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伐清1719TXT下载伐清1719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伐清1719全文阅读

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九章 新街之战

    新街,处于大盈江与伊洛瓦底江汇流处,也是缅甸北部的中心枢纽,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因此缅甸在这里布置了重兵驻守,而后在复汉军调集兵力的时候,缅甸也在新街加强了兵力,如今大概已经有了三万缅军。

    作为驻守在新街的缅军将领诺牙吉,他出身缅族,是如今东吁王达宁格内的心腹爱将,因此他也是如今缅甸在勐养的镇守大将,其中多多少少有些防备宁楚大军进攻的意思,只是对于诺牙吉而言,他委实不愿意打仗,更不愿意跟东面这个庞然大物打仗。

    对于眼下的东吁王朝而言,中央权威不断削弱,地方实力派逐渐做大,而孟族、掸族与缅族之间的矛盾也日益扩大,因此这个时候在跟东面的强敌打仗,几乎是自寻死路。

    当然,诺牙吉自然知道去年的边境纠纷事件,然而这些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并不是王室,而是那些勐养、木邦的地方土司,他们一方面擅起边衅,另一方面又将祸水西引,让东吁王室成为被复汉军第一波打击的对象。

    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确确实实实现了,但是宁楚并不介意被人当成刀,因为先干掉东吁王,再干掉这些地方孟族、掸族实力派,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轰隆隆——”

    当复汉军的火炮声从铁壁关方向响起时,诺牙吉心下一沉,明白复汉军已经打了过来,当下便直接走出府邸,望着远方浓密的烟雾,和己方已经有些混乱的阵营,不由得深深叹口气。

    眼前爆发的这一场战事,对于如今的东吁王朝而言,堪称是雪上加霜,倘若无法快速结束战事,只怕会直接摧垮目前的东吁王朝。

    “将军,他们好多人,手里拿着好多火枪,还有很多大炮,已经冲着咱们这边来了........咱们挡不住他们.......”

    一名浑身带血的缅甸军官小跑过来,他望着诺牙吉催促道:“将军,快下令吧,要不然再晚,军队就彻底拢不住了.......”

    诺牙吉点了点头,随后便开始下令,只见一名名缅甸军传令兵得了命令,然后便大步流星走出府邸,他们将会带着诺牙吉的命令,尝试着将目前已经逐渐崩溃的缅甸兵,给重新拧成一条紧密的绳索。

    只是在众人离去之后,诺牙吉脸色忽明忽暗,却是直接带人离开了新街,朝着老官屯的方向而去。

    新街方向很重要,可是位于老官屯的大营更加重要,缅军的所有粮草都囤在了老官屯,一旦被复汉军攻下,将会是比新街失守更加恐怖的事情。

    ........

    如今的复汉军远征在外,真正最要命的从来都不是敌人如何,而是关键的后勤问题,才会真正决定复汉军能够打到什么位置。

    目前宁楚摆在西南的一共有五万三千人正式军队,而为了给这些军队提供充足的粮饷供应和弹药供应,光是马驴牛就征用了足足六万余,民夫更是多达十万人之巨,而这也是宁楚在云南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年的结果,其中消耗的心血难以计数。

    也就是说,如果复汉军靠五万人打不下缅甸,那么也没办法去调集更多的兵力,因为后勤补给就跟不上了,除非宁楚能够将云南本地的经济水平发展到一定的规模,才能尝试提供更强的后勤保障能力。

    邓三金肩上扛着火枪,身后拉着一匹骡子,踩着泥土朝着新街的方向前进,他并不是第一波攻打新街的复汉军官兵,只负责将弹药送到前沿阵地上去,只是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毕竟当了兵,特别是当了复汉军的兵以后,心里想的其实还是立下功劳,给自己和家人挣下一些军功田,如此才不会辜负自己血里火里走一遭,若是有机会能进了陆军军官学院,那更是天大的造化。

    而邓三金如今表面上没有什么危险,可是也注定分不到功劳,这些过去的幻想自然也成了泡影。然而他却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毕竟他在新兵营的表现不够出色,上官才把他分到后勤部队中去的。

    “三金,瞅瞅!”

    正在邓三金低头想着自己的前途时,却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呼唤,他便不由得抬头望去,却只见一名复汉军年轻少尉正趾高气扬地骑着一匹马,而在马的后面,却有数十名衣着破烂的缅甸兵,正被绑着双手往前走着,还有几名复汉军士兵也在跟着。

    年轻少尉骑着马到了邓三金面前,却是嘿嘿一笑,“咋了,开始运弹药了?好好干,毕竟这活计可死不了人,哈哈哈哈哈......”

    邓三金脸色一变,却是不阴不阳道:“哼哼,你个驴日的,这一次立下大功了吧?”

    “那是,你可不知道,这些缅甸军可连绿营都不如,老子带人一个冲锋,他们就慌不择路了.......”

    年轻少尉嘚瑟了一番,道:“你别看前线噼里啪啦打得热闹,咱们这边根本就没一个伤亡的,好像就一个倒霉蛋崴了脚,至于缅甸军那边,已经被打垮了好几阵了.......”

    邓三金一听少尉这话,心头更是酸楚,却是默默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拉着骡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少尉却继续洋洋得意道:“听说这一次凡是立下大功的,都会赐予缅甸肥沃的土地,像我这样的功劳,勉勉强强也有个三百亩,前三年一分税都不用交的!”

    邓三金听到这里却是有些疑惑,道:“虽然能分三百亩地,可是这里的土地有什么好的?能有老家的好?要是我,我还是更想要家里的地!”

    “你懂个屁!”

    少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随后又解释道:“内阁已经连同枢密院发下了资料,像缅甸可不是什么荒凉之地,比如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就是难以想象的肥美之地,哪怕是跟江南水田比起来也不会差的,而且这里至少能够开辟出一万万亩田地来.......只要咱们占了这里,几百亩地那都是小意思而已。”

    邓三金有些惊呆了,一万万亩田地?这是多大的一个数字?

    只是还没等邓三金问出来,少尉便主动道:“一万万亩到底是多大,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明白一点,无论多大的面积,咱们都得打赢才行,只要打赢了,这田地自然也就有了........”

    邓三金被少尉的话鼓动起来了,他握紧了拳头喃喃道:“是啊,只要打赢了,什么都有了.......我不要再运输弹药了,我要去前线,我要去请战!”

    少尉嘿嘿一笑,却是不再言语,望着邓三金的斗志被逐渐点燃,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就在二人分别之时,新街前线的复汉军,举着手中的火枪刺刀,已经朝着新街的缅甸军发起了进攻,如同波涛一般的攻势,却是将新街的缅甸军歼灭了足足三千余人,而其他五千余人,则朝着缅军大营所在的老官屯方向而去。

    在战事十分顺利的情况下,复汉军进攻新街的两个师,也开始朝着老官屯方向靠拢,准备在老官屯跟剩余的两万余名缅军进行大战,至于在宛顶的复汉军三个师,则在程铭的率领下,利用大金沙江水陆并进,直取木梳、阿瓦,至于宛顶则留下了一个团的兵力,作为后续的牵制作用。

    由于金沙江水势湍急,再加上云南境内支流大盈江不能行船,只有在蛮暮附近才能通航,因此复汉军在战事开启之前,就曾经到蛮暮上游野牛坝打造战船,在经过了不懈的准备下,拥有小型战船三十余条,却是足够复汉军士兵使用了。

    因此,程铭号令许明远率领一个师,乘坐战船从野牛坝出发,而后在两江交会处立寨,从而在缅军中心打下了一根深深的钉子,有效遏制了西岸哈坎方向的缅军向老官屯进行的支援,由此老官屯算是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当复汉军两个师同老官屯两万缅军开始大战的时候,驻守在金沙江西岸的哈坎守将莽古隆,此时却有些坐立不安,尽管复汉军没有打他,可是莽古隆明白,一旦复汉军消灭了老官屯的诺牙吉,那么下一步也就是会打到哈坎来,到时候他在大军围攻之下,根本无法做到自保。

    莽古隆心里很清楚,眼下的局势于缅军已经极度不利,从河对岸传来的轰隆炮声,就能够说明一些问题,那就是复汉军的火力优势将会大大超越缅军,也意味着在正面战场上,已经没有了机会。

    “来人,派水师去控制金沙江,若是遇到了敌人的水师,就尽量消灭对方的船只,然后本将亲自率领大军,前往支援新街,决不可让诺牙吉就这么死了!”

    思来想去之下,莽古隆却是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用水师直接隔断金沙江,或许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

    缅甸水军的规模并不算很大,仅仅只有三十几艘战船,而且吨位很小,与复汉军临时在野牛打造的战船倒是一般无二,不过毕竟是在金沙江里行驶,因此倒也算够用了。

    三十几艘战船在江水喷涌下,朝着复汉军战船的方向前进,一名缅甸水军将领手中举着千里镜,望着远方逐渐逼近的复汉军战舰,心里多少有些诧异,因为无论从对面战船的样子来看,却是与现如今的战船存在很大的区别。

    实际上,对于征缅大都督府而言,他们自然不可能专门造出一支真正的水军来,因此在野牛坝上建造的战船,并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船只,首先它全面取消了火炮,而后却将火箭弹搬到了船上,作为主要的克敌制胜武器,可是平时上面都会蒙着布,因此不了解的人自然看不懂这船只的强大所在。

    “杀啊!”

    随着缅军船只越发接近,上面的缅军士卒情绪越发高涨,他们挥舞着长刀,准备着靠近后打下一轮齐射,将对面这些奇奇怪怪的战船给打成碎片.......

    就在这时,从复汉军船队当中,却闪烁起了一丝光亮,那光开始变得越发闪耀,只见光亮之后,一颗颗小黑点却是从天而降,落在了这片水域。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却只见缅军战船在爆炸声中开始颤抖,而后不断有黑点落在船上,直接将船只撕碎、击沉,缅军士兵落入水中不断挣扎,随后又被沉没的船只造成的水流给吞没........

    一艘艘缅军战船在复汉军的火箭弹打击下,却是根本没有齐射的机会,只有残存的几艘战船开了火,然而实心炮弹却落在复汉军船只数百米处,激荡起一阵阵的水花。

    复汉军战船似乎非常熟悉这一幕,他们并没有对自己造成的战果而感到半分好奇,而是趁着缅军战船一片混乱时,采取果断出击,一艘艘战船如同离弦的箭支一般,涌入到了缅军战船附近,他们用缅语齐齐高声呐喊,要求剩下的缅军战船投降。

    然而在几艘战船用实际行动表示反对之后,复汉军战船又果断的发射了火箭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几乎只用了几发火箭弹,便将缅军战船给送入了海底,而剩下的船只再也不敢做别的,直接打出了白旗,表达了投降的意思。

    金沙江上的水军战斗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持续太久的时间,因为在过去的水军战斗中,双方所发射的炮弹,精度和威力都不高,所以往往会持续太久的纠缠时间,可是如今的复汉军却不一般,火箭弹的出现直接终结了水战的一切可能。

    一直在岸边观战的莽古隆却大张着嘴巴,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复汉军船只上是什么武器,只是心里一阵发寒,若是复汉军像这般强大,那么他的军队即便有再多,那也是自取灭亡。

    只是眼下的莽古隆再想终止计划已经不太可能,因为随着双方军队的持续加入,围绕老官屯的战斗规模已经越来越大,已然成为了复汉军与缅军的决战之地。

第五百一十章 飞蛾扑火

    “轰隆隆——”

    “砰砰砰——”

    剧烈的爆炸声和一排排的枪声从老官屯传来,只见大队大队的复汉军正排列着整齐的枕芯,手中举着火枪,同对面的缅甸军进行对射,浓密的烟雾几乎遮盖住了整个战场上,到处都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道。

    与目前装备整齐统一的复汉军相比,缅甸军则显得多多少少有些不伦不类,大部分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物,其中一半人手中拿着火枪,另一些人拿着刀剑长矛,至于火炮则只有寥寥数门,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

    像这般的缅甸军,放在复汉军眼里自然是不够瞧的,然而此时负责指挥大军战斗的宁铁山,神色中却透出几分凝重,他望了几眼缅甸士兵手里的火枪,终于发出一声感慨。

    “他们的火枪比清军手里的鸟铳,倒是强上不少,不过与我军的火枪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如的。”

    杨应元微微一笑,道:“缅军的火枪都是从西人那里来的,虽然也都是以火绳枪为主,可是也有一些是燧发枪,还有缅甸军中,还有不少佛朗机人呢!”

    “佛朗机人?真的么?”

    宁铁山有几分好奇,他之前在南京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西人,其中便有一些佛朗机人,他们都是一些传教士,倒没说过在缅甸也有他们的人。

    杨应元笑道:“上缅甸的那些孟族豪强里,就雇佣了不少的佛朗机人,据说都编成了一个佛朗机营,战力相当强悍。”

    实际上,在如今这个年代,东南亚地区已经被西方殖民者疯狂渗透了,在十七世纪末的时候,法国人和英国人就已经在缅甸南部港湾沙廉建立了据点,而当时已经衰弱无比的东吁王朝对此没有任何办法,中央权威不断衰落,地方诸侯各行其是,西方殖民者则肆意扩张自己的影响力,无论是王室军还是地方军,都有不少的外国雇佣兵。

    由于缅甸潮湿的气候所致,这里的士兵都没有着甲,军队中的火器装备率非常高,又因为缅甸地形复杂缘故,火炮不便于运输,火枪更胜于火炮的作用,因此缅甸军中的火枪比起清军都要强上不少,但是火炮却聊胜于无。

    宁铁山举着千里镜望着远方战场,笑道:“缅甸国力低微,能够弄得这许多火枪,倒也不易,若是与他国在此交战,若是遇到似清军这般重火炮轻火枪的军队,或许还能讨得不少便宜,可是用来对付我复汉军,则有些不太够了。”

    实际上宁铁山有一点还没透露,那就是复汉军更新式的燧发枪已经在研发当中,根据流露出来的一些消息,当这款新式燧发枪服役之后,目前复汉军的战术都会因此而发生巨大的变化,因此也得到了皇帝和枢密院的万分重视。

    当然,像这些绝密消息自然是不好拿到大庭广众下说的,宁铁山收敛心神,望着逐渐有些散乱的敌阵,当下便很快下达了命令,准备进行最后的总攻。

    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拔掉老官屯这颗钉子。

    ......

    对于此时的诺牙吉而言,他已经能感受到汉语中‘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老官屯拥有两座缅军大营,前方还有三道阵线,再加上两万多人的大军,原本应该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可是在复汉军面前却脆弱得像一张纸,却是被复汉军接二连三给捅穿,派上前线的士兵更是或死或逃,在复汉军火力面前几乎如同被屠杀一般。

    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对于复汉军而言,他们过去面对的敌人都是誓死要保住大清的八旗子弟,这些人对伤亡的承受能力十分强,尽管打不过复汉军,可是一边承受着复汉军的火力,一边发起进攻,简直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操作。

    可是对于这些奴隶出身的缅甸兵而言,根本不会存在这种所谓的气节,更没有坚持打下去的理由,一旦感受到复汉军的强大后,溃散便成为了唯一的的选择。

    “上啊,你们要是再敢逃跑,我就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诺牙吉没有大清的王公大臣们有钱,自然拿不出足够让人心动的赏钱,可是他惯于用手中的弯刀说话,然而就在诺牙吉威胁着士兵的时候,其他更多人的心里,却升腾起了一丝恶念,那就是杀掉诺牙吉。

    “杀啊!”

    听到对面传来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厮杀声,诺牙吉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方面派遣自己的护卫去抓紧联系来援的莽古隆,另一方面就亲自带着人压在阵后,一旦遇到有溃兵,便上前将其拦截住,使其返回战场。

    然而,当复汉军的总攻命令下发后,作为开道先锋的掷弹营站在了最前面,他们穿着甲,将随身携带的手榴弹给点燃扔出去,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中,缅甸军却是倒下了一大片,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武器,却是再也坚持不住,朝着后方溃退。

    到了这个时候,复汉军的士兵齐齐上好了刺刀,他们发出一声吼,朝着缅甸军的方向发起了追击,数千人冲锋的规模让缅甸军更是狼狈逃窜,成片成片的缅甸军从阵前溃退下去,他们也顾不得身后的诺牙吉,丢盔弃甲,散成一地。

    “混蛋!给我回去!”

    诺牙吉带着卫队狠狠砍杀了几个溃兵,他面容扭曲地望着剩下的溃兵们,大吼道:“你们谁也不准跑,谁敢跑我砍死谁!”

    不得不说,诺牙吉浑身带着鲜血,手中持着利刃的形象,却是吓唬到了不少人,一些溃兵原本就对诺牙吉心生畏惧,在这般铁血手段下,却是被震慑住了,几人开始慢慢往后退却。

    而就在这个时候,复汉军的喊杀声却是越发接近了,一些刚刚逃过来的溃兵,却是顾不得其他,疯狂朝着后方溃去,这一下子却是连诺牙吉都挡不住了,只见随着一阵混乱的厮杀过后,诺牙吉自己却是身中溃兵数刀,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而他身边的亲卫,则都已经身死当场。

    没有了诺牙吉这唯一的因素,剩余的缅军也再难以进行有效的抵抗,他们或许选择了投降,或许朝着后方溃散,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散沙。

    复汉军在这种情况下,一口气接连打下了两座大营,所缴获的粮食、火药以及火器等物资,几乎数不胜数,让后面上来的复汉军军官却是喜不自胜。

    “报,启禀参谋长,我军已然攻下缅军老官屯两座大营,诺牙吉身死军中,而其下数十员将佐均被我军拿下,至于俘获的缅军至少在万人以上......此战已然大获全胜!”

    一名复汉军军官拱手禀告,当他的话音刚落的时候,整个帅帐内都响起了一阵高声欢呼,而宁铁山的脸上也带满了喜色,有了这一仗作为基础,缅甸就算再怎么蹦跶,也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宁铁山心中虽然高兴,可是他也明白当下什么才是最关键的,连声道:“速速派人通知各团,开始收缩战线,清楚剩余顽抗敌军,然后打扫战场,准备包围来援的莽古隆所部,一战彻底打垮缅军主力!”

    “另外,通知程大帅,新街以及老官屯一战,已然大获全胜,将于六月初抵达阿瓦城,实施斩首之战。”

    “是,将军。”

    随着众人的忙碌,整个帅帐几乎恢复了之前的紧张模样,可是与先前还是有些不同,至少人人的脸上已经挂起了几分笑容,他们对于征缅之战的结果再也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次日清晨,复汉军彻底结束了老官屯之战,经过了相关的盘算,此战斩杀缅军三千八百余人,俘获缅军一万一千七百余人,而剩余的缅军则被复汉军赶进了金沙江之中,却是随着江水被冲到了下游,可以预见的是在,这数千人活者十不存一。

    在消灭了缅军的同时,复汉军的伤亡却仅仅只有八十七人,其中大部分的伤亡都是最终的肉搏战中产生的,除此之外,复汉军还缴获了八万石稻谷米粮,而光这些米粮就足够目前的征缅集团军食用两个月有余,而其余缴获的火药等物,也可以减少对后勤线的严重依赖。

    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样的胜果,纯粹是因为复汉军在这一战当中,几乎用闪电一般的速度,直接打垮了老官屯的缅军主力,而且缅军主将诺牙吉在弹压溃兵的时候,却是突然被杀,以致于剩下的缅军将佐,根本来不及燃烧粮草等物。

    获得了这般的缴获之后,征缅集团军主帅程铭也是大喜过望,直接号令全军朝着莽古隆包围而去,而此时的莽古隆也没有料到诺牙吉败得这么仓促,以致于大军被复汉军直接突袭,全军两万余人损失惨重,率领数千残军朝着阿瓦的方向败逃而去。

    在接连获得两次大胜的情况下,程铭并没有一味朝着阿瓦的方向前进,而是在西坎进行修整,毕竟这一次获得了如此多的缴获,倒也不用担心后勤方面会出问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去稳固后方,避免将来缅军会打后勤线的主意。

    除此之外,程铭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接见孟族和掸族的领袖,为将来的缅甸格局打下基础。

    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说,宁楚都不可能将整个缅甸吃下去,实际上这并不理想,为此宁渝在战前就已经给程铭开好了药方,那就是利用孟族、掸族与缅族的矛盾,将缅甸的大部分肥美之地划为己有,而后将上面的民众前往他地,让孟族、掸族与缅族分裂为三个小邦,同属于宁楚新式藩邦体系麾下。

    因此,在取得了这一场具备决定性的大胜之后,程铭并没有直接朝着阿瓦进军,而是开始等待着其他缅甸大族的到访,等到他们开出自己能够开出的价格之后,复汉军才会进一步,彻底奠定当下的缅甸局势。

    “回奏陛下,缅地局势错综复杂,臣自当以圣意为念,以蚕食以及分裂之策,彻底奠定当下缅地局势,或可使之不再为我中土之患......”

    灯光下,程铭奋笔疾书,一行行如同蚊蝇般大小的墨字出现在折子上,写到夜深之时,他便站起了身子,甩了甩手腕,却是盯着一只飞舞的蛾子,如今缅甸的蚊虫密布,因此即便有药水之故,依然有蛾子进入到中军大帐之中。

    那蛾子在空中飞舞了片刻,却是朝着正中央的灯火扑去,却是使得程铭哑然失笑,飞蛾扑火,乃自取死路之策,何以如此不智?

    然而很快他就想到了如今的缅甸,或许眼下的缅甸是不太可能会有这般的勇气,然而真要是出来了一两个如同飞蛾一般的勇士,真要是盯上了大楚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不太可能,或许今日之策,却是能够让这些人得到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

    澳报,一座位于上缅甸妈搭耶附近的小城,往日里城里都如同死水一般平静,暗流涌动下却是藏着令人生畏的力量,而到了今日,这一股力量确实开始逐渐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族人们,我们掸族终于有机会重新建立起自己的阿瓦王朝了!咱们再也不用容忍缅族骑在咱们的头上了!”

    一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子,望着面前数十名族人们,神情激动无比,却是让其他人的眼神中,也开始闪烁着火苗。

    很显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宁楚攻打缅甸的消息,也得知了缅军在金沙江畔大败的战况,对于东吁王朝而言,这自然是一个难以让人接受的惨痛事实,可是对于掸族和孟族人而言,却是足以让人欣喜若狂。

    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便是如今的掸族领袖宫里雁,他一直努力于推翻东吁王,恢复当年的阿瓦王朝,特别是如今这个东吁王朝无比衰落的时期,更是让宫里雁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掸族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我已经联合了下缅甸的孟族,双方都在三天后准时起兵,等到消灭了东吁王,我们掸族与孟族,便可以共分缅甸,重建阿瓦王朝!”

第五百一十一章 重建都护府

    随着新街以及老官屯大战的余波,缅甸的局势也在迅速地发展着,掸族在其领袖宫里雁的带领下,发动了针对东吁王的起义,而位于下缅甸的孟族也群起响应,在白古拥立一僧人为王,号称斯弥陶佛陀吉帝。

    掸、孟二族为东吁王朝主要大族,因此当他们发动了起义的时候,对东吁王朝造成的打击不亚于这一次老官屯大败,甚至犹有过之,一时间从上缅甸到下缅甸,处处都传来烽烟,却是让缅族各地总督为之焦头烂额。

    阿瓦城,北面是缅甸著名的伊洛瓦底江,东面是伊洛瓦底的支流米坦格河,南面和西面是连接上述两条河的运河。它的整个城市布局不同于缅甸的其他四方形的都城,而像一只蹲坐的狮子,也是从阿瓦王朝以来的缅甸都城。

    在莽应龙继位之后,他消灭了阿瓦王朝,征服了缅甸各掸邦,并将阿瓦城当成了自己的都城,因此在之后的一百多年里,阿瓦城依然是整个缅甸的中心。

    当掸族发起起义之后,威胁最大的无疑便是阿瓦城,毕竟此地的掸族人口众多,对缅族反而能起到压制作用,因此如今的阿瓦城内已然暗流涌动,人们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忧,掸、缅二族之间的仇杀是否能够避免?来自大楚的威胁,又该怎么办?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当代东吁王达宁格内召集了东吁大臣们,开始商讨对策,冀图于能够找到一条合适的出路。

    “王上,眼下掸、孟二族群情汹涌,他们一直梦想着恢复阿瓦和白古,甚至专门趁着这个机会跳了出来,咱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眼下应该遣使同大楚言和,然后全力镇压掸、孟二族。”

    大臣蓬奈温跳了出来,他一直都倾向于镇压国内的掸、孟二族,对于来意汹汹的宁楚反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东吁王达宁格内长长叹了口气,东吁的衰落根本就不是从他这一代开始,实质上早在弥丽提和娑尼执政时期,东吁就已经开始逐渐沦落,以至于到了他执政以来,局势几乎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种种弊政更是一股脑爆发开来。

    严格来说,宁楚的进攻只不过是给这头快要病死的骆驼身上,添加了最后一根压垮它的稻草罢了,真正让东吁彻底失去力量的,严格来说还是东吁王朝内部的巨大族群矛盾和政治**,即便没有复汉军,掸、孟二族的起义也只是会推迟十年罢了。

    东吁君臣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对于眼下的他们而言,缺乏自身改革的勇气和时间,也只能浑浑噩噩下去,等待着最后的总爆发。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才会如同快要溺死的人一般,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达宁格内微微皱起眉头,道:“可若是他们不愿意议和又该怎么办?”

    说起这个问题,众人多多少少有些头疼,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于棘手,不过对于东吁君臣而言,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怪罪宁楚,因为这根本就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苦果。

    早在宁楚与清廷进行决战之前,所爆发的西南之战不仅影响到了国内的格局,对于当时的缅甸也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特别是跟缅甸君臣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有很大关系,以至于冒险发起了对铁壁关的进攻。

    自从嘉靖三十四年开始,东吁王朝国王莽应龙北伐攻克阿瓦,统一缅甸之后,并没有遏制自己的野心,而是继续向北推进,为的便是能够控制缅北等诸土司,特别是云南那一带地区,可是被明廷给胖揍了一顿之后,缅甸人便将野心收敛了起来,开始等待着机会。

    后来到了明清变局之际,缅甸自身也陷入了严重的内乱,因此才没有进一步去试探进攻,可是等到宁楚在云南交战之后,却又让此时的东吁君臣,自以为看到了机会,不惜发兵进攻铁壁关,试探宁楚的虚实。

    可是这一发兵不要紧,先是被复汉军给反击了回去,接着又被小气的宁皇帝给盯上了,当时还是因为考虑到北伐的问题,所以才没有进一步做些什么,可是如今刚刚腾出手来,自然也就出兵了。

    蓬奈温轻轻摇了摇头,道:“无论他们同不同意,我们都不能继续这么打下去了,王上,还是赶紧出兵平定叛军吧!”

    达宁格内望了望其他人,见众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

    六月末,京师,畅春园。

    正值炎炎盛夏,可是在畅春园里却是一片阴凉,此处最早是明神宗的外祖父李伟修建的“清华园”,占地面积颇大,号称“京师第一名园”。

    后来清廷入关后,清廷利用清华园残存的水脉山石,在其旧址上仿江南山水营建畅春园,作为皇家行宫所在,后来等到畅春园落成之后,康熙皇帝尤为喜欢此园,每年却是有一半的时间居住在园林中。

    而如今宁楚占据了京师以后,自然也将畅春园修整了一番,以供宁渝赏玩居住,其中的景色大部分都得到保全,倒颇具几分江南格调。

    此时清溪书屋内,宁渝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色长衫,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看上去不像个皇帝,倒更像一个年轻的书生,整个人都凸显出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拜见陛下!”

    朝鲜领议政大臣崔奎瑞和左议政大臣金一镜此时正跪在地上,对着宁皇帝三拜九叩,高呼万岁。

    一旁的次辅崔万采则微微带着笑,侧着身子望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却是一言不语。

    宁渝等到二人行完大礼之后,方才轻轻抬起手,笑道:“二位卿家不必客气,还请就坐。”

    崔奎瑞连忙高声道:“臣不敢,臣跪着就好。”而金一镜也是这般作态,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尽管清溪书屋内颇为凉爽,可是二人却是态度十分谦卑。

    见二人不敢站起来,宁渝也就不再阻拦,轻声道:“如今朝鲜局势虽然艰险,可是朕还是将二位卿家请到京师来,尔等可知为何?”

    “得以聆听圣训,臣等心中自然喜不自禁。”

    崔奎瑞心里却是有些奇怪,可是他面上却不敢这么说,便说了一句托词。

    宁渝却是悠悠一叹,“朕请你们来,自然是因为朕——实在不应该当这个朝鲜大王啊!”

    崔奎瑞和金一镜二人心中一跳,却是没有半点欣喜之情,二人已经看了出来,想要重新拿回过去的权柄以及地位,宁渝这个朝鲜大王还真得做,不做都不行!

    “陛下何出此言?若陛下不做这个朝鲜大王,岂不是将千万朝鲜黎庶置之于不顾?如此何以能够安定天下百姓民心?”崔奎瑞大声道。

    “大胆!陛下圣意,岂是你等所能明白?”

    崔万采在一旁假意呵斥,却是让两名朝鲜大臣几乎为之瑟瑟发抖。

    宁渝却摆了摆手,“崔卿切勿如此,二位卿家的职责,朕还是要听的.......”说着却转头望向了崔奎瑞和金一镜,故作姿态道:“可是朕在京师,却已经听说朝鲜人不欢迎朕,他们要迎接李氏为王?”

    崔奎瑞的心里却是放下了心来,道:“陛下,此等荒唐之言,绝非朝鲜之忠臣所言,无非就是那等侍奉鞑虏之人,畏惧陛下虎威所致,他们的这些话,不过是骗些乡下的愚夫愚妇,切不可党争,朝鲜千万黎庶,始终都是心盼陛下......”

    宁渝笑了,轻声道:“那对于这等不忠不义之人,应该如何处置?”

    “自当杀之!”金一镜在一旁咬牙切齿,他是恨极了这些造谣的人,要真是李氏当权,岂有他金一镜的好日子过?

    “好!”

    宁渝高声大笑,却又突然敛起笑容,道:“二位卿家的忠义,朕自然是相信的,可是朝鲜有些人,却始终都在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你们明白吗?”

    崔奎瑞咬着牙,道:“臣等明白,只要陛下早日出兵驱逐鞑寇,陛下便是理所应当的朝鲜之主,若是有人胆敢反对陛下,那么就是在反对朝鲜上上下下的千万黎庶!”

    “如果是李氏有人反对怎么办?”崔万采笑眯眯地补上了一句话。

    “自当杀之!李氏之恩德于朝鲜一国已绝......朝鲜自当奉大楚为正朔,奉陛下为朝鲜之君!”

    宁渝点了点头,笑道:“好,既然如此,次辅,那就封崔领议政为庆州公,奉金议政为清州公,如何?”

    “陛下所言,自为圣裁。”

    崔奎瑞和金一镜听到了这里,却是心中大喜,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要知道这可是两个公爵,仅仅只在朝鲜王之下,特别是如今宁渝兼任朝鲜大王之后,整个朝鲜可以说都成为了二人的天下。

    当然,前提自然就是宁楚能够出兵,驱逐八旗,从而恢复朝鲜统治。

    就在二人心中狂喜之际,却是从书屋外走进来一人,却是枢密院派来的一名枢密副承旨,他快步走到殿中,却是奉上了一封折子,并高声道:“回禀陛下,缅甸大捷!”

    “缅甸大捷?”

    崔奎瑞和金一镜顿时心里一跳,他们在来到京师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宁楚在极为遥远的西南之地,还在进行一场战事,而这一场战事的规模亦是多达数万人,却没想到今日正好赶上了。

    “好好好!”

    宁渝认认真真看完了折子,却是高声叫了三声“好”字,随后才满怀深意道:“今日还有他事,二位卿家就先下去吧,可以在京师游玩数日,过些时候让外交部好好欢送一番。”

    “是,陛下。”

    崔奎瑞和金一镜连忙跪下磕头,只是在离去的时候,二人却几乎有些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皇帝连说三声‘好’字,莫非是在缅甸打了大胜仗?

    想一想八旗如今的情况,二人顿时无比肯定,以宁楚的实力,只怕天底下再也没有敌手,不管取得什么胜利,恐怕都是理所应当之事,然而以朝鲜目前的情况,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谋求一胜。

    就在二人离去之后,宁渝却是将折子递给了崔万采,道:“这一次程铭干得不错,一战几乎尽灭缅甸精锐,后续应该没有什么大战,对缅战略基本上成了一大半。”

    崔万采看完折子后,低声道:“陛下让程铭在缅甸招抚掸、孟二族,莫非是为了重新立起当年格局?”

    宁渝微微一笑,道:“没错,在东吁崛起之前的缅甸,才是朕心中的理想格局,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和实力,绝不能再让其国内的枭雄重新一统缅甸社稷。”

    什么是东吁崛起之前的缅甸?说白了就是群雄争霸,诸侯纷争的年代。

    缅甸与中原的格局大为不同,可以说其真正的一统时间少之又少,反倒是分崩离析的状态才是真正的常态化。

    在蒲甘王朝建立之前,缅甸就一直是一个松散的状态,蒲甘国王阿努律陀积极向外发展,结束了当时缅甸地区列国争霸的局面,成为了第一个实现一统的缅甸国家。

    只是到了后来元朝建立之后,忽必烈曾多次遣使到蒲甘国招降,然而当时的蒲甘国王丝毫不加理会,使得忽必烈大怒,便派人接连多次进攻蒲甘,特别是在元朝灭宋之后,由于国力大增,由此成功攻破蒲甘城,使得蒲甘成为了元朝的傀儡。

    等到蒲甘失势之后,其国内的分裂化就不可再阻挡,而后不到百年,掸族在缅甸东部建立阿瓦亡国,而孟族在缅甸南部建立白古亡国,中间则分散着像东吁、木邦、孟养、孟密、阿拉干等国,还有诸土司邦国。

    崔万采眼神一凝,道:“陛下之意,莫不是要重建‘三宣六慰’?”

    “不,传统的‘三宣六慰’不是朕想要的.....”

    宁渝摇了摇头,道:“事实上,过去的‘三宣六慰’全靠中央支撑着,一旦中央力量衰竭,则不可持续,因此朕以为,不如重建都护府,唯独新的都护府模式,才能更好的维持我大楚四方藩属地位。”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分封建国

    在华夏传统历史上,在对待外部藩属以及边境等地带,有过许多种政策方面的尝试,其中像都护府便是一种极为典型的模式,而这种模式的典型程度,几乎只有汉唐这两个时代真正大规模实行。

    人们在想起汉唐时代的繁盛强大之时,都会将都护府联想到一起,从汉代的西域都护府作为发端,到盛唐时期的安东、东夷、安北、单于、安西、北庭、昆陵、蒙池、安南等九大都护府为盛世,最后到北宋时期在河湟地带设置的陇右都护府为结束,都护府与华夏之间的联系便从此彻底断绝。

    都护府是什么?掌抚尉诸蕃,辑宁外寇,觇候奸谲,征讨携贰。长史、司马贰焉。诸曹,如州府之职。

    简单来说,它属于中央政府插手到边远之地的一种手段,实际上也是一种羁縻制度,只不过与明清时期的土司制度有很大的区别,关键就体现在土司制度更加深入到统治中去,而都护府制度更多属于一种王朝的军事存在。

    当王朝强盛的时候,都护府自然无所不利,人人都要给面子,谁不听话就可以出兵去打谁。可是一旦王朝衰落的时候,那么都护府自身的影响力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难以继续维持下去。

    当宁渝重新提出要恢复都护府的时候,崔万采的脑海里瞬间闪回过无数片段,却最终还是归于现实,道:“陛下所言之都护府,莫非是以汉唐为旧例?”

    宁渝摇了摇头,笑道:“如果直接照搬都护模式,自然不是朕的本意,实际上在朕以为,如今实行的都护府模式应该同分封制度结合起来,这样才能充分扎下根基。”

    “分封制度?”崔万采不由得心头一颤,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宁渝点了点头,道:“周王朝便是以分封制度奠定天下,此制度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当然在目前大一统的国内自然是不能实行的,可是在其他地方,却是可以考虑的。”

    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中,尽管总体上是由分封制度到大一统制度演变,可是这并不意味分封制度没有优点,也不代表大一统就是万能灵药——实际上它们都有各自的利弊,特别是在扩张中,能够充分体现其特点。

    简单来说,传统的帝国在扩张的时候,并不是直接打下来就完事了,而是要在占据的地盘上,建立自己的政权组织,要坚持一段时间的统治,并且需要在新征服地区达到收支平衡,才能基本算是完成吞并,而中间任何步骤出现问题,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在这个过程中,大一统国家由于其统治中心,与新纳入土地过于遥远,以致于在现有的通信条件下,很难进行准确和及时的掌控。一旦出现了紧急状况,那么来回请旨的时间,都会导致任何事情彻底泡汤。

    就好比明朝征伐交趾的例子,前面一切都很顺利,通过军事手段进行军事占领,也建立了交织布政使司,可是真到了实际统治的时候,交趾本身的反叛却一直不断,收支未能平衡,导致交趾布政使司始终需要中央财政的援助,到最后也只能选择放弃。

    宁渝道:“有不少大臣上奏,要将朝鲜、缅甸均化为郡县,在朕看来实在不可,倘若化为郡县,一应制度自然需要向汉地看齐,这并不利于财政的收支平衡,朕绝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崔万采心里也不是很赞同行郡县,可是他对于宁皇帝常常挂在嘴边的生意经,却常常感觉到哭笑不得,道:“若是为千年计,或许前面亏一点也未尝不可........”

    “不,崔卿你不明白,这生意一旦前面就开始做亏了,后面在想让人投钱进来,可就更难了.......”

    宁渝一脸意味深长道:“在朕看来,咱们得把朝鲜也好,缅甸也好,当成一个生意来跟全国人来做,只有从这两个地方能赚到钱,那么百姓们自然也就会支持打下去,即便有人想要放弃都不行,反而要是亏本,那强撑下去却也难为。”

    崔万采深思了一番,道:“微臣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宁渝笑了笑,直接详细解释道:“朝鲜与缅甸情况又有所不同,朕就只说缅甸此地,到时候朕会在缅甸实行分封,将缅甸特别是下缅甸的肥沃土地,分封给国内功臣勋爵,让你们都可以在缅甸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封国。”

    “封国?”

    崔万采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然明白这里面蕴藏的意思,也就说一旦能够在缅甸建立封国,到时候可就是地方上光明正大的土皇帝了。

    人口、财政、土地,都将成为封国所有!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宁渝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也给崔万采几分消化的时间,然后才道:“没错,朕到时候会根据大家的功劳,在缅甸乃至于将来的安南以及东南亚诸地建立封国,你们可以自己带着自己的财产过去,成为大大小小的封君。”

    “到时候成了封君之后,此地自然也就是世袭传承,给你们子孙后代留下一些盼头,当然了,朝廷肯定还是要收取一些税的,不过跟国内不同,到时候封国的税法会采用包税制度,咱们可以根据封国的面积和人口,谈一个初步的数字出来,只要封君们能够完成规定的税收,其他的朕都不会再管,不管多收了还是少收了,那都是自己的事情。”

    “这便是朕所说的,咱们就把封国当成生意来做,但凡是我大楚功臣,尽可以来参与这桩买卖,当然盈亏都是自己负担,如果封国财政坚持不下去,那就转封给其他人.......朝廷不会在这里面多出一分钱。”

    “可是陛下,此法一出,怕不是会让一些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崔万采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皇帝的胆子可真是大啊!

    历朝历代都严防死守的地方藩镇系统,居然被皇帝这么轻而易举释放了出来,却是不知道那些辛辛苦苦跟藩镇做斗争的皇帝们,在知道这么个政策时该怎么想?给自己制造一堆朱老四来?

    宁渝呵呵一笑,“所以在分封制度的基础上,还需要一个都护府,都护府将会把所有的行政权力放给下面的封国,但是所有封国的军事权力都将会收回到都护府中,都护府的兵力将根据封国们交纳的税收而定,简单来说,交多少钱咱就能拥有多少兵额,至于军队都会从内地抽调过去,都护府的所有官员都必须经过陛下和枢密院才能委任。”

    对于枪杆子这一块,宁渝比谁都盯得更紧,为了避免封国们坐大,最好的办法就是收兵权于中央,但是行政权力和收税权力则全部下放到封国,从而使得封国有更大的自主权,从而避免封国变成一个赔本的买卖。

    崔万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回禀陛下,臣虽然看不穿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可是此举还需要慎重.......”

    宁渝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道:“朕这一次正好要回南京,有了这么一个大礼包,相信能给一些人带去个交代.......”

    .......

    七月初,在清廷入寇朝鲜大半年之际,正位于盛京等地的复汉军却是终于开始集结了起来,开始往朝鲜进军,当然这一次进军的名头可就不一样了,不仅仅是重新拯救朝鲜社稷,也是迎立大楚陛下成为朝鲜大王。

    当这个旗号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朝鲜上至两班,下至平民百姓,都不由得有几分惊愕,不过大家伙虽然很好奇这天朝的皇帝为啥变成了朝鲜的大王,可是却并没有表示什么反对,甚至还有很多人心里还很高兴,因为他们总算有一个强大的大王了!

    要知道,朝鲜这个地方属于典型的小国寡民的心态,那就是在屡屡产生的外在威胁下,对于强大有着一种疯狂的向往。

    从隋唐开始,朝鲜这块地界就不断与外界的势力发生摩擦,而朝鲜由于其本身的地域和实力限制,常常属于被摩擦的一方,从壬辰倭乱,到丙子之役,再到如今的丙午胡乱,屡屡发生的战事却是把朝鲜百姓的内心都打出了阴影。

    因此,如今在听说朝鲜换了一个天朝皇帝做大王,却是让很多人欣喜不已,因为有了这样的朝鲜大王,想必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于侵略朝鲜了吧?

    “天朝万岁!大皇帝陛下万岁!”

    “皇帝万岁!大王万岁!”

    当复汉军大军气势汹汹地跨越了鸭绿江,进入了平安道之后,许多朝鲜百姓见到军队上面挂着的旗帜,顿时眼泪纵横,一个个跪在道路边上,感谢着天朝大军的到来,他们还不时地用朝鲜话高声喊叫着。

    此时正骑在马上的宁祖毅,瞧了一眼路边的朝鲜人,却是有些感慨,对一旁的朝鲜使节金世俊道:“哎,咱们出兵实在是太晚了啊!朝鲜的千万黎庶,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被宁楚从京师打发到盛京,不对,如今改叫沈阳的朝鲜使臣金世俊,在听到宁祖毅这番装模作样的话,顿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要不然复汉军有意拖拉,岂会等到七月才进军朝鲜?真要有这个心,最早四月份就可以进军朝鲜了。

    当然,金世俊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媚笑道:“大将军,天朝大军此时前来正是时候,想必能够风卷残云一般,彻底消灭鞑寇。”

    宁祖毅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收复朝鲜自然不是问题,至于鞑寇也已经无路可逃了.......等到拿下了汉城,朝鲜自然也就重新光复了,到时候咱们也算是同朝为臣了。”

    一说起同朝为臣,金世俊便想到了宁楚皇帝成了朝鲜大王的事情,当下只得苦笑道:“没错,臣与大将军也算是同朝为臣了.......”

    在金世俊等两班子弟心目中,对于宁楚当皇帝这件事,谈不上反对,可是也谈不上多么欢迎,毕竟相对于更容易拿捏的李氏,大楚皇帝自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存在。

    好在宁渝已经给出了承诺,他不会干涉两班对朝鲜的统治,只要大家伙认认真真交税就好,至于平时其他时候,想要干点啥他也管不着,也不会去管。

    二人都满怀心思地骑在马上,复汉军长长的队伍却是如同洪流一般,朝着前方一直前进,这一路上的进展却是相当神速。

    几乎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复汉军也是一路行军般地拿下了平壤,却是比清军进军朝鲜还要快上许多,一来清廷由于兵力的问题,在平安道并没有布置太多的军队,二来便是不少朝鲜义军在配合复汉军的进军,因此复汉军的行军却是更加顺利。

    .........

    当消息逐渐传到汉城的时候,乾隆皇帝却正在景德宫里,跟宫女在玩不和谐的游戏,他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别跑,让朕看看你的模样,嘿嘿.......”

    “呀.......皇上.......”

    乾隆眼睛上面蒙着黄绫布,正在跟一群宫女玩着捉迷藏,他的眼前看不清楚方向,却是通过声音似乎发现了什么,便猛地往前一仆,却是抓住了一个人,然而他摸了摸,却又感觉到不对劲,便摘下了眼睛上的黄绫布。

    “老师?你怎么来了?”

    原来乾隆皇帝却是将徐元梦给抓住了,而此时的徐元梦,脸上却挂满了焦虑之色,而在徐元梦的身后,还有几名重臣也都一一站着,人人神色不愉。

    徐元梦深深叹了口气,道:“皇上,大事不妙了!”

    “莫不是复汉军打来了?”乾隆皇帝一脸的惊惧之色。

    徐元梦却是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一份折子呈递给了乾隆,随后才说道:“启禀陛下,复汉军已然从北面打了过来,他们的前锋大军占据了平壤,正朝着汉城的方向前进,更让人担心的是,济州岛方向......也有复汉军登陆!”

    “完了.......八旗也要完了.....”

    乾隆听到了这个消息,却是如同雷殛一般,他手中的黄绫布却是不知何时,已经飘落在了地上。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不许将军见太平

    徐元梦朝着面前的这个年幼皇帝,不由得深深思考了起来,大清朝真的还有希望了吗?怎么越看越觉得不靠谱呢?

    相对于还算英明的康熙皇帝,以及相对还算果决的雍正皇帝,眼前的乾隆皇帝却是一点也没有继承下来,他不仅一点都不英明果决,而且还有十分要命的缺点,比如色厉胆薄,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

    前面还想着当朝鲜大王的事情,后面一听说复汉军要来了,就彻底慌了。

    “皇上,眼下南北两边的复汉军还没有打到汉城来,咱们还是有机会坚守的.......”徐元梦捡起地上的黄绫布,重新放回了乾隆皇帝的手中。

    他望了望神情未定的乾隆,终于摇头道:“皇上还是早点歇息,奴才等先去商量商量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解决。”

    乾隆皇帝才如同梦中惊醒一般,回头望了一眼众臣,道:“诸位臣工先去商量商量,朕照准就是.......”

    等到大臣们都退出了景德宫之后,徐元梦带着众人到了议事大殿,望着已经显得十分孤零零的大臣们,叹口气道:“先前不应该让庄亲王去盛京的,如今皇室却是调弊如此,皇室若是能够诞下一二个子嗣,大清还是有希望的。”

    不得不说,这番解释还是非常到位的,毕竟在场不少人已经看到了乾隆不靠谱的模样,估计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大清的摊子能不能继续支下去了,而徐元梦这番解释,却是把乾隆塑造为一个专注考虑子嗣之事的好皇帝。

    在后宫玩不和谐的小游戏,那叫昏君。

    可是要是为了繁衍子嗣后代,那就是好皇帝。

    大家伙也都是纷纷为乾隆皇帝的辛苦而感慨万千,并且已经开始期待将来宫里的朝鲜妃子们,能够给乾隆皇帝生下儿子什么的,丝毫不想把话题转换到复汉军南北夹攻的事情上,人人心里清楚,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徐元梦不由得苦笑连连,他望向了张廷玉,道:“衡臣啊,你看眼下到底还能怎么办呢?”

    张廷玉抚着胡须,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从康熙到雍正再到乾隆,服侍了整整三代皇帝,可是眼下的他真的感觉前途无亮了,不过眼下还要坚持着将这艘船坐下去,只得犹豫道:“眼下宁楚既然已经将朝鲜纳入囊中,那咱们硬挺着肯定不是办法。”

    废话!人人在心里暗骂一句,谁都知道这道理,可不是除了硬挺着已经没了其他招嘛........

    张廷玉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继续道:“以下官之见,朝鲜格局已然类似于北伐之势,咱们面前只剩下了三条路,第一条就是坚持打下去,可是之前的例子已经说明了不能打,因此此路却是不通,第二条路则是跟宁楚和谈......只是先前宁皇帝要咱们无条件投降,似乎也是不可。”

    众人听着张廷玉说了一通废话,当下便有人不耐道:“张大人,还是赶紧说说第三条路吧。”

    张廷玉这才叹口气道:“这第三条路嘛,自然就是去投奔俄人,之前的时候也是说过这个法子的,可是皇上这不是没下定决心嘛。”

    没错,在当初复汉军进军盛京的时候,大家伙就已经慌了,当时先派了马齐和庄亲王允禄回盛京安排,而张廷玉当时就已经看到了今日,还给乾隆皇帝支了这么一招,那就是去投靠俄人,而当时的乾隆心存侥幸,认为局势不会到这么恶劣,也就没有同意。

    徐元梦心里也有些不大对劲,道:“衡臣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可是真要去投奔俄人了,那咱们的皇上,那还是皇上吗?岂不是变成了李昑?”

    李昑就是目前明面上的那个傀儡倒霉蛋,他没有资格参与这种机密会议,也就听不到领议政大臣对他的无情评价,当然即便听到了,他也只会点头说个好。

    张廷玉有些不耐,“徐大人,都到了这个时候,变成李昑总比被复汉军用乱枪打死的好,到时候没了性命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哎,也是,那就有劳张大人,给那个俄人使者写信,商议我八旗入俄之事。”

    徐元梦心里头苦叹一声,说是入俄,其实还是去郓春这个大清祖宗故地,只不过如今被划归了俄人。

    张廷玉点了点头,笑道:“听说俄人的援军都快到了,不过郓春的兵力大概还是两千人左右,尽管不是不多,可是在极北之地却也难得——咱们这呼啦啦好几万人,恐怕是不能都去,总要留一些人守在汉城。”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却是脸上齐齐变色,谁也不愿意被当成弃子留在汉城,可是他们也明白,先不说俄人答不答应,就郓春那片苦寒之地,无论如何也是养不活这么多人的。

    徐元梦微微叹口气道:“眼下咱们的人只有五万人不到,其中大半是从关内过来的骨血,还有一万多人是原先留在关外的八旗,咱们要是把他们舍弃了,这将来又该怎么办?”

    张廷玉却是沉默不语,众人也都是沉默了下来,唯独宫殿外的天色却越发显得阴沉起来,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

    .......

    南京城,暴雨倾盆,夹杂着电闪雷鸣,向着世间众人展示着大自然的威力,寻常的百姓们除了倚在窗边望雨,便是随口骂上几句老天爷。

    毕竟一旦下了暴雨之后,南京城里的那些铺面,生意几乎都要下滑一大截,大家伙可没有趁着雨水的功夫出来花钱,就连一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都少了很大一部分。

    而在此时的南京紫禁城奉天殿里,却是一副大家伙其乐融融的景象,几乎整个宁楚的勋贵大族,以及内阁、枢密院的巨头们都汇聚与此,上百人的欢声笑语却是将整个奉天殿变成了菜市场,大家伙的脸上都带着欢欣的笑容。

    宁渝坐在龙椅上,笑呵呵地望着殿下的大臣们,却是没有半分要阻止的意思,而在他的身旁还设置了一张稍小的椅子,上面坐着的人,正是一直没有露面的太上皇宁忠源。

    如今的宁忠源在摆脱了政务上的压力之后,整个人轻松了一大截,先前带着太后去了南方诸省进行巡视,好好体验了一把天子出行的威风,还专门跑到了故乡来请老乡们喝酒,就差点学着刘邦当庭唱歌跳舞了,却是让宁渝羡慕得不行。

    “皇儿,你所说的分封制度,当真可行?”看着越发显得年轻的宁忠源,此时正红光满面的回过头来,手里还端着一爵酒。

    宁渝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我大楚富有四海,眼下会先考虑把整个亚洲给整合起来,将来还会扩张到美洲之地,因此没有分封是万万不行的。”

    这年头随着西人传教士的到来,大家伙对于自己的位置,以及所谓的美洲并不是那么陌生,因此即便是身处宫中的宁忠源,也明白这两个地理名词背后所代表的的意义。

    宁忠源笑了,“那既然如此,我宁氏子弟自然要在国事上多操劳一些,你的那两个弟弟眼下也快长大了,不如就把他们分封出去吧,将来也好替你这个皇帝哥哥多分分忧!”

    宁渝是有两个庶出的弟弟,他们并不是嫡子,也从来都不会对宁渝造成任何威胁,因此在宁渝登基之后,为了表示兄弟之间的友爱,便一人封了一个亲王,算是给养了起来,平日就让他们跟着老师们学习,没有给什么真正的差事。

    如今听到了宁忠源这番话,宁渝却是笑道:“如果父皇心里舍得的话,儿臣自然是愿意的,我大楚将来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到时候给他们一人在缅甸封个藩王并非难事。况且在儿臣看来,不光是这两个弟弟,将来几个皇叔都可以分封出去,让他们也去当藩王!”

    “哎哎哎,这可不行......”

    宁忠源却是吓了一跳,道:“眼下你的几个皇叔,那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若是把他们也分封出去,咱们宁家对于朝廷的掌控却是要放松不少了......终归还是咱们自己人,用起来更加放心。”

    宁渝可是要跟士绅大族们继续斗下去的,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几个亲叔叔给赶走,当下解释道:“父皇,儿臣的意思可不是让叔叔们去那些偏远之地,而是给他们的子嗣封王,让他们去那些地方做大王好了,到时候等到叔叔们退休了,他们也能多一个养老的地方——到时候咱们宁家可就到处都开枝散叶了!”

    “唔,这样也好........”宁忠源点了点头,也就没有了反对的意思,可是台下的大臣们都已经等待许久了,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宁皇帝,希望能够针对分封这件事有个结果。

    实际上,在宁渝还在回南京的路上时,相关的分封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南京,而这个消息自然是宁渝有意派人传播的,原因很简单,他要用这段空闲时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调动起来,让所有人为这个分封的大饼疯狂。

    对于南京的勋贵们而言,实际上他们眼下也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困境,按照传统的剧本戏码来说,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的将军们和大臣们,对于大楚自然是有功的,什么公爵、侯爵的也已经有了一大堆。

    可问题就来了,眼下北伐也胜利,大清也被赶到朝鲜去了,将来灭掉也只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西南的问题也在解决,整个大楚只剩下了西北、蒙古、青藏和台湾没有收复。

    然而根据皇帝宁渝的意思,蒙古已经在进入洽谈阶段,到时候他会亲自前往蒙古多伦召开蒙古首领大会,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根本不需要打仗,就可以把蒙古基本给纳入到麾下,到时候也就一个准格尔要打一打——这场仗跟西北是一块打的,到时候会把蒙古问题和西北问题放在一起解决掉。

    青藏问题虽然会复杂很多,可是眼下宁渝已经安排大义军前往青藏,到时候有了大义军这把利剑,收复青藏也是指日可待。

    至于台湾,由于目前让朱一贵占领了,而复汉军还在台湾扶持了黄殿这个代言人,两边眼下虽然没有打起来,可是内部的隔阂也愈发深重,说不动哪天两边火拼一次,然后剩下的人就献表内附了,说不定根本不需要出动军队。

    简单来说,复汉军的数十万军队,眼下是出于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地步,没有了敌人,自然也就没有了进一步的动力。

    而大家伙都成了开国功臣,心里自然是有数的,都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也知道下一步就要上演杯酒释兵权——都得配合着演完这一出戏码,到时候就可以回家养老,老老实实当贵族了。

    可是,自复汉军于鄂省起义至今,恍然不过六载,放在历朝历代都属于出类拔萃的地步,特别是那些从雏鹰营出来的将军们,年纪更是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想起剩下的时间要在养老中度过,他们就从内心感觉到有些不甘。

    这个心理是非常正常的,毕竟就连宁渝在当上皇帝以后,还为不能亲自指挥大军而感觉到难受,因为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惯了,就很难习惯过太平的日子。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句话原本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因此,在得知了分封制度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他们一想起日后可以在大楚之外建立一番功业,整个人就变得无比激动澎湃,要不是宁渝还没真正回来,他们都想连夜觐见皇帝,确认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心里都被猫爪狗咬一般难耐的时候,宁渝却是终于回来了,而大臣们和将军们也都极为默契的呈递了觐见的折子,可是除了少部分核心人物能够觐见之外,大多数人的折子都被留中了。

    而如今在大朝会上,众人终于可以安心地等待宁渝揭晓谜底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封国之道

    在奉天殿内,此时挂着一幅庞大的地图,几乎长两丈有余,高一丈多,而地图上则绘画着十分精细的图案,其正中央画着一块红色的土地,上面还标注着一个大大的‘楚’。

    大臣们几乎都围拢了过来,盯着面前的地图,他们的眼神里透露着几分好奇,除此之外还不时地窃窃私语。

    “上次陛下的那个地球仪就已经让人震撼了,如今这么看,更是让人吓一跳!”

    “可不是,老夫都觉得咱们大楚已经够庞大了,可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庞大的土地,就那个.....那个所谓的美洲,就比咱们要大许多!”

    “咳,下官可是听那些传教士们说了,那美洲之地现在荒凉无比,怎能比得天朝之繁华?”

    “可是咱们周边也有很大的土地啊,前不久打的那个缅甸,好像比咱们湖广的面积还要大出许多呢!”

    .........

    宁渝望着众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脸上却带着笑容,他就好比一个精明的卖家,正在打量着这些潜在的买家,要给他们好好上上一课。

    “启禀陛下,封国一事可是真的?”首辅宁忠景率先开口道,他倒不是为自己考虑,实际上若非两京制度耽搁,他今年就要退下来了,可是眼下朝野上下因为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的,不由得不多问几句。

    宁渝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封国之事已经确定下来,后续只不过要去完善一下章程制度罢了。”

    当皇帝确认下来之后,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涨红无比,他们喘着粗重的呼吸,打量着面前的地图,眼神里已经带着**裸的贪婪,很显然,大家伙都认为大楚之外,或许皆可为封国之地。

    从东南亚到澳洲,从北方苦寒之地,到美洲广袤之土,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盘中餐,那是多么庞大的一片土地啊!

    “江山打下来了,朕给你们的承诺也都差不多要实现了,可是你们不愿意现在解甲归田,朕也不愿意就此安享太平,那就来一起下盘棋吧!”

    宁渝放声大笑,他抽出了腰上悬挂的长剑,点在了大楚的位置上,高声道:“大楚之地,绝不仅仅只限于目前之一隅,先说北方,这极北之地人烟稀少,当为我大楚之战略屏障,由此不可划出。”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用剑在地图以北虚画了一个大圈。

    “由此以东,朝鲜、日本当为我大楚之藩篱,不为封国之地。”

    “由此以西,青藏、西域当为我大楚之西部屏障,不为封国之地。”

    “由此以南,台湾、琉球、马尼拉都将成为我大楚之要地,亦不为封国之地。”

    说道这里,宁渝却是笑了笑,道:“至于亚洲其余诸地,美洲诸地乃至于世界诸地,都将有机会分封出去,建国立业,永世镇之。”

    当宁渝这一番话说完之后,众人却是开始心跳加速,他们站在庞大的地图面前,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成为大王,顿时便有些窒息。

    “陛下,若为封国之主,需要什么条件吗?”当下便有大臣面色凝重地问道。

    宁渝收剑入鞘,淡淡道:“若为一国之主,自然不是毫无条件,首先需得是我大楚功臣或者是功臣之后,方有报名资格,然后具体分封范围以及分封地域大小,均已功臣名爵来衡量,若无功爵者,不可为封君。”

    这一下子却是限定死了条件,想要当大王,赶紧去军方报道吧,先立下几个功劳,有了爵位再来说吧!

    当然,对于殿中的公侯们而言,这自然不是什么条件,甚至在他们大部分人心里,还恨不得条件越高越好,要是人人都能分封,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宁渝瞧了瞧众人的神色,又笑道:“既然都要分封了,那成本自然不当由朝廷来出,前面打下这些地方所用的军费,终究需要封君们回报一番,所以但凡想为封君者,要先交上一部分保证金,至于标准同分封地域的面积大小和人口财富而定。”

    啊!还要交钱啊.....

    当下殿中的勋贵们,心里顿时有些感觉不够踏实了,他们虽然都是开国功臣,也当了公侯,可是他们手底下真没多少钱......别说这些功臣们,就连宁渝的两个庶出弟弟,实际上也没什么钱的,以致于宁忠源已经在想着要不要补贴一下了。

    “陛下,臣等清廉为官,宦囊空空,实在是没办法交这个保证金啊......”

    众人抬眼一眼,正在哭穷的人却是外交部尚书宋恩铭,顿时鼻子都有些气歪了,你一个宋家大族之后,怎么可能没钱?

    与众人想的一样,宋恩铭其实是有钱的,他出身于大族,家族每年都会回馈一大笔钱,再加上自己也置了不少业,寻常上百万两银子还是有的,要交这个保证金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问题是,他必须要问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宁渝吩咐的。

    君臣二人在这个问题上,实际上是在扮演双簧,目的自然是在抬高价格的同时,也不至于把潜在的买家给吓走,因此便需要一个人,出来把尴尬的局面破解掉。

    宁渝心中微喜,笑道:“宋卿家为官清廉,拿不出这许多钱也是正常的......实际上朕以为,大部分人应该是很难拿出的,那你们可以去寻找商会支持啊!”

    “什么?找商会支持?”所有人都被宁渝这话吓一跳,这不是明摆着支持官商勾结吗?

    就连首辅宁忠景都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道:“启禀陛下,商会往往无利不起早,若是寻找商会支持,只怕要给出一些条件来,于政事却有大害。”

    宁渝呵呵一笑,道:“首辅莫急,你们可是误会朕的意思了,其实在朕看来,封国要建立,到时候要投入大量的银子,咱们的功臣们肯定是很难拿出来的——可是商会却是有钱,而他们没有名义去做,那么双方不妨合作,到时候把封国当成项目拿出来做,只要是有利可得,不愁商家拿不出钱。”

    众人听明白了,也听懂了宁渝这番话背后的另一重意思,什么?封国没有利益可得?那就说明要么是你人不适合去当封国之主,要么就是这块地不适合作为封国,而无论哪种原因,都不可能支持朝廷为这里花钱。

    说句更残酷的话,为了保障从封国里有足够的利益产生,所有的封君都要想办法从封国里搞钱,就不能再把封国的子民当成自己人,而是要想办法盘剥他们,想办法将当地的资源掠取干净,只有这样才能产生大利,才能使得朝廷和商会都来支持封国。

    崔万采当初在京师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背后所藏着的恶毒,因此他才会认为此策难以推行。毕竟一个两个功臣或许不会当人,能够昧着良心去做这些事情,可是不代表所有的功臣们都会选择去放开心中的良知。

    宁忠景当了许久的首辅,他自然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细细一品味更是毛骨悚然,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下的宁渝,早已经不是当初他那个还算良善的侄子了。

    宁渝神情淡漠地望着众人,这人只要一旦当上了皇帝,心里自然不会再将俗世的道德标准放在眼里,更不会用道德去作为衡量大臣们和自己的标杆。

    唯独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使得所有人心甘情愿地团结在他身边,供他驱使。

    “陛下,若为封君,还需要做什么?”便有大臣继续问道,而剩下的人也都是满脸崇拜地望着面前的皇帝陛下,在他们的心里,这样的皇帝才是他们永远值得追随的皇帝。

    宁渝微微一笑,道:“若是能够交纳足够的保证金,剩下的就是封君们自己的事情了,所有的内政事物都将会放权给封君们自主,唯独军事一途,将由都护府全权管辖,到时候封君们可按照比例给朝廷缴纳军费和税赋,而都护府提供对封国的保护。”

    一听到又要交钱,所有人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这里要钱那里要钱,到时候还能不能赚到钱,会不会亏本?

    “陛下,这四方荒蛮贫穷,不比大楚膏腴之地,只怕到时候收不上来太多的税赋.......朝廷这块定的是多少?”宋恩铭又跳出来当托了。

    宁渝笑了笑,“朕不会给你们定下太高的数字,实际上这个税赋将会作为封君的条件而存在,比如说这块地方,你们几个人都想当封君,那么到时候会进行拍卖,谁出的税赋总额更高,谁就能成为当地的封君——如果连续三年未能达标百分之六十,或者连续五年未能达标百分之百,都将会取消封君资格。”

    “定下的税赋总额,是你们跟朕跟朝廷许下的承诺,至于你们能够从封地收多少税,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管你们怎么折腾也好,朝廷是不会管的——就算有人造反,也有都护府出兵平定。”

    大家伙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个死要钱的皇帝,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听到没,什么叫折腾到百姓造反都没事?这不是鼓动着大家伙去封地多收税吗?

    “陛下,要真是这样,岂不是有违朝廷仁义之道.......”

    很快,就有不识趣地大儒跳了出来,开始准备站在道德高地上,狠狠鄙视宁渝一番,顺便教授宁渝一些‘内残外忍’之道,让宁皇帝对外广施雨露了。

    宁渝却是冷哼了一声,盯着那大儒道:“既然郑大人以为仁义之道可行,那就不妨去缅甸教书,将儒家精义传播到缅甸去,如何?”

    “这个......臣......该死........”

    收拾完口是心非的大儒以后,宁渝长叹一口气道:“绝非朕不愿实行所谓的仁义之道,可是你们要明白,朕是大楚的皇帝,你们是大楚的官员,我们要负责的只有我大楚的百姓,唯独他们的日子过好了,咱们才能算得上仁义——”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众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深深愕然,随后才长揖一礼,齐声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等愚昧之至,竟不能体会陛下之良苦用心。”

    不得不说,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大臣,要将宁渝同历史上那些暴戾之君画上等号,可是经过宁渝这么一番话,大家便不由得深深思考了起来,却是发现宁渝说的实在是很有道理。

    因为在这个天下,只有宁楚的百姓是真正的自己人,其他的只是属于‘虽远必诛’范围的邻邦罢了,要是华夏足够强大,大家伙自然还能其乐融融的一起生活,可是一旦华夏开始衰落,这些友邦就开始磨爪子准备吃肉了。

    平日里对他们仁义,到最后换来的却是杀戮和劫掠,这样的仁义,到底有什么意义?

    反倒是宁渝的这一番表态,却是让不少人真正看明白了,只有把自己的百姓当成子民去好好对待,才算是真正的治国平天下的圣人,至于他国如何看来,他国子民如何评价,这重要吗?

    彼之仇寇,吾之英雄。

    当道德上面的问题彻底一扫而空之后,大家伙很快也就做好了心理上的建设,准备尝试着做一做封君的准备——当然眼下只有缅甸可以做,自然也就盯住了缅甸一地。

    “陛下,如今缅甸之地,到底要怎么处理?”首辅宁忠义也顺水推舟开始问起来,毕竟眼下大军还放在了缅甸,长期下去也不是个事情。

    宁渝原本对缅甸还有另外一些想法,可是眼下见到众人如此热情,却是有一些改变,笑道:“如今缅甸土地还算颇大,朕打算在缅甸设置安南都护府,至于其下亦可光置封国,诸位卿家均可申请报名,只要能够通过审核,朕照准不误。”

    “是,陛下!”

    众人兴高采烈地回复道,至于一些人却是已经开始想着要哪块地方了,毕竟眼下的缅甸可是一块真正的大肥肉,要是运作得当,或许还能在缅甸谋取暴利。

第五百一十五章 双方心机

    “缅甸,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发出感叹的并不是宁渝君臣,而是远在缅甸西坎的征缅都督府中,此时的征缅大都督程铭正站在缅甸地图面前,一脸满足地感叹道,在经过了详细的了解之后,他发现了缅甸蕴藏着难以想象的财富。

    参谋杨应元跟在了程铭的身后,他如今算是得到了程铭的赏识,连军衔都晋为了中校,因此对待程大司令却是越发恭敬有加了。

    “杨参谋,你说缅甸最宝贵的是什么?”程铭脸上带着几分饱含深意的笑容。

    杨应元微微细思了一番,才低声道:“缅甸多有玉石翡翠,莫非大都督指的是这些?”

    “不。”

    程铭却是摇了摇头,随后才感慨道:“真正最宝贵的绝不是这些石头,而是缅甸的土地还有人口。”

    土地,永远都是华夏人最为热衷的财富,因为作为一个以耕种立足的民族,只要能够在上面种地,那么就再也不会轻易放弃那块领土,而缅甸便是一个拥有大量可耕种田地的地方,其本身的耕地资源更是多到令人难以想象。

    缅甸属于一个典型的地势北高南低的国家,其北部为高山区,西部有那加丘陵和若开山脉,东部为掸邦高原,可以说这些地方本身都是条件非常艰险的地区,可是在西部山地和东部高原之间,却拥有一块伊洛瓦底江冲积平原,而这一块平原本身,就拥有三千万亩耕地的可开垦潜力。

    “根据军情处在缅甸得到的情报,光是目前的耕地至少就拥有上千万亩,还都是上好的水田,要不然枢密院也不会给出这么高的封赏来,征缅全军上下五万三千人,其中光是水田就要分出去三百万亩——”

    程铭缓缓说出了一个庞大的数字,随后低声道:“除了这些土地以外,缅甸各土司下面的人口也有好几百万人,到时候无论是修路还是开矿,都不愁没有足够的劳力。”

    杨应元心情有些忐忑,道:“可是咱们毕竟不能占据全缅.......掸、孟二族可是在上下缅甸虎视眈眈,就等着咱们撤军了。”

    程铭冷笑了一声,掸、孟二族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不过他却是没有继续开口,有些事情虽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没必要同一个参谋去说,至少目前还不行。

    “先不说这些了,老夫心中自有考量,可是眼下却还有一件很关键的事情,那就是彻底打垮东吁人!”

    “拿下阿瓦,势在必得!”

    七月中旬,复汉军趁着雨季天气刚刚停歇,立马挥军发动了进行阿瓦之战,而此时的阿瓦城中却仅仅只有为数不到六千人的缅军,其余各地的缅军则都陷入了被掸、孟二族围攻的境地中,却是无人来援。

    仅仅只有一天一夜的进攻,阿瓦城便被复汉军用火炮彻底击垮,大量的军队进入了城中,而此时的东吁王公却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复汉军根据抓到的俘虏才得知,东吁王连同他的大臣们,此时都丧生于火海之中。

    在拿下了阿瓦之后,程铭一方面组织人手整修阿瓦城墙,稳固民众,另一方面却是派人去邀请掸、孟二族的头领,要求针对东吁王朝留下来的土地进行分割,也算是宁楚为支持阿瓦和白古立国所践行的承诺。

    实际上,在复汉军进军缅甸之前,就已经派人联系过掸、孟二族,要求共同分割东吁王朝土地,只是当时东吁虽然已经呈现衰败之势,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也不敢贸然面对东吁王朝的最后一次反扑,由此只能让复汉军先进入缅甸之后,二族才会择机进行起义一事。

    对于这种**裸地想着捡桃子的想法,程铭并不以为意,反而更加热衷邀请二族加入到起义之中,一直到老官屯一战结束后,掸、孟二族这才看到了机会,发起了对东吁王朝的起义,一时间席卷全国。

    如今东吁既灭,程铭也就顺势发去了邀请,而此时的掸、孟二族,在刚刚擦干净手上的鲜血之后,对于这个外来的势力发来的邀请,却是产生了极大的戒惧心理。

    彬马那,此地是位于缅甸中心的一座城市,坐落于白古山脉与本弄山脉之间的河谷地带,人口相对于阿瓦和白古要少上一些,可也是目前缅甸的繁华之地,如今却成为了战火所波及的地带。

    在掸、孟二族起义之后,双方自然是分别围绕着上缅甸和下缅甸发展,因此中部的彬马那自然也就一直处于东吁人的手里,可是随着复汉军攻下阿瓦之后,掸、孟二族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便一同攻下了彬马那,算是将东吁最后的势力堡垒给拿了下来。

    在拿下了彬马那之后,掸族首领宫里雁和孟族首领斯弥陶佛陀吉帝二人,便一同展开了会谈,其中除了商量各自地盘的分界以外,便是开始商量怎么对付外来户宁楚。

    对于这一点,掸族首领宫里雁有一种切肤之痛,因为掸的根据要地就在阿瓦,可是眼下阿瓦却沦落到了宁楚手中,这使得宫里雁受到族内不少非议,而他自己也感觉怪怪的,若是阿瓦弄不回来,到时候如何能当阿瓦王?如何恢复阿瓦王朝?

    “斯弥陶佛陀吉帝,我的兄弟,如今东吁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可是缅甸的土地上,却依然被一群外来人所占据,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局面。”

    孟族首领斯弥陶佛陀吉帝原本就是一个和尚,后来由于名望比较高,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当上了孟族的首领,可是他并不像宫里雁那般是个实权首领,因此说话的时候相对毕竟谨慎,给人的感觉却显得十分庄重。

    “宫里雁,眼下我二族都花费了不少代价,才击灭了东吁,如今正是你我二族各自立国之际,倒是不好与宁楚作对......”

    斯弥陶佛陀吉帝说话当然很轻巧,复汉军又没有大肆进入到下缅甸,他何苦去帮着宫里雁与宁楚作对?再说了二族虽然联合起兵反对东吁,可不代表他们的关系好到哪里去,当年要不是以掸族为代表的阿瓦王国和以孟族为代表的白古王国,活活打了四十年,哪里又轮得到东吁坐大?

    听到斯弥陶佛陀吉帝话语里的推脱之意,宫里雁心里自然非常不满,他敛起笑容,冷冷道:“我想,现在应该先放下阿瓦与白古之间的斗争,共同抵御外敌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一旦让宁楚在缅甸扎下根基,你以为下缅甸就能幸免吗?”

    人人都知道下缅甸的富庶,人人也都盯着下缅甸的土地。

    斯弥陶佛陀吉帝冷哼了一声,却是不再反驳,只是低声道:“如今宁楚都给咱们发来了邀请,既然要坐下来协商解决,那就好好商量吧,若是一旦动了刀兵,只怕后果难以预料.......”

    宫里雁微微一笑,他心里明白斯弥陶佛陀吉帝已经有所忌惮了,道:“谈嘛自然是要谈的,只不过怎么谈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不需要谈判

    复汉军征缅都督府。

    杨应元在一名少校军官的带领下,朝着府中走去,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复汉军军衣,腰间悬挂着佩剑,神情庄严肃穆。

    二人顺着长长的亭廊朝前方走去,只见院中尚有一些人在收拾花壤还有假山,一排火热朝天的模样,却是让杨应元微微有些惊讶,“大都督真打算在长期在阿瓦久居了?”

    “那倒不是,大都督平日里就喜欢这些物事,如今到了阿瓦以后,也就操弄了起来。”少校微微一笑,用手指着远方的那片宅子,“大都督住不惯缅甸人的房子,到时候肯定都要拆掉重建的。”

    杨应元若有所思,却是不再多言,跟着少校走进了大都督府的书房中,只见程铭此时穿着一身深色长衫,脚上踩着便靴,整个人都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他看见杨应元走了进来,却是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杨参谋来了,可是要辞行的缘故?”

    杨应元低头答道:“原本是要辞行,可是眼下心中却多了几分忐忑,更不知将来是否还能见到大都督。”

    “哦?”

    程铭脸上透露出几分惊讶,笑道:“杨参谋何出此言?”

    杨应元微微叹了一口气,“大都督虽然喜好良屋美宅,可是从来公私分明,绝不会在此时枉顾私事,以属下浅薄的见识看来,大都督与此事没有半点隐瞒之意,想来无非是做给他人看的,至于在这阿瓦城中,还有什么人值得大都督高看一眼,无非就是掸、孟二族......”

    程铭收敛起笑容,目光深沉地望着杨应元,道:“继续。”

    杨应元心中一慌,脑门子上的汗珠却是都流了出来,低声道:“属下看来,大都督此举无非就是迷惑孟族,让他们以为大都督在上缅甸有久留之意,这样他们就不会起疑心.......想必此次的彬马那之会,便是大都督苦心孤诣之所在.......”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角色?”程铭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鱼饵。”杨应元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一时间,书房当中的气氛却是变得无比凝重,特别是在程铭眼下的这种气势下,几乎压得杨应元都喘不过气来,他微微低着头,可是也并没有完全低下去。

    “好,有胆识!”

    良久之后,程铭终于打破了书房中的紧张气氛,他高声抚掌大笑,却是一把拉过杨应元的手,朝着书房外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笑道:“当初来缅甸之前,军情处的石少将专门跟我推荐了一个人,说西南之地的英才虽然众多,天资聪颖者有之,家世深厚者有之,可是在你杨应元面前,余子不足道哉。”

    杨应元轻轻摇了摇头,“石大人实在过誉了,属下不过是略懂得一些西南人事罢了,真要说起来,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属实庸人一个。”

    “哼哼,庸人?可是天下的大大小小事,却离不开庸人。”

    程铭招呼着杨应元坐在花厅中的一张小方桌前,只见上面已经摆着七八个盘子,里面荤素冷热,却是应有尽有,还都是中原的菜色,旁边还放着一个小陶壶,一阵淡淡的酒香从中飘散而出。

    二人各自饮下一杯酒之后,程铭却是微笑道:“杨参谋,你博学多才,更兼实务之长,应该能够明白老夫的苦心吧。”

    杨应元放下了酒杯,叹口气道:“大都督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属下去做一回唐俭,唯今而计,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所谓唐俭,指的便是初唐时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莒国公唐茂约,此人生平才能出众,能言善辩,最精彩的典故便是于贞观四年,受到太宗所遣,乘驿车驰往突厥进行说降,然而实际上唐太宗却派遣李靖暗地出兵袭击,几乎置唐俭于死地,所幸唐俭为人机灵,这才从乱军中逃出。

    杨应元之所以点出唐俭这个例子,是因为与这件事相仿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楚汉相争之际,刘邦派郦食其游说齐王出降,可另一方面也派遣韩信率军突袭灭齐,只不过郦食其的运气就比较差了,他没有来得及逃跑,被齐王活活烹杀了。

    做唐俭还是做郦食其,本质上只是一个运气问题。而要不要做,他们可没有别的选择,毕竟连李靖都说出了唐俭之死不足惜的话,就连皇帝,大约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眼下的征缅总督府内,杨应元也没有办法拒绝这个使命,除非他想更早一点死。

    程铭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他知道杨应元已经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节,也就不再相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杨参谋,等到此事功成,老夫亲自举荐你去就读南京中央军官学院高级将领班,到时候出来以后,至少是一个大校,等到再立下一些功劳,迈入将途,未来可期。”

    “多谢大都督恩赏。”

    杨应元握紧了掌心,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

    三天后,复汉军征缅总督府派遣使团前往彬马那,连同掸、孟二族一起坐下来商量划界之事,而使团代表正是参谋杨应元,亦是此次会谈中的全权代表。

    然而双方就在进行会谈之际,程铭却是早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大军昼伏夜出,朝着上缅甸掸族聚集地秘密前进,而这一次的目标便是彻底占据掸族所在的上缅甸,然后再一股而下,荡平下缅甸的孟族大军。

    计划十分简单,可是也意味着十分高效,当掸、孟二族还在思考着如何逼迫宁楚让步的时候,却根本没想到这次会谈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宁楚从来没有将他们当成一个平起平坐的对手。

    就你们也想谈判?你们不配!

    当大军运动到了腊戍城外十里的时候,掸族义军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却是等到复汉军摆好了阵势,用火炮进行齐射的时候,他们才惊慌失措地开始到处组织援军。

    不得不说,程铭的这一次突袭,时机安排得却是恰到好处,毕竟只有掸族义军高层才会对复汉军表示敌意和戒备,可是底下的士兵们并没有那么灵敏的嗅觉,他们并没有对复汉军的突然袭击做好准备,再加上双方军队火力和训练程度的悬殊差异,几乎使得这一仗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一边倒。

    “轰隆隆——”

    在炮火轰鸣声中,大量的弹丸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掸军群中,却是带起了一股股血雨腥风,大量的尸体如同杂草一般扑在地上,构成了一副极为惨烈的景象。

    掸族义军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勇气,他们在过去半年前,还只是手拿镰刀的农奴,如今手上也只是拿着长矛和短刀,为数不多的火枪也都是分配到少数精锐军队手中,至于弓箭则根本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拿着长矛和短刀的掸族义军,在面对复汉军的进攻下,几乎上演了一场大逃亡,大量的溃兵朝着后方跑去,而复汉军则一个劲地进行追逐。

    大量的长矛和刀剑被扔在了地上,还有一队队的掸族义军俘虏跪在了地上,他们的眼中一片茫然,还夹杂着几分恐惧,很显然他们都十分担忧自己可能会面临的未来。

    “顽抗者死,投降不杀,是我军的宗旨!”

    “你们不用担心,从这一刻开始,你们都能活下去了!”

    “老老实实听话,千万不要试图逃跑和反抗,否则你们的结果将会无比凄惨!”

    数名会说缅甸语的复汉军士卒高声大喊,由于滇省与缅甸接壤,因此也有一些靠近缅甸的百姓会说简单的缅甸话,因此复汉军便将这些人也编入了一部分到军内里,在很多时候都能够起到翻译的作用。

    在这种劝降战术的主导下,大量的掸族义军放下了手上的兵器,他们一批批走进了复汉军的战俘营中,而根据战前的规划,这些俘虏都会发回到国内进行强制劳作十年,而到时候复汉军就可以在缅甸实行画地分封了。

    等到完成分封之后,封君可以上交一定的保证金,然后就可以招募人手前往缅甸进行武装屯垦,却是与东北此时的武装屯垦一样的举措,保证自身能够得以在缅甸长期生存下去。

    当然,为了尽可能保障封君们的利益,不让他们的钱白花,等到战后征缅集团军就会改组为安南都护府,其中两个师的兵力会暂时划入安南都护府,为封君们提供保护,等到都护府自身兵力满额之后,才会撤到国内。

    在复汉军攻下腊戍之后,剩下的事情也就变得简单了很多,大量的军队以团营为规模,深入到上缅甸各土司中,实控当地土司的各族族长,从而保障上缅甸能够彻底为复汉军所实际拥有。

    由于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掸族义军竟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去给远在彬马那的宫里雁报信。

    彬马那,还蒙在鼓里的掸族首领宫里雁,依然在一门心思地拉拢着孟族首领斯弥陶佛陀吉帝,而对于宁楚的使团到来,则几乎怀着**裸的敌意。

    在彬马那专门用在会谈的会场上,宁楚的使团人员在同掸族使团展开了十分激烈的争辩,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却是让一旁看笑话的孟族使团心中暗暗自喜。

    争吧!抢吧!最好打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上缅甸他们也不会去参合,只需要坐拥富裕的下缅甸笑看风云就好。

    斯弥陶佛陀吉帝望着满脸不渝的宫里雁和神情淡然的杨应元,慢吞吞道:“孟族还是很感谢大楚的,若非大楚出兵,我等孟族人依然生活在东吁王压迫之中,如今我们已经夺回了故土,许多人甚至都喜极而泣.......”

    听到斯弥陶佛陀吉帝在说一些废话,杨应元也丝毫不慌,他只是笑咪咪道:“本使今日至此,自然不是来听二位的这些话,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实际的东西——比如对于眼下的缅甸土地,二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斯弥陶佛陀吉帝微笑道:“孟族自然是以重建白古国为目标,原先白古王国的所有土地,理应归我孟族所有。”

    宫里雁也不甘示弱,冷哼道:“我掸族理应恢复阿瓦王朝的荣光,上缅甸的土地绝不能少一寸.......”

    “哦?那我宁楚来缅甸岂不是白来了?”杨应元一脸冷笑。

    “自然不算白来.......原先东吁王所侵占的一应土地,全部奉还,另外贵军在阿瓦的收获,也算得上颇为丰厚了。”

    斯弥陶佛陀吉帝连忙出来打着圆场,而此时的宫里雁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他猛地站起了身子,望着杨应元冷声道:“缅甸是缅甸人的缅甸,还轮不到贵国在指手画脚。若是贵军再不撤出阿瓦,我掸、孟二族也绝对不是吃素的。”

    杨应元却是呵呵一笑,自从他带着使团赶到彬马那以来,像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就一直持续到了今天,只是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为了真正进行谈判,因此自然也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水。

    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也不可能获得。

    这句话是程铭在宴请他的时候所亲口说出来的,据说是来自于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之口,对于那位坐在南京的皇帝而言,谈判从来都只是辅助手段,真正能够决定一切的东西,只有手中的火枪。

    杨应元深为同意,双方谈判原本就是建立在可以交换的利益的基础上,可是对于那些不能让步的核心利益,则根本没有谈判的余地。

    想要缅甸?那就在战场上来拿吧!

    因此在得到了密探紧急传来的消息之后,杨应元也就不再打算继续虚以逶迤,他将会在军情处的护送下离开彬马那,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做最后一件事情。

    杨应元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后微微抬起头来,高傲道:“针对缅甸划分一事,原本是大楚给你们的恩赐,可是你们似乎不需要这份好意——”

    “不过没有关系,从现在开始,谈判正式破裂,再见!”

第五百一十七章 金币还是友谊

    在谈判正式破裂之后,杨应元在军情处隐秘的渠道护送下,往阿瓦方向转移,而在路途当中,到处都可以看到正在逃避战火的缅甸百姓,还有一队队的复汉军士兵。

    “不知道这场仗,究竟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杨应元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微微叹息了一番,他虽然不是那种迂腐的士大夫,可是心中终究怀着几分仁慈。

    然而一旁的军情处军官却误解了杨应元的意思,他热情道:“杨大人你应该还不清楚,咱们针对上缅甸的一战,已经取得了空前的胜利,战事在七月份之前将会全面结束。”

    “可是下缅甸也要打的......”

    杨应元脸上满怀深意,实际上在他得知安南都护府即将成立以后,心中就知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附近的安南国、广南国、大城国以及万象都躲不过这一天。

    何为安南都护府?自然是要恢复历史上的那抹荣光,更别说皇帝还在如今的安南都护府体系下添加了一些新东西,到时候来自南京的勋贵、财团还有京师要团结的北方商会,他们都会选择以海外之利,来弥补因为一统而产生的利益损失。

    北伐,自然是一件利于千年的盛事,可是从短期上来看,是需要承担一部分的损失的,特别是对于南方的勋贵和财团而言,他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不会因为一些表面的口号去支持北伐之战,能够拉拢他们的只有利益,也就是原本北方的利益。

    可是皇帝在这件事上看得清清楚楚,南北一统不仅仅在于战争,更在于其他方面的融合,如果放任南方勋贵和财团掠夺北方,只会使得南北双方产生巨大的裂痕,并不利于一统,因此在北伐结束后,才会制定南北商会平等交流的原则。

    当然,到了目前为止,大局肯定是能够顾上的,可是对于南方那些出钱出力的勋贵和商会们而言,他们迫于皇帝的压力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可是心里终究是有些不爽的,由此缅甸一战,便是为了给这些人寻找到新的利益。

    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安南都护府,只会比过往的那些都护府具备更强大的战斗力,也具备更大的野心和消化能力,它会慢慢吞吃安南周边的一切国家,并且将它们化成自身的养料,也将进一步回馈到国内,助长勋贵和财团们向外扩张的野心。

    杨应元相信能够看穿这件事情本质的人,绝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甚至可以说当分封制一出来后,对大楚形成的刺激是相当强大的,也是非常有利的。

    像将军士兵们都已经开始梦想着能够得爵赐封,于是便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而普通百姓为了得爵,更是踊跃参军入伍;像官员士子们,则开始希望能够通过宦途得爵赐封,于是人人勤勤恳恳,不仅新政推行里连贪腐之事都少了许多。

    人人都在为自己心中的那片小江山努力着,并且对制造这一切的皇帝陛下,发自内心地表示着自己的崇拜之情。

    “这是秦政!”

    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杨应元,而是在南京居住的西人传教士魏德生,他在康熙年间就来到了南京,后来在复汉军起兵之后,几乎见证了宁楚整个夺天下的过程,因此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中国通。

    魏德生捏着《清流报》的一角,感慨道:“没有想到,如今的大楚也这么迅速而决绝地走上了这条道路。”

    在魏德生的对面,如今大楚造币委员会主任以及大楚皇帝宁渝的好朋友恩斯特,此时正端着一碗甜汤,笑道:“你是说殖民吗?”

    “没错,带着些许外壳掩饰,可是骨子里却是**裸的殖民主义,当大楚的分封制得到贯彻以后,所有的野心家都会跳出来,他们带着火枪带着种子,将自己看中的土地纳入怀中.......而且以大楚的武力而言,整个亚洲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够阻拦。”

    恩斯特不置可否,他自然能够看出皇帝深藏在心底的野心,可是这对于他本人来说,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是皇帝仅仅只是满足于现状,他的一身才能如何才能得到赏识呢?

    “魏先生,你是从西方来的传教士,可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是哪国人.......听口音似乎是一个法国人?”

    魏德生深深地望了恩斯特一眼,道:“原本我只是怀疑,可是眼下我已经彻底可以肯定,大楚皇帝派你过来,应该还有更深层的目的,那就说说吧。”

    恩斯特的眉头微皱,道:“没错,皇帝派我前来,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关于欧洲在亚洲的利益问题。”

    “任何一个国家在强大之后,都会迫不及待地将眼光投向周围,眼下的亚洲,主要是俄罗斯、西班牙、英国还有法国的势力,可是我以为,皇帝在打败俄国人之前,应该并不会过多牵涉到南洋的格局中。”

    魏德生冷静地分析了一遍,“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冲突,想来就是缅甸的战事,已经开始让英国人产生警惕心理了。”

    恩斯特呵呵一笑,点头道:“魏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在我来之前的时候,外交部就已经得到消息,英国东印度公司驻扎在缅甸沙廉的贸易大班达斯,曾经向英王建议要求派驻华大使,特别是对于东南亚的利益,要求能够与华夏实现利益共享。”

    “所以你的意思是?”魏德生有些吃不准恩斯特的意思,或者说没有搞懂那位隐藏在幕后的陛下是什么想法了。

    恩斯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陛下的意思很简单,做生意自然是要利益共享,眼下无论是英吉利还是法兰西,都并没有真正在东南亚建立影响力,也就不要急于吃这口未来的蛋糕了,再说它到底是蛋糕还是毒药,陛下说了才算。”

    实际上在如今这个十八世纪初期,西方各国对于马可波罗UU小说的中国,还是十分感兴趣的,并且不断有民间或者是官方的冒险者,乘着海船于万里之外漂洋过海,抵达中国这个传说中的财富之地。

    就好比恩斯特去西方招纳了那么多的人才,用重金来吸引他们到中国一样,这些人往往都十分乐于前来,并没有太多的抗拒,因为他们确实很向往这片财富之地。

    早在1503年,全副武装的葡萄牙人乘着帆船来到马六甲,并在这里建立了亚洲的第一个殖民地,而当时的马六甲已经是东南亚最繁荣的贸易中心,汇聚了来自亚洲各地香料,大米,黄金,瓷器和丝绸,因此使得葡萄牙人从中获取到了暴利,也使得西人尝到了甜头。

    再往后的数十年里,葡萄牙人先后占领了盛产香料的马鲁古群岛和印度尼西亚,甚至还抵达了中国广州,而当时明廷还属于鼎盛时期,因此葡萄牙人才不敢轻易动手。

    在成功的老邻居例子下,羡慕得眼睛快发红的西班牙人也不甘示弱,很快也发起了大航海船队,历时三年时间,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首次环海航行,并且成功来到了亚洲,占领了吕宋岛,建立了马尼拉城。

    不过在当时的欧洲,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海上霸权逐渐沦落,并且很快转移到了荷兰和英国手中,因此这俩货后续也就没有力量支撑在远东的扩张,一直等到十六世纪末时,当时的海上霸主荷兰抵达爪哇以后,获得了满载船队的香料返回欧洲,使得他们人人都变成了阔佬,而这一切也使得西方人对东方的热情再一次抵达高峰。

    再往后便是荷属东印度公司宣布成立,并且还占据了葡萄牙人的马鲁古群岛,再往后甚至还占据了台湾,所幸当时的明郑成功复台,才避免台湾沦落到荷兰殖民者手中。

    可尽管如此,当时的荷兰人依然确立了自己在亚洲的地位,并且在西人于亚洲海外扩张竞赛中取得了领先地位,而这一切也都被英国人看在了眼里,他们对于荷兰人掌控香料群岛十分不满,也成立了英属东印度公司,要求来亚洲分一杯羹。

    当然,英国人最开始的力量还很弱小,船队规模也不如荷兰人,因此在同荷兰人发生冲突后,不得不退出印尼,转而主要集中经营印度,从事棉布和胡椒的贸易。

    等到英国本土爆发资产阶级革命之后,英国的国力得到了迅速增强,并且于1652至1674的二十二年时间里,英荷发生了三次殖民战争,而这三次战争也将荷兰本身实力消耗殆尽,使得英国成功取得了海上霸权。

    尽管英国已经基本确立了霸主地位,可是在目前的东亚的扩张当中,英国却只能依靠东印度公司,而东印度公司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始终都在印度进行开发,在十七世纪末期同莫卧儿爆发的战争中还遭遇惨败,可谓是滑铁卢......

    至于法国也建立了东印度公司,可是前面几次都屡屡破产告终,前几年虽然好不容易改组成功,可是也只是稍微日子好过一点,却是连英国东印度公司一般的成绩都没有。

    简单来说,在眼下的亚洲,这些万恶的殖民者们,根本没有太大的力量,像英国东印度公司还在广州开了个贸易点换银子,而法国东印度公司则是守住本地治里晒咸鱼了......

    当然,英国东印度公司和法国东印度公司都在缅甸沙廉开设了贸易点,因此才对缅甸的情况有所掌控,并由此引发出英国东印度公司向英国政府建议,那就是赶紧派驻华大使,以此跟宁楚合作,也想掺和到东亚的利益中去。

    魏德生冷哼道:“眼下的宁楚甚至还没有完全统一整个华夏,对于南海事物更是没有丝毫的插手余地,东南亚如何就成了他的禁脔?”

    对于长期接受汉学教育的魏德生而言,他的汉话甚至说得比很多华夏人还要好,因此他才能以金发碧眼之外貌,在南京的上层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

    不过恩斯特可不吃他这一套,他竖起了一根手指头道:“陛下无意同西方各国在海面上打一场漫无目的的仗——你应该明白,陛下的目标只有土地,特别是北方那些还没有收回来的土地,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俄罗斯?”

    魏德生的眼神一凛,实际上他的身份相当复杂,本人虽然是法国人,可是却同时在为英法做事,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的欧洲国家,也会通过他来进行东方贸易,算得上是一个国际掮客,而对于他来说,所有跟俄罗斯有关的消息,都能卖上一笔不小的价钱。

    恩斯特却是没有肯定下来,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笑道:“你应该明白,无论是英国、法国还是西班牙人亦或者是葡萄牙人,甚至是瑞典的那位国王,他们其实很希望在东方能够找到一个朋友,一个能够一起赚钱的朋友。”

    “如果是这样,我有什么好处?”魏德生眼睛一转。

    “一枚金币或者是......来自陛下的友谊。”

    “成交!”

    二人哈哈大笑,谁也没有说明这个所谓的好处到底是金币还是友谊,但是对于二人而言,他们其实都已经明白了过来,自然不必多言。

    等到恩斯特回到皇城之后,宁渝此时一只手握着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卷柔软的细布,正在慢慢地擦拭着长剑。

    恩斯特连忙走上前去,行礼道:“陛下,我已经跟魏德生接触过了,相信有他的参与,英法甚至是瑞典都会派大使前来东方,与我大楚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

    上一次恩斯特回欧洲的时候,宁楚毕竟没有真正北伐,因此与西人的联系也只是浅尝辄止,而这一次却是多少有些正式的味道,想来应该可以顺利建立外交关系。

    宁渝一边听着恩斯特的汇报,一边拿着一个小瓶子,却是从中倒出了一些油来,然后涂抹到了剑身上擦拭,轻声道:“有些事情还是要早点做比较好,比如在这个时候宣称对亚洲的利益,将来翻脸也会比较顺理成章。”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大清的土地

    恩斯特眼神一凝,他有些不太理解皇帝的意思,从皇帝的语气中来看,似乎这一仗根本就是注定要打的,只是似乎目前还不是时候。

    “陛下,那建立外交关系,是否有些仓促.......”

    “不仓促,一点也不仓促。”

    宁渝呵呵一笑,站起身子将长剑收回剑鞘,径自将长剑递给了身旁的女官,随后便站起身子朝着殿外走去,他如今的身体的肌肉线条十分匀称,搭配着唇上的胡须,看上去却显得十分英姿飒爽。

    畅春园中的花鸟树木众多,林荫地也非常密集,因此伴随着阵阵清风,却是根本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热意,只恨不得能够在这般的凉爽中,好好地享受一番。

    宁渝走在前面,他双手负在身后,轻声道:“眼下咱们的眼光,也要逐步转开了,上个月程铭在上缅甸取得大胜,基本上奠定了在缅甸的优势,相信彻底占据下缅甸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在彻底拿下缅甸之后,帝国不会再在西南方向大动干戈。”

    恩斯特若有所思,“陛下是想看看分封制度和都护府制度.......在缅甸的效果到底怎么样?”

    “没错,缅甸是帝国将来对外发展的一块试验田,如果不能取得足够说服力的结果,那么这些都要推到重来——”宁渝微微转过头去,“因此只要没能得到相关的结果,那么朕也就没办法将钱粮继续扔进水里。”

    其实还有一句话宁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当分封制度彻底失败之后,则说明国内的勋贵和商会根本不值得去进行扶持,到时候的他也只能选择另立根基,可是眼下能够相信的力量,就只剩下了军队,到时候发生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当然,这些话自然也没必要同恩斯特去说。

    恩斯特摇了摇头,“陛下,事实上西方各国的殖民活动也是充满了苦难,到现在为止,英国和法国尽管经过了数十年的努力,可也只是在印度取得了一点点成绩,而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虽然占据了香料群岛,可是任何人都知道,帝国想要占据那里,并不算困难。”

    “陛下目前的分封制度,具备更高的调动资源能力——因此臣以为,只需要坚持下去,就能够取得不小的收获。”

    宁渝摇了摇头,道:“朕绝不是那种为了面子死不悔改的人,因地制宜才是正道,相对于缅甸,东北则是另外一个发展方向,移民和武装农场制度的践行,也能够给我们提供以外一种选择。”

    说到这里,宁渝又叮嘱道:“不管咱们将来跟英法的关系如何,这都不会妨碍咱们眼下跟他们打好关系,特别是眼下跟英国还存在很大的利益关系,比如对英国的贸易,可以提高到更大的规模级别上,而在俄罗斯的问题上,似乎也能找到共同点。”

    恩斯特笑了,皇帝对西方局势认知的准确性实在让人很惊讶,毕竟在如今的西方各国当中,英国人跟俄罗斯人的关系可是非常微妙。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俄罗斯为了夺取波罗的海的出海口,与瑞典王国爆发了一场大北方战争,而这一次战争当中,英国始终都对俄国采取敌对立场,给予瑞典以外交上的支持和物资、军事援助。

    尽管战事已经结束了好几年,瑞典也被打到了最低谷,俄罗斯人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出海口,可是英国人并没有放弃钳制俄罗斯人在欧洲的扩张脚步,因此与俄罗斯人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冷淡。

    “联合英国、瑞典,将俄罗斯人的目光重新拉回到欧洲。”

    恩斯特沉吟了一番,道:“或许可以尝试重新构建三国联盟,那么瑞典将会成为重中之重......”

    宁渝点了点头,“没错,不过联络瑞典反俄的事情反倒可以缓一缓,他们现在还在舔舐伤口,只怕没有了那个意气了.....咱们可以先多做贸易,只要贸易额提升起来,咱们对于瑞典的影响力也会提高。”

    对于宁渝而言,瑞典只能作为他在欧洲落下的一枚棋子,他不指望瑞典击败正强势无比的俄罗斯人,但是在复汉军与俄罗斯在远东交锋的时候,也能拖拖俄人的后腿。

    严格来说这件事情,更应该让外交部的人去办毕竟好,但是如今的宁楚外交部,对于欧洲人的一些小套路还不够清晰,还不如让恩斯特去交涉,反正到时候也得他这个皇帝来亲自把关,倒也不用担心会出问题。

    而宁渝之所以会眼下去处理这件事,除了缅甸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在远东的俄人。

    他已经越来越能预感到,与俄人之战却是越来越近了。

    .......

    八月,咸镜道镜城。

    一队队八旗士兵将这座位于朝鲜半岛东北部的城池占据,他们大肆搜罗着咸镜道各地百姓的物资,甚至发展到了疯狂劫掠的地步,却是将好好的一座城池,几乎变得如同地狱一般,到处都是焚烧的烈焰与哭喊的百姓。

    八旗士兵这一次很明显是有组织的劫掠,他们在各个佐领的率领下,针对各地的百姓们进行集中搜捡,凡是财货或者是粮食等物,都被他们给直接抢走,甚至但凡有百姓阻拦者,几乎都被屠戮殆尽。

    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下,镜城却是再也没有了过往的安宁,冲天的黑烟几乎染黑了半边天空,而镜城内哭喊的百姓,则几乎使得八旗兵们变得越发亢奋。

    “张大人,八旗.....不,.大清有必要这样做吗?”

    乾隆皇帝身上穿着一身明黄缎绣五彩朵云金龙纹甲胄,衣正中悬钢质护心镜,镜四周饰鋄金云龙纹,两袖用金丝条编织,袖口月白缎绣金龙,下面围着围裳,头上还缀以紫貂毛盔缨,顶镶东珠一颗,他的年龄虽然尚小,可是在这套甲胄烘托下,却是显得十分威武。

    张廷玉深沉道:“回禀皇上,眼下我大清是不可能继续统治朝鲜了,汉城的守军估计也坚持不了太久,等到他们发现咱们到了镜城,只怕也会大举攻伐过来,还不如早些将咸镜道洗一遍,到时候也能够带着足够多的财物去郓春。”

    乾隆皇帝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却准备还想说一些什么,只是旁边的徐元梦却也开口了,“皇上,张大人说得对,等到了郓春以后,光靠咱们这几千个人,只怕也做不了什么,到时候若是手里有一笔财富,也能请动俄人多出一些兵。”

    乾隆皇帝心中有些不屑,他可是知道俄人距离这里有多远的,别说出兵,就眼巴前这么一些人,就费了老鼻子劲了,还不知道等他们过去,这粮食什么的够不够吃......

    就在乾隆皇帝有些愁眉不展的时候,从远方过来了一名八旗骑兵,却是很快就停了下来,然后蹭蹭蹭小跑到乾隆皇帝面前跪了下去,而这下皇帝却是看清楚了,原来是八旗目前的青年才俊申穆德,当下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笑容。

    “启禀皇上,奴才申穆德刚刚得到消息,楚逆已经攻下了汉城.......”申穆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愤愤之意。

    “什么,汉城这么快就丢了?”

    还没等乾隆皇帝着急,徐元梦和张廷玉两个人就开始着急起来了,不光怎么说汉城也有三万多人马,再加上坚守汉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失陷啊!

    申穆德微微叹息道:“没错,皇上,还有二位大人,汉城丢得实在是太快了,先是朝鲜人背叛了我们,然后趁夜把楚逆都给放了进来,措手不及之下,便让他们一下子占领了汉城,至于我三万八旗军当时虽然拢住了兵力,却被赶出了城外,只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乾隆的脸色瞬间变白了,连说话都变得都有些颤颤巍巍了。

    张廷玉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原因所在,说到底还是因为八旗在朝鲜干得太过火了,再加上时间过短,以致于复汉军打过来以后,朝鲜人人几乎都是不要命地给复汉军带路,甚至还给复汉军提供大量的情报,以致于清军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幸好大清君臣上下早早就知道事不可为,便选择了提前从汉城出发,到了目前的咸镜道,要不然真被复汉军堵在了汉城里面,只怕就彻底被一锅端了。

    尽管清廷眼下在咸镜道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可是眼下这三千人却都是八旗里面的最精锐,就算去了郓春也不用担心会有寄人篱下之危,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再往北跑.........所谓壁虎断尾之法,自然是越断越小的。

    想到了这里,张廷玉随即便果断道:“皇上,咱们得赶紧跑路了......等到了郓春之后,大事尚可为之!”

    又要跑路了......

    乾隆皇帝心里有些不满,他从关内跑到关外,从盛京跑到汉城,如今又要跑到郓春,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往哪跑呢.......

    不过为了小命考虑,乾隆皇帝很明智地点了点头,随后道:“申穆德,赶紧收拢大军.....让他们别再杀了,准备郓春走.......”

    “嗻,皇上。”

    申穆德连忙跪下接旨,随后便一路小跑过去,骑着马儿带着一队亲兵,开始收拢正在城中肆意妄为的士兵们,却是到了日落时分,所有的士兵基本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开始徐徐返回营地,至于镜城本身,则几乎化为了一片焦土。

    三天后,数千名清军簇拥着乾隆皇帝等一众君臣,却是抵达了郓春边境前,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座初具规模的军堡正在拔地而起,它不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城池,四周都是弯弯曲曲的城墙,看上去却是怪异极了。

    在军堡前方五里处,还矗立一座极为高大的瞭望台,上面似乎有一些俄人士兵正在站岗,他们看到一大股清兵正在逐渐接近,却是敲响了警钟,仅仅片刻的功夫,只见近千名俄罗斯士兵已经聚集了阵型,还摆好了方位,似乎正在等待着命令的下达。

    张廷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顿时额头上的冷汗都流出来了,他虽然同萨瓦乌拉伯爵伯爵通信过,要求到郓春避难,可是并没有说是今天,如今若是双方真要不小心擦枪走火,不说以后跟俄人的关系如何,就眼前这关他们就过不去。

    至于乘机占据郓春?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臆想。

    通过眼下的这一幕幕,张廷玉基本可以断定,俄人在郓春的两千人看上去虽然不多,可是精锐程度远远超过清军,真要同清廷目前的三千人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赢谁去了。

    不光是张廷玉想到了这一点,就连其他人也想到这一点,他们都朝着张廷玉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面前的俄人可不好对付啊!

    就在张廷玉筹谋着要求去面见萨拉务拉的时候,却是只见俄人方阵突然出现了一道口子,只见萨瓦乌拉伯爵从口子中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几分笑容,高声朝着清军方向道:“我的朋友,你们能够来到这里,我心里真的非常开心......可是有一点,你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就这么把你们放进来,我实在是不会放心的。”

    由于萨瓦乌拉伯爵一直是以极快的语速说着俄语,却是将清廷这边的翻译给为难住了,他努力地听完了萨瓦乌拉的俄语,然后极为艰难地翻译出了两句话。

    “启禀皇上,罗刹人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大部分人离开这里,只有少部分人可以进去......”翻译战战兢兢地望着脸色逐渐发黑地大清君臣们,硬着头皮的翻译了一句。

    “少数人?那朕算不算这个少数人?”

    “皇上自然是算的。”

    “那为朕出身入死的臣子们算不算呢?”

    “这个........”

    眼见得乾隆皇帝越来越生气,张廷玉只得站出来,他低声道:“皇上,不如让奴才先去见一见萨瓦乌拉.....奴才可以跟他说清楚这里面的根由,到时候再来回禀皇上。”

    乾隆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望着那些在远方耀武扬威的俄罗斯人,却是突然从内心底感受到一种耻辱。

    这里,原本应该是大清的土地。

第五百一十九章 血雨腥风

    在经过了张廷玉的一番艰难的交涉后,萨拉务拉终究是退让了一步,他同意乾隆皇帝带着不超过三百人的卫队进入郓春,但是他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剩余的清军都将混合编入俄军中,接受俄罗斯军官的指挥。

    “你们的军官都十分无能,只会让士兵白白丧命,还不如让我们英勇的帝**官,在代替你们进行指挥。”

    萨拉务拉伯爵脸上带着几分傲慢的神色,望着张廷玉的眼神中,更是有几分鄙夷。

    仅仅只是一年多的时间,清廷就丢掉了整个北方,如今更是不得不祈求他们俄罗斯人的保护,这实在是太过于无能,如果是英勇的俄罗斯人,只会彻底打败敌人,绝不会像个老鼠一样苟且偷生。

    张廷玉无奈之下,原本有心解释一番,可是当他看到对方的神情时,心里便已经明白过来,对方恐怕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决计不肯再退让了。

    当张廷玉返回到清军大营中,却见到乾隆皇帝依然是一份气鼓鼓的模样,当下脸上便浮现出几分难色,这件事跟皇帝说了,只怕还会火上浇油。

    “张大人,俄罗斯人不让咱们去郓春吗?”乾隆皇帝脸色青中泛白,他虽然受不得俄人的气,可是也知道眼下已经别无选择,总不能被复汉军直接堵在这里全部消灭掉......

    有了俄罗斯人这个挡箭牌,宁楚无论怎么样都会慎重一些.......当然乾隆皇帝也不敢肯定这一点,只是眼下已经没有了办法。

    张廷玉摇头叹气道:“俄罗斯人实在是太过于猖狂,他们的意思是只能让皇上去郓春,可是皇上要是没了咱们这些奴才,岂不是成了俄人手中的人质?因此奴才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俄人,他们同意皇上带奴才们进郓春,可是有另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乾隆皇帝心里感觉似乎有些不妙。

    “俄人的意思是皇上只能带三百人去郓春,其他人都在编入俄人的军队中,听从俄人的指挥.......”

    “他这是痴心妄想!他这是狼子野心!”

    还没等张廷玉说完,乾隆皇帝就已经炸了毛,他狠狠地瞪着张廷玉,似乎已经将他当成了那个老毛子,“卑劣无耻至极!朕是大清的皇帝,这里是大清的领土,他竟然敢提出这种要求!士可杀,不可辱!”

    不得不说,张廷玉带回来的这番话,将剩余八旗将佐们给刺激得不行,他们一个个高声怒吼,脸色涨红,却是把张廷玉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到最后,还是八旗最后的满洲大学士徐元梦出来解了围,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跪在了乾隆皇帝的面前,涕泪纵横。

    “皇上,奴才无能啊,不能提皇上分忧,更不能替皇上雪耻!奴才愧对大行皇帝的重托,奴才恨不得一死了之!”

    乾隆皇帝瞪着眼睛,望着面前跪下的老人,他终究没有继续发火,而是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见到乾隆皇帝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徐元梦连忙擦了擦眼泪,道:“皇上,奴才以为,当年勾践能够卧薪尝胆,一报大仇,皇上未尝不可......况且我我大清无论在关内还是关外,依然是有很多人支持我们的,还有很多人盼望着大清能够重新回来!”

    “如今爱新觉罗最后的希望就在皇上身上,皇上无论如何都要忍下去.......将来把毛子拖进战争里面,让毛子跟楚逆打,让他们为北方打生打死,还有策妄阿拉布坦,让他们去打,只要打到楚逆衰弱了......将来爱新觉罗,未尝没有机会!”

    “这.......”

    乾隆皇帝有些傻眼,他当初跑路到了朝鲜的时候,心里未尝没有过这种想法,可是在朝鲜待的日子久了,这种想法并没有变得浓烈,反而越来越淡了.......或许他从心底里面,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甚至在乾隆心里,也未尝没有幻想过,就这么当个朝鲜的国王吧,好歹也算个王,如果宁楚能够接受他的诚意,他甚至都愿意向宁渝称臣。只可惜,到了最后宁楚也没有放过他,以致于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如今徐元梦告诉他当勾践?可是这个老头子有没有想过,当勾践忍受屈辱也就算了,甚至还要吃大便,他爱新觉罗的天子怎么能吃大便呢?

    太荒谬了。

    乾隆皇帝心里是这么想着,可是面子上却在说:“徐大人说的也对,可是朕.....朕去了郓春后,其他人怎么办?”

    三千多的八旗兵,只有三百人能去郓春,其他人要全部打散编入俄军,然后守在这里,想一想都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手段。

    徐元梦已经习惯了这种牺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的状态。

    “八旗的将士,无论到了哪里,都是皇上最忠心的奴才!”

    .........

    汉城,久违的战火再一次重新被点燃,只是这一次的规模要小上很多,在朝鲜内应的安排下,复汉军进入汉城的过程十分顺利,而与清军的交战也变得非常轻松,仅仅只是一夜的功夫,就彻底拿下了整座汉城。

    除了汉城本身之外,复汉军南北两路大军正在逐步接管朝鲜地方,大量的朝鲜八旗又一次选择了投降,只是这一次他们同样也不够幸运,在复辟归来的崔奎瑞以及金一镜等领议政府面前,这些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作为叛徒的下场。

    “将军,朝鲜绝不会允许叛徒还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对于每个朝鲜子民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崔奎瑞站在了宁祖毅面前,他的神情激昂狂热,与过往时的温文尔雅有着十分明显的不同,甚至让一旁的金一镜都感觉到有些奇怪。

    宁祖毅作为这一次入朝作战的统帅,相对于在南京的皇帝,他在朝鲜事务上反倒拥有更多的决定权,比如像那些投降的朝鲜八旗的生死,就只是宁祖毅一句话的事情。

    尽管拥有莫大的权力,可是宁祖毅性子十分谨慎,他绝不敢有违皇帝的命令,“崔大人,如何处置八旗朝鲜叛军,陛下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你.....跟我来做主。”他在说话的时候,尤其强调了一句‘你’。

    崔奎瑞脸色变得涨红无比,随后微微低着头,“将军,下官绝非此意......只是还望将军能够将朝鲜民意,传达至陛下。”

    宁祖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崔大人,你要明白一点,陛下虽然不在朝鲜,可是终究是朝鲜的君主,而朝鲜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对于陛下而言,他怎么会不了解子民的想法?但是你要明白,像这样的事情在大楚亦是发生过的。”

    崔奎瑞下意识点了点头,毕竟大楚一路推翻清廷,像这种处置叛徒的问题,还是非常多的,听说皇帝的手段也十分狠辣,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下意识问道:“朝鲜亦将仿照大楚旧例吗?”

    “崔大人,本将军都已经说过了,这将会由陛下做决定!”

    宁祖毅有些不满说道,随后才轻轻叹口气,“其实你根本就不用问,那些叛徒当中的为首者自然都是死路一条,至于其他人,将来也会发往大楚各地去挖矿,他们的日子不会比活着好多少,但是这一步也很重要,至少要让八旗朝鲜叛军们,都放下武器才行。”

    “是是是,将军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鲁莽了。”

    崔奎瑞松了一口气,与身旁的金一镜对视了一眼,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一下终于可以放心把老论派给搞死了........

    二人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接下来却又禀告了另外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置李昑.......

    在宁楚大军攻入朝鲜之后,第一目标自然是乾隆和朝鲜王李昑,只不过乾隆早早就跑路了,而李昑作为朝鲜王,自然还待在汉城,被复汉军直接给拿住了,不过也没有特别去苛待他,只是将他关在了一座小院子里面,等待着发落。

    不得不说,李氏在朝鲜人心中的地位还是非常特殊的,尽管眼下的朝鲜王是让皇帝宁渝在当,可是在其他人一些人眼里,李氏依然拥有着特殊的身份,因此并没有随意处置。

    崔奎瑞感觉到很头疼,这个王世弟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当初就是因为他搞出了辛壬士祸,后来又因为这个王世弟的身份,被八旗立为了傀儡,而眼下落在了复汉军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摆布呢!

    当然,现在崔奎瑞学聪明了,他只是将问题提了出来,并没有给出丝毫的建议,害怕因为建议中的问题而被复汉军给怀疑上了,因此在处置上闭口不言。

    宁祖毅却根本不体会他的想法,径自问道:“崔大人觉得,此事怎么处理更好?”

    崔奎瑞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心道前面该问的不让问,现在摆明了不该问的又让问,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过他可不敢跟宁祖毅尥蹶子,只得老老实实道:“不如将他遣往南京,好生养着如何?”

    “好,就这么办,崔大人这两天抓紧上个折子,然后就可以正准备送人了。”

    宁祖毅十分果断地拍了板,这件事其实早就有了定论,只不过是为了让崔奎瑞先主动说出来,以表明此举绝非宁楚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朝鲜百姓的民意嘛.......

    当然,无论民意如何昭昭,对于李昑本人来说,这一段时间的日子却几乎如同一个噩梦,他十分担心有一天会被八旗杀掉,因此如今终于等到了脱身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

    “去南京?好呀好呀!罪臣多谢陛下隆恩!”

    经过了这么大半年的软禁,李昑头上的白头发都多了不少,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尽管他心中明白,自己去了南京也是当一个闲散的郡王,可是总好过目前这般的傀儡,天天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

    宁祖毅微微笑道:“陛下当初说过,大王当上这个朝鲜王,实际上也是身不由己,尽管处于这个位子上,平日里也颇为节俭,陛下还是很欣赏大王的品性,将来到了南京之后,大王也能多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是啊,这天底下最倒霉的差事,莫过于君王了.......当然,罪臣以为像陛下这般的圣王,自然不会有罪臣的苦恼,只是罪臣心里也以为,能早些日子卸下这个重担,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李昑的脸上挂着几分感慨,尽管众人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可是像眼前这般神态,似乎也没有半分作假。

    数日后,宁祖毅派遣了一行人,护送李昑乘坐海舟前往南京,而与此同时还有他的两封奏折,一封是关于朝鲜相关的处置问题,另一封便是关于乾隆逃到郓春的问题了.......实际上就在乾隆跑到郓春边境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宁祖毅并没有去想办法阻止。

    根据宁祖毅对皇帝的了解,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皇帝有意纵容乾隆跑到俄人那边去......至于原因嘛,他现在还不是那么清楚,可是皇帝既然要这么做,那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对于东北的武装农场计划以及缅甸的封君计划,宁祖毅在最近这段时间也有所了解,可是他也能够肯定,像朝鲜这种地方,实在是很难推行下去,关键是吃力不讨好......与其搜刮原本就很贫瘠的朝鲜,还不如想想其他的办法。

    当然,他作为臣子,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配合皇帝,然后将奏折写上去禀告皇帝。

    八月,在李昑乘坐着海舟离开汉城后十余天,汉城上空却是突然阴云密布,空气更是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很明显一场大暴雨即将落下来,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宁祖毅站在刚刚修葺过的朝鲜领议政总督府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密布的阴云,整个人也都表现出几分凝重感。

    在他的身后,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正趴在办公桌的桌面上,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汉字。

    “朝鲜老论派将于三日内,被少论派全面清洗,涉及人数四千七百八十余人......”

    在汉字的下面,还有一个血红的小字,“准”,它用朱笔草就而成,让人看着却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而唯独只有站在窗前的宁祖毅明白,那是宁渝的笔迹。

第五百二十章 归化城

    南京城,养心殿。

    宁渝端坐在皇位之上,手中执笔正在快速签署着一道又一道封君令,随着诏书的下达,他们背后所代表的的大族还有商会们,都会一窝蜂地奔赴缅甸,榨取其最鲜美的味道。

    那将会是一场狂热的盛会,其背后所代表的是无尽的野心与贪婪,逐渐在世人面前展现出资本的疯狂与勋贵们的恶毒。

    可是对于国内而言,那是在伟大的皇帝带领下,取得的一场伟大的胜利,他们获得的是荣耀,获得的是世人的艳羡和尊崇。

    宁渝心里对这一切都十分清楚,可是依然毫不犹豫地签写着自己的名字,因为他已经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内心,那就是为了华夏的崛起与大楚的兴衰,这一切付出都将会迎来最为丰盛的回报。

    “朝鲜的事情怎么样了?”宁渝一边批改着奏本一边问道,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最近的内阁更替之事让他的工作量大了许多。

    原本在今年三月份就要举行内阁大臣换届选拔一事,只是上半年北伐刚刚结束,宁渝还在南北两边奔波,布置相关的政务,以至于内阁换届一事被一拖再拖,一直到七月份的时候,才在宁渝的安排下成功举行。

    经过了这一次内阁大臣换届选拔之后,次辅崔万采终于成功当上了首辅,而原来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李绂改任为次辅,同时也是作为对崔万采的制衡,至于前任首辅宁忠景还算年轻,并没有彻底退下去,成功当上了理藩院尚书,主管封臣册封一事。

    一旁的首辅崔万采在听到宁渝的询问之后,低声道:“陛下,朝鲜少论派清洗老论派,使得他们彻底坐大,是不是有些欠妥?”

    宁渝搁下了手中的朱笔,活动了一下手指,方才笑道:“无妨,咱们眼下要统一朝鲜人心,至少在朕当上朝鲜大王的当口上,绝不能容忍老论派的人拿这件事来说事,否则于朕统治朝鲜大为不利......反倒是制衡少论派倒没有麻烦,他们眼下就有一个要打倒的敌人,在他还没有倒下之前,少论派没那么容易坐大。”

    “崔奎瑞?”崔万采默默吐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没错,就是他,崔奎瑞现在除了依靠大楚,已经别无选择。”

    宁渝站起身子,轻声道:“崔奎瑞是前朝老臣,跟少论派他们原先也只是合作,可是眼下老论派都被清洗干净了,少论派如何能忍得住,他们对崔奎瑞下手也就让人不难猜到了.......”

    崔万采点了点头,感慨道:“陛下如今落子朝鲜,让人能够看出其中蕴藏的莫大深意,或与俄人有很大的关系,只是却一下子还看不清。”

    宁渝微微一笑,他站在了一副巨大的舆图前,望着北方辽阔的土地,笑道:“先南后北,先东后西,原本就是枢密院定下来的总体战略,只不过眼下稳固了东方还不够,咱们还得将蒙古诸部彻底整合起来.......”

    北方的陆地战略,其中虽然以清廷为发端,继而波及到朝鲜,可是始终都绕不过蒙古诸部,特别是在将来同俄人竞争之时,蒙古的支持也将变得尤为重要。

    在复汉军北伐成功之后,原本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蒙古诸部,也给宁渝宁大皇帝派遣了使臣,意思也很简单,他们过去虽然听大清的,那是因为大清足够强,可是眼下清廷被赶走了,那么他们将会听从宁楚的命令。

    当然,这些话多多少少都是带着试探的意思,对于那些表面憨厚实际狡猾的蒙古人来说,想要就此臣服并没有那么简单,特别是准格尔蒙古当下依然很强势,他们对于其余蒙古诸部的垂涎,并不在宁楚之下。

    因此,在这种环境下,宁渝并没有对蒙古采取太过于强硬的态度,那样只会把蒙古诸部推到准格尔身边去,对自身是决计不利的,因此蒙古问题一直被拖延了下来。

    宁楚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可是背地里还是做了不少工作,特别是对于目前的漠南蒙古各部的拉拢,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像察哈尔八旗已经明确表示要向宁楚靠拢,他们过去虽然跟清廷关系最为亲厚,可是眼下也是抛弃清廷最快的蒙古部落。

    原因很简单,自从清廷入关之后,对于漠南蒙古的控制则一日比一日严厉,像八旗察哈尔、科布多、乌梁海等漠南蒙古,都已经不再设世袭札萨克,而是直接任命官员治理蒙古各旗,对其掌控力度十分深远。

    在这种掌控力度之下,漠南蒙古自身的力量被限制得十分厉害,他们以副都统、散秩大臣或总管等为旗长,隶属于将军、都统、驻札大臣或行省,亦归理藩院旗籍清吏司、典属清吏司监管,可以说绑在身上的锁链绝不仅仅只是一条两条。

    如今随着复汉军北伐胜利,漠南蒙古诸部自然也有了一些别的心思,可是他们当中的精锐都已经被抽调到了北伐战场上,还打了许多败仗,以至于眼下的内属蒙古,已经沦落到了虚弱不堪的地步,就算想要起兵反抗,也没办法对宁楚造成太大的影响。

    崔万采很显然对蒙古目前的事物十分熟悉,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陛下,漠南蒙古已然不能形成大患,可是漠北喀尔喀三部,却是让人始终有些难以放心.......”

    喀尔喀三部,便是指喀尔喀蒙古的三大汗部,分别是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他们很早就跟八旗建立了联系,甚至在天聪九年的时候,就曾经向当时的皇太极致书修好,到了崇德三年的时候,甚至还专门向后金遣使纳贡,上贡白驼一,白马八,又谓之九白之贡。

    自从九白之贡建立之后,就代表喀尔喀三部开始进入清廷构建的蒙古体系,当时的皇太极在大喜之下,甚至打算参照漠南蒙古设四十九旗例,在漠北喀尔喀蒙古中设立若干旗,却不料突然病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尽管清廷未能及时在漠北建立盟旗制度,可是他们也并没有就此放弃,到了顺治十二年的时候,清廷赐盟宗人府,并在喀尔喀设八札萨克,分左右翼,以此加强对喀尔喀三部的有效控制。

    札萨克,其实就是蒙古语言中的‘执政官’的意思,主要是对蒙古人授予的军事、政治官职爵位,像蒙古每旗的旗长就被称为札萨克,可以世袭罔替,简单来说基本等同八旗的王爷。

    清廷利用扎萨克制度和持续的联姻政策,逐渐一步步将喀尔喀蒙古与清廷的联系变得越发密切,因此当时的土谢图汗衮布子察珲多尔济、车臣汗硕垒子巴布、札萨克图汗诺尔布等人,都纷纷上表遣子弟来朝,成为了清廷的蒙古外藩。

    所谓外藩的意思,自然跟自己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因此清廷一方面拉拢漠南蒙古,一方面就冷眼旁观漠北蒙古的风云变换,冀图于从中寻找到插足漠北蒙古的机会。

    还真别说,清廷等啊等,还真的等到了机会。

    就在康熙皇帝好不容易用了八年时间平定了三藩之乱后,漠北蒙古也发生了幺蛾子,简单来说就是内部你打我,我打他的狗血故事,而这原本不是很严重的事,可是让当时厄鲁特蒙古的准噶尔部看到了机会,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趁机插手到这里面来,于康熙二十七年向喀尔喀大举进攻。

    特别要说一句,厄鲁特蒙古其实就是明朝时候的瓦剌,一直都是比较凶猛的蒙古部落,到了清廷入关之后,就被叫做厄鲁特蒙古,跟东部蒙古一直都保持着分庭抗礼的实力,简单来说这俩一直都不对付。

    所以当东部的喀尔喀三部出现内乱的时候,西部厄鲁特蒙古的霸主准噶尔部也没有闲着,其首领噶尔丹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狠人,在康熙十一年成为准噶尔部珲台吉后,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先后击败和硕特部,征服哈萨克、消灭叶尔羌汗国,从此成为了厄鲁特蒙古当之无愧的霸主。

    在基本一统厄鲁特蒙古之后,噶尔丹自然也就走上了祖宗的老路,准备一统全蒙古,成为新的成吉思汗,因此便悍然向喀尔喀大举进攻,而当时的土谢图汗等人猝不及防,拒战失利,在这个时候俄罗斯人也没闲着,想着拉拢喀尔喀三部加入俄国。

    然而喀尔喀三部明白俄人的狼子野心,并没有选择统一,而是在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倡议后,决定举旗投清,正式成为大清国的一份子,以此邀请康熙皇帝出兵抵抗噶尔丹。

    后来的故事也就很熟悉了,康熙皇帝三征噶尔丹,用乌兰布通之战与昭莫多之战,算是彻底打垮了噶尔丹的野心,阻止了准噶尔的东进,又在多伦会盟,将喀尔喀三部并入了版图之中,废除其济农、诺颜旧号,按满洲贵族的封号,各赐以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的爵位,全面实行扎萨克部。

    当然,尽管眼下的准格尔部还是龙精虎猛,而喀尔喀三部的保护人也被打到郓春去了,可是冷眼旁观的喀尔喀三部,也并没有那么痛痛快快地选择向宁楚投降。

    “喀尔喀三部的问题,朕以为能不动刀兵便是最好的,准格尔、俄国人都在虎视眈眈,朕相信他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微笑,望着舆图上那么一大块漠北蒙古,此时却显得信心十足,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一条消息,策妄现在又开始打喀尔喀三部的主意了。

    ........

    归化城,一座拥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塞外名城,其战略地位一直以外都让人十分重视,它的北方便是巍峨起伏的阴山山脉,南方则是波涛滚滚的黄河,东面是连绵起伏的蛮汗山,西边则是前往甘宁之门户。

    更关键的是,与传统的城池不同,它是由蒙古人在塞外自己建立的,在大明隆庆六年的时候,土默特部首领阿勒坦汗召集各族能工巧匠,模仿元大都在此地筑城,等到此城竣工之后,由大明赐名为‘归化城’,其中所含寓意十分丰富。

    如今随着复汉军攻略山西,归化城自然也落到了宁楚手中,在层峦叠嶂的青山辉映下,这座远远看去带着青色的城池看上去十分美丽而富有生机。

    当年的山西晋商便是通过归化城,将大明的所有物资和军事情报,逐渐卖到了蒙古,而后落入清廷的手中,成为八旗入关的重要支柱力量。

    光阴似苒,物转星移,大清已经成为了过去,而另外一只穿着火红军装的军队,踏着整齐的步子,走进了归化城。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望着军队,他们生怕复汉军会下达一些残酷的命令,比如屠城。

    在当年清廷南下的时候,屠城并不罕见,甚至常常作为一种震慑人心的手段而故意施为,因此在许多人的心里,归化城已经成为了宁楚清洗和打击的重要目标,只是结果到来的早与晚而已。

    “可是大军进城以来,什么都没有做,他们除了查抄一些汉奸的家产之外,甚至没有因为迁怒而多杀一个人。”

    山西士绅领袖孙嘉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神色,他作为前清的旧臣,在京师陷落之后并没有学着其他人那样,去投靠宁楚,而是选择回到故乡兴县,隐居读书。

    然而过去半年后,有一个人却千里迢迢找到了他的老家,请他出来做官,而这个人便是同为山西老乡的刘统勋。

    而刘统勋并没有劝告孙嘉淦,而是带着他直接到了归化城。

    “陛下有令,该杀之人,不可错漏一人,不该杀之人,亦不可滥杀一人。”如今二十六岁的刘统勋,下巴上留着短髭,眼睛里带着几分神采。

    孙嘉淦表情微微有些落寞,他负手走在归化城的街道中,却是一言不发,而刘统勋跟在他的身旁,亦是一言不发,二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延清兄,归化城美景虽好,可是我已无心欣赏,你明白吗?”

    孙嘉淦停了下来,目光咄咄地盯着这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同乡,对于对方的才名和地位,他并不会感觉到丝毫的畏惧,因为这一切他当年亦曾有过。

第五百二十一章 何惜此身

    刘统勋摇了摇头,望着孙嘉淦的眼神里,并没有同情,更多的却是一种钦佩。

    眼前这个肤色黝黑的汉子,并不是一个只会读死书的儒生,他甚至都比许多人要更加有胆略——在雍正继位的时候,给新皇上书,劝诫三件事:亲骨肉、停捐纳、促言和,其中后面两件事也就罢了,可是头一件事却是很直接地打了雍正的脸。

    就连当时宁渝听说过这件事后,也对其有些感兴趣,毕竟像这种踩着雍正的脸做事的人,可是没几个了。

    而在这件事当中,最为奇怪的就是,并没有人要杀他,甚至连暴怒的雍正皇帝都选择了忍气吞声,反倒夸孙嘉淦有胆量,甚至还将他提升为国子监司业,算得上有容乃大了。

    在经过了这么一回作死之后,孙嘉淦也偃旗息鼓了数年,但是他的名望却越来越大,隐隐成为当时的山西第一名臣。

    “锡公,下官从来都没有强迫锡公的意思,即便是到这归化城来,也只是希望锡公能够在归化城多想想,想想现在,想想将来。”

    刘统勋微微叹口气,“若是锡公执意要走,也绝无旁人阻拦。只是锡公以为眼下就看到了归化城的全貌,未免过于遗憾。”

    “哦?”孙嘉淦不气反笑,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当下挑起眉头,冷哼一声,“那你倒是带我看看,还有什么好景色?”

    刘统勋微微一笑,却是拉着孙嘉淦走进熙熙攘攘的归化城中,二人一路快步走到最为繁华的大街上,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却是走到了一家米店前。

    “锡公为官多年,想必比小弟更懂得治民之道,既然已经到了归化城,锡公不如看看归化城的百姓生活得怎么样?”

    孙嘉淦略带惊讶地望着刘统勋,‘洪范八政,食为首政’,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他有什么信心认为在归化城这样的地方,能够做好这么一件大事?

    实际上,在清廷当政的时候,山西地位固然十分重要,可是山西的粮价却算不上便宜,因为山西的耕地实在是很有限,供给全省实际上还是有些吃力的,特别是像归化城这种地方,口外也非产粮地,粮价更是居高不下。

    特别是在复汉军进军山西之前,归化城的粮价被奸商推高数倍有余,百姓生活更是惨不忍睹,甚至有不少人都开始‘走西口’,只为了讨得一份饭吃,由此可见归化城内的百姓,生活实在很不易了。

    刘统勋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他挥手示意道:“锡公,小弟说再多,不如锡公你亲自去瞧上一瞧!”

    孙嘉淦当下再也不犹豫,径自带头迈进了米店,他不管其他人跟他说什么,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

    “咳,这位老丈,可是来约粮?”

    米店老板望着迈步走进来的孙嘉淦,惯例一般地吆喝了一句,一边就开始拿着秤,走到米袋前面,准备开始称米。

    孙嘉淦望着店里的堆满的米粮,脸上顿时有些惊异,他却是没有回答米店老板,而是指着米袋子道:“店家,这米多少钱一斗?”

    米店老板听了孙嘉淦这话,却是笑道:“老丈,现在米价不贵了,买一斗米只要十二个大铜板!”

    “什么?怎会如此便宜?”孙嘉淦一听却是傻眼了,他当然知道宁楚发行的新币,所谓十二个大铜板也就约合一百二十文左右,而十斗等于一石,则说明一石米只需要一两二钱银子!

    在康熙年间,湖广江南等地的一石粮食都要一两二钱银子,像山西基本快到了一两五钱银子,而在归化城这种地方,基本都到了一两八钱甚至是二两以上了,在复汉军进山西之前,归化城的粮价更是飙升到了五两银子一石!

    可是在归化城到了宁楚手中,却把粮价平抑到了一两二钱,这中间是多大的差距?背后又多养活了多少人?

    孙嘉淦心里由衷地产生怀疑,他望着米店老板,“店家莫不是在玩笑话?归远城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粮价?”

    米店老板顿时像看傻子一般,笑道:“老丈想必不是本地人吧.......归远城上个月的粮价就平抑下去了,听说陛下从湖广调集了四百万石粮食入山西,还严厉打击那些囤积奸商,这粮价啊自然也就下去了......”

    孙嘉淦微微一怔,他脑海里顿时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一方面是自己的亲眼所看,另一方面又是自己对这个世界数十年的认知——当二者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反倒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了。

    在迷茫之中,孙嘉淦缓缓朝着门外走去,而他刚刚走出门外的时候,抬眼便看到了刘统勋正一脸笑眯眯地望着他。

    “我不信。”

    “我知道。”

    “我还要继续看看。”

    “随便你。”

    .........

    夕阳如血,却是给归远城平添了几分荒凉,若是寻常的诗人至此,只怕会好好地搜肠刮肚一番,非得吟出一篇盖世名篇出来。

    然而对于此时的孙嘉淦与刘统勋二人而言,却并没有丝毫吟诗作赋的心情,特别是对于孙嘉淦而言,刚刚在归远城内的一幕幕所见,却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到了江南之地。

    数不尽的美食,穿不尽的美衣,还有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商旅驼队,全然一副兴盛发达之场景,却是丝毫不像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模样。

    更让孙嘉淦为之惊讶的,不仅仅只有这么多丰富的吃食,还有让人无比感叹的物价,只需要一两二钱就能买一石米,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锡公,下官之前在湖广的一处小县当县令,名字说起来或许你都没听过,在下官上任之前,那里的百姓连吃顿饱饭都觉得奢侈,可是现如今虽然还做不到多么富庶,可是吃饱却已经不是问题了......”

    刘统勋给孙嘉淦倒了一碗酒,随后又给自己斟满,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得意,反倒是有几分崇敬,“你以为这都是小弟的功劳吗?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因为这是朝廷,这是陛下在,才会产生的结果。”

    孙嘉淦静静地望着刘统勋,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可是他并没有半分的抗拒,反而更想认真听一听。

    刘统勋一口饮尽碗中酒,道:“从陛下还没有登基开始,就已经开始关心小民的生活,他甚至亲自给我们上课,告诉我们怎么去发展一个地方的生活水平,那些东西不是简简单单靠着书本上来的,可是陛下都会一点一点,让我们去把百姓的生活放在心里。”

    “发展到了如今,咱们的生活确确实实好过一些了,可是陛下又看到了未来,特别是像北方跟俄人争,争的是什么,那是生存空间,那是咱们百姓未来的发展根基!”

    刘统勋目光咄咄地望着孙嘉淦,“欲争北方,蒙古必须要成为大楚牢不可分的一份子——而锡公你,便是能够为此建功立业的绝佳人选。”

    在这个时代,真正跟蒙古人打交道最多的,还是那些晋商,而作为山西士绅领袖的孙嘉淦,他无疑能够起到莫大的作用。

    孙嘉淦沉默了,他将桌面上的一碗酒喝干,却因为太急而导致一些酒液都漏在了胡须上,整个人却是显得多了几分激昂之意。

    “老夫原本只是无用之辈,若于国事有益,何惜此身?”

第五百二十二章 出使漠北

    孙嘉淦虽然说自己是无用之辈,可是刘统勋自然不会这么想,实际上在对蒙古问题上,孙嘉淦是能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并不是寻常一个人就能替代。

    在劝服了孙嘉淦出仕之后,二人便一同赶往京城,前去面见主持大局的枢密使宁忠义,以及外交部左侍郎赵显泰。

    当下陛下未在京城之际,宁忠义和赵显泰二人便是蒙古问题的主要负责人,当然也是负责前期漠南蒙古的招抚工作,至于更加重要的漠北事物,将来由宁渝亲自统筹。

    二人从归化城一路赶回京师,却是还没有真正歇口气,早就在等待着消息的宁忠义,便派遣人将孙嘉淦与刘统勋请了去。

    “孙大人,刘大人,这边请,枢密使正在等你们。”

    陪同孙嘉淦和刘统勋的中校军官做了一个手势,指引着二人前往京师枢密院衙门,只见穿过了一重重戒备森严的院落后,带来了一间寂静幽深的小院子里,门半掩着,却是透着几分神秘感。

    等到二人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孙嘉淦还没仔细观察一番,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叫嚷声,而这些人的叫嚷声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

    “察哈尔各八旗的老少爷们都到了,可是陛下却一直没有给一个明确的意思......”

    “是啊,咱们是有心投靠大楚,将来也可以出兵伐清.......”

    “旗主大人们无非求得是一个安稳.......做稳了大楚的官,自然也就是大楚的人......”

    还没等孙嘉淦和刘统勋二人细听,中校军官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他连忙拦在了孙嘉淦面前,道:“察哈尔八旗的人都已经到了.......二位先在这里等候,我去通禀枢密使大人。”

    孙嘉淦心中有些不快,既然是你宁忠义请他们来这里商谈蒙古的事情,可是眼下却为何将他们撂在这里不管了?

    刘统勋却微微一笑,“陛下要在京师开蒙古大会,到时候像漠南十六部四十九旗的人都要到,他们眼下却是提前来了,无非还是想要一些筹码......”

    孙嘉淦听到这里,顿时心中一凛,他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碰到漠南蒙古的人了........宁忠义的意思很简单,别人都说你孙嘉淦是山西名臣,可是终究是名声在外,那就不妨先用漠南蒙古来试试他的根底。

    若是能够摆平漠南蒙古的人,那么到时候漠北蒙古的事情,自然也就可以放心交在他孙嘉淦手里,可是要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就打哪来回哪去吧。

    孙嘉淦头脑清醒下来之后,他对于宁忠义的想法已经揣摩出几分意思了,因此在想明白之后,便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望着院内走去,而刘统勋脸上微微一笑,也跟在了他身后。

    “孙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令本王仰慕已久。”

    院中大堂上正坐着十余人,其中一人穿着戎装,面带微笑,此时正望着孙嘉淦拱手行礼,整个人气度十分不凡,想来便是中山王宁忠义。

    在宁忠义身旁,则坐着一名气度俨然的文官,想来便是外交部左侍郎赵显泰,而在二人下面,则坐着十几个蒙古人,一个个脸色中都带着些许不愉。

    孙嘉淦拱手道:“草民孙嘉淦拜见王爷,拜见大人。”

    宁忠义脸色如常,道:“来人,看座。”接着又对其他的蒙古人笑道:“诸位,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孙锡公,想来大家伙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坐在宁忠义左手旁边的一人却是笑道:“自然,自然,当初在雍正爷那里,就曾经听说过孙大人的大名,据说可是十分大胆!”一说说着一边笑了出来,只是听着怎么都像是在讥笑,一旁的蒙古人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孙嘉淦脸色沉凝地望着那些蒙古人,轻声道:“当年孙某虽有十分大胆,可是倒不如今日诸位大胆,死到临头尚且不自知。”

    “哦?孙嘉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蒙古人脸上带着几分怒意,他又望了一眼宁忠义,冷哼道:“此等人物如何能够参与到蒙古诸部与大楚的谈判中来。”

    “不是谈判,是重新定下蒙古秩序。”赵显泰轻飘飘地丢出了一句话,像谈判这种事情,他们还不够资格。

    蒙古人脸色更是大怒,道:“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旗,岂能由大楚一言而决之?”一旁的蒙古人也都是做出了不愉的神色。

    孙嘉淦此时却插进了话头,笑道:“十六部四十九旗?倒是好大的口气,可是你一个小小的察哈尔正黄旗能做什么决定?即便是要谈,那也是跟喀喇沁、土默特还有鄂尔多斯他们谈。”

    察哈尔正黄旗旗主扎鲁特脸色顿时一变,在没有介绍的情况下,对方却将自己认出来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对于蒙古各部的了解,恐怕比自己想象的更深一些。

    而对于孙嘉淦这番话,扎鲁特并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因为对方说的是对的。

    在如今的三大蒙古势力当中,漠南蒙古的实力算得上是最差的,先不说跟准格尔部相比,就连漠北的喀尔喀蒙古都多有不如,而在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旗当中,察哈尔八旗又是实力最为衰弱的部族。

    原因很简单,自从察哈尔被后金大败之后,就被当时的皇太极给彻底收编了,还编成了察哈尔八旗,可以说控制笼络的程度是最深的,这种控制和笼络体现到如今,却使得察哈尔的马队几乎都被清廷控制,也都损失在了北伐战场上面了。

    如今的察哈尔部族,几乎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候,可以说只要宁楚出兵,察哈尔连组织一万骑兵的实力都已经没有了,顶多也就是几千老弱病残,根本不足为道。

    在扎鲁特脸上开始冒出冷汗的时候,宁忠义的脸上却是微微一笑,看来孙嘉淦此人的确有其独到的一面,只是怎么用还要再观察观察。

    孙嘉淦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道:“眼下更关键的是,不是大楚需要漠南蒙古,而是漠南蒙古需要大楚,至于其中的原因,我想就不用多说了。”

    扎鲁特沉默了,眼下的漠南蒙古诸部,的的确确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首先,自然是在断绝了来自内地的粮草贸易后,漠南蒙古已经根本没有足够的粮草来渡过这个冬天,倘若宁楚不伸出援手,只怕眼下漠南蒙古中人丁将会锐减;其次,经过北伐之战后,漠南蒙古实力锐减,将来根本不用宁楚动手,就会被准格尔直接吞下去。

    至于投靠准格尔的建议,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漠南蒙古首领们的赞同,原因很简单,在大清针对准格尔持续数十年的战事当中,漠南蒙古一直都是其中的主力,可以说跟准格尔部结下了血海深仇,一旦投靠准格尔,他们这些漠南蒙古首领只怕也难逃一死。

    至于投靠漠北蒙古,则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去拯救他们,甚至漠北蒙古自己都在准部面前,都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说来说去,只有大楚才是漠南蒙古当下唯一能够寻求帮助的角色,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扎鲁特涩声道:“孙先生果然厉害,可是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子民,就算是投靠大楚,要得到察哈尔应该拥有的地位.......”

    “什么地位?札萨克?”

    孙嘉淦几乎是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望着面前的蒙古人,他似乎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当年大清在漠北实行札萨克是什么时候?眼下不要说他们,就连漠北蒙古也不可能得到札萨克的头衔。

    前面说过,札萨克基本等同于王爷身份,甚至要比王爷的权力都更大一些,在札萨克的封地内,山川、河流、山林、牧地、田产均归其所有,且不向政府担负任何徭役、税赋。人民统归其管辖并交纳赋税,承担徭役,而且札萨克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

    在宁楚实现新政的今天,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取得这样的地位。

    扎鲁特目光咄咄地望着宁忠义,道:“如果朝廷能够答应让我们成为札萨克的条件,漠南十六部四十九旗眼下就可以投降大楚,成为大楚在漠南的藩臣。”

    宁忠义根本连考虑都没有考虑,摇头道:“不可能,札萨克不会再授予任何人,不要说漠南蒙古,就算是策妄阿拉布坦都不可能得到这个称号——如果漠南蒙古因此有别的选择,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扎鲁特脸色有些沉重,他望着其他的蒙古人,却是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蒙古话,孙嘉淦还是颇懂蒙古话的,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宁忠义有通译在旁,自然不用担心,那些蒙古人无非就是明里暗里说了一些要团结的屁话......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到底能拿什么来团结?是有火枪还是有大炮,光靠过去的骑射已经证明会被复汉军打成落花流水。

    扎鲁特终究没有硬撑下去,他望着宁忠义和赵显泰二人,“即便是选择投楚,我们也要见到陛下才行。”

    赵显泰放声大笑,道:“你们想见陛下,那就等到陛下到了京城吧,到时候自然有你们见陛下的机会,不过还有一点,到时候你们要上书给陛下,要给陛下上‘天可汗’的尊号才行.......”

    “天可汗?”孙嘉淦眉头一跳,这位陛下还真是对自己的野心丝毫都不加以掩饰呢........

    ........

    等到蒙古人散去之后,宁忠义和赵显泰带着孙嘉淦却是进了一间凉亭说话,他们面前摆放着重新续好的茶水,屡屡茶香令人颇为心动。

    宁忠义望着四十出头的孙嘉淦,感叹道:“孙先生身强力壮之时,却选择归隐田园,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本王早早听说过孙先生的名字,可是也不好贸然打扰,如今借助国事之便,不得不请孙先生出山。”

    孙嘉淦拱了拱手,“常山王此话令草民惶恐至极,先前未曾应诏就官,实在是放心不下家中老母所致,如今常山王既然有所差遣,草民自然也就来了。”

    赵显泰笑了笑,“锡公,今日所见所闻,当是没有来错。”

    孙嘉淦叹口气,他轻声道:“赵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只不过是略懂一些蒙古之事,在漠南蒙古上还能说得几句话,可是真到了漠北蒙古上面,也是一头雾水。”

    宁忠义微微沉吟了一番,他原本就不太担心漠南蒙古的问题,因为随着复汉军对北方控制的加强,就算是动用武力也能够平定漠南,因此真正的问题,依然是漠北这一块。

    只是宁忠义心中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笑道:“前些日子,军情处得到了消息,准格尔部已经有了新的动静,他们似乎想要联合年羹尧等人,重新征伐漠北蒙古和还有西北........”

    “什么?准格尔跟年羹尧走到一块去了?这倒是天底下的一桩稀奇事!”

    孙嘉淦眉头一挑,却有些吃惊了,要知道年羹尧率领的西北大军中,其中相当一部分可是跟准格尔在西北打出狗脑子了,眼下这个阶段联合在一起,就不怕兵变吗?

    赵显泰也叹了口气,“没错,不光是有年羹尧,青藏的岳钟琪也北上了,他们集结了五万人马,似乎已经有些蠢蠢欲动,或许被侵入甘肃乃至于陕西.......而准格尔将会出兵漠北,攻伐漠北蒙古三部。”

    “那这件事.......似乎对我们也是一个机会.......”孙嘉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如果漠北蒙古三部真的有难了,将来除了找宁楚求救,还能找谁?

    宁忠义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变数,但是咱们要派人赶紧去漠北三部当中,至少要说服他们及早归楚,老夫唯一担心的,就是漠北三部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被准格尔吃下,到时候面临这样的准格尔,多多少少会有些明白。”

    孙嘉淦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低声道:“草民愿意为朝廷效力。”

    “好,锡公,本王这就给陛下呈奏,特命你为漠北蒙古联络大使,全权负责与漠北蒙古三部联络之事,还望早日功成。”

    “是,草民谢过中山王。”

    当孙嘉淦重新抬起头时,整个人却是都有些变化,看上去似乎更加锐利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大策凌敦多布

    九月,宁渝再一次北上前往京师,而这一次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关于蒙古的归属问题,新任次辅李绂以及内阁和枢密院大臣们,也一同跟着宁皇帝坐上了前往京师的海船。

    对于这一次蒙古大会的问题,可不只是就简简单单的给宁皇帝加一个天可汗的称号,实际上还要进一步控制蒙古势力,以此为跳板来跟俄人争夺北方天下。

    当然了,这个天可汗的称号也是非常重要的,就好比皇太极就被漠南蒙古诸部推为了博克达彻辰汗,而康熙被蒙古人称为恩赫阿木古朗汗一样,叫什么汗不重要,但是有了这个名分之后,宁渝就可以插手到蒙古的事物当中。

    因此眼看着到了九月份,宁渝在安排完了其他诸事之后,就马不停蹄北上,要参加九月中旬在京师举行的蒙古大会——至于为什么把蒙古大会安排在京师,原因也很简单,宁渝要让他们彻底明白主动权在谁的手里。

    当这个蒙古大汗可不是他宁渝抢着要当的,而是你们蒙古诸部非要拉着他来当的,就好比那个朝鲜大王一样,一定要人心甘情愿才行。

    “这个孙嘉淦,确实是个人才,派他去联系喀尔喀三部,朕还是放心的。”

    宁渝坐在船舱当中,他的面前平摊着宁忠义和赵显泰联名的奏折,却是笑了笑,在上面画了一个红色的圈,上面还写了三个红色的字,‘知道了’。

    作为随驾的次辅李绂而言,他的性子相对崔万采更加凝重一些,当即轻声道:“陛下,孙嘉淦此人确实有才华,可是眼下局势不同,只怕喀尔喀三部不会那么容易投靠大楚,还需要做另外一手准备。”

    宁渝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的,眼下咱们还不用跟俄罗斯打,边境上留下几个师就可以了,其他的部队都会转向蒙古一线,倘若无法和平收复,最迟明年也会武力讨平,只是这绝非朕的意愿。”

    说到底,宁渝还是很希望能够和平解决的,只要那些蒙古王公们足够听话,到时候封一些个郡王或者是郡公出去,也不是什么问题。如果不听话,那么宁渝也就只能选择动用武力解决了。

    李绂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轻声道:“陛下,现在南京很多人都对武装农场感兴趣,他们认为这件事或许可以跟封臣制度结合在一起......或许具备更高的效率。”

    实际上,这件事背后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有些人’,还是那些勋贵大臣们,他们之所以想将这两个制度结合在一起,其实还是希望能够多些保障,毕竟封底都在缅甸的勋贵们,并不愿意将安全全部寄托在安南都护府身上。

    宁渝呵呵一笑,他当然能够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可是他从一开始就将两个制度分开施行,自然有他的道理所在。

    “结合一起会产生很大的问题,倒不是担心封臣们会对大楚产生威胁,而是因为武装农场计划要始终掌握在朝廷手中,必须得到朝廷的监管。”

    说白了,武装农场是什么意思?以百户家庭为单位,形成能够一个个的自卫民兵组织,在关键的时候可以集结起来进行大战——这种制度如果放在封臣手中,只会很快变味,形成另类的卫所制度,到时候除了废除不会有其他选择。

    甚至连宁渝自己,也不会认为武装农场会长期存在,他已经订好了运行的时限,在时限完成后就将武装农场彻底转为民户,防止其最终腐化。

    李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陛下,这一次臣想亲自去关外看看......对武装农场计划,臣心里始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宁渝点了点头,心中却已经猜到了几分,李绂无非还是担心暴民们持枪以后,会不会对官府造成影响,这个计划原先也有不少人议论过,如今若是李绂去亲眼查看了,或许能够有一个比较可靠的结论。

    ......

    革新四年九月,安西府。

    天高云低,荒野苍茫之下,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行军,他们衣着破旧,身上背负的鸟铳几乎都已经不成样子了,所有人的嘴唇上几乎都保持着干涸状态,甚至还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

    在这片苍茫的荒原中,除了远处的风沙和一些立在荒漠中的胡杨树,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悲凉和孤寂似乎才是这里永远的底色。

    “岳将军,大帅让你赶紧去见他,好像有好消息来了!”

    随着一阵蹄声响起,却有一队穿着棉甲的骑兵,正从风沙中驰来,他们望着面前的那名中年汉子,脸上略略带上了几分崇敬。

    这位所谓的岳将军正是先前的岳钟琪,他此时满脸的风霜,正站在一块凸起的石丘之上,神情当中透着些许悲凉之意。

    “告诉大帅,岳某这就回去.......”

    在骑兵们转身离去的时候,岳钟琪却依然站在了石丘之上,望着远方呼啸的风沙,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自从复汉军彻底北伐成功之后,躲在青藏的岳钟琪和在甘肃的年羹尧,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威胁,特别是对于年羹尧而言,他还要面对七万余人的大义军西进,可是在甘肃打了几仗之后,年羹尧却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经过了加强的大义军,以致于兵败连连,从甘州一直退到了肃州,再从肃州退到了安西府。

    安西府是什么地方?再往西跑就到了哈密和迪化,基本上就属于准格尔的势力范围。而以年羹尧与准格尔之前的恩怨来看,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和谐。

    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下,年羹尧只得给青藏的岳钟琪写信,要求合兵一处,也好形成一个照应,若是在分散开来,只怕会被个个击破。

    而岳钟琪在青藏也受到了青海蒙古诸部的排挤,心中正有此意,便一路率军北上,跋涉千里,于安西府同年羹尧实行合兵,至此二人手底下所剩兵力仅有五万人不到,还是五万缺衣少食缺少武器的破烂军。

    到了七月之后,随着清廷的逐渐败亡,西北的问题由此逐渐激化,大量的复汉军部队正在进驻甘肃,对一旁的准格尔表示虎视眈眈,由此也引发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戒惧心理。

    不得不说,这位大清的老朋友在最近这些年,过的一直都不是很好,当年雍正继位的时候,清廷正值风雨飘摇之际,策妄阿拉布坦当时虽然已经跟清廷言和,可是贼心不死,却是勾搭了青海和硕特蒙古首领罗卜藏丹津,起兵反清。

    而当时的雍正皇帝虽然是刚刚继位,可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当下便拉起了一支西北大军,还让自己的亲信年羹尧和看重的将领岳钟琪指掌,将搞不清楚状况的罗卜藏丹津好一顿胖揍,彻底收拾掉了青海蒙古。

    牺牲掉了所谓的好战友之后,策妄阿拉布坦也就消停了几年,可是这一消停大清却被复汉军给彻底收拾没了,这一下却又把策妄心里的那点小心思给勾引起来了,他决定重新走上叔叔葛尔丹的老路,也就是重新拿下漠北三部,再吞并漠南蒙古,就能重新实现蒙古一统。

    在这种情况下,策妄阿拉布坦却是主动给年羹尧伸出了友谊之手,而年羹尧在联合了岳钟琪之后,也欣然接受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友谊,三方却是在西北一地逐渐达成的盟友关系,一方面缓和了年羹尧所部的处境,另一方面也促使策妄的野心蠢蠢欲动起来。

    岳钟琪眼下其实很不愿意再跟宁楚作对了,一方面是之前的作战使得他已经逐渐丧失了对宁楚的信心,另一方面则是他明白自己这点兵力,只会沦为策妄阿拉布坦和年羹尧的炮灰,到时候一旦消耗殆尽,就只有一条死路。

    只可惜岳钟琪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帅,咱们还要继续往西走吗?”

    回到了帅帐中之后,岳钟琪望着面前正在用小刀子割羊肉吃的年羹尧,却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年羹尧将手中的银刀狠狠地插在了羊肉上,冷笑道:“眼看着陈道显这些逆贼去了青藏,可是楚逆的兵却又到了肃州,听说虽然只是一个师,可是对付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却是不成问题.......眼下不继续走能怎么办?”

    岳钟琪还想再尝试一下,轻声道:“只怕到时候投靠了准格尔,他们也只会让我们冲上第一线,咱们这点兵力可经不起耗........要不跟肃州的复汉军再谈一谈?”

    “老夫也不是就跟宁楚彻底成了仇人,可是宁铁山的态度你也知道,他从进了甘肃之后,几乎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们,还有你那个族兄岳凌峰,他自从进了甘肃以后,可是好几次想着突袭我部......”年羹尧意味深长地望着岳钟琪。

    岳钟琪被顶了一下,顿时下面的话就不太好说出口了,他微微叹气道:“大帅,宁楚的战略重心很明显往西北转移了,只怕到时候来的兵力绝不仅仅只是这么两三个师,咱们确实要早做考虑。”

    年羹尧笑了笑,他反倒没有那么多的担心,“东美,现在要担心的可不是咱们,而是策妄阿拉布坦,至于咱们又不姓爱新觉罗,又不是那些蒙古王爷,真要躲不过了自然还有别的路能走.......”

    “这.......”岳钟琪神色微微一动,他终于没有继续说了下去,而是直接选择了告退。

    等到岳钟琪离开之后,年羹尧的神色一凛,他拍了拍手掌,只见从帅帐内走出来了一名蒙古人,他的脸庞红彤彤的,腰上还挂着一柄弯刀。

    “大帅莫不是真要投靠宁楚?要是这样的话,倒不如拿本人的头去做个见面礼如何?”蒙古人脸上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是**裸的杀意。

    年羹尧呵呵一笑,“大策凌敦多布,老夫若是想要投靠宁楚,岂会等到今日?你我心里都清楚,老夫绝无可能投靠宁楚,就冲着这么几年在西北做下的事情,即便老夫投降,宁皇帝绝对饶不了老夫。”

    确实,从年羹尧进入西北以来,屡屡纵兵屠戮百姓,早已经成为了宁楚必杀目标,根本没有任何的和谈空间。反倒是岳钟琪用兵少有屠戮,且只是针对土司所为,反倒在宁楚那边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大策凌敦多布笑了笑,他刚刚不过是诈言而已,“年大帅,大汗对大帅的威名早已倾慕已久,若是大帅肯投靠大汗,大汗也绝对不会亏待大帅。”

    年羹尧沉吟了一番,“可是老夫听说大汗的身体每况日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策凌敦多布脸色一变,他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亲侄子,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可是现在连年羹尧都知道这些事情,倒让他狠狠咬着牙齿,等到回去以后一定要查出敢于泄密的贼子,将他直接点了天灯。

    “年大帅,大汗身体龙精虎猛,何谈有恙?更何况大王子如今也是我准格尔一代枭雄,其眼光与本领颇似当年的噶尔丹,已经得到我准格尔上下的拥戴,未来即便有变也不会影响我准格尔的崛起之势。”

    年羹尧轻轻一笑,他当年能够听明白话里话外的意思,想来策妄的身子骨确实不行了,而大王子噶尔丹策零也已经得到了内部的认可,或许东征一战就是他证明自己勇武的机会.......

    倘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在东征未曾结束之前,大王子策零就不会对年羹尧下手,到时候有了这个时间和空间腾挪,或许真能找到一个新的机会。

    想到了这里,年羹尧神色一凝,道:“回去禀告大汗,就说我年羹尧愿意投靠大汗,只是还请大汗划下一块地盘,让我大军歇息片刻.......”

    “那岳钟琪怎么办?此人绝不能留。”大策凌敦多布神色先是一喜,随后却又想到了刚刚岳钟琪的神情举止,却又有些不放心。

    年羹尧呵呵一笑,“还请贵使放心,岳钟琪此人虽然有才,可是老夫该下痛手之时也绝不会留情........”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449/ 第一时间欣赏伐清1719最新章节! 作者:晴空一度所写的《伐清1719》为转载作品,伐清1719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伐清1719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伐清1719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伐清1719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伐清1719介绍:
回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康熙五十八年?康熙:朕还想再活五百年!宁渝:去死吧你!读者群:961378766进群口令:伐清1719VIP粉丝群:973851485,加群同学需提供订阅截图哦,感谢支持!伐清1719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伐清1719,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伐清1719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