似乎卷起了一道道黄色的巨浪。

    宁渝拉开御辇上的帷幕,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漫天的尘土,由于能见度太差的缘故,他根本看不到风沙之外的景象,能看到的只有伏在地面上的稀疏树木,焦黄的叶子预示着它们即将干枯而死,就连顽强无比的小草也都倒伏在了地上——这是一片生命的禁区。

    如今,车队所在的位置就位于宁夏,而他们所要前往的目的地是固原,曾经的大明九边之一的固原镇。

    宁渝放下了帷幕,转身坐回了御辇,望着下首的一名眉目稀疏的老者低声道:“陈公啊,这一次辛苦你陪着朕跑一趟了,着实不易啊!”

    那老者面带几分紧张,连忙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要给宁渝磕头,然而却被宁渝给拦住了,他将老者一把按回在凳子上,一边道:“这一次朕来固原,可不是要看陈公给我磕头,而是要请陈公出山,再治黄河!”

    原来,那老者姓陈名定,却是一个有来头的人物,他的父亲便是当年协助河道总督靳辅治理黄河的幕僚陈潢,此人几乎一手主张了康熙时期的黄河治理,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因此宁渝才会将他的第三子陈定请出山,来负责这一次的黄河治理工作。

    “陛下,臣无能啊,只怕是难以向陛下交代.......这事,还是请陛下另选贤能,臣定当全力辅佐。”陈定面露谨慎之色,却是一力推辞这份差事。

    “陈卿可勿要推辞,当年省斋公的一番功绩可并未被掩盖,朕是知道的!”

    宁渝神情中带着些许凝重,他低声道:“如今黄河年年决口,受灾百姓何止百万千万,先前朕之所以力主要从黄土高原移民,便是为了从源头减轻黄河之患,可是除了治本,咱们还要治标啊!”

    “家父.......哎,这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陈定长长叹了一口气,这里面的确掩盖着一代人的心酸和血泪。

    当年三藩之乱骤起之时,黄河泛滥导致江淮七县沦为黄泛区,受灾百姓多达数十万,许多人倒伏路边,惨状非同寻常,因此当时等到三藩之乱结束后,康熙便马上派人着手治理黄河,而当时治理黄河难度系数大,因此他便选定了一个十分精明强干的大臣担任新的河道总督,而此人便是靳辅。

    靳辅出任河道总督之日,正是黄河、淮河泛滥极坏之时,当时工部尚书冀如锡亲自勘察河工发现不仅河道年久失修,而且缺乏得力的治河人才,前任河督王光裕无能,计划的几项治河工程只是停留在了纸面上,因此靳辅面临的局面十分困难,找不到突破口。

    为了寻找真正的治河人才,靳辅在给康熙的奏疏当中,甚至这么写道:“毋论绅士兵民以及工匠夫役人等,凡有一言可取,一事可行者,臣莫不虚心采择,以期得当。”

    而在这种情况下,陈潢很快就脱颖而出,他自幼便不喜八股文章,年轻时攻读农田水利书籍,并到宁夏、河套等地实地考察,精研治理黄河之学,因此当二人相逢之时,靳辅对陈潢的才学十分钦佩,很快便延请其为幕僚治理黄河,以后靳任河道总督,陈潢随往,凡治河之事,靳辅必相垂问,潢必竭诚解答,在之后的十余年当中,靳辅治河所有规划都出自于陈潢之手。

    陈潢为了报答靳辅的知遇之恩,自然是不惜辛劳,常常跋涉险阻上下数百里,一一审度,最终他在治理方法上继承和发展了明代著名治河专家潘季驯的思想,即继续坚持‘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河理论,并在这个基础上,决定将‘分流’与‘合流’结合起来,用‘分流杀势’的方式来应对河水的保障,而以‘合流攻沙’作为长远发展的安排。

    在之后的数年当中,靳辅与陈潢便奔波在治河的一线上,而他们首先第一步做的就是将清口烂泥浅引河四道,并且疏浚清江浦至云梯关的河道,创筑束水堤一万八千余丈塞王家冈、武家墩大决口十六处。

    为了防止黄河下流决口,靳辅与陈潢又提出在上流建减水坝,每座坝各有七个洞,每洞宽一丈八尺,总计可以泄水之处为十二丈六尺,涨水时可用以宣泄,后来又为筑江都漕堤,塞清水潭决口,便在湖中离决口五六十丈的地方筑偃月形堤,筑成西堤一,长六百五丈,又挑绕西越河一,长八百四十丈,该河北命名为‘永安河’,而堤被命名为‘永安堤’。

    到了康熙二十二年之后,靳辅根据康熙帝解决防止减水淹民的指示,在宿迁、桃源、清河三县黄河北岸堤内开了一条新河,称为中河,而此河上接张庄口及骆马湖清水,下历桃、清、山、安,入平旺河达海,对于当时的漕船而言,走中河度仲家庄闸,可以少走黄河一百八十里的险路。

    因此,时人无不赞叹,“中河既成,杀黄河之势,洒七邑之灾,漕艘扬帆若过枕席,说者谓中河之役,为国家百世之利,功不在宋礼开会通,陈瑄凿清江浦下。”

    陈定深沉道:“凡数年之后,黄河从此便安澜无患,烂泥浅运口从此再无淤淀之患,即使重运过淮,扬帆直上,也如履平地.......只可惜........”

    “只可惜你父与靳公后来终究功亏一篑,未能继续治黄大业,甚至还落了个被撤职的结果.......”宁渝淡淡说道,他对这些资料的掌握并不比陈定少。

    陈定叹了口气,低声道:“陛下所言不虚,我父和靳公为了能够根除黄、淮两河水患,提出了对黄、淮两河上、中、下游进行‘统行规划、源流并治’,可是清廷以为此策不可,徒费钱粮,引起朝中弹劾,以致于康熙不再信任靳公......”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特别是在治理黄河这个大工程上面,自然也有无数人盯着,而靳辅作为河督,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康熙的猜忌。

    实际上从康熙二十四年开始,靳辅与陈潢的决策就开始被朝廷反对,而在这其中最要命的就是康熙皇帝不再赞同靳陈二人的方法,他认为减水闸有益河工无益百姓,决定要将高邮、宝应等州县的减水坝泄出来的水引到海里,而这件事并不为靳辅所赞同,因此康熙便委任当时的安徽按察使于成龙主持。

    于成龙虽然号称是‘天下第一廉吏’,可是并非专业的治河人才,因此他主张疏浚海口以泄积水,可是在靳陈二人看来,下河海口高出内地五尺,疏海口引潮内浸,只会使得海水倒灌,危害更大,因此二人在治河上就已经开始发生了分歧。

    到了康熙二十四年十月的时候,康熙将二人一同召入了京城,会同九卿详加讨论,原本在第一次讨论的结果中,大家都认为靳辅是专业人士,而于成龙对河工未经阅历,应该采信内行的建议,然而并不为康熙所喜。

    后来众人揣测帝心之下,通政使参议成其范、给事中王又旦、御史钱珏等人开始支持于成龙,而礼部侍郎孙在丰又被委任为主持开下海,因此使得更多的人对靳辅展开了攻击,甚至工部还提出靳辅治河已经九年,未获成功,糜费钱粮,应交部里严加议处,只是被康熙暂时保下来了,但是从此靳辅便不再被康熙所信重。

    等到了康熙二十七年正月时,江南道御史郭琇上疏劾靳辅治河多年,一味偏信陈潢之言,今天议筑堤,明天议挑浚,浪费银钱数百万,没有终止之期,又指责他今天题河道,明天题河厅,以朝廷爵位为私恩,从未收到用人得当之效,甚至在最后还指责靳辅夺取民田,妄称屯垦,取米麦越境贩卖以谋私利。

    到了二月的时候,给事中刘楷又上疏劾靳辅用人不当,人浮于事,而御史陆祖修也劾靳辅‘积恶已盈’,认为康熙应该像舜杀了鲧一般杀了靳辅。

    一时间,靳辅成了众矢之的,被郭琇、刘楷、陆祖修、于成龙、慕天颜、孙在丰攻击,顿成风雨飘摇之势,而康熙也再一次召集了大学士和九卿讨论这件事,在这一次的会议当中,康熙彻底失去了对靳辅的信任,决定将靳辅革职,让福建总督王新命担任河道总督,而陈潢身上的佥事道衔亦被革去。

    陈定喃喃道:“家父并不以官位为重,可是他被革职之后,便再也无法同靳公治河,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在不久之后便已经仙去,只留下了《河防述言》、《河防摘要》数册.......”

    宁渝默然,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此,新任河道总督王新命为了讨好于成龙,将靳辅治河方略进行了大改,甚至都引起了康熙的不满,认为于成龙所言纯属无稽之谈,而王新命的举措更是各怀私愤,只是治理黄河终究再一次陷入了停顿。

    说道这里,陈定不由得意兴阑珊道:“启禀陛下,臣倒不是不愿意为朝廷效力,可是治河乃千古第一艰难之事,自古以来这治河之臣有几个落得好下场?臣实在不想落得家父那样的下场。”

    “陈卿,朕不是康熙,亦绝不会干扰陈卿治河方略,此事难度大,时间久,这些都是朕所知道的,就算用一百年的时间去坚持来做,朕以为也是应该的。”

    宁渝神情坦诚地望着陈定,拉住对方的双手,“陈卿无需担忧自己会重覆先祖后辙,只要陈卿愿意承担这份责任,朕就是陈卿最坚定的后盾!”

    “可是......可是陛下,当年家祖之策也未尝是陛下所需要之策啊........”

    见陈定言语中依然不放心,宁渝决定给他透一点底,他轻声道:“实际上,朕是非常欣赏当年陈公的‘统行规划、源流并治’之策,此策虽然耗时最久,靡费最大,可却是最能触达治河根基的策略,与朕眼下的策略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还请陛下赐教。”陈定依然恭恭敬敬地行礼,这绝非是君臣之礼,而是对于知识的渴求。

    宁渝感慨道:“黄河之所以常常泛滥,便是因为泥沙俱下,导致水面年年升高,以致于洪水泛滥,黄河也屡屡改道。”

    “建炎二年之时,杜充为抵御金寇南下,在滑州掘开大堤,导致黄河至此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黄海,如今黄河然时有北冲,但均被人力强行逼堵南流,南流夺淮入海期间,郑州以下,清口以上的黄河主流也是迁徙不定。”

    “如今黄河或由泗水入淮,或由汴水入淮,或由涡水入淮,或由颍水入淮,或是同时分几支入淮,而如今黄河两岸地形已经呈现南高北低之势,将来再此北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就好像是一把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剑,随时有可能会落下来!”

    实际上,由于宁渝不清楚黄河治理历史,因此他如今还不知道府是,在靳辅大治黄河之后,由于清廷不治海口,导致海口渐淤,河底渐高,使得后续黄河下游的决口日渐频繁,可以说平均每六个月就决口一次,与明代时期相比已经是每况愈下。

    更严重的是,到了19世纪的时候,黄河连续在1841、1842、1843、1851年发生了4次大的溃决,一直到了1855年,终于使得黄河在河南兰阳北岸铜瓦厢再一次改道,而这一次黄河改道夺山东大清河入渤海,将口门刷宽达七八十丈,一夜之间,黄水北泻,豫、鲁、直三省的许多地区顿成灾区,受灾人口多达七百余万。

    尽管宁渝不知道,可是他也明白眼下的困境有多么难以走出来,这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一条黄河,也是数千万百姓的福祉。

    “竭天下之财赋以事河,古今有此漏卮填壑之政乎?”

    宁渝不由得发出轻叹,他负手走到车辇窗前,听着窗外呼呼大作的风生,低声道:“如果不从根源治理黄河,就算我们今天砸下再多的银钱去治理,将来终究是一场无用功,就好像当年的靳、陈二公一般,一番心血化为泡影。”

    说到这里,宁渝转过身子,面色坚定的望向陈定,一字一句道。

    “朕会彻底放权给你,给你二十年的时间治理水患,再花一百年的时间种植林木,恢复黄河两岸乃至于黄土高原的水土,到了那时,咱们的子孙才能真正的做到安枕无忧!”

第六百七十二章 日本来使

    治理黄河终究是一项百年大计,就算是后世的新中国,也是经历过了数十年的治黄历史,经过了千千万万人的艰苦奋斗,先后开展四次大规模堤防建设,建设干支流五级以上堤防超过1.7万公里,才终于使得黄河告别了决口的历史。

    当然,光是告别了决口还不够,还要经历时间更为漫长的水土保养,恢复黄土高原上的植被,才能真正的减少黄河当中的泥沙,而这些事情,绝非宁渝所能看到的,他只能做好当下一代人的事情。

    在经过了对固原镇数天的巡视之后,宁渝很快又巡视了陕西绥德、榆林等地,同样也是黄沙漫天,原本在明初时期陕北的环境恶化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当时为了推行‘屯田’制度,竟然在这里进行了大量的毁林开荒,这才使得陕北绿植遭到了大量的破坏。

    不过好在宁渝穿越的时间比较巧合,正好赶上了第三次大规模垦殖之前,也就是雍正所主导的垦荒,才保住了黄土高原北部和鄂尔多斯高原数以百万亩计的草原,相对而言减轻了一定的环境压力。

    “黄土高原上的所有百姓,都需要进行积极引导移民,如今我大楚可移民范围广阔,就不要再待在这个穷困的山窝窝里了,一定要大胆的走出去,不管是去南洋,还是去南州还是去金州,朕都会让人安排好,放心大胆的去!”

    宁渝望着一旁的陕西、甘肃以及青海等地的官员们,意气风发道:“朕知道,眼下黄土高原上的百姓还有数百万,想要完全移走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因此朕也不会催促,但是你们一定要督促好这项移民工程,这是关系到我大楚千秋万代的大计!”

    “是的,陛下。”

    对于视野已经超越百年的皇帝,众人也只能老老实实点头,毕竟随着威权一天比一天深的皇帝,几乎再也没有人敢在宁渝面前说个不字了。

    更何况,对于皇帝目前针对西北的一些举措,大部分人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不能再让百姓们自发砍伐树木反过来还要种树之外,其他方面都已经发展的越来越好,特别是朝廷针对西北数省已经有了数次减税福利政策,日子自然越过越轻松。

    在常规的减税政策之外,宁渝还特别强调让东南较为富庶的省份,对口支援西部贫穷省份,以互帮互助的形式来实现对西部贫穷地带的脱贫,这些举措无一不具备创新的开拓意义,因此很多人都不太能理解。

    特别是有些东南富庶地区的官员,都开始对此产生了一定的质疑,因为在他们看来,一方水土养一方百姓,大家只需要按时交皇粮就行了,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怎么能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去提供帮助呢?

    “在你们看来,大家都是素不相识的人,可是在朕看来,咱们都是骨肉相连的同胞,都是大楚的子民百姓,在朕的眼里,你们就是一家人!”

    宁渝动情地说道:“明末已经过去百年,你们也应该明白一点,天下乃一脉相连,西北乱了,天下也就乱了,天下乱了,东南再富庶那也只是镜花水月,反而是稳定了西北,才能稳定天下,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真正的好事!”

    “陛下万岁!陛下英明!”

    “陛下万岁!陛下英明!”

    到了革新十六年冬天,在宁渝乘坐的御辇即将离开西北的时候,几乎所有沿途的百姓都自发的出来迎接,对于这些百姓而言,他们这是第一次看到能够主动从东南到西北的皇帝,也是能真正能够体谅百姓生存不易的皇帝。

    长达大半年的西北巡视,从黄河发轫,到陕北为终,宁渝收获的不仅仅是数不尽的民心,也是对这个帝国真正的一次实际的探查,他终于可以放心的说出一句话,那就是将来无论同西方各国竞争到何种地步,大楚的百姓绝对是最具备凝聚力的,而这才是真正千金难换的底蕴。

    在返回了南京之后,已经进入了深冬季节,而此时的宁渝却越发感觉到南京的阴冷潮湿,这是他长期以来都十分难以忍受的,因此便直接安排宫中起了大量的暖炉,却是将整个宫殿烘得暖暖的,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温馨的暖意。

    “陛下,新的《货币改革法》已经正式颁布,到革新十七年中的时候,我们的纸币应该就能正式进行发行,眼下的关键是核算土地田亩,制定货币规则,还有制造制币机器和版型,到时候第一批的纸币将会正式流入市场。”

    宋恩铭穿着一身整洁的官服,脸上的胡须梳理得一丝不苟,就好像他此时手中拿着的册子一般,上面的笔迹也颇为秀气,只见他继续念道:“根据工商部和货币委员会的估算,等到今年的纸币进入市场之后,通缩现象会得到一定的好转,到时候我大楚的岁入又会上升一个新的台阶。”

    宁渝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他已经没有继续关注这些事情,可是这些也的确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过更让他关注的是,其实并非是货币这一方面,而是宋恩铭围绕教育和科研颁布的系列新的法令,像这些法令无一不体现了宋恩铭的治政思想。

    实际上自从确立了内阁制度之后,宁渝便有意扩大内阁和首辅的权力,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握大略,而不会陷入到细节性的事物中,特别是更有利于锻炼出一些实干人才出来,像宋恩铭当上首辅之后,其举措相对于前任们而言,就显得大刀阔斧了许多。

    其中像教育方面,宋恩铭加大了对新式教育和职业教育的扶持力度,通过下拨一定的教育基金,在中西部等地新建了许多新式学校,还制定了许多奖学金政策,扶持那些勤奋好学且品质优良的贫家子弟也有机会上大学。

    至于在科研方面的政策,宋恩铭对原来的《专利保护法》重新进行了修订,他根据实际情况缩短了国内的专利时间,采取由朝廷出资补偿的方式来维护专利人的权益,这一点相对于教育法案而言,要更加有争议一些,就连宁渝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疑虑。

    “宋卿,如果缩短了专利保护时间,会不会打击到那些专利人的发明创造积极性?对于知识的保护还是有很大的必要.......否则将来只怕无人会从事发明创造啊!”

    不知道为什么,宁渝虽然这么说,可是却想到了后世各种利用专利索赔为主要利益来源的公司。

    宋恩铭连忙拱手道:“回禀陛下,这个法案实际上也是为了能够加快科研创新,只有缩短专利时长,才能避免人们躺在专利上吃一辈子......这也不利于新技术的推广进程。”

    实际上,这个法案很明显是宋恩铭为工商界专门树立的,主要针对的便是蒸汽机,要知道根据先前制定的专利法案,任何一台蒸汽机被制造销售出去之后,会需要向拥有蒸汽机专利权的皇室财团缴纳一笔专利使用费,这个钱在最初的时候还是比较高的,而这在无形中也限制了企业的扩张速度。

    后来虽然在宁渝的要求下,皇室财团针对蒸汽机专利费用进行了两次下调,可是于企业而言这依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而根据目前的专利法规定,皇室财团针对蒸汽机的专利时间拥有五十年,而这自然也受到了很多人的不满。

    在种种势力的推动下,宋恩铭这一次的法案修改也的确是顺应了一些人的‘民心’,而对于工商界打的这个主意,宁渝倒没有太反感,尽管从目前来看这有损皇室的利益,可是从大局来看却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将更有利于蒸汽机的大规模推广,也有利于未来蒸汽机的进一步技术升级。

    见到宁渝并没有继续反对,宋恩铭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他低声道:“陛下,雪晴仓久、藤原氏、三井氏打算在年前觐见陛下,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

    宁渝了然的点了点头,很显然这些小日本子眼巴巴的跑过来,恐怕还是为了日本的‘公武合体’而来,没错,尽管幕府前番推行的‘公武合体’已经失败,可是大楚版本的‘公武合体’却正在推行过程当中。

    幕府版本的‘公武合体’是指由幕府吞并公家,实现将军到天皇的晋级,彻底奠定德川家一族的地位,当然这番雄心壮志已经随着江户灰飞烟灭了,而如今大楚在日本推行的‘公武合体’,便是由大楚皇族成为日本新的公族,即宁大皇帝成为日本国王,而其他三百武家则各自拥有一块土地,只对宁大皇帝效忠即可。

    因此,对于那些武家贵族们而言,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分家,如何公平公正的分出这三百个武家领地,中间牵扯到的问题实在太多,对于雪晴仓久这些人而言,根本无法平衡其中的利益关系,只能依靠天朝上国皇帝陛下亲自裁定。

    要知道,将原本就不大的日本列岛分成三百个大小差不多的独立领地,这对于宁渝而言也是一件非常充满挑战性的事情,说不定将来还可以以此出一个日本拼图游戏,这简直是太有趣了!

    “好,容朕先想想怎么分.......”

    见到宁渝一副要大张旗鼓的架势,宋恩铭不由得脸色一滞,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朝着门外走去。

    .......

    当宁大皇帝正在盘算着要将日本领土大卸三百多块的时候,在国宾馆当中,几个日本人正在相对而坐,而他们分别就是如今日本公家和武家的代表,其中公家代表藤原秀志,近卫次郎,武家代表雪晴仓久,毛利秋园,以及一个十分特殊的人物——三井高平。

    作为后世大名鼎鼎的三井财阀,其历史自然是十分悠久的,最早甚至能追溯到日本平安时代,当然那时候的三井依然是属于藤原氏的一支,即藤原道长的第四个儿子的第五代孙子藤原右马之助信,他不想继续当官,便跑到了近江国三井村定居从商,并且改名为‘三井’。

    不过要真正说起三井财阀的发迹历史,其实就在几十年前,也就是如今三井家家主三井高平的父亲三井高利,他在接受了自家味噌酿造业和酿酒业之后,很快便开设了专门卖和服衣料的三井吴服店,而且他颇具生意头脑,很快就在江户开了分店,生意越做越大。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三井家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卖布店,关键就在于这个时候,三井高利凭借自己敏锐的嗅觉,很快就在江户“吴服店“隔壁开设“两替店“从事兑换、放款等金融业,而且他做的还不是普通的生意,专门做对外贸易的汇票生意,要知道当时三井家的主要客户可就是德川幕府!

    凭借着家族丰厚的资本实力和灵活变通的头脑,三井家逐渐成为当时日本的金融大鳄,甚至得到了幕府的赞赏,因此三井家才开始一步步崭露头角,到了如今三井家基本上已经成为日本最顶级的商家了。

    当然,在此时的公家和武家眼里,对于三井家依然是看不上的,毕竟是地位低下的商人,根本不值得他们正眼相看——而这一次三井高平之所以能够前来,完全是因为雪晴仓久的缘故。

    雪晴仓久心中明白一点,在如今的大楚,工商行业的地位越来越高,将来势必也会影响到日本,而未来的日本也需要一些能够拿到台面的商人才行,其中三井家便是非常有潜力的一支,这才让雪晴仓久花心思拉拢对方。

    只是这么一来,整个房间便有些安静,像三井高平自然不敢贸然开口,而藤原秀志和近卫次郎多多少少看不起雪晴仓久和三井高平,至于毛利秋园则一直都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因此在雪晴仓久没有开口的时候,众人竟然也无一开口。

    雪晴仓久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沉声道:“眼下既然都已经到了天朝,咱们还是要和衷共济才是,不能让人看了我们笑话!”

第六百七十三章 至高无上的荣耀

    尽管雪晴仓久希望能够和衷共济,可是对于这几个日本人来说,他们这一次来到南京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特别是公家和武家依然存在着很大的矛盾——简单来说就是公家并不愿意给武家让位。

    当年因为复杂的历史条件,使得公家还能在德川幕府下侥幸求存,可是未来武家将不再会以一个整齐的形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是一个零散的,支离破碎的,乃至于混乱的武家团体,因此公家如果再不巴结上真正的大腿,只怕是就彻底完蛋了。

    藤原秀志自然是希望在这一次‘公武合体’中,能够为公家讨到更多的好处,他低声道:“雪晴公所言极是,眼下的日本非同以往,乃千年之大变局,无论是公家还是武家,绝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互相残杀,否则只会让其他人得利。”

    当藤原秀志说到其他人的时候,三井高平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他自然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排斥,可是他又不是很肯定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不过,在三井高平的心里,他的的确确有自己的图谋,那就是要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脱武家对其的钳制,哪怕他将所有钱财奉献给大楚皇帝,也心甘情愿。

    几方人各怀鬼胎之下,暂时达成了要团结一心,可是他们心里又都明白,一旦在利益上出现了矛盾或者分歧,这种口头上的团结自然是不值一提。

    果然,等到宁渝分别召见众人之后,这些日本人在利益面前很快就忘记什么叫团结,他们纷纷跪在地上,争先恐后的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陛下,无论公武合体改制结果如何,臣永远都是陛下的忠臣,永远在陛下的指挥下行动!为陛下制衡公家和其他武家!”

    这是雪晴仓久说的,他最后只提了一个很简单的要求,那就是将目前的雪晴藩领土再扩大一些,再多一些人口。

    “陛下,大楚华夏九服,当以华夷之论而区分,日本决意成为大楚之下第一藩国,为陛下的大业牺牲一切!”

    这是公家藤原秀志所表达的内容,当然他的要求是能够给与公家一定的权力,至少可以跟武家一般,可以分到一些土地,也可以为此来制衡武家。

    对于武家和公家的要求,宁渝都选择答应了,他给雪晴藩本来就比较大,如今再加上一点想必他就能知足,而对于公家自告奋勇成为狗腿子的想法,宁渝自然也是赞赏的,无非就是他准备再加一百份公家领土,将目前的日本变成四百份而已。

    具体是三百家还是四百家,这对于宁渝而言重要吗?

    当然,唯一还没有说话的则是最后觐见宁渝的日本商人三井高平,他匍匐着身子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显得极为谦卑。

    “日本商人?似乎还是一个很有钱的日本商人!”

    宁渝手中捧着一份折子,他轻轻瞥了一眼三井高平,笑道:“刚刚进来的那些人,都给了朕一些想要的东西,那么你有什么能奉献给朕的?”

    “小人.....小人只有三井家的所有积累......”

    三井高平脸上带着些许惊惶,他不知道自己更应该说什么,他只是努力的冷静下来,低声道:“在如今的日本,已经不可能再有三井家的生存之地,未来的日本只会成为一片毫无希望之地,小人愿意用所有的家产换取一个大楚人身份的机会。”

    宁渝微微颔首,他对三井高平的眼光还是颇为满意的,的确,等到将来公武合体彻底完成之后,日本所有的资源都将会彻底被分割开来,成为四百多个领主的私有物,而商人一旦要在这片土地上发展,那么他所经历的困难将会远远超过现在,这其中不仅仅会面临着市场和原料的碎片化问题,也会因为大量的领主存在而导致商路彻底断绝。

    特别是对于这些武家和公家而言,他们到时候完全可以自己扶持商家力量,为自己服务,那么三井家也只能选择其中的一家,并且彻底关上了其他三百九十九家势力的大门,到了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商业可言?

    三井家如果执意要坚持,那么只会彻底倒在重重困难之中。

    宁渝轻轻一笑,“朕可以给你大楚人的身份,也不需要你的钱财,反倒朕可以让皇室财团投资你。但是朕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引领皇室财团进入日本,拿下目前日本的所有优质产业,而这件事情只能通过你们来做。”

    “为什么?如果陛下需要,整个日本.......都是陛下的.......”

    “原因很简单,朕还不想过早的引起日本民众反对,正好三井是一个不错的壳,拿来用用倒还不错。”

    宁渝轻描淡写的说道,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三井高平就此退下。

    “未来的三井财阀,就由朕的人来帮你掌控吧。”

    ........

    在经过了持续一个月左右的会议之后,作为兼职日本国王的宁渝,正式向雪晴仓久、藤原秀志等人宣布‘公武合体’完成,并且正式公布了新出炉的日本舆图,上面被划分了一百个公家领地和三百个武家领地,超过四百块土地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上面,让人看着眼晕。

    当然,在宁渝等人看来眼晕的地图,对于雪晴仓久等人却是那么的爱不释手,这意味着他们将会彻底成为自己领地里的土皇帝了,只需要听从明面上的这个‘日本国王’的话,可是实际上他们将会彻底大权独握。

    而在彻底完成了对日本行政板块的划分之后,新的一系列协议也很快完成,那就是日本将会成为华夏帝国属下诸夏,将会彻底放开市场和原料供应,他们的经济也将会成为大楚经济的其中一部分——届时三井商会将会同大楚皇家商会进行一系列的合作,来促进日本经济向大楚经济下游靠拢。

    所谓的经济下游,也就是不再作为一个独立的经济系统,而是成为承接大楚一部分低端产业和原料供应地,日本届时所有经济命脉将会直接掌握在大楚的手里,完成了对其国家最深层次的经济控制。

    对于这一个险恶的未来,那些日本人不是不明白,可是他们也别无选择,而且对于雪晴仓久和三井高平看来,他们自己已经不再属于低劣的日本人,而是成为了高贵的大楚人,又何必为此张目?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宁渝算是踏出了经济整合的第一步,等到日本这边完成经济改制之后,到时候朝鲜、缅甸、安南、大城王国等地也将会逐渐融入到整个大楚经济大循环当中来,并且通过他们继续为大楚的经济发展添加燃料。

    “大楚将会对日本经济规划进行扶持,只是这些也不是白白付出的,届时日本将需要对大楚进行交纳税赋.......”宁渝神情淡淡的说道,浑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模样。

    “纳哩?”

    这一下连铁舔狗雪晴仓久都有些不太能理解,他一边望着宁渝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低声道:“陛下,日本贫瘠困苦,更无财货,实在难以承担天朝赋税.......”

    宁渝却是一副微笑的样子,浑然不在意道:“哎,雪晴公,你要明白,日本眼下苦不代价将来也哭,等到我大楚的产业布局完成后,到时候全日本都可以去种甜菜,可以去熬糖产糖,还可以往大楚输出劳工,或者往南洋输出女子.......这些都能赚到大钱啊!”

    “甜菜?”

    “熬糖?”

    “劳工?”

    “女子?”

    几个日本人顿时面面相觑,光说甜菜和熬糖,他们还是能够理解的,可是这劳工和女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旁的首辅宋恩铭连忙笑道:“其实这个政策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个好事,就像朝鲜目前,每年都会通过劳工输出和派遣军赚取了大量的利益,他们的财政收入也是年年升高,金一镜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还要求我们放开限制,派遣更多的朝鲜劳工呢!”

    “哦?真的嘛?一个人能开多少钱?”

    还没等到雪晴仓久说话,三井高平却是主动询问了起来,很显然他对这项政策很感兴趣。

    宋恩铭摸了摸胡须,道:“眼下大楚在全国各地都有很多大型工程在建设,特别是十五府建设和大楚铁路建设等项目,而眼下大楚基本上已经取消了绝大部分徭役,并且鼓励以钱代役,因此对于劳工的需求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眼下一个寻常的劳工一个月能开到四块银元。”

    说实话,放在如今的大楚境内,像这种辛苦无比的工作,四块银元根本就找不到人,哪怕是码头上的劳工一个月也是十块银元起步,因此并不算多——可是对于朝鲜和日本人而言,一个月四块银元却是想都想不来的好事!

    一旁的雪晴仓久等人不由得开始盘算了起来,他们如果在日本招人基本上只需要开一块银元,就能够招募到大量一把刀一条命的贫穷武士,至于那些吃不上饭的农民更是一大堆,如果把这些人输送到大楚来,那么也就意味着剩下的三块银元都可以被他们吃掉!

    还没等众人算明白这个账,宋恩铭继续道:“当然,很多项目都非常艰苦,如果死在了项目当中,那么我们会给出二十四块银元的抚恤金,相当于是半年的工资收入。”

    当然,这也是针对国外劳工才有的政策,因为对于本国劳工而言,一旦在项目上出事之后,不光项目方会被问责,而且他们赔偿给本国劳工的抚恤金往往在二百块银元以上,其中悬殊几乎能达到十倍,因此这才是国外劳动兴起的缘故。

    可是在眼下几个日本人看来,这却是一个大大的发财机会,因为这二十四块银元自然也是要被截留的,到时候到那些劳工家人手里的钱估计只能剩下个零头,其他的钱自然是都让领主们赚去了——反正对于这些领主们来说,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多少少死一些未必是一件坏事,还不如给他们做做贡献。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三井高平却有些不满足了,他急迫地望着宋恩铭,道:“那女人呢?女人有什么用?”

    “是这样的,眼下不少大楚男子移民前往南洋,却没有多少相应的女子前往,因此这些大楚男儿都苦于无法配对繁衍,如果日本和朝鲜能够针对南洋的大楚男子开展跨国婚姻,那么也将会非常赚钱,他们一般都愿意出一百块银元以上来讨个老婆!”

    宋恩铭依然是一副道貌岸然的首辅模样,丝毫没有为自己拉皮条的行径而感到羞愧,反倒是他越说越起劲,又继续道:“当然,眼下也有不少朝鲜和日本的女子来到我大楚各大城市,充当了风俗艺伎,这也是一项能赚大钱的生意!”

    一旁的宁渝也微微一笑,他对于这件事还是颇为了解的,实际上眼下的大楚各大城市,特别是像上海这种地方,已经成为了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十里红场,像朝鲜女子、日本女子、暹罗女子、还有安南女子以及各式大洋马都来到了上海,她们也受到了很多楚商的喜爱,赚了很多白花花的银元。

    因此,眼下大楚君臣对这一套根本不会感觉到陌生,反倒是积极地鼓励日本和朝鲜对大楚展开劳务输出和婚姻输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使得更多资源流入到大楚控制的环境里,到时候即便他们返回了本国,也会在无形中宣扬了大楚和华夏的影响力。

    几个日本人听得满脸发红,他们这可不是害羞,而是因为马上就要发财而感到无比兴奋,对于这些日本人而言,做这些事情并不存在道德上的顾忌,毕竟那些低贱的日本平民能够为武家的老爷们奉献自己,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感谢皇帝陛下,感谢首辅大人,我们回去就开始立马组织起来,到时候也会积极向帝国进行交税!”

    雪晴仓久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他将整个额头贴在地上,高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忠诚。

    “将来大楚的男儿,将会感受到来自日本女子的温柔和体贴!而服侍大楚的男子,也将会是弊国至高无上的荣耀!”

第六百七十四章 真实的法国

    当宁渝正在加快整合华夏九服之时,时间很快也就来到了革新十七年的五月,也就是公元1740年,而经过了接近十个月的航行之后,以皇长子宁承泽为代表的使团终于抵达了法国,并且乘坐马车前往这个时代欧洲的中心——巴黎。

    在资本主义发展到1740年的时候,法国可谓是世界上当之无愧的强国,在欧洲的影响力甚至更高于欧洲,其中光从人口因素而言,就能够看出当时法国的国力之强盛——此时法国的人口已经有一千八百万人左右,而同时期的英国只有六百万人,而普鲁士也只有八百万人。

    正因为如此,当年好大喜功的太阳王路易十四才能在关键性的法荷之战当中成功复仇,并且成为了欧洲名副其实的霸主,而且在后续接连参加了大同盟战争和西班牙王位战争,这种接连不断的战争,使得法国最终成了西班牙王位继承的赢家,并且从此消除被哈布斯堡王朝两面夹攻的忧虑,还收获了一个西班牙盟友。

    当然,这也就导致了一个现象,在目前的欧洲真正流行语言并不是英语,而是法语,西欧的上流社会人士以不会说法语为耻,如果有人在法国说英语,那么会受到当地的不欢迎。

    “殿下,对于如今的法国人而言,他们拉拢西班牙人,敌视普鲁士人,防备英国人,厌恶犹太人,充满了对政治的狂热以及对未来的幻想,就像如今的法王路易十五.......”

    恩斯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言语中却是充满了对法国人的不屑,“如今法兰西的精英们热衷于沙龙聚会,他们喜欢在巴黎的咖啡馆中讨论宗教、政治、艺术......还有那些组织沙龙聚会的女人们,噢,她们可真迷人!”

    坐在马车上面的宁承泽并没有急于探讨法国的艺术或者女人,只见他此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绢,然后便捂住了鼻子,他实在没有想到此时欧洲的中心,竟然是一个这么肮脏污秽的地方——自从一进巴黎之后,他就闻到了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恶臭。

    此时巴黎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臭味,似乎夹杂着腐臭、屎尿臭以及尸臭等各种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比他在港口前闻到的腥臭味还要更加恶心,也更加无孔不入,让宁承泽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涌。

    “巴黎......难道巴黎一直都是这种味道吗?”

    “没错,这就是巴黎的味道。”

    恩斯特不仅没有捂住鼻子,反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带着几分沉醉的语调道:“在法国人看来,洗澡是一种会损害健康的行为,认为热水会导致充满杂质的空气附着在皮肤上面,还会破坏人体的机能,所以他们都不会洗澡,哪怕是法国的皇帝!”

    在南京生活了十六年的宁承泽自然是每天都必须要沐浴的,对于这种生活方式实在无法理解,甚至在他的心里升腾起了一丝对欧洲人的蔑视——就这样肮脏的国家,也能被称为欧洲文明的明珠?

    恩斯特很快就看到了宁承泽脸上的一闪而过的不屑,他笑道:“无论法国人是什么样子的生活习惯,可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需要联合他们来实现一些目的。”

    宁承泽轻轻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手绢,强行忍受着那股子恶臭直冲鼻翼,他低声道:“恩先生的意思我很明白,还请恩先生继续为我介绍法国的一些情况。”

    “是的,我的殿下。很乐意为您效劳。”

    在恩斯特的介绍下,法国并非宁承泽想的那么简单,实际上无论是从经济层面,还是军事层面,此时的法国都可以说是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

    在资本主义经济的加持下,如今的法国贸易网络已经覆盖了整个欧洲,且触角也已经开始蔓延向了全世界,法国人在北美进行皮毛贸易和非洲奴隶贸易,在西非塞内加尔海岸边建立贸易站,并且也在东方建立起贸易商旅,如孟加拉的金德讷格尔、印度的本地治里等,仅仅是出口商品总额就增长到了2亿里佛尔,与地中海东部地区利凡特的贸易也实现了大幅度的增长。

    除了原发辽阔的殖民帝国之外,法国目前的工场手工业发展亦十分迅速,特别是采矿业和冶金业更是欧洲首屈一指,像当地著名的昂赞煤矿规模巨大,设备先进,拥有12台蒸汽机,雇佣4000工人,而像克勒佐冶金公司则是率先开启以煤代炭为燃料进行生产的大企业,拥有有两个冶铁工场,四座高炉,拥有蒸汽机、汽锤等先进设备。

    另外,像阿尔萨斯的色布和印花织品、里昂的丝织品、巴黎的化妆品、服装、家具、工艺品等,在目前的欧洲都十分闻名,而在文明之外的地方,法国的奴隶贩子们将从波尔多、的特等港口出发,将枪支、酒、且用工业品等运往几内亚沿岸出卖,低价“买进”黑人,运至西印度群岛髙价卖给当地种植园主,再购买大量咖啡糖、蓝靛等物再回,在本国和欧洲市场出售。

    眼下法国工业革命才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甚至都谈不上是一种‘革命’,因为这个时候的法国在工商业的发展上处于一种分散状态,比较先进的大规模手工工场为数极少,更多的工厂依然只是原始的手工作坊形态,工商主的实力远远无法同大楚相比较。

    但是有一点不同,法国由于从十六世纪就开始建立国债制度,因此以购买公债为重要经营项目的银行业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就好比目前欧洲绝大部分银行都集中在巴黎,而且除瑞士、荷兰、比利时等国银行家兴办以外,其余大部分银行都是法国人创办的。

    因此法国的金融业发展要比大楚深厚许多,而这一点体现在更现实层面上,则是大量的自由派贵族也成为了金融资产阶级,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法国更具备资本主义国家的潜质。

    而更明显的一点,就是法国目前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已经开始陷入了瓦解状态,反倒是农民土地占有制得到了发展,即法国的土地在法律意义上依然是属于贵族领主的,可是土地却慢慢演变成了永佃田,也就是农民可以自由经营、世代相传,甚至还能专卖,只不过在专卖时需要收笔钱,领主则不能收回永佃田。

    “当然,眼下的法国农民依然需要交纳象征性的贡赋,不过这笔钱并不算多,大概只占一个法国农民二十分之一的收入,而教会的十一税差不多也是这个数.......不过在这之外,农民还需要向朝廷交税。”

    恩斯特将马车上的窗帘拉了下来,挡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然后才低声道:“然而就是这般沉重的负担,放在整个欧洲国家当中却并非最悲惨的存在.......有不少的法国农民在掌握了一部分生产资料后,通过租地或买地扩大经营,雇佣日工、短工,来进行一些商业生产,比如酿酒。”

    宁承泽十分认真地听着,他并不会在这个过程中随意打断恩斯特,只是等到恩斯特话音停止后,他才轻声道:“父皇曾经说过,对于一个国家的了解,不仅仅只从他们的上层阶级去了解,还需要深入到他们的底层百姓生活中去,特别是他们的农民生活状况,将会是最直观发映出这个国家底蕴的资料。”

    恩斯特笑道:“没错,在大楚,陛下为了稳定人数占据绝大部分的农民,不惜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正是基于这个道理。而法国人也很重视农民,与英国的资本主义农场相比,法国更重视小农式的资本主义,也就是华夏人眼中的富农经济。”

    宁承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么这种富农经济模式可否在大楚进行实践呢?”

    “暂时恐怕不行。”

    恩斯特轻轻摇了摇头,道:“即便是在法国,像这种富农在全体自耕农中间也占少数,只有其土地超出维持一家温饱水平的人才能成为富农,而相对于法国,大楚农民实际能够获得的土地更少,因此即便大楚农民负担更轻,可是依然无法大规模成为富农。”

    说白了,哪怕华夏眼下更强大,可是由于人口多了太多,反倒在人均方面要落后于西方各国,而更直接的反馈就是西方目前的农业经济更加粗放,而华夏农业却尽可能要求在有限的耕地上提高单位产出,才能养活更多人。

    不过恩斯特又笑道:“不过随着大楚在周边的开拓,如今也获得了很多耕地,特别是对南洋诸岛和对美洲的开拓,使得大楚的人口压力会得到缓解,到时候富农经济未尝不能实现。”

    宁承泽沉吟了一番,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很多东西还看不太透,这一次访欧之旅本身也是一次学习之旅,倒也不会着急,只是他心里却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一个还只是处于朦胧状态下的想法。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中法友谊

    凡尔赛宫,并不在巴黎城内,而在巴黎城外的凡尔赛镇,作为如今法国统治阶层所长期居住的地方,只是这座堪称传奇的宫殿从一开始,便陷入了深深的政治漩涡之中。

    当年的凡尔赛宫还只是一片荒地,后来太阳王路易十四花了一万里弗尔,在这里买下了一百多亩荒地,修建了一座仅二层高的红砖楼房用来打猎,当年的行宫只有区区二十六个房间——经过了多年修建,现如今的凡尔赛宫已经有两千多个房间了。

    宁承泽和恩斯特二人走进凡尔赛宫正宫前的大花园时,抬眼望去,只见一条形同玉带般的人工河上波光粼粼,帆影点点,却是让人感觉到一种夏日的凉意,而河畔两侧则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在绿阴中隐约可见女神雕塑亭亭而立,近处是两池碧波,沿池的铜雕塑丰姿多态,美不胜收。

    恩斯特一边欣赏着远方的风景,一边轻声道:“当年凡尔赛宫的建设,本身就是太阳王的一次计谋,用华夏人的话来说,这就是一次**裸的阳谋。”

    一旁的宁承泽并未开口,而是静静地听着恩斯特的介绍,像这些宫廷秘闻可不是寻常人都知道的,里面的阴谋诡计或许都已经被埋在了厚重的历史之下。

    “路易十四当年在继位之时,才年仅五岁,可是面临的局面十分严峻,当时的法国贵族掌握了大权,他们围绕孔代亲王、谢弗勒斯夫人、隆格威尔夫人为核心组成了投石党人,他们接连在巴黎发动了两次叛乱,也导致年幼的路易在暴乱中两次逃出巴黎。”

    “他会下意识认为巴黎不安全,也认为巴黎人民并不拥戴他,为此他甚至不相信任何人,凡事必亲力亲为,甚至宣布不再任命任何宰相——他需要集中所有的权力在自己手中。”

    恩斯特缓缓道:“而修建凡尔赛宫便是路易十四的一个集权手段,他解除了贵族们手中的地方权力,而是让他们都进入了宫廷任职,而且在路易十四搬入凡尔赛宫之后,他还专门规定任何贵族进入凡尔赛宫都需要打扮华贵,并且需要早到晚都得待在宫殿里参加舞会、宴席和其他庆祝活动,任何人都不得缺席,而这种手段就使得这些贵族们彻底没有时间去管理地方,使得贵族们逐渐丧失了统治地方的权力了。”

    “如此说来,路易十四的确是一个聪明人,之前父皇就曾经说过,权力并非凭空而来,它源自于对下层结构的控制,而路易十四的这个法子,却是跟日本幕藩时期的参拜朝觐有些相似,时间一久,敌人自然不攻自破。”

    宁承泽微微一笑,却是扯起了另一个话题,“听说当年康熙的画像还摆放在凡尔赛宫里?”

    ........

    刚刚年满三十岁的法王路易十五,正站在一副画面前,用一副高傲的神态望着画布上面的人物,嘴角掀起一丝轻蔑的弧度。

    那副画上面画着一个年轻的东方男人,穿着一身便装,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形象十分生动写实,惟妙惟肖,而这个东方男人正是康熙皇帝。

    “陛下,这就是当年东方的康熙皇帝。”

    一旁的首相弗勒里微笑着介绍道,他对于发生来五十多年前的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他对这件事的始终还是知晓的——法国与华夏的联系实际上从很早就开始了,只是当时东方的那个国家并不叫大楚,而是叫清国。

    早在大航海时代,法国人就进行过有限的海外开拓尝试,只是当时的法国人进展并不顺利,一直到亨利四世上位之时,法国才首次尝试派出远洋商船到东方贸易,而且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一直到路易十四掌握大权之后,他便将眼光放在了国外,他下决心要海外事业方面不甘于人下,便自己掏钱重组法国东印度公司,并派出探险队远赴美洲、加勒比海和东方进行早期殖民活动,并在1685年的时候,路易十四的代表团正式从广州上岸。

    当年派遣到东方的这支代表团基本上都是耶稣会传教士,他们受到了清廷的友好招待,因为当时的传教士白普,曾用随身携带的西药-金鸡纳霜,医治了生命垂危的康熙本人,因此当时的康熙皇帝对于西洋人并不排斥。

    在当时,康熙不仅仅开始自学《几何原本》,还对天文、地理、机械制造等西学展开了研究,而这个过程基本上都是通过法国传教士来完成,到了后来,进入外交蜜月期的路易十四与康熙两人,更是通过海上管道互相交换了画像,只是当年的路易十四画像在华夏已经遗失,而凡尔赛宫中的康熙画像则依然保存着。

    路易十五端详了画像片刻,才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凡尔赛宫中不应该留下失败者的画像,这只会玷污这一座充满了荣耀的宫殿。”

    “这........”

    弗勒里有些不知所措,他微微犹豫,随即便让仆人们将画像拿走,然后才低声道:“皇帝陛下,东方楚国这一次派遣了皇子前来法国,第一站选择了巴黎,似乎有些过于高调了些.......”

    路易十五哂笑了一声,转过头来望着已经老迈无比的首相,轻声道:“亲爱的弗勒里,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无非就是借着法国的手来拖住英国人,以便于他们实现自己的野心.......可是换个角度来思考,我们何尝不能借助他们的手来拖住英国人呢?”

    “可是陛下,对于法国来说,眼下更需要专注自身........”

    弗勒里带着几分焦虑的神情,他最担心的就是眼下这般的路易十五,带着年轻人的冲动和冒进,却没有丝毫为君者的沉稳。

    路易十五不为所动,讥讽道:“弗勒里,如果按照你的和平政策,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干涉波兰的王位,也绝无可能从弗朗索瓦三世手里得到洛林.......这个时代已经变了,保守主义并不会让我们得到更多。”

    “可是保守主义也不会让我们失去太多,陛下,眼下我们既然已经达成了贝尔格莱德条约,这也就代表着帝国在中东成功的从奥斯曼帝国手中夺下了霸权........我们的胜利果实太多,实在不宜继续生事。”

    对于弗勒里而言,有些话他并不愿意像这么讲出来,可是他也知道,眼下膨胀到快上天的路易十五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这也是为什么英法关系越发恶劣的缘故——尽管双方的首相都希望能够维持和平,可是双方的国王却恨不得马上打起来。

    因此,对于弗勒里的这一番话,路易十五注定是听不下去的,他只是用贪婪的眼神望着舆图上的大片领土,心里却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年路易十四在他临终前说的那番话。

    :“我的孩子,你将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国王。不要像我一样沉迷于建筑和战争。你要与你的邻居和平相处。给上帝你应该给的。要擅纳良言。努力让人民免遭痛苦,这是我没能做到的。”

    ......

    公元1740年5月21日,凡尔赛宫中再一次响起了悠扬的音乐,装饰着奢华巴洛克式陈设和装潢的墙壁上挂着灯,上百个大小殿堂坐落有致,装修得富丽堂皇;五彩的大理石墙壁光彩夺目,而内壁和宫殿圆顶上布满的西式油画,仿佛在诉说着昔日国王的战功赫赫,油画里神话故事被讲述的的栩栩如生。

    在凡尔赛宫中的太阳神厅里,布置极为奢华绮丽,天花板上有镀金雕花浅浮雕,墙壁为深红色金银丝镶边天鹅绒,地板上则铺着红色的波斯地毯,大量的侍女在廊道里穿梭不停,她们的手中拿着许多镀金的餐具。

    “让我们分享国王赐给的肉吧!”

    在国王总管的一声呐喊声中,一旁的乐队用金百合装饰的单簧管很快吹出几个音调,宣告晚宴正式开始,而眼前的这一幕却使得宁承泽都有些惊讶。

    只见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很快就端上了桌面,像雉鸡肉馅黄油汤、比斯克酱虾汤,还有小块小块的烤肉、热馅饼、圆面包、火腿、香肠、腊肠,如同流水一般送了上来,还没等宁承泽等人真正吃几口,就见到烤成的牛肉、小牛肉、绵羊肉又出现在了桌面上。

    宁承泽顾不上多吃几口,便放下来刀叉向着高坐在御座上的路易十五致意道:“多谢皇帝陛下的款待,这实在让我们有些大开眼界了。”

    原本在中文里面,宁承泽这番话倒也说不好是褒义还是贬义,可是等到翻译将这番话翻译成为法语之后,却让路易十五十分开心,他举起了酒杯望着下面的少年,苍白的脸上升起了一股子酡红。

    “当年我的祖父太阳王跟你们华夏也是有过交流的,在新旧世纪之交的时候,太阳王就在这座宫殿当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新世纪舞会,叫做‘中国之王’,那时候我虽然还没有出生,可是却能感受到彼时的盛况,而如今,我们再一次在凡尔赛宫中相遇,这便是上帝的旨意!”

    不得不说,当路易十五这一番充满了热情的言辞说出来后,却是让宁承泽等人有些目瞪口呆,像这般**裸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似乎还真不是那么多见.......而这背后的意思,却不免让宁承泽都有些发懵,他连忙一边致谢一边隐晦地望了一眼恩斯特。

    恩斯特的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宁承泽的表情,而是站起来大声地鼓动道:“这将会是一场伟大友谊的开始,来自大楚和法兰西的友谊,必当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礼物!”

第六百七十六章 欧洲的绞肉机

    宴会进行得十分成功,大量的珍贵红酒被送到了餐桌上面,人们觥筹交错,脸上大多都带着红,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矜持而惬意地攀谈着。

    路易十五手中端着酒杯,在首相弗勒里的陪同下,正在同宁承泽、恩斯特二人畅谈着,不过在这场关键的话局当中,法方一直由路易十五为主导,首相弗勒里只是一旁辅助,而在大楚这边,则完全反了过来,负责主要谈话内容的是恩斯特,宁承泽只是偶尔发表一下意见。

    “恩斯特,祝贺你,在东方找到了自己的未来,也希望这份好运能够眷顾法兰西。”

    路易十五呵呵一笑,随后瞥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宁承泽,只觉得对方的身上充满了来自东方的神秘感,尽管看上去年纪还不大,可是身形健壮修长,却比自己更像一个王者。

    恩斯特微微一笑,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笑道:“华夏与法国早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如今大楚陛下派遣我们访问欧洲,第一站就来到巴黎,目的便是为了能够加强双方的交流与沟通,恢复当年太阳王时期的中法交流,绝不仅仅只限于贸易往来。”

    一旁的弗勒里听到这里,眉头却是微微一挑,干巴巴地说道:“东西方的交流固然是应该的,可是这也是基于两国的利益,如今法国和楚国之间的共同利益,似乎还没有那么多,谈其他的未尝不是为时尚早。”

    路易十五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他正准备开口说一些话的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宁承泽却是很快就说了一段话,只是对方说的中文让他一阵头大,便下意识望向了一旁的恩斯特。

    恩斯特笑道:“殿下说眼下中法已经具备很深厚的战略共同利益,至少我们在印度和美洲已经达成了广泛的合作基础,那就是对抗英国人——而眼下法国想要实现在法国的霸权,同样绕不开英国人。”

    “我们的共同利益,便是一同对抗英国人。”

    弗勒里眉头一皱,辩解道:“可是眼下欧洲的局势根本没有到这个地步,或者说,如果有你们的插手,反倒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紧张!”

    “首相的话似乎太高估我们大楚了,一个相隔万里之遥的国家,如何能跟影响到欧陆的局势?”

    恩斯特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个老迈的首相放在眼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然后便目光放在了路易十五的脸上。

    “陛下,当年纵使像太阳王这般天纵奇才的皇帝,都无法突破英国人打造的欧洲均衡战略,法荷战争、大同盟战争乃至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太阳王带领他的勇士们赢下了每一场该死的战争,可是结果呢?”

    结果?结果就是这些战争耗尽了法国的国库,使国家陷入债台高筑的困境,百姓们的生活更是每况愈下,以至于征战半生的路易十四在给自己后继者路易十五的临终嘱托中,都要求对方不要沉迷战争......

    能被一个战狂叮嘱不要沉迷战争,由此可见当时的法国因为战争都到了什么处境了。

    然而艰难的处境终究已经过去,对于年轻气盛的路易十五而言,他虽然还记得曾祖父的嘱托,可是却已经不再往心里去,反倒是对于功绩的向往和对英国的仇视,逐渐占据了他的内心。

    如今恩斯特的这一番话,正好说中了路易十五的心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脸色不复刚刚的轻松,变得沉凝无比,“结果就是这些耗费帝国无数心血的努力,终究在英国人的均衡策略下,化为飞灰.....曾祖父当年为之抱憾终生的,又何止这些.....”

    当弗勒里听到路易十五快被人拐到沟里去,他不由得有些恼怒,沉声道:“陛下,英国人是我们的敌人不假,可是将来这些东方人又何尝不会是我们的敌人?如果眼下激化同英国人的矛盾,只会白白落得替这些东方人当枪的结果!”

    然而,还没等恩斯特和宁承泽解释,路易十五便不忿地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师,他心里虽然越发对老师有些不满,可也也并不想当场驳斥对方,实在是因为二人当年的师生之情非同寻常。

    当年路易十五继位的时候年仅五岁,属于当时皇室的独苗,因此人人都担心他会像其他的亲属那般早死,便将他转移到巴黎中心靠近巴黎皇室的杜伊勒里宫,由缅因公爵维洛伊负责照看和教导,而在家庭教师中还有一个人便是安德烈-赫丘勒·德·弗勒里。

    由于维洛伊公爵是一个年老自负的贵族,十分刻板严肃,因此在年幼的路易十五心里,对维洛伊公爵始终存着几分畏惧,这使他感觉很不愉快。

    而弗勒里则不一样,他是一个充满了活力的年轻人,与路易十五相处十分愉快,特别是弗勒里身上带着一股博学多才的气质,像国王一样神秘而和蔼可亲,这使得年幼的路易十分崇拜他,因此在路易掌权之后便将弗勒里委任为首相。

    当然,已经做了十几年首相的弗勒里也的确对得起路易十五,在他执政期间,路易十四统治末期导致的财政亏空和人力损失都得到了一定的弥补,法国局势也趋向和平和秩序,使得法国重新恢复了不少实力。

    可是如今路易十五想要再次带着法国冲进战场,这如何能让弗勒里心安?

    路易十五没有驳斥弗勒里,可是也没有赞同他的意见,而是选择岔开了话题,同宁承泽开始谈论起中西方艺术的一些差异,二人都受过良好的皇室教育,因此这方面却是都谈得十分热络,而恩斯特则是端着酒杯穿梭在法国的贵族之中,鼓吹着楚法联合对抗英国。

    至于弗勒里则是孤零零站在一旁,望着兴高采烈的众人,心头涌起了一阵悲意,他并不是为路易十五而感到悲伤,而是他终究明白,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他都无法阻拦住疯狂的法国人再次迈向战场......

    这不是所谓的东方使团能起到的作用,也不是一个路易十五所能主导的大势,而是埋藏在一千八百万法国人心中的‘霸权梦’,那一轮永不落下的太阳......

    1740年6月,宁承泽代表大楚同路易十五达成了新的秘密条款,这些条款是基于原先在印度时达成的秘密条款之上,实现了更加深入的合作,其中包含经济、战略、科技等多方位的沟通,而且非常关键的是,该条款中注明了一点,当其中一国遭受到英国攻击的时候,另一国当在一年内实现对英宣战。

    宁承泽和恩斯特在率领代表团访欧之前,就已经得到了宁渝的许可,即未来大楚在必要情况下,是需要给出更多的承诺——如果不是这个承诺,路易十五不会贸然的选择大楚作为合作对象,也无法真正说服法国上层。

    这一种类似于绑定的条款对于大楚也并没有实质的影响,因为条约中虽然规定了必须要对英开战,可是却并没有规定作战范围,如果将来英法决战,那么大楚完全可以乘机在印度和美洲实施对英作战,到时候还可以在东南亚彻底驱逐英国人。

    在谈判成功之后,宁承泽和恩斯特象征性地对其他几个欧洲效果进行了访问,只不过这些国家都是属于法国同盟范围内,对于英国以及所属的同盟却并没有立足——这几乎是表达出了**裸的敌视态度,也使得路易十五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开心无比。

    “只有东方的这些人才明白,到底谁才是欧洲真正的主人,奥地利的那些家伙们,为什么依然执迷不悟?”

    路易十五一方面带着几分开心,另一方面带着几分抱怨,对着首相弗勒里叫道:“他们根本就不尊重我!也丝毫不尊重法兰西!”

    首相弗勒里有些头疼,他低声道:“陛下,眼下欧洲的和平就如同系在一根绳子上,随时有可能彻底破碎,可是眼下我们却在朝着这个方向狂奔!这将会为法国带来巨大的灾难!”

    路易十五冷哼了一声,他怪笑道:“那又如何?总要让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我——路易十五,绝不是任英国人摆布的玩偶!”

    .......

    1740年10月15日,宁承泽和恩斯特终于完成了历时一年半的访欧使命,沿着来时的航路启程回国,巨大的风帆上飘扬着大楚的团龙标志,引得港口上的所有人为之瞩目。

    1740年10月20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意外去世,很快一场围绕着奥地利王位继承权问题的巨大骚动而产生,查理六世长女玛利亚·特蕾西亚宣布继承奥地利大公之位,而她的丈夫弗朗茨则承袭其神圣罗马帝国帝位,引起欧洲一片哗然。

    弗兰茨原本是是洛林公爵利奥波德和伊丽莎白·夏洛特·德·奥尔良的幸存下来的最大的儿子,他的祖母埃莱奥诺雷·玛丽亚·约瑟法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三世的女儿,是原本哈布斯堡家族的表亲,另外他还是托斯卡纳大公。

    如今天上掉下来了一顶神圣罗马皇帝的帽子,虽然大部分实权依然掌握在妻子玛利亚·特蕾西亚的手里,可是这依然让弗兰茨为之欣喜若狂。

    就在弗兰茨开心之时,普鲁士、西班牙、巴伐利亚选侯国、萨克森选侯国、热那亚共和国、撒丁王国、西西里王国、那不勒斯王国一同宣布反对《国事遗诏》,认为玛利亚·特蕾西亚无权继承奥地利大公之位,弗朗茨更无权继承神圣罗马皇帝。

    然而玛利亚·特蕾西亚却异常坚定地表示,虽然她只是个女子,但却有一颗王者的心,她有信心在各位大臣的帮助下保持奥地利君主国的完整。当她这番话发表之后,战争很快便一触即发。

    很快,作为查理六世的教子,普鲁士刚上任的新国王,也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战狂皇帝腓特烈二世表示他当年签过《国事诏书》并庄严承诺将保护他的表妹,决定主动率领三万人前往维也纳勤王,顺便还占领了西里西亚。

    由于西里西亚的半数人口都是新教徒,长期受到了哈布斯堡家族的迫害,因此他们在得知腓特烈前来解放西里西亚时,表现得十分积极主动,很快就帮助普军占领了布列斯劳,而腓特烈也恰当好处的表示不会掠夺任何一间房子,也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时间很快就到了1741年4月,对于战狂表哥腓特烈二世勤王的好意,玛利亚·特蕾西亚很干脆利落的表明了态度,她命令菲利普·冯·奈佩尔格元帅在摩拉维亚召集一支军队开入西里西亚,并且在布列斯劳东南20英里的莫尔维茨,和腓特烈驻扎在西里西亚的主力互相遭遇,双方展开了一场大战。

    在这场大战当中,奥军拥有一万一千四百名步兵,八千六百名骑兵,大炮则有十六门,而普军则拥有一万六千名步兵,四千名骑兵,大炮则拥有足足六十门,表面看上去似乎相差得并不远。

    然而战事一开始,普军骑兵元帅舒兰堡伯爵就犯下了一个严重错误,他在出击时错误的估算了距离,导致普军右翼弗雷德里希指挥的骑兵过于前出,并且没有及时援助,使得奥地利龙骑兵狠狠教训了一把普鲁士骑兵。

    眼看着战事不算顺利,劝退高手什未林元帅希望腓特烈能够赶快跑路,免得被人抓住了要赏钱,而腓特烈见状不妙,并没有要坚守下去,他十分果断的带着骑兵们撒丫子跑路了,而什未林元帅则选择溜了下来。

    战狂腓特烈的跑路并没有真正影响到大局,因为什未林元帅很快就指挥普鲁士步兵抵挡了对方的骑兵和步兵的攻击,并且还十分勇猛的干死了奥军的骑兵指挥官罗梅尔将军和戈尔迪将军,而普军炮兵在没有了奥军骑兵威胁之后,用十分猛烈的炮火彻底打散了奥军的进攻阵型,逼迫奥军奈佩尔格元帅不得不下令退军。

    作为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的开篇,莫尔维茨会战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它在见证了腓特烈大帝菜鸟的一面时,也为这场比原来历史庞大更多的战争拉开了帷幕,在今后整整十年时间当中,几乎绝大部分的欧洲国家都被卷入了这一场残酷的战争中。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第六百七十七章 伟大的十年

    当人们回顾历史的时候,赫然发现1740年成为了历史的一个分界点,它在某种程度上见证了东西方文明在发展道路上彻底变得不同,欧洲陷入了长达十二年的战火,而东方世界则迎来了黄金般的发展时期。

    而在辉煌的历史当中,其中究竟原因到底为何,很多人直到后来都很难说清,有人说是因为英法争霸欧陆的原因,有人说是因为楚国访问欧洲的缘故,也有人说是欧洲大陆积累已久的矛盾被引爆.......

    总之,当查理六世去世之后,围绕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的战火很快就烧到了全欧洲,在莫尔维茨会战结束后,奥地利面临的处境十分堪忧,兵力以及财力都日渐微弱,因此玛丽娅·特蕾西娅只能向英国人寻求帮助。

    此时的英国人正在和西班牙进行詹金斯的耳朵战争,然而对于玛丽娅·特蕾西娅的求援,英国人不可能置之不理,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足够有威胁的奥地利来牵制法国人,可是如果选择出兵,那么就势必会得罪普鲁士。

    英王乔治二世为此十分担忧,如果向普鲁士宣战,不仅仅破坏了先前一贯拉拢普鲁士的战略,而且在欧洲的汉诺威公国也根本挡不住普鲁士和法国人的进攻,到时候恐怕麻烦只会更大,因此他准备调停这场战争,通过拨款30万英镑给玛丽娅·特蕾西娅,但是需要她将西里西亚送给腓特烈作为和平的代价。

    对于英国人的想法,玛丽娅·特蕾西娅根本就不领情,因为波兰、萨伏依、以及荷兰都表示要协助作战,然后真正的麻烦就来了——英国人虽然还没有正式跟奥地利结盟,可是在路易十五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他直接绕开了首相弗勒里,急匆匆地和巴伐利亚、普鲁士以及波旁西班牙正式联合。

    说起来,之前法国也曾经答应过查理六世要支持《国事诏书》,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巴伐利亚选帝侯卡尔·阿尔布雷希特通过其妻子的关系(他妻子是查理六世兄长约瑟夫一世的女儿),来继承神圣罗马帝国,并且答应要支持法国,因此才使得路易十五急匆匆下场参战,目的便是为了彻底改变东面的战略局势,打破英国人的均衡策略。

    法国人的亲自下场,促使这场战争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很快这些主要参战国在1741年6月签订了条约,并且法国人还同意瑞典向俄罗斯开战,并且答应派遣军队前往援助,以阻止英国汉诺威王朝的武力介入。

    当局势发展到这个阶段以后,双方的局势就已经很明朗了,欧洲这些主要国家围绕着英法两国形成了两大阵营,展开了残酷而惨烈的战争,各国数十万军人纷纷奔赴前线,在战壕杀了个你死我活。

    然而当欧洲陷入了战火的时候,大楚在革新十八年正式召开了大会,邀请亚洲目前剩下的的所有国家前来参加,并且正式接受了这些国家发来的‘以夷易夏,华夏九服’的申请,即正式宣布组建华夏帝国,而宁渝也宣布成为华夏皇帝。

    传统的华夷之论在如今也得到了新的发展,原先的亚洲各国也从原本的藩属国身份正式成为了华夏九服的一份子,当然作为华夏的一份子,他们也将会天然的接受华夏皇帝的命令,而每一任大楚皇帝也将会自动成为华夏皇帝,成为整个华夏帝国的共君。

    在完成了这一件大事之后,宁渝很快以华夏皇帝的身份宣布公示《钦定华夏帝国宪法总纲》,在该宪法总纲中规定:华夏一体,不可再分,以夷变夏者,天下共贺之;以夏变夷者,天下共击之。

    除了这么一条根本大纲之外,宪法中也规定了华夏九服的权利和义务,洋洋洒洒数百条规定当中,大体包含了国家和民众的所有部分,简单来说就是作为‘华’者的大楚帝国,将会承担起对各国的保护义务,不可使这些国家受到他国的侵略。而作为‘夏’者的其他国家,则需要对大楚进行效忠,并且需要上交立法、军事、外交、治安等诸多权力,仅保留民政权力。

    当宁渝完成了对华夏帝国的彻底整合之后,他的地位几乎已经超越了历史本身,无数人在高诵着皇帝的名字,几乎所有人对宁渝表示顶礼膜拜.......因为这几乎是传说中圣人才能完成的传奇之事.......

    然而,几乎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是,为了促使华夏帝国的成立,以及在此之后压制各地的反对力量,大楚帝国在革新十八年乃至于革新十九年几乎一直在各国进行平叛战争,从日本到安南,从缅甸到大城王国,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头落地,鲜血也几乎流成了河。

    当然,这一切在《钦定华夏帝国宪法总纲》出台以后,都成为了十分值得的事情,而在完成了这件事之后,宁渝并没有停歇下来,而是继续大力发展经济建设,而从1741年开始,大楚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高速建设发展期。

    在这十年里,大楚的工业2.0计划也已经全面完成,国内的工业成就几乎占据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份额,大量的工业产品以一种倾销的方式,通过一条条海船运往了全世界,并且换回来一船船的原料和金银矿产,这些都有力的推动了大楚经济的腾飞和工商业的跨越式发展。

    而殖民地的新建也都开始实现了反哺,来自东南亚的香料、南州的铁矿以及金州的金银矿产资源,都使得目前大楚的殖民计划插上了一双腾飞的翅膀,越来越多人开始主动走出国门,前往辽阔的金州、南州,至不济也会前往东南亚,寻找新的发财机遇。

    繁荣的工商业发展,促使大楚的交通业也实现了飞速的发展,其中国内已经初步建成了两万五千公里的铁路网,其中除了八千公里是十年前的铁路以外,剩下的一万七千公里铁路都是在这十年里正式建设完成,平均每年的铁路建设里程多达一千七百里。

    这一万七千公里的铁路基本上已经贯通了大楚各大主要交通枢纽,特别是抵达中亚和东俄的铁路通车之后,大楚的兵力完全可以在一周时间内抵达东俄,而其他铁路也都对大楚控制地方产生了很大的助力。

    而交通业发展所带来的好处绝不仅仅只有这些,毕竟伴随着铁路建设的还有一整个大楚交通建设方案,在该方案里面不仅仅有贯穿全国交通大动脉的铁路,还有大量的如同毛细血管一般的公路网建设,它们成功的贯通了各地的经济带,实现了经济的大循环。

    除了工商业和交通业的飞速发展之外,在过去十年当中,大楚的十五府经济建设计划得到了提前实现,所释放出来的经济推动力使得大楚每年的岁入都在翻着跟头上涨,到了革新二十九年的时候,大楚的岁入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七亿八千万银币,相对于十年前的一亿六千万元银币几乎涨了足足五倍。

    而与此同时的欧洲由于陷入了长期的战火,各国的经济不仅没有得到发展,反倒是出现了一定的下挫,此时不要说法国或者是英国,就算是所有这些西方国家的经济加起来,都赶不上此时的大楚帝国。

    前所未有的建设力量和发展速度,以致于到了革新二十八年的时候,当时的《清流报》已经发出了惊呼:帝国的火车已经停不下来它的脚步........

    而在经济发展之余,,三十年的和平时光也使得大楚国内的人口也终于出现了膨胀性的变化,在革新二十九年开始的全国人口普查当中,使得目前在籍的大楚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了两亿二千万人口。

    实际上在清廷时期,当时整个大清的实际人口数量也已经超过了一亿人,只是大量的人口被隐藏住了而已,而如今在目前的大楚境内,根本不存在任何人口隐藏的可能,再加上这几十年的快速发展,因此使得大楚接连出现了几波婴儿潮,特别是随着大楚妇产医科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大量的人口存活了下来,才实现了人口的爆炸。

    而根据相关的人口专家表示,如果大楚继续这么发展二十年,到了革新五十年的时候,到时候的大楚人口很有可能会超过三亿人,到了本世纪结束的时候,人口很有可能会突破四亿人甚至更多。

    对于这个判断,宁渝自然是非常相信的,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清廷即便比这个时代落后无数,可是人口也依然实现了爆炸增长,在本世纪结束的时候就已经突破了三亿,而到了1850年的道光时期,则已经突破了四亿。

    在如今条件不知道好多少的情况下,大楚人口在本世纪结束不要说超过四亿,哪怕是突破五亿也是极有可能的,而暴增的人口对于如今的大楚而言,既是一种压力也是一种动力。

    压力自然就是随着人口越发增多,粮食缺口也只会越来越大,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那么到时候人口只会成为摧毁大楚的炸弹,可是换一个思路,如果能够将这四亿人甚至是五亿人转化为发展的动力,那么对于大楚的发展也将会是非常强悍的助推。

    对于宁渝和大楚内阁而言,他们的选择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进一步加快移民速度,让更多的华夏子民走出国境,前往更多更辽阔更肥沃的土地上生存,用大楚的武力去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

    因此从革新二十年开始,大楚就已经颁布了新的《移民法案》,即鼓励国内民众前往殖民地生活,而为了激励更多人前往金州和南州发展,还专门规定所有前往金州和南州的大楚百姓,都将会获得一笔不菲的物质奖励,并且还会得到专门的勋章奖励!

    此外在舆论宣传方面,大楚也开始更加积极的宣传移民开拓的重要性,并且竖立了一大批移民英雄,以他们的事迹和现如今富裕的生活,鼓励国内更多的贫民寻找新的发展方向——在种种政策之下,无数个或大或小的移民团队乘坐着海船出发了。

    从官方组织到民间组发组织的移民团队,已经有超过五百万人乘坐海船渡过大洋前往了金州,还有两百万人前往了南州——这些也促使了大楚的海船行业实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几只专门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会股票几乎都上涨了几十倍,而在此之后大楚的海船数量也实现了几十倍的增长,几万艘海船以及数百万的海员成为了沿海经济发展的重要标志。

    在人口暴增的同时,宁渝再一次针对大楚的《教育法》进行了修改,而这一次修改的重点则是将义务教育的时间延长到了六年,即分为小学四年和中学两年,更关键的变化则是原来不仅仅只有适龄的男童要入学,连所有适龄女童也必须接受义务教育。

    “都革新三十年了,朕不会再容忍我们的子孙依然只是一个文盲,这不仅仅是朕的耻辱,也是你们的耻辱!”

    在国务厅中,已经整整四十有七的宁大皇帝再一次拍起了桌子,似乎一切都与当年相仿,只是如今站在宁渝面前的大臣们却已经换了一茬面孔,其中新任首辅刘统勋则是微微弓着腰,满脸恭敬地站在宁皇帝面前。

    等到宁渝的怒火消逝之后,刘统勋则是一脸苦笑地轻声道:“回禀陛下,我大楚岁入虽然在节节上升,可是支出同样在不断上升,年年的殖民开拓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尾大不掉的财政压力,而太子殿下又在张罗着新的劳工福利计划,这些都是花大钱的事情........臣绝无反对陛下的意思,只是还希望陛下能够考虑一下,是否能够缓上一缓......”

    “缓?这些事情都是大事,如何能缓?”

    宁渝冷冷地瞪了刘统勋一眼,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且放下心,今年的财政漏洞,朕已经有办法解决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太子之忧

    “呜——呜——呜——”

    震耳的汽笛声在上海港响起,一艘浑身铁灰色的邮轮正缓缓地分开波浪,将庞大的身躯一点点驶入港口,船上面挂着的大楚皇家团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赤色的旗面几乎穿透了清晨的薄雾,显得无比刺眼。

    当邮轮逐渐靠近码头之时,一名年轻的军人正在眺望远方,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兴奋与骄傲的神采,手中攥着的花朵枝柄也因为久久握着而沾满汗水。

    在年轻军人旁边则是站着一名穿着青色长衫的文人,他带着一副镶了金丝边框的眼镜,手中正随意地摇着折扇,一副传统端庄的做派,可是此时他却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望着年轻军人,嘴里也是丝毫不留情。

    “春晖小弟,你说你一大早就跑到了码头,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要来见心上人,看来你也是多有准备啊!”

    那年轻军人脸上不由得升腾起了一丝红晕,埋怨道:“纪大哥,你又在取笑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兰小姐今天从金州回来,要是我不来迎接,只怕回头又要吃苦头了。”

    纪昀顿时哈哈大笑,用手中的折扇虚着点了点,他可是知道这二人渊源不浅,年轻军官本姓董,名春晖,乃当今京师卫戍司令长官董策之子,可谓是军中二代,而明兰小姐则是姓许,是金州大都督许成梁之女,两家原本就是世交,因此也常常走动,而董春晖也由此慢慢喜欢上了许明兰,只是一直未曾开口而已。

    如今许明兰从金州返回本土,董春辉早早便来到码头等待,这其中的少男心思,自然也瞒不过纪昀,况且在纪昀看来,这也的确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就在年轻军人打算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见码头上一阵清脆的哨声传来,引得码头众人一片喧嚣,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码头警差正快步跑来,他们一边用力地吹着哨子,一边挥着手,排列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将拥挤的人群隔开,暂时形成了一条通道。

    不知何时,码头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乐声,却是让众人一阵差异,只见一队穿着整洁军服的军乐队站在船下,正在神情庄重地演奏着大楚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

    大楚立国已经超过三十年,其中很多人都是出生在新王朝成立后,对于这一首堪比国歌的军歌自然不会陌生,特别是那些从新式学校毕业的青年而言,他们几乎闭着眼睛都会唱,因此在乐队演奏军乐时,许多人已经开始附和着军乐颂唱。

    董春辉也在大声地唱着这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军乐,他的神情也越发地显得凝重起来,手中的花朵也紧紧地握着,身形挺拔得像一杆长枪。

    一曲军歌唱罢,从船上下来了数名上尉军官,他们神情凝重的排列成队伍走在前面,紧接着又是数人,他们穿着整洁的军装,手中则是捧着一个个瓷坛,上面则覆盖着大楚的团龙旗,鲜红的旗帜在此刻却如同鲜血一般醒目。

    不知何时,董春辉眼圈已经红了,眼泪扑扑簌簌了下来,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可是身旁的纪昀却已经看出了不对,他关切地望着年轻人,道:“春晖小弟,你怎么了?”

    “今天,今天是远征军遗骸归国的日子.......”

    董春辉脸上的泪水不可抑制的滑落了下来,而码头上此时也传来了低低的悲戚之声,却是有不少远征军的家属也来到了这里,他们臂膀上带着白布,头上系着孝布,眼眶中也蓄满了泪水。

    纪昀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如今大楚百姓的心里,远征军几乎是一个永远的痛,每次提起都会牵动到所有人的眼泪。

    大楚在美洲的殖民活动起源于革新十五年的金州,在经过了十五年的殖民活动后,到了革新三十年时,便已经新增了八个州,分别是华州、明州、利州、德州、湖洲、薛州、严州以及河源州,人口也从最初的几万人,一下子增加到了五百多万人。

    在这十五年的殖民当中,大楚几乎每年都要往美洲派遣远征军,以抵御来自各方的袭扰,既有当地土著,也有其他的欧洲殖民者,种种冲突使得美洲逐渐成为了一块乱战之地,而大楚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使得殖民活动顺利有序的持续了下去,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为了得到这个结果,大楚在十五年里一共派遣远征军共计四十余万人,其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留在了美洲,只有少部分人选择退役回归了本土,不过有一点,所有战死的远征军将士,他们的骨灰都会被送回到本土的英烈祠,无一例外。

    而在这十五年里,战死的远征军数量已经超过了三万余人,他们的骨灰也在不断的分批送回本土,因此很多从金州抵达上海的船只上,都会载着一些远征军将士的骨灰,而他们也会得到所有华夏人的最高礼遇。

    “烈士回家,英灵永存!”

    “举枪,致礼!”

    随着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董春辉毫不犹豫地迈出人群,他将手中紧紧握着的花朵,放在马车上面,到时候那些瓷坛也都会放在上面,并且运送到英烈祠中。

    一旁的纪昀看了这一幕,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

    许明兰红着眼圈坐在马车上面,她的脸上还挂着些许泪痕,只是偶尔看向一旁小心翼翼的董春辉时,才会露出一丝微笑。

    董春辉红着脸嘿嘿笑着,没话找话地跟一旁端坐着的纪昀说道:“纪大哥,你知道吗?这一次明兰小姐乘坐的邮轮珍珠号,是目前最新采用八组蒸汽发动机的邮轮,上面一次能坐几千人呢,只需要五个月就能从金州赶到上海,在中途只需要停下来一次加煤......”

    “是啊,是啊......”

    纪昀有些无力地扶额叹息,他完全没想到董春辉竟然是这么呆板,这个时候讨论个什么邮轮.......难道不应该多问问明兰小姐吗?

    然而,许明兰却似乎毫不在意的模样,一脸微笑地望着董春辉,还轻声附和道:“珍珠号本来就是金州造船厂最新的成功,所运用的技术并不比本土要差,听说下半年还会有六艘客运邮轮会正式下水,到时候还会新建许多航线。”

    董春辉嘿嘿一笑,低声道:“船多了,以后明兰回上海也就更方便了。”

    说道这里,董春辉又带着几分期待的神情,望着许明兰询问道:“这一次明兰要在本土待多久啊?什么时候回金州啊?”

    许明兰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红晕,低声道:“这一次,因为家父受到朝廷相召,到时候会进入枢密院就职,因此可能就不再回金州了,我自然也就跟着家父待在南京。”

    “那实在是太好了,明兰!”

    董春辉脸上的笑容再也忍耐不住,他不由自主地搓着双手,含情脉脉地望着许明兰,却似乎已经完全忽视了旁边还坐着一个纪昀。

    纪昀神情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沉吟了片刻便开口道:“许小姐,听说现在金州那边的局势有些紧张?”

    许明兰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中带着几分缅怀,低声道:“没错,眼下欧洲战事逐渐停息,英国人在美洲的殖民地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他们开始给更多的英国殖民地予以各种支持,因此这些英国人开始频繁地往西海岸进行试探。更关键的是,这一次法国人的态度十分暧昧。”

    董春辉面露几分愤恨之色,道:“要我看,那些欧洲鬼子都是一丘之貉,特别是那些法国人,他们根本已经忘记了大楚当年的支援,若不是我们动用了海军,只怕英国人早就将法国人从印度赶走了,眼下他们这番惺惺作态,实在是让人失望至极。”

    纪昀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陛下有句话说得好,在国际关系里,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实际上我们同法国人的关系,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如今欧战暂停,可是他们的矛盾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除,法国人眼下也只是没有认清局势而已。”

    许明兰微微点头,笑道:“没想到纪大哥对国际局势如此洞察,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好在眼下帝国已经彻底捏住了先手棋,倒不用担心那些欧洲人会做什么。”

    的确,对于眼下大楚而言,已经过去了自己最为虚弱无力的阶段,哪怕欧洲真的能够团结成一条心,在目前的大楚面前也做不了什么,因此以目前大楚和整个华夏帝国的体量,就已经不是一个欧洲所能抵挡。

    纪昀点了点头,轻声道:“对于如今的大楚而言,外患已经不足虑,唯有内忧才真正让人焦心。太子殿下如今的所有作为,便是在弥合人心,可是我却帮不了太多,实在是让人感觉惭愧。”

    “原来纪大哥是太子的人?”

    许明兰脸上不由得带上几分好奇,要知道如今的太子殿下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在他身边做事并不容易。

    一旁的董春辉连忙解释道:“纪大哥如今是太子府左中允,平日里除了应尽职责以外,也会为太子赞画一二。”

    “哪里哪里,纪某在太子宫中倒也不算什么要紧人物,像蒋溥、刘纶、裘曰修还有于敏中这些人,一个个都十分有才能,未来出于东阁也丝毫不为奇,只是纪某也不甘于白领一份俸禄,总要做一些什么才好。”

    纪昀眉目间闪过一丝傲然,尽管他嘴上对说的这些人十分钦佩,可是实际上他心里也不认为自己就差到哪里去,毕竟真要说起来,他的出身也并不算差。

    生于革新二年的纪昀,原本是前清廷云南姚安知府纪容舒之子,他父亲纪容舒是康熙五十二年的恩科举人,后来历任户部和刑部的属官,并且还外放做了一任云南姚安知府,为政有贤声,且十分擅长考据之学,曾经著有《唐韵考》、《杜律疏》、《玉台新咏考异》等书,名声一时大噪。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纪昀,心里多多少少也是自有一份傲气,尽管他嘴上对说的这些人十分钦佩,可是实际上他心里也不认为自己就差到哪里去,只是如今他自感缺少一些机会,一份足以送给太子的大礼而已。

    董春辉军人做派,对于政治自然没有那么敏感,可是许明兰终究是长于金州都督府,胸中自有一番锦绣,她当然能听出纪昀心中蕴藏的那一丝郁郁之气,只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眼下她还没有真正踏足南京,对于很多东西还只是雾里看花而已。

    实际上,由于目前大楚政治生态跟过于浑然不同,因此已经完全不存在皇权相争之局,太子殿下跟前朝的太子们也自然不一样,他完全可以真正出去做一些实事,根本不用担心皇帝是否会存在猜忌心理。

    而对于大臣们而言,他们在如今这个格局下也不会贸然跟随太子,原因是皇帝还足够的年轻,才四十六岁的皇帝身体十分健康强壮,哪怕再活上三十年也丝毫不奇怪,因此凡是两京的勋贵,他们眼下根本不会这么早的去巴结太子。

    马车上一时陷入了沉默,三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心事,却是谁也没有再开口。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一震,却是停了下来,便有前面的车夫开始吆喝。

    “几位爷,火车站已经到了,你们可以下了。”

    纪昀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他不顾一旁车夫诧异的眼神,朝着许明兰和董春辉笑道:“我已经明白了,对于眼下太子殿下而言,真正缺少的东西绝不是远方开拓的功绩,而是在这南京城里,在这两院当中,在陛下心里!”

第六百七十九章 大鱼吃小鱼

    革新三十年入秋,皇太子宁承泽携带劳工福利改革工作组宣布返回南京,而这一次回京,却是带着无数人的期盼。

    从革新二十五年开始,皇太子宁承泽便前往了上海、苏州、杭州、武昌、成都等多地实地调研,并且还亲自前往四十三个不同种类的工厂进行摸底,目的便是能够拿出一份能够真正在基层实施且能贯彻下去的劳动法案。

    在经过了五年时间的打磨,宁承泽终于宣布工人福利改革计划初步出台,届时他会以一个普通劳工的身份向国咨院进行提案,而只要新的法案一旦通过,那么原本革新十六年颁布的《大楚劳动总纲》就会彻底废除。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此消息一出,南京证券交易所的所有股票瞬间暴跌,所有在过去几十年里意气风发的大商人小商人们,他们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望着国咨院的方向,相对于三十年前,工商界的力量看似强壮了许多,可是在真正的强权面前,却依然什么都不是。

    事实上,围绕这一法案展开博弈的依然不是工商界,而是由新一派通过工商界起势的大臣们,他们相对于过去的新党又显得更加激进了许多,也更希望能够通过保障工商界权利的方式,来传达出他们的声音。

    当然,针对这一派的反对声音也比当年多了许多,原因也很简单,在辉煌的大工业革命机器背后,自然也带着许多平凡人的尸骨与血泪,他们每日里在工厂里辛苦工作,创造财富,可是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反倒工作的环境越发恶劣,以致于在革新二十年、革新二十二年的时候,就已经爆发过相应的游行。

    反对派们自然是在当年的旧党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只是相对于当年的旧党,如今的反对派们并不会从根本上反对工商,他们也赞同工商能够为国家带来推动和进步,但是需要针对工商业进行一定的限制,否则它们会肆意吞吃普通人的血肉。

    而皇太子宁承泽如今的作为,便是为反对派们提供了一杆大旗,他们眼下还不敢公然做一些什么,可是对于宁承泽的期待却一日比一日深。

    九月阴雨绵绵,纪昀依然只是穿着一身青色上长衫,他手中举起了一柄雨伞,目光淡然地望着远方,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暗沉的天空上已经积累了许多雨云,似乎眼前下着的绵绵细雨只是开场,还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蓄势待发,城门口的百姓们似乎感受到了老天爷的那股子恶意,他们纷纷在细雨中奔跑着,希望能够在雷雨到来前能够在屋檐下躲避。

    “轰隆隆——”

    “哗啦啦——”

    很快,老天爷似乎不愿意继续等待下去,暗沉的天空中闪过几道亮光,沉闷的雷声从天际响起,雨水也很快倾盆而下,形成了一道雨幕,隔绝了整个天地。

    纪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那柄纸伞不可能在这么大的雨中幸存,因此他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远方,便准备转身离开此地。

    突然,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响起,与雷雨声几乎汇聚在了一起,让人难以分辨清楚,可是传到了纪昀耳中时,却显得无比的悦耳,这是他已经期盼已久的声音。

    数十名骑士一马当先冲在雨幕之中,其中为首一人却是穿着一身红色的文官袍子,由于全身被雨水浸透,却使得整件红色袍子显得十分暗沉。

    纪昀努力地想从雨幕遮挡下辨别来人,只是由于雨势过大却难以实现,他心急之下却是一头冲进了雨幕之中,连纸伞都没顾得上打开。

    “纪昀,太子殿下有教。”

    马蹄声停,那文官狠狠一勒缰绳,雨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不过他却根本顾不上擦,只是目光炯炯地望着站在雨水中的纪昀。

    “臣纪昀在,恭听教令。”

    纪昀十分恭敬地拱手而礼,他已经认出了那马上的文官身份,正是当今太子宫中智囊蒋溥,也是一个来头不小的人物。

    蒋溥却是根本没有从马上下来的意思,就在雨中高声道:“太子殿下命你找出历年所有的劳动仲裁以及相关案件卷宗,然后将这些卷宗都送到上海去,面呈太子殿下。”

    “什么?难道太子殿下不回南京了?”

    纪昀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天底下众望所归之际,太子却临时改变注意,虽说两地距离并不遥远,可是一旦被人知道以后,这里面的意思却不免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蒋溥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打算在上海做一件大事,等这件事做完之后,才是真正回京的时候!”

    .......

    南京御花园中,宁渝穿着一身便装,正笑呵呵地往鱼池里抛洒着食物,而前首辅宋恩铭和现首辅刘统勋二人则是毕恭毕敬地跟在其后,手中还各自端着一个鱼食盆。

    御花园鱼池并不算大,里面的金鳞也只是养了三百余尾,因此不一会宁渝就已经撒完了鱼食,那些金鳞便游了上来,贪婪地大口大口吃着鱼食,甚至有些鱼儿都聚集在一团开始争抢起来。

    “人为财死,鱼为食亡。千百年来的那些渔翁们,一直都用最简单的一个办法就将这些鱼儿捉了上来,不用下水,不用放水,只需要掷饵,那些鱼儿就会争相地跳进了笼子里。”

    宁渝的语气淡淡的,可是这一番话很显然意有所指,而那两位首辅也俱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自然能听出这里面的玄机来,只不过都没有开口,宋恩铭是不愿意说,而刘统勋却是不敢说。

    “怎么,难不成还真是官当得越久,胆子变得越小?”

    宁渝微微皱眉,他眼下心境实际上并不如表面那么淡然,前番财政会议上他为了强行推动义务教育进步,不得不再一次将权力抓紧在手上,然而却又在无形中违背了他想要逐渐放权的初衷,因此令宁渝颇为心烦。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大楚皇帝的权力只会是越来越大,却是很难真正形成一道制衡,如果未来出了昏君也就罢了,还能给臣子们一些机会,可是只要再出一两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到时候宪政之制便绝无可能。

    想到了这里,宁渝却又想起了在上海打虎的宁承泽,心中更是有些郁郁之气,这小子也实在太能蹦跶了......

    宋恩铭人老成精,十几年首辅做下来自然是修得一身炉火纯青的养气功夫,他对于皇帝也算是颇为了解,因此也知道皇帝此时的恼怒从何而来,相对而言刘统勋则是新官上任,心中存了几分计较,却是举止有些失措。

    “臣不敢,只是臣以为,有些鱼儿是不得不吃,不得不争,毕竟这江湖是一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过程,它们不争,将来也只能落入其他人之口。”

    刘统勋小心谨慎地回答道,只是话语里也有几分未尽之意。

    宁渝冷哼了一声,道:“你说的对,我们既然走上了这么一条路,那就是在逼迫鱼儿们主动去争,否则残酷的市场会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地。可是你们也要明白,鱼儿们可以争,但是必须要在渔夫划定的范围里争,决不能无底线,更不能以虾米甚至是浮萍为代价!”

    听到皇帝这般表态,刘统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可是一旁的宋恩铭却率先站了出来,笑道:“陛下说得是,太子殿下如今在上海,正是要给所有的鱼儿一个底线,一个建立在共同利益至上的规则,当然,年轻人的确有这个活力和干劲,反倒是我们这些老朽之辈,的确没有那个胆魄。”

    这一番话却是说得刘统勋苦笑连连,他何止没有这个胆魄?毕竟有些事情以他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去做,皇室、勋贵、新党,凡此种种已经形成了一个结,而关键这个结还在皇帝的手里,一般人谁敢动?

    说起来,太子有胆子在这个关键时候去上海整顿打虎,恐怕也是悬着一颗心呢!

    毕竟在如今的大楚天下,无论是什么势力或者家族,他们之所以还处于相对谨慎态度,恐怕也是跟皇帝有很大的关系,而对于工商业来说,他们相对于三十年前,地位的确提高了许多,可是在皇帝面前,却依然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纸张。

第六百八十章 评一评公道

    上海,作为如今大楚商贸最为兴盛发达的城市,其势头已经远远超过了原来的天下四聚,特别是开设在上海的证券交易所,隐隐有些超越南京证券交易所的势头,因此在如今天下工商界眼中,上海是一个真正的财富之地。

    当然,这一切不仅仅得益于上海在外贸中的地理环境因素,也得益于前几任上海知府极具创新和大胆的举措,无论是盛奇也好,还是后来的吴兑,程泽清等人,他们为工商业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发展环境,还有大量的税收优惠政策。

    如今,太子宁承泽携带者万般风雷来到了上海府,目的不是像过去的那些上海知府一样,给工商业制造新的便利条件,而是要在上海掀起一番风雨,狠狠杀一杀某些人所营造的歪风邪气。

    一时间,满城风雨。

    上海证券交易所宣布停市,接受来自大理寺和经贸司的联合调查,而上海银行也将会接受银监会的全面调查,所有的报刊上都印着一行大字,那是太子爷在上海联合工商总会列席会议上说的一番话。

    “资本绝不能成为朝廷的隐患,接受相关监管和有序竞争才是正确之路。”

    黑色的大字印在报纸上,顿时给人带来一种肃杀的氛围,而上海的百姓们争相恐后地购买着这些报纸,城中顿时流言四起,许多人在纷纷猜测,太子爷这是要借一些人的人头来推动新法案!

    上海沈家公馆,作为沈家在上海的聚集地,是一处颇为幽静之地,平日里只有少数人才会从中进出,俱是工商界的一些大人物,他们带着各种目的来到这里,然后又心满意足地离开。

    然而就在近日,上海沈家公馆里却聚集了许多人,他们过往都是心平气和地来到此地,可是如今却变了样子,变得越发急躁,谈论的声音也不再像过去那般心平气和,而是充满了不耐,甚至很多人都开始大声争执了起来。

    愤怒、焦虑、胆怯,等等情绪汇聚在一起时,所构成的一副画面却成为了最现实的浮世绘。

    阁楼上,沈惟俊坐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俯身望着下面争执的人们,他手中端着一杯茶,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沉稳内敛而不失风度,就像当年老太爷沈光烈一般的笑容。

    “父亲,他们急着想要见您,说不见到您他们不会走......”

    一名面相俊朗的年轻人走上了阁楼,他穿着一身十分贴身的长衫,脸上架着一副眼镜,一边轻轻地给沈惟俊倒茶,另一边则是给沈惟俊汇报消息。

    “也不怪他们这么着急,这一次朝廷的确有些过分,他们要我们分出很大一块利益来交税,还要给那些泥腿子们多分钱,可是这么一来,咱们的收入会减少很多,很多老人都不满意,他们说......”

    年轻人放下了茶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什么?”沈惟俊似乎颇感兴趣的样子。

    “说太子爷这么搞恐怕是自做主张,毕竟皇上他老人家都没有说话,还说要是继续在上海这么瞎搞下去,他们就要进南京去告御状......”

    “愚蠢!”

    沈惟俊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冷笑道:“这些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想想自个是干什么的,说不好听一点,咱们就是尿壶,那些大人物们随手就可以扔掉的尿壶!”

    年轻人有些诧异,作为在大楚王朝下成长起来的这一辈人,还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犹豫着问道:“父亲这么说,是不是太过了些.......”

    “哼哼,当年为父我也曾经这么问过当时的老太爷,只不过那时候我们的沈家,是江南的士绅代表,是江南士林的领袖人物,真要论起权势来,要比现在强多了.......一介区区的商会之首又算个什么?”

    沈惟俊低声叹息道:“当年那些不甘心的,不情愿的,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的,如今都已经被陛下碾成了灰,可是唯独咱们沈家保存了下来,原因就是老太爷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家族生存永远是第一位,至于其他的,都是可以牺牲的东西,包括权势和地位。”

    说到这里,沈惟俊冷冷地望了一眼年轻人,低声道:“为父今天也要告诉你这个道理,那就是在家族的生存面前,财富也只是身外之物罢了,更何况为父这么多年下来,赚取的银钱用海船都运不完,要再多的钱也只是自取灭亡罢了。”

    “当年陛下要农民的忠心,所以就必须要舍弃我们士绅!”

    “如今太子爷要全天下劳工的忠心,那么如今的商人也必须要有所取舍!”

    年轻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沈惟俊,只觉得这些话似乎使他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东西,就好像当年沈家的别院里,沈光烈与沈惟俊说的那番话一般。

    是日,沈家公馆紧闭大门而沈惟俊则放出消息来,说他已经生病了,不再迎接外客,一应诸事等他病好再说。

    .......

    “沈老狐狸这场病生得可真是时候啊!”

    东闽商会副会长陈希德面露冷笑之色,他手里搓着麻将,嘴上却停不下来,“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老沈他这是怕了,生怕太子爷拿他开刀,可是他也不想想,就算躲能躲到什么时候?沈家那么大的家业,是能躲得过去的?”

    “三万!”

    “碰!”

    坐在陈希德下手的是一个大胖子,嘴里镶着几颗金牙,笑呵呵地拿起麻将,道:“老陈你也别上火,那老沈既然病了,就先不管他,可是咱们的生意是不能耽误下去的,听说太子爷这次要在上海打老虎,可是他也不想想,咱们哪里是老虎......真正的老虎在上面呢.......”

    说着话的时候,胖子的手往上轻轻指了指,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

    陈希德对面则是坐着一位身形瘦削的老者,胡子都白了一半,不过眼神却十分锐利,此人姓窦名才,原本是江南商会的元老人物,后来自己开办了窦家商会,手里的资源也不算少,因此也算是桌面上的人物。

    同其他人不同,窦才这番更深刻的感受到了太子带来的压力,不免有些肉痛,因此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打着麻将,另一边却是阴阳怪气道:“嘿嘿,打老虎自然是一个噱头,可是拍苍蝇总是要拍死几个的,到时候要是咱们当了这苍蝇,只怕老沈就大发了。”

    麻将桌上剩下的最后一人来头也不小,此人姓秋,名海,是浙东商会的高层,不过他这一次却一直保持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愿意参合到这场谈话当中来。

    陈希德微微皱了皱眉头,打牌自然只是掩饰,他真实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团结在上海的各大商会人物,到时候给太子爷一个软钉子吃,这样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眼下的局面却在告诉他,工商界人心从来都不齐。

    实际上,从当年复汉军北伐收复北方一样,南方各大商会在利益面前勉强团结在江南商会周围,打算出钱向皇帝索要相对于北方商会的特权,准备靠着这个机会彻底吞下一整个北方的市场,结果被宁大皇帝好生一顿发落,雷霆之下却使得南方商会彻底成了一团散沙,再也汇聚不到一起。

    如今面临太子的重压,陈希德不免有些悲哀,他推开了麻将,面露几分悲色。

    “当年大楚工商兴起之时可谓是一片萧条,什么都没有,陛下在南京召开江南工商大会,成立江南工商总会,还出台了《江南工商管理条例》,方才奠定了大楚工商百业发展之基础,也才有了今日工商税赋半天下的说法,这一切都是我们和我们的长辈们筚路蓝缕才得来的,实在是不容易!”

    听到陈希德这番敞开肺腑的话,众人不由得有些沉默,他们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局势之下,他们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选择被动接受。

    陈希德继续说道:“如今,朝廷要改革,我们支持,朝廷要多收税,我们也可以给钱,可是太子爷想要的不光是这些,他要用我们的钱去收买天下劳工的民心,听听!什么最低工资,什么八小时工作制,然后还要给劳工们进行医疗,保障他们吃饭睡觉,还不能轻易辞退他们,如果辞退还要给补偿......这哪里是让人来务工,这分明是给自己请了个大爷!”

    胖子哼哼道:“可不是么,就那帮子刚刚从田里走出来的泥腿子,大爷我可是每天给他们开十个大铜子,一年下来怎么也得三四十块银元,他们要是在家里当农民,一年哪里能赚这么多?现在太子爷还搞这些,不是故意刁难人么?”

    听到这二人说得越来越过分时,窦才却有些害怕了,他不敢直接去附和,而是望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秋海,想看看对方的表态。

    秋海也将麻将推在了桌子上,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咱们如果还是在台面下打牌,自然是只能忍气吞声了。可是眼下朝廷既然允许咱们上桌,那就是给咱们一个说话的机会,这样吧,咱们就陪着太子爷,好好打上一场官司!”

    “到时候官司输了,我秋某人自然是认命了。可是要是官司赢了,咱也不会多说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到时候让全天下人来评一评这个公道!”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太子爷打官司

    革新三十年九月,上海商界爆出一个惊天的消息,有人要跟太子爷打官司!

    当这一消息出来后,人们几乎用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谁这么胆大包天,敢跟太子爷打这场官司?就算拼了命要打,哪一级大理寺又敢受理?就算是南京最高大理寺,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说半个字。

    对于工商界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人们虽然也有人报以同情,可是更多的人认为,商人们已经赚了很多钱了,不管太子抱着什么目的,他们拿一部分出来也是应该的,毕竟民不与官斗,更不可能跟皇家斗个什么劲。

    因此对于打官司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甚至当秋海作为代表向上海大理寺呈递状纸的时候,大家伙依然是当个笑话来看,而且还有一些不良之徒在打赌,赌秋海什么时候被扔出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上海大理寺的确受理了这桩官司,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将太子列为了被告,将太子的名字公布在了报刊之上。

    “简直是岂有此理,秋海是一个妄人,也就不多说什么,可是上海大理寺上上下下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还真想扒下太子爷的一层面皮?”

    刚刚带着卷宗抵达上海的纪昀不由得有些恼怒,像太子爷这种贵人怎么能上被告名单呢?这不是给皇家的脸上抹黑吗?

    然而等纪昀这话刚刚说完,门外却走来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当今的太子爷宁承泽,他脸上留着些许短须,神情中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而另一人则是蒋溥。

    “晓岚,是孤让大理寺接下的这桩官司。”

    宁承泽面带些许笑意,他走到惊讶的纪昀身旁,翻了翻那些堆积的卷宗,笑道:“有了这些卷宗,就算是打官司孤也不用怕谁,再说本来就是咱们占理,何惧恶人先告状?”

    “可是,可是这有违殿下的威名.......”

    纪昀心里实际上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太子堂而皇之的跟人在衙门打官司,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到时候陛下会怎么想?只不过这个问题关系到皇家,因此纪昀也不敢多问。

    蒋溥却是呵呵一笑,他手中的扇子轻轻摇了摇,才轻声道:“其实晓岚这番担忧实在多心了,这天地下的道理都是摆在阳光下的,太子如今做的是天下第一等有理之事,又何必在阴暗中动手脚呢?就应该光明正大的摆在所有人的案前,让大家伙都瞧瞧才是。”

    宁承泽点了点头,负手走到二人身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孤也知道你们心里会有不理解之处,认为孤没有必要做这些事,将来安安稳稳的继承皇位就是.......可是你们不明白,这是父皇给孤的一道考题,若是答不出......”

    “答不出则如何.......”纪晓岚感觉自己的心跳位为加快了许多,他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接触到了问题的关键。

    宁承泽呵呵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父皇最忌讳皇位争夺之事,所以你们放心,就算孤答不出来,这个皇位也依然是孤的,可到时候实际的权力跟现在不可同日耳语。因此,孤为的不是自己的地位和荣辱,而是未来孤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

    .......

    “没错,朕现在将太子放在火上烤,不是因为朕对他不满意,而是想看他能走到什么地步。”

    南京坤宁宫中,宁渝正拉着皇后崔姒的手在低声说着话,而一旁便再无他人。

    崔姒也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只是她容貌看上去却似乎依然只有二十余许,看上去竟然只是年轻,只是眼神中却透出更多的岁月沉淀。

    “陛下,我自然是明白你,同样也不担心承泽是否能够做好,我只是担心......此番会给人一种有机可乘的错觉,届时只怕又会闹得满城风雨。”

    夫妻二人感情一向很好,特别是宁渝一直都十分尊敬自己的这位皇后,也从来没有闹过红脸,谈话时的氛围也十分温馨。

    宁渝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朕当年同前朝达成了协议,要前后朝完全割裂,互不干涉,然后还亲自定下了立嫡的规矩,就是为了避免出现皇位争夺之变故,可是光这样还不够,朕还要看看承泽有没有当皇帝的能力.......”

    崔姒心中一惊,她连忙望向了宁渝,眼神中透出几分不解。

    “你别误会,朕不是要废掉承泽,而是要根据承泽的能力,来决定是否要实现虚君宪政,即王在法下,王在议会。”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神色,“如今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未来全球的斗争和国内的斗争都会越发激烈,如果承泽没有这个能力统御万民,没有这个能力带领大楚走向更高层,那么他的权力早晚也会彻底崩塌,甚至会导致一些不忍言之事。”

    崔姒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家丈夫的意思,她忍不住抬头问道:“如果承泽能够通过考验,又该如何?”

    宁渝轻轻笑了笑,“如果他能够通过考验,朕未来自然会让他做一个真正的皇帝,这也是他应得的报酬,而朕也可以放下心来将担子卸下来。”

    说起来,宁渝心里未尝没有对承泽的几分愧疚之心,因为他给了宁承泽从小到大的皇室教育,培养他怎么去做一个皇帝,这些无疑是用尽了宁承泽的心血,以致于他从小到大的目的,便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君主,带着国家往前走。

    可是等到宁承泽真正长大以后,却发现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他所面临的处境实在太过于复杂,面临的变化也太过于迅速,以致于宁渝自己都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在未来将实权彻底交给宁承泽。

    当然,对于眼下的宁渝而言,他会给宁承泽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如果他真的能够做好这件事,未来的天下自然不用担心了。

    十月,上海大理寺正式开始审理这一桩官司,实际上,秋海等人联合控告的并不是太子本人,而是太子目前所主导的劳动仲裁联合调查委员会,认为该委员会对工商界的各种调查措施并不符合当前的法律规定,也不符合相关的程序。

    说到底,在大楚混的商人们自然不可能脑抽到往死里怼太子,他们更多只是希望展示出自己的决心,让太子吃一个软钉子而已,将来就算要让步也不会让的太多。

    当然,秋海这些人想的很好,做的准备也很充足,花重金联合请来了目前大楚最顶级的相关律师和讼师,目的就是为能够打赢这一场官司。

    与此同时,这一场即将开庭的案子也因为其特殊性,受到了百姓们的广泛关注,像各大报刊也都申请了公开观庭的机会,只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大楚皇家工会

    上海大理寺审议厅中,已经坐满了旁观审案的百姓,其中也有一些记者,他们手中拿着的纸笔,正在飞速地写着一段段蝇头小楷字。

    秋海神情复杂的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青年,他实在没有想到,身份高贵的太子居然亲自来到了大理寺,甚至堂而皇之的代表劳动仲裁联合调查委员会坐在他的对面,这不由得让秋海感觉一阵恍惚和一种强烈的不真实。

    他原本以为是不会来的,毕竟像这种场合,有太多人可以代替太子出席这一次官司,这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甚至只会有更好的效果。

    宁承泽似乎感受到了秋海的目光,面带微笑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一切都似乎是那么的和谐有序,仿佛二人只是在饮茶闲聊,根本就不是在大理寺进行交锋。

    很快,上海大理寺寺正陆源站起了身子,带领当庭所有人面向皇帝宁渝的画像,进行例行的宣誓。

    “我发誓,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绝无任何虚假。”

    “我发誓,所做出来的每一件事都出自意愿,绝无任何干扰。”

    “我发誓,在大理寺上,我将会奉行公正、公平、公开之原则,请陛下鉴之!”

    等到众人行礼完毕之后,上海大理寺寺正陆源才正式宣布本案开始审理。

    实际上,秋海起诉劳动仲裁联合调查委员会不当调查的这个官司并不复杂,因为双方纠结的都是调查劳动案件过程中的程序问题,根据眼下的大楚相关规章制度,很多地方目前都不够完善,也有很多待商榷的部分。

    双方的律讼团队自然是你来我往,像秋海请来的顶级律师唐友三一直在反复围绕调查委员会在调查过程中存在违规情况,而且针对整个江南十二家商会的劳动仲裁控诉也存在着违规现象,因此他申请能够暂停劳动仲裁联合调查委员会的相关调查。

    很多人都知道,调查不等于处置,可是一旦调查报告呈递到了国咨院,那么无论什么人也没办法再去改变,至于劳动仲裁控诉则更加关系到了这些商会的利益问题,因此从一开始双方的交锋就十分激烈。

    至于宁承泽这一方面的律讼团队自然更加顶级,其中为首的方宏律师更是当年起草《钦定大楚宪法总纲》的人,因此他对于细节部分的条款有着十分深刻的了解。

    “唐律师一直认为我方调查存在违规现象,可是我想说,我方所有调查手段都是基于当下法律范围内,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相关法律,其调查结果也理应得到相应的认可。”

    方宏脸上略略带着几分激动,道:“根据我方调查人员在这些商会下属公司的调查中可得知,这些商会当中的正式员工待遇存在严重的名不副实的情况,他们将很多用于海外务工人员的政策都用到了这些本土员工身上,这一点严重触犯了我大楚目前的劳动条款。”

    说到这里,方宏面向了上海大理寺寺正陆源,高声道:“这里有我方提供的相应文字方面的记录,并且有我方找到的证人九十七人的手印,他们都可以为此作证,以上这些商会存在大量的劳务合同问题。”

    听到方宏这一番话,众人不由得哗然,特别是那些记者都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那就是劳动仲裁联合调查委员会并没有将调查扩大到海外务工人员身上,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举措,因为一旦将事情扩大到了海外劳务派遣这件事,得罪的人就太多了,甚至连皇帝都不会允许。

    上海大理寺寺正陆源点了点头,高声道:“可以将这些调查资料呈递上来,至于真伪大理寺会进行相关复核。至于原告方,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见到方宏已经当庭呈递了调查报告,秋海心中一沉,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陈希德,只见对方微微摇了摇头,这让秋海不由得有些愤怒,你们不愿意出头也就算了,眼下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不下定决心?

    只是没有陈希德和后面的人帮助,秋海自然也不愿意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他便主动站了起来。

    “回禀寺正,我等暂时无异议。”

    “好,本庭宣布,本案暂时休庭,等到核实完这些调查报告,再做相关审理。”

    ........

    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却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特别是在报刊记录下审理的过程之后,很多人都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秋海在这个关键头上选择退缩了呢?

    纪昀放生大笑,他将手中的报纸折叠了起来,笑道:“因为到了这一步,官司是输是赢已经不重要了,关键在于调查报告将会随着本案一起公布出来,到时候太子爷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根本不需要打赢这一场官司。”

    “没错,晓岚果然聪慧。”

    宁承泽面带微笑道:“案子是输是赢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将调查报告用一个更合适的方式制造出影响力来,而前番报刊和民众对本案的关注就已经达成了这个目的,将来只要公布出调查结果,那么国咨院自然也就坐不住了。”

    蒋溥轻轻点了点头,叹气道:“如此一来,国咨院恐怕会期盼殿下早日回南京通过新的劳动法才是,这一桩的确很妙,也确实很无解。”

    纪昀举着扇子点了点头,笑道:“往往阴谋更容易被人所破解,可是摆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阳谋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正所谓大巧不工,江南工商从一开始就输了。”

    “可是太子爷的对手从一开始就不是江南工商,而是那一位。”蒋溥呵呵一笑,轻轻用手指指了指上面。

    宁承泽摇了摇头,道:“在父皇面前,孤什么都不是,若非父皇恩旨,这一次孤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能实现目的。不过孤以为未来之天下之变幻,恐怕不比父皇前几十年来得简单,说到底有些事情还是要有人去做才行。”

    纪昀同蒋溥一同拱手道:“臣等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宁承泽沉吟了片刻,道:“眼下这件事还没有真正结束,孤要回南京推动此事发展,具体的情况你们继续把控,不过一定要注意一点,斗争一定要有序,绝不能意气用事,另外孤还有一个打算,就是成立大楚皇家工会。”

    “工会?”听到这个词,纪昀和蒋溥都有些哑然,也有些警惕,套上这些什么会什么派的组织,通常可不是什么好组织,要是皇帝知道了只怕又会惹出很多的麻烦来。

    因此纪昀微微犹豫,低声道:“太子爷,眼下局面已经很好了,何必要再生是非呢?再说工会此举未必会得到陛下的认可。”

    宁承泽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个想法并不是孤一时所想,而是由来以及,而且孤也同父皇沟通过皇家工会的事情。”

    “实际上,我大楚如今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产业工人数量已经达到了数百万人,等到未来几十年之后,大楚产业工人至少能够达到上千万人,而他们的亲人亦是上千万人,而这些人就会成为我大楚动荡的源头。”

    听到宁承泽这么说,纪昀和蒋溥的眉头都有些紧皱,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知道如何去解决,只能选择忽视,可是作为未来的皇帝,宁承泽不可能会忽略,他也不可能给自己埋下这么大的隐患。

    果然,宁承泽继续道:“在过去的时代里,人心系在土地上,天下由皇家和士绅共治,因此暂时能够维护表面的稳定,可是眼下我大楚为了强盛富有,就不能继续走回到原来的道路上去,而越往如今的道路走,就越会导致工人阶级的力量变得强大,用父皇的话来说,他们属于‘无产阶级’。”

    “无产阶级?”二人感觉到今天接受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冲击,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错,就是无产阶级。”

    宁承泽神情凝重道:“父皇认为,如果孤忽视了无产阶级的想法,忽视了他们的需求,那么未来也必定是他们推翻我宁氏,因此他才会给孤这么一份考题,如果孤能够成为他们的利益代表,那么未来才能真正坐稳大楚的皇位,父皇才会将实权真正赋予孤。”

    纪昀神情微微变色,低声道:“莫非这个皇家工会便是团结无产阶级的法子?”

    “没错。孤以为通过皇家工会,完全可以将更多无产阶级的利益与我宁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到时候他们越壮大,我宁家反而也越稳定。当然到底要怎么做,孤还要好好想一想,你们也要好好想想。”

    宁承泽其实根本不会想到,当年宁渝就已经做过这种尝试,他是将希望寄托在以儒家代表的清流身上,可是这些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稀烂了,如今又彻底被工商界拉拢过去,已经不再具备战斗力,因此才会想起工会这一招来。

    只是工会这件事本身太复杂,直到目前这个阶段,宁承泽也依然是顺着宁渝指引的方向在走,还没有思考出属于自己真正的东西来。

第六百八十三章 劳工保护法案

    南京奉天殿中,父子二人正对坐而弈,黑白交错之间,却是一团和气,不见半分烟火。

    宁渝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望着已经越发显得成熟的太子,面露微笑,“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如此沉得住气?”

    宁承泽恭敬地放下棋子,回答道:“同父皇下棋多了,不免养成了走一步看十步的习惯,否则承泽也不会有丝毫长进,如此反倒让父皇失望了。”

    宁渝却是撇了撇嘴,像这么老气横秋的性格,却是一点也不像他,不过他也不过多计较,而是抬头道:“这一次你做的倒还不错,只是朕却依然有些失望,你知道为什么吗?”

    “儿臣愚钝,还请父皇赐教。”宁承泽神情淡然,似乎并不因为这句话而感到慌张,只是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是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是多么希望能够完完全全得到宁渝的认可,可不是一次次的失望。

    宁渝轻轻摇了摇头,道:“打官司,自然就要好好打,你将调查报告全部公之于众,这虽然是一步妙棋,可是却借助的舆论与民众之力,以此来胁迫我大楚国咨院不得不做出改变,不得不向你的劳动法做出让步.......”

    宁承泽听到这里却是心里真的慌了,只是他不敢插嘴,只得微微垂着头听宁渝说完。

    “朕要告诫你的是,民众之力如大海之风,它的确可以推动你前进,可是风大了也会倾覆你的船只。关键是这一切都不会再由你来决定,而是风甚至是一只蝴蝶.......”

    “蝴蝶?”

    “没错,或许是一只太平洋上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就能形成一股摧垮你的飓风,你不可能知道是什么原因产生的,可是它就是那么产生了,通过民众之力不断扩大,不断汲取力量,以致于形成了盲目的狂热。”

    宁渝轻轻叹了一口气,实际上这是后世很多冠以自由名义的国家所犯的通病,他们以为民众之力会时刻处于他们的指挥棒下,可实际上失控的民意到头来也会反噬己身,而此时的宁承泽就仿佛是一个刚刚打开这扇大门的童子,还根本不知道里面隐藏的危险。

    宁承泽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父皇,是儿臣想得简单了,那儿臣这就取消皇家工会吧。”

    “不,工会该做还是要做。”

    宁渝摇了摇头,脸上透出几分笑容,这却让宁承泽更加迷茫了。

    “不能肆意扇动民众之力,亦不能直接压制民众之力,而是需要实现制衡,即以民众之力来制衡工商之发展,以工商之发展来推动国家之建设,以国家之建设来反馈民众之福泽,以此方能实现长治久安。”

    宁渝从棋盘上捏起一颗黑色棋子,轻声道:“朕准备将皇家工会置于国咨院之下,其为天下劳工福泽之代表,凡有所请则必须通过国咨院来进行提案方可,不得自行其事,亦不能受人挑弄。”

    宁承泽心悦诚服地站起了身子,道:“此举一出,天下劳工归心矣。”

    等到宁承泽退出大殿之后,宁渝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实际上这个问题并没有宁承泽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宁渝说的那么简单,如果能够有避而不谈这个选择,宁渝绝对不会去触碰它,可问题就在于,这个问题实质始终都在,只是在等待一个爆发的机会而已。

    不过相对于后世而言,如今的大楚存在很多优势,那就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为劳工谋福祉的存在,同样也没有相关的先例,如果大楚通过规章制度的形式将这个问题确定下来,未来就能少走很多的弯路,也会避免一些问题出现过激。

    另一方面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随着欧洲长达十二年的战事以后,目前大楚在整个世界都属于资本最佳聚集的地方,所有的先进产业和高消费人口都聚集在大楚,可以说整个大楚的市场要比西方加起来还要多很多,这也就导致资本出现了一个无处可去的情况。

    因此,在朝廷和资本的博弈过程中,目前朝廷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这也就是资本只能寻求改变却不可能逃离,而这也将会成为宁渝的底气所在。

    革新三十年十一月初八,皇太子宁承泽正式向国咨院提交了新的劳动法案,而经过国咨院整整五天时间的长期会议后,该劳动法案终于被正式通过,并且将会在革新三十一年正月初一正式施行,它也将代表着大楚在针对劳动阶层的待遇问题上掀开了新的一页。

    在新的劳动法案当中,规定了所有拥有大楚国籍的劳工将会受到该方案的保护,像八小时工作制正式在法案中被列出,最低工资额度也被正式规定出来,还有相关的比如工伤补贴等等一系列的条款都被公布出来。

    另外在条款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规定,那就是任何一个大楚的商会或者是企业,其本土员工聘请都不得低于九成(某些高度危险以及高度污染行业除外),该条款有效保护了大楚国内工作岗位不会被那些廉价的外来务工人员所冲击。

    当然,在该劳动法案正式出台以后,大楚各大证券交易所也很快给出了它应有的反馈,几乎所有的股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跌,很显然由于人力成本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加,以致于资本的利润也被摊薄了不少。

    “这是劳工阶层的全面胜利!这是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无上恩德!”

    在革新三十年十一月十四,在法案通过消息的第二天,所有的报刊都紧急发出了这一次的特别周刊,而上一次发行特别周刊还是欧战宣布结束的时候,而所有的报纸上都几乎全方位的赞扬着皇帝和太子的恩德。

    从南京到上海,从苏州到武昌,几乎全国所有接收到这个消息的百姓们,都纷纷赞扬着皇帝的伟大和太子的恩德,毕竟随着资本的快速发展,如今这些城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劳工在各大商会各大公司进行工作,他们的待遇得到提高,也标志着更多的人对于皇帝和太子的感恩。

    直到如今,宁承泽才真正感受到了宁渝当年跟他说过的那句话,当年他父皇为了坐稳这个皇位,就必须要拉拢占据全天下九成九的农民,而随着工业时代的到来,他也必须要拉拢好这数百万的劳工和他们背后的家属,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在未来成为皇帝。

    当该劳动法案出台之后,原本上海大理寺所进行的官司自然没有了任何意义,而秋海等人很快便主动撤销了该起诉,纪昀和蒋溥等人开始主导对江南各大商会的劳务调查,而这一次由于有了相关的法案作为依据,因此该调查完全就是光明正大的展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积累的卷宗就堆满了整整一个屋子。

    在这一次浩大的调查行动中,江南商会超过二十余家大小商会受到了严厉的处罚,光是惩罚性的罚金都罚交了一千多万银元,直接导致四家大小商会宣布破产倒闭,其手段却是令全国上下的商会为之胆寒,他们也纷纷展开了自纠工作,因为一旦等到了该法案的全面推行,到时候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上海沈家商会,此时已经变得一片寂寥,过去那些常常来登门拜访的客人都已经不见,所有人都认为在这一次风暴中,沈家不可能有太好的结果,因此他们都在静观其变,等待着沈家的结局。

    沈惟俊依然保持着那般姿势坐在阁楼上,眼神中透出的东西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而他的长子沈存玉则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给自家的老父亲端茶倒水。

    “爹,您可真神了!这一次整个上海多少家商会被扫进去了,就咱们家的损失还真不能算最大的那一批,看来这天啊,还真是变了。”

    沈惟俊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掌缓缓在空中滑动着,似乎在模拟着风吹来的方向。

    “这风啊,有时候从这边吹过来,有时候从那边吹过来,根本不是可以预测的东西,但是想要在风中存活下来,就必须要明白一点,那就是顺势方能成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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