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八五章 酷热
**月份,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广西由于地处南方,更是热到不行。
正是在这热到让人抓狂的天气里,杨聪却召集广西各州府的知州和知府赶往龙脊议事,商讨重要事宜。
这家伙,杨聪这么一搞,可把这些大官老爷们给热惨了,这会儿大白天的太阳能把人的皮都晒掉了,赶路的时候有多热,可想而知。
但是,他们赶到龙脊山的时候才知道,赶路的酷热还不算什么呢。
这天上午,所有赶来的知府和知州都被召集到了临时公堂里,准备开始议事了。
杨聪身穿整齐的官袍,正襟危坐在临时搭起的公案前,威严的扫视着下面排的整整齐齐的官员,半晌都未曾言语。
这里是龙脊古寨最大的吊脚楼,因为他这个总督大人的到来,寨子里的头人自然是空出了最好的地方给他住,不过,就算是再好的吊脚楼,大白天还是热到不行啊。
这闷热的天气让他想到了考科举的时候趴在号舍里做文章的情景,那低矮的号舍比这吊脚楼可热多了,但是,当时的他就没有现在这种酷热难当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当官当久了,过惯了舒服的日子吧。
他内心微微感叹着,表面上却仍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下面的官员。
这些可都是各州府知州和知府,在官场上少说也混了十来年了,一个个年纪都比他大的多,而且还是一堆人站一起,自然比他更难耐酷热。
按理来说,他应该尽快把要交待的事情交待清楚,然后让这些人找个凉爽点的地方,好好扇扇风,歇歇凉,但是,他就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不停威严的扫视着,仿佛是要罚这些官员站一天一般。
这家伙,这么闷热的天气穿着整齐的官袍跟一堆人站一起,那叫一个热啊,站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大部分知州和知府都已经汗流浃背,满脸汗珠子了。
不过,他们没一个敢去擦汗的,也没一个敢动弹的,因为总督大人正盯着他们看呢。
这年头,上下尊卑可森严着呢,总督大人在上面坐着,那就代表这里是公堂,他们要敢乱动,那就是不恭不敬,按律那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杨聪为什么这样做呢,难道他有折磨人的特殊嗜好吗?
当然不是,他这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涉及到大量的粮食甚至银子,如果这些粮食和银子被贪官污吏给贪了去,那他的辛苦就白费了。
他这么做,就是要考验考验这些新来的知州和知府,看他们是不是贪官污吏,一般贪官污吏贪财都是为了享受,这酷热的天气里享受惯了的人如果站的久了,中暑晕倒都有可能。
同时,他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这帮知州和知府明白他这个总督大人的权威,他的权威可是不容冒犯的,让他们站着,他们就得站着,让他们坐着,他们就得坐着,如果他们敢在接下来的事情里做手脚,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还好,这次调来的知州和知府差不多都不是什么贪官污吏,因为广西的事情在朝野上下都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杨聪这位“铁面总督”正在广西坐镇呢,贪官污吏,谁人敢请调过来找死!
这些官员在闷热的天气里煎熬了将近两刻钟时间,杨聪终于缓缓开口道:“这次本官招大家来,就是为了梯田的事情,相信大家也看到了,龙脊山旁边又开出了一大块新的梯田,而且,这会儿田里的禾苗都长出来了。”
这些官员闻言,脸上大多露出敬服的表情,不管他们这表情是不是装出来的,杨聪这魄力的确令人佩服,组织人把一座荒山挖成梯田,还挖了一条十多里长的水渠,这种大工程,他们基本都没干过。
杨聪停了一下,紧接着又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整个广西的地还不到四十万顷,而且分到老百姓手里的还不到一半,一般老百姓家里都是五六口人,地却只有十来亩,按一亩年产两石计算,也才二十来石,他们怎么吃的饱呢?所以,本官要求大家回去之后立刻开始组织所有劳力开挖梯田,本官的要求不高,老百姓手里的地翻一倍就算你们合格了。“
这要求还不高!
在场的知州和知府闻言,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总督大人怕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将老百姓手里的地翻一倍,开什么玩笑,那得挖多少梯田啊,那得花多少时间啊!
杨聪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淡淡的问道:“怎么,有难度吗?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本官到这里还不到三个月,这里四个寨子,每户差不多都增加了一亩多地,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差不多一年时间,他们手里的地便能翻一倍了。”
一众官员闻言,更是面露苦涩。
你是总督,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三个月挖出几百亩梯田算什么,你就算三个月挖出几万亩梯田也不稀奇啊,问题我们手里没钱也没人啊!
杨聪一看这些人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随即微带不悦道:“你们这什么表情,有什么难度就说。”
一众官员闻言,左瞟右瞟瞟了半天,终于有个知府鼓起勇气拱手道:“总督大人,这老百姓也不是成天没事干,朝廷定下的劳役也就那么多天,超过了服劳役的时间,那可是要开工钱的,想让他们白白干活那是不可能的。”
杨聪闻言,不由微微点头道:“嗯,这个问题提的好,本官也知道不能老是让老百姓白干活,他们也得种地吃饭,虽说开出来的地都是给他们用的,但也不能马上结出粮食来不是。所以,本官组织南直隶和浙闽等地富商捐献了一批粮食,权且就当组织老百姓开挖梯田的工钱。大家都回去好好算算,开出一倍的耕地需要多少石粮,到时候本官命人给你们送过去。”
真的假的?
这些知州和知府大多是从外地调过来填那些贪官污吏的缺的,他们哪里知道杨聪抄了两百余万两脏银,这家伙,给所有州府老百姓开工钱,那可不是一点点工钱。
又有个知府鼓起勇气拱手道:“大人,敢问一下,我们估算出多少粮食,您都给吗?”
杨聪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都给,只要你们估算出来的是合理的,本官都给!”
卧槽,这南直隶和浙闽等地的富商到底捐了多少粮食啊!
一众知州和知府闻言,再次露出震惊之色,如果总督大人说的是真的,那最少也是两三百万石粮食啊!
杨聪又威严的扫视了一圈,最后警告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敢中饱私囊,吞了这些粮食,本官可不会轻饶。相信你们也知道广西各州府的主要官员都被本官裁撤了一大半了,本官也不介意再撤掉一些,你们可要记好了,不管是你们自己还是你们手下人吞了这些粮食,本官都饶不了你们!”
第三卷 第一八六章 东窗事发
时光苒荏,日月如梭,一转眼,杨聪总督西南就快两年时间了,在这将近两年时间里,他可是做出了不少功绩。
安南平叛,促使莫氏归附;广西整顿吏治,查出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大力开荒,推广梯田,让广西老百姓慢慢过上了温饱的生活。
这任何一件,要是别的官员做出来,那绝对会加官进爵,连升三级都说不定。
但是,他做出了这么多功绩,却没有获得任何封赏,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用嘉靖的话说,是要等他任职期满,回京述职的时候再一并封赏。
事实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这样,嘉靖原本是想给杨聪进封个太子太保什么的,将其职位提到从一品,以资鼓励,但是,严嵩和夏言又联合起来忽悠嘉靖,说什么杨聪职位已经够高的了,如果以后再立新功,恐怕会赏无可赏,所以应该暂缓封赏,等杨聪从西南回京再说。
这话听起来的确有那么一点道理,严嵩和夏言如果真是这么想的,那也没什么,迟一两年进封太子太保对杨聪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可惜,严嵩和夏言压根就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找茬收拾杨聪呢。
有句俗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话既可以用在好人身上,也可以用在坏人身上,有时候,坏人甚至比好人更“有心”,更容易达成目标,因为他们够无耻。
比如这次,严嵩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收拾杨聪的借口。
那么,这个借口是什么呢?
这个借口要就是广西官员贪腐的脏银!
要说这事也怪杨聪太疏忽了,他以为袁应枢和那些贪官污吏在三法司会审的时候按供词上所说交待便成,却没有想过这些人在别人面前会怎么说。
袁应枢是不敢跟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审问的官员说实话,但他敢跟严嵩说实话啊!
严嵩其实也清楚袁应枢到底贪了多少,袁应枢交待自己只贪了几千两他也没觉着奇怪,因为几千两容易脱罪啊。
袁应枢既然只招供了几千两,那就没多大事了,这会儿抓贪腐立朝之初那么严,他随便交待了一番,袁应枢的判罚很快便出来了。
三法司审定,袁应枢贪腐属实,判罢官削籍,贬为庶民!
这意思就是罢免袁应枢的官职,削去袁应枢的功名,让其变成一个没有任何特权的平民。
一番审讯过后,袁应枢就这么轻轻松松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了。
他出来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访老丈人严嵩,表达谢意之余,同时也问问以后该怎么办。
这天下午酉时许,严嵩刚从内阁值房回来,便将袁应枢招到自己书房,密议起来。
翁婿一番见礼之后,严嵩便郑重的问道:“中衡,你剩下那些银子放哪里了,听咸宜说,杨聪那小子可是把你在南宁的府邸都给抄了,他难道真的只抄去几千两银子吗?”
袁应枢闻言,不由老脸一红。
其实,他府邸里面并没有藏多少银子,他也要顾忌名声不是,老往府邸运银子,那不是大贪官也是大贪官啊,所以,他把大部分银子都藏在其他地方了。
不过,他在那地方还养了几个乐户女子,这种事,他自然不敢跟自己的妻子严咸宜提及,因为乐户是贱籍,乐户女子连做普通人小妾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他这样背景深厚的高官。
这事,他在严嵩面前也不敢提及,但是,银子的事情他却不敢瞒着严嵩,他老老实实的道:“岳父大人,小婿本在南宁另有藏银之处,可惜,那地方也被杨献可那个奸佞小人给招出来了,所以,小婿这几年在广西赚的银子差不多都被杨聪那小子给抄走了。”
严嵩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你是说你这几年赚的几十万两银子都被杨聪那小子给抄走了?”
袁应枢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是啊,都怪小婿用人不当,太相信杨献可那个奸佞小人了。”
严嵩毫不在意的道:“哦,那杨聪审讯你的时候怎么说,他会相信你只贪了几千两银子吗?”
袁应枢略带感动道:“要说杨聪这小子还算识趣,小婿原本也没想隐瞒,他却暗示小婿把金额说小点,以方便脱罪,他估计是不敢跟岳父大人撕破脸吧。”
严嵩闻言,心中不由暗骂道:“你个白痴,什么怕撕破脸,那小子还怕跟老夫撕破脸,如果能动刀子,估计那小子都动刀子了!”
他已经可以确认,杨聪把袁应枢贪腐得来的金银吞了!
这下好了,总算有借口收拾杨聪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问道:“你知道你推上去的那几个知府贪了多少吗?”
袁应枢估摸道:“这些家伙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每个人最少都贪了几万两吧。”
严嵩嘿嘿笑道:“告诉你,他们招供的都是千余两。”
这!
袁应枢闻言,不由一愣,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这帮家伙,估计也得了杨聪那小子的暗示,故意报个小数目,以方便脱罪吧,看样子,杨聪这小子还不错啊,起码,这小子不会将人赶尽杀绝。
他忍不住夸奖道:“要说杨聪那小子虽然跟我们是死对头,做事还是很厚道的。”
厚道!
这话估计也就他能说出口,要是别人,被杨聪抄去几十万两,估计要问候人家十八代先人了,他却不是很在乎,因为严家有钱啊,而且严嵩夫妇对自己的子女那是宠的没边,以严咸宜的受宠程度,估计随便撒个娇就能要到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他急个屁啊!
厚道?
亏你说的出口!
你是没见识过杨聪那小子无耻的手段,那小子还厚道,这世上就没有不厚道之人了,被人整成这样还给人说好话,你这个白痴,也不知道咸宜看上你哪一点。
严嵩闻言,不由暗自腹诽了几句,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出慈祥的样子,亲切的道:“中衡啊,这次你这事有点严重,人能出来就不错了,至于重新启用,恐怕要等杨聪倒台之后了。这样吧,过几天你就跟咸宜回分宜老家那边去,正好那边严家有些田产没人管,你就将就着管管吧,那些田产的收益你们收着就行了,毕竟我老头子也用不了那么多钱,一个月有一百多两的俸禄也就够用了。”
袁应枢闻言,不由激动的一哆嗦,严家在分宜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名下的田地最少也有十多万亩,那可是两三百万两啊!
他连忙拱手道:“多谢岳父大人。”
严嵩慈祥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心里却在暗骂,你个白痴,本来还想留你下来一起收拾杨聪那小子的,你这表现也太让老夫失望了,算了,赶紧滚吧,省得留这里坏事!
顶点
第三卷 第一八七章 严世蕃请客
京城某酒楼包间内,十余个广西的知府和知州齐聚一堂,如果是以前,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自然是把酒言欢,开怀畅饮,热闹非凡。
不过,这会儿他们却一点喝酒的意思都没有,大家都满脸郑重的坐在那里,看着满桌的酒菜,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知府和知州的前面都要带个“原”字,他们已经因为贪腐而被杨聪查处,职位和功名都被削掉了。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被押送到京城来受审,只是审讯中他们都得了严嵩的照应,所以免去了牢狱之灾。
说实话,这种事真没什么好庆祝的,要不是严嵩的宝贝儿子严世蕃相邀,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聚在一起喝酒。
严世蕃到底找他们来干什么呢?
这个,他们还真不是很清楚。
他们出来之后倒是想去严府感谢一番呢,问题他们这会儿是职位也没了,功名也没了,银子也没了,严府的门他们估计都进不去。
这严公子相邀也好,正好趁机感谢一番。
或许,还能趁此机会好好巴结一番严公子,以图东山再起呢。
大家心里差不多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严世蕃没来之前,他们都恭恭敬敬的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等着,以示敬畏。
他们坐一起等了大约一刻钟时间,满脸肥肉的严世蕃终于推开门微笑着走进来。
众人见状,连忙起身拱手,溜须拍马、千恩万谢,极尽献媚之能事,那架势就差凑上去舔严世蕃的脚指头了。
严世蕃假假意思拱手道:“抱歉,抱歉,公务繁忙,来迟了,大家见谅,都请坐,都请坐。”
说罢,他便走到主位,一屁股坐下来。
众人见状,这才小心的坐下来,满脸希冀的看着他,貌似能看到什么希望一般。
严世蕃并没有如同众人希冀的那般,露出什么招揽之意又或者暗示众人能官复原职,他坐下来之后,便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即又站起来举杯道:“各位大人,这次大家都受苦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众人虽然没听明白,但都七手八脚的给自己倒满酒,急匆匆的站起来,跟严世蕃碰了一下,随即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开玩笑,严公子敬酒,谁敢不喝,不管整没整明白,喝就对了。
紧接着,严世蕃又连番敬酒,殷勤招呼,浑然不提官场之事,仿佛真是请这些人来吃酒的一般。
众人心里这个纳闷啊,这严公子是闲得蛋疼还是怎么了,竟然专门请他们这些被罢官削籍的犯官来喝酒,不应该啊!
正当他们喝得晕晕乎乎之际,严世蕃突然放下酒杯,郑重的道:“大家想官复原职吗?”
想啊!
这不废话吗,谁不想官复原职。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不已,那脸都红的跟焖虾一样,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喝酒喝的。
严世蕃紧接着又郑重的道:“你们应该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给整下来的,换句话说,杨聪如果不下台,我爹就算是有心帮忙,你们也不可能官复原职。”
这个!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滞,他们当然明白严世蕃的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大家这知府和知州都不是白来的,他们一个个都精明着呢。
严世蕃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要帮他们,其实却是让他们帮忙,这话里面,什么官复原职什么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要他们帮忙把杨聪整下去!
这家伙,杨聪是那么好整下去的吗?
人家可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兼兵部尚书,而且身后还站着阳明一脉、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岳,甚至是皇上的奶娘,这么个背景深厚到可怕的人岂是他们这些犯官能整的动的!
严世蕃见众人都面露难色,不由冷哼一声,把脸一板,冷冷的道:“你们贪了多少,自己心里清楚,几百两,千余两,亏你们说的出口!你们以为暗中配合杨聪,虚报贪腐金额就能蒙混过关吗?”
这!
众人闻言,脸色都变得难看无比,他们都明白了,严嵩之所以出手把他们整出来,压根就不是念及旧情什么的,人家是想利用他们对付杨聪呢。
他们敢不答应吗?
严嵩的手段他们可都清楚的很,如果敢不配合,估计不死都得脱层皮。
果然,严世蕃紧接着便冷冷的威胁道:“我爹能把你们整出来,同样能把你们再送进去,这次,如果你们不老实交待,那可就不是贪腐那么简单了,竟然敢联合杨聪欺君,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卧槽,严嵩果然狠辣,连欺君之罪都搬出来了!
贪腐之罪本来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要不是杨聪配合他们把贪腐金额整少点,这会儿他们估计不是被拖出去砍了就是被流放到边疆了,如果严嵩再出手把他们贪腐金额查出来,然后加上个欺君之罪,那他们就死定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呢?
严世蕃见这些人都被他镇住了,这才把脸色一缓,悠悠的道:“其实呢,我们也是为了大家好,这杨聪不倒台,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不是。你们放心,只要这次你们能把杨聪扳倒,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事,而且,这阵风头过去之后,你们都能官复原职。”
这是典型的打个耳巴子又给个枣子吃啊,这大耳巴子都挨了,这枣子能不吃吗?
众人只能无奈的点头道:“我们明白,我们明白,严公子,您说,我们该怎么做呢?”
严世蕃淡淡的道:“很简单,你们都写份奏折,弹劾杨聪以家人性命相要挟,逼你们配合着他虚报脏银数量。”
这!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人家杨聪压根就没拿家人性命威胁过他们好不。
不过,都到这份上了,他们也没得选择了。
紧接着,严世蕃抬手大喝道:“来人,把酒菜撤了,上笔墨纸砚。”
很快,便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轮番上阵,把桌上的酒菜全撤了,又给每个人跟前都摆了一套笔墨纸砚。
唉,这严家的酒果然不是那么好喝的,严家的好处,那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这时候,这些知州和知府只能提起笔来,昧着良心,使劲抹黑杨聪了。
他们也知道,只有配合严嵩把杨聪整下去他们才能活命,要不然,他们就完了!
所以说,坏事还是少做为妙,要不然,一旦被人捏住了把柄,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第三卷 第一八八章 是清是浊
通政司值房内,右通政顾可学正提笔坐在书桌前,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写下几笔,那样子,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处理什么重要公文呢,其实,压根就不是。
他面前摆的就是一张稿纸,上面写的也不是什么公事,而是青词。
嘉靖爱青词,这点朝中的人都清楚,因为他修炼长生之道的时候经常要做道场,而这青词就是道场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物件。
严嵩正是因为经常进献青词从而备受嘉靖宠信,这点顾可学也相当清楚。
所以,他把主要精力都花在了写青词上面,以希冀能跟严嵩一争长短,获取嘉靖更多的宠信。
可惜,人家严嵩是请了一堆的幕宾在一起研究青词,而他却只是一个人一颗脑袋,所以,他进献的青词数量很少,远远不能和严嵩相比。
要不是他在延年益寿的丹药上也颇有研究,估计严嵩早把他从嘉靖身边排挤开了。
这青词可真难写啊,写一副青词简直比做一篇八股文还要难。
他正在那里感叹了,一个亲信小吏突然拿着一叠奏折飞快的走进来。
这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要不然这小吏也不会不经通报便直接跑进来。
他见那小吏焦急的样子,不由放下手中的笔,好奇道:“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的。”
那亲信小吏举起手中的奏折急声道:“大人,不好了,有人弹劾杨大人,这些都是今天收到的奏折。”
卧槽,一天就这么一堆弹劾奏折,看样子对手肯定有什么大动作啊。
他接过奏折仔细一看,眉头不由皱成了川字型。
广西那些官员竟然倒打一耙,弹劾杨聪侵吞他们的脏银!
这帮家伙有病吗,都逃脱了牢狱之灾了,还反过来说自己贪的远不止上报的那一点,是杨聪用他们家人性命相要挟,威逼他们少报的!
这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啊!
很显然,他们没病,估计是有人威逼他们反过来咬杨聪,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严嵩。
说实话,这件事情他都有些整不明白。
广西那些知府和知州很明显贪的不止几百两又或者上千两,这点,只要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都知道。
你要么不贪,要贪的话就放开了贪,哪有贪这么一点点来损害自己官声的。
所谓“十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这当官的一旦贪起来哪里有这么小家子气的,几百两又或上千两一个知县估计都看不上,更何况是知州和知府。
他原本还以为是袁应枢和严嵩在里面做了文章呢,搞半天竟然是杨聪整出来的!
关于这点他并不怀疑,因为这些人不可能凭空捏造,硬说杨聪把他们脏银给吞了,至于是不是杨聪威逼他们的就不好说了,毕竟,脏银上报的少了,对他们脱罪也有利不是,这还用得着威逼吗?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杨聪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这几十万两银子,值得吗?
他对杨家的资产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因为光是他们顾家负责的生意,一年就能有几百万两的收益,他们都能分得上百万两,杨家分的肯定更多,南直隶一年都能赚这么多钱,再加上浙江和福建,杨家一年最少要在海上赚取五六百万两的利润,这几十万两,值得杨聪出手吗?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还是不敢把真实数目报出来,因为报出来就太夸张了,估计就算有严嵩照应,皇上也不会放过他们啊。
他们只是硬着头皮一人招认了几万两,而且,袁应枢那里,严嵩根本就没让其上奏折,所以,看上去总额只有几十万两。
实际上,他们贪腐的总额加起来足有两百多万两!
而且杨聪之所以侵吞这笔脏银,并不是为了装进自己的腰包,他是为了恶心嘉靖一下,同时也是为了为了给广西老百姓准备开荒的工钱。
反正这些脏银都是这些贪官污吏从广西老百姓身上搜刮出来的民脂民膏,用在广西老百姓身上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这种事风险还是比较大的,杨聪自然不会到处跟人说,所以,就算是顾可学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因为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顾可学才有点抓瞎了,这么多人弹劾杨聪,怎么办呢?
这奏折他是不敢扣的,因为他知道严嵩的手段,如果他把这批奏折扣了,估计会适得其反。
当初赵文华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也是如此,哪怕明知奏折递上去对严嵩不利,赵文华也不敢扣,因为下面收上来的奏折可不只经过了他们通政司一个衙门,好地方都有详细的记录呢,而且每份奏折最后怎么处理的也会有相关的记录,所以,不管是谁,都很难把奏折扣了而不被人发现。
他拿着奏折犹豫了半天,还是颓然道:“算了,还是照规矩递上去吧。你去安排一下,等下我有份公文要八百里加急传往广西。”
说罢,他便抽出一张信纸飞快的写起来。
那小吏闻言,连忙拿着奏折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又空着手回来了。
顾可学见他来了,便匆匆把写好的信装进特制的公文袋里面,又胡乱往里面放了几封公文,随即便将公文袋交给他,郑重的道:“马上安排人八百里加急发往广西。”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严嵩要发起对杨聪的弹劾他根本无力阻止,他只能尽快通知杨聪,好让杨聪有所准备。
这时候奏折已经传到了内阁值房,夏言看到这些奏折,不由惊的目瞪口呆,杨聪竟然侵吞脏银,可能吗?
他真有点不敢相信杨聪会为了这几十万两脏银铤而走险,开什么玩笑,杨家光是盐引生意一年就能赚上百万两,为了几十万两冒这个险,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问题,这些广西官员也不可能吃饱了撑的拿这种事来诬告杨聪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拿着奏折左看右看都整不明白,最后只能命人招严嵩前来问话了。
严嵩来了之后,他便扬起手中的奏折,神色复杂道:“惟中,你知道吗,广西那些被杨聪收拾的贪官污吏都在弹劾杨聪侵吞他们的脏银。”
严嵩当然知道,这事本就是他安排的好不。
不过,他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惊奇道:“噢,真的吗?”
说罢,他便接过夏言手中的奏折,仔细看起来。
他刚看完抬起头来,夏言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事,你觉得是真的吗?”
你个白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真的啊!
严嵩暗自腹诽了一句,表面上却依旧装出恭敬的样子,小心的拱手道:“首辅大人,此事干系重大,下官也不敢妄下定论,如果硬要下官说,下官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杨聪到底是清还是浊呢?
第三卷 第一**章 公正
紫禁城,御书房内,嘉靖手拿一份奏折,呆呆的注视着前方,眼神中透漏着一丝迷茫。
杨聪竟然也贪腐?
杨聪竟然侵吞了几十万两脏银!
这事,他真的不愿意相信。
但是,广西那些贪腐官员的奏折却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个问题。
几十万两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些人是被人指使,诬告杨聪的吗?
不一定,真的不一定,因为夏言和严嵩在此事上表现的相当“公正”,并未“偏袒”广西这些贪官污吏,也没有刻意抹黑杨聪。
朝中除了夏言和严嵩一党,还有谁敢对杨聪不利呢?
很显然,没有,除了夏言和严嵩,没有谁有这个胆子了。
严嵩上次痛苦流涕的样子还萦绕在他的脑海,人家在这事上真的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就算是自己的女婿犯了事,严嵩也没有偏袒。
夏言上次写的票拟他也记的相当清楚,跟这次一样,都是“拟派都察院御史巡按广西,调查原委。”
两件事情,或者说两次涉及广西贪腐案,夏言的票拟都一模一样,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改,这还不算公正吗?
嘉靖真的有点迷茫了,到底查还是不查呢?
他真的不想去查杨聪,不论为公为私,他都不想查。
为公,杨聪这两年在广西屡立奇功,他都还没有封赏人家呢,这会儿去查人家,岂不显得他是故意整治杨聪吗,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为私,杨聪可是陆灵儿的夫婿,陆灵儿可是他最为宠爱的小奶妹,去查她的夫婿,她会怎么想?
但是,这事涉及到几十万两脏银啊,他能不查吗?
嘉靖委实难以做出决断,这个时候,怎么办呢?
这种情况倒也不难解决,一般皇帝无法做出决断的时候自然是招亲信的朝廷重臣前来问计,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如此,明朝的历代皇帝更是如此。
那么,招谁来问计呢?
夏言?
算了吧,人家票拟都写了,你再招人来问,岂不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看样子只有问严嵩了,阳明一脉的重臣他是不打算问了,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夏言和严嵩都表现的比较“公正”,而阳明一脉的官员却有些偏向于把严嵩的女婿往死里整。
这些天还有阳明一脉的官员上奏弹劾严嵩,说什么严嵩公器私用,命人放过自己的女婿呢。
开玩笑,人家的女婿都被罢官削籍了好不好,这还不算惩处吗?
如果严嵩的女婿真被判了死刑,他也不会真让人杀啊,再怎么样,也得看严嵩的面子,放人家一马不是。
他认为这种结果已经很不错了,而阳明一脉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现的有点不依不饶,让他很是反感,所以,这件事情,他只会征求严嵩和夏言的意见,至于阳明一脉,还是算了吧。
严嵩听闻嘉靖传召,那老脸都笑成菊花状了,他当然知道嘉靖为什么找他,这次,杨聪恐怕是,嘿嘿。
他内心虽然乐开了花,表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出来,这可是个好机会,能不能把杨聪干翻,就看这一把了。
他装出一副忧伤的样子,缓缓走进御书房,恭敬的行了一番君臣之礼后便站那里不动弹了,那模样,说不出的落寞。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着实厉害,嘉靖一看他这副模样,把正事都给忘了,不由自主的问道:“惟中,你这是怎么了?”
严嵩装作黯然神伤道:“皇上恕罪,微臣被家事困扰,失态了,失态了。”
嘉靖更是好奇道:“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严嵩装作犹豫了一下,这才叹息道:“唉,还不是因为微臣那不争气的女婿,他被抓,被判,被罢官削籍那都是咎由自取,但是,微臣的女儿却因为此事成天哭哭啼啼,微臣的老伴也因此对微臣颇有微词,说微臣不出手救自己的女婿。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微臣怎么出手啊!”
嘉靖闻言,不由嫩脸一红,他刚才还在想着什么于公于私呢,看看人家严嵩,一点私心都没有!
他忍不住点头赞赏道:“嗯,惟中,这事你做的对,至于那袁应枢,这次必须得严惩,这官场他是不能待了,至于进士功名,那倒没什么要紧的,要不过段时间等这事过去了,你就给他恢复功名吧。”
严嵩只想着装可怜来着,没想到还能有这效果,这简直是意外的收获啊。
他连忙拱手作揖道:“多谢皇上恩典。”
嘉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叹息道:“你应该也知道了,广西那些落马的贪官联合起来弹劾杨聪侵吞他们的脏银,这事,你觉得是真的吗?”
严嵩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郑重的道:“这事首辅大人也曾问过微臣,微臣因为那不争气的女婿牵涉其中也不好多说什么,皇上如果硬要微臣说,微臣只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是啊,杨聪到底有没有侵吞脏银一查便知,他又何必为此而犹豫不定呢,就算想徇私,那也可以等查出来之后再徇私啊。
嘉靖闻言,不由微微点头道:“嗯,你说的对,那就着都察院派御史前往广西巡按吧,先把事情查清楚再说。”
严嵩这次可不会讲客气了,派御史,那得派他自己的亲信啊,要是张岳的亲信过去,能查出什么好结果来!
他假装为难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嘉靖毫不犹豫的道:“说啊,朕让你过来不就是让你给朕出主意来了,有什么当不当说的。”
严嵩闻言,这才“鼓起勇气”道:“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岳可是杨聪的岳父,虽说他也跟微臣一样公正,不会出手维护自己的女婿,但是,保不准他手下的御史不看他的面子敷衍了事啊。”
这话说的,他明明是在说张岳有可能徇私呢,却好像在夸张岳大公无私一般。
嘉靖缓缓的点头道:“嗯,这个是朕疏忽了,那你觉得应该派什么人去呢?”
严嵩小心的道:“派都察院御史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此人必须公正。”
这意思很明显,不能派张岳的人,也不能派阳明一脉的人,只能派他严嵩一党的人。
嘉靖当然明白,他干脆问道:“那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严嵩大言不惭道:“御史路楷公正廉明,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御史路楷屁的公正廉明?
狗屁!
他都是严嵩的爪牙了,能公正吗?
至于廉明,那更是屁话,严嵩手底下就没几个不贪的。
问题嘉靖不清楚路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会儿,他只觉得,严嵩举荐的,那绝对错不了!
第三卷 第一九〇章 是非功过
南宁府城,提刑按察使司衙门,一处书房内,杨聪手拿着顾可学命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表情就如同嘉靖看到弹劾他的奏折一般。
呆呆的注视着前方,眼神中透漏着一丝迷茫。
这皇权,难道真不能不敬畏吗?
他发现,这次真的有点疏忽大意了,他脑子里是没有对皇权的敬畏,但其他人有啊!
有时候,有些人就是利用大家对皇权的敬畏谋利,而他去傻乎乎的去挑战皇权的威严,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呢?
他还是低估了严嵩的手段,广西这些贪官污吏竟然会联合起来反咬他一口,他着实没有预料到。
这次,怕是真的有麻烦了!
他呆呆的坐了一阵,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对着门口朗声道:“传沈炼。”
不一会儿,锦衣卫千户沈炼便疾步走进来,恭敬的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杨聪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断然道:“你即刻齐集手下所有人马,等下就护送两位夫人由水路去永宁卫城。”
啊!
沈炼闻言,不由大惊道:“大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杨聪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没什么,或许,这西南我是待不了多久了,你先护送两位夫人回去吧。”
沈炼还待再问,他却是站起身来,挥手道:“赶紧去准备吧。”
他倒不是很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这时候,他并非没有实力与皇权抗衡,嘉靖如果把他惹毛了,他大不了带着所有水师船队和杨家人去东番,嘉靖又能奈他何。
这次,嘉靖到底会怎么做呢,他真的无法断定,所以,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他回到南宁临时府邸,将张贞和陆灵儿好说歹说劝回去之后,便开始四处巡视起来。
不管严嵩会如何对付他,不管嘉靖会如何处置他,这广西开荒的事情一定要彻底办好了,现在,他也就能把这事办完了,至于云贵、广东和四川,他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他原本还想着,等广西这边老百姓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了,便复制这边的模式,去云贵、广东和四川把贪官污吏好好整治一番,然后用抄出来的银子购买粮食,鼓励开荒。
只可惜,这种模式很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贪官污吏的祖宗严嵩不能容忍他这么做,嘉靖这个糊涂蛋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御史路楷这会儿可谓痛并快乐着,他快乐是因为终于有机会再严嵩面前立功了,严嵩此人虽然狠辣,那是对敌人,对于自己人,严嵩还是相当慷慨了,只要能立功,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他痛苦也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因为严嵩命他查杨聪啊!
杨聪的背景,朝堂上下谁人不知,敢去查人家,万一人家发起飚来,一刀把你给砍了也只有那么大个事情。
反正这广西山高皇帝远的,谁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人家可以说你走路上不小心摔死了,也可以说你不小心掉水里淹死了。
总之,杨聪那么强大的背景,弄死个御史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杨聪会把路楷给砍了吗?
当然不会,他有时候虽然有那么一点无耻,有那么一点不择手段,但是他并非那种无法无天,草菅人命的人,为了隐瞒消息,暗杀当朝御史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他也不会鸟这什么巡按御史,路楷来了就来了,他见都懒得去见。
于是乎,广西便出现了一件奇葩事情,总督大人和朝廷派来的巡按御史同时在各州府巡视,但却从来未曾谋面,总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来了一位又一位。
而且,这两位巡视的东西还是个反的。
杨聪巡视的是各县梯田和荒地的开垦情况,每到一处,他都会仔细核对工时和工粮的发放情况,但凡有人敢贪污,他绝对严惩不贷。
而御史路楷却是找那些贪官污吏的家人了解人家的贪腐数额,每到一处,他便会像个八婆一般拉着贪官污吏的家人聊个没完,貌似人家贪的越多,他就越高兴!
就这样,历时两个多月时间,总督杨聪和御史路楷都把广西所有州府巡视了个遍,最终两人也未曾谋面。
两人巡视完之后,还都写了奏折,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御史路楷在奏折上自然是用尽抹黑之能事,使劲抹黑杨聪,他不但声称广西那些贪官污吏弹劾杨聪侵吞脏银的事情属实,还无中生有的污蔑杨聪着实曾经安排人威胁过那些贪官污吏家人的性命。
杨聪在奏折上写的则是广西开荒的情况,经过广西各级官员的共同努力,在这将近两年时间里广西总共开垦荒地和梯田将近二十万顷,老百姓的温饱基本解决了,朝廷每年也能因此增加十万两的税赋。
他这是在暗示嘉靖,那些贪官污吏的脏银他的确吞了一大部分,不过,他都用来开荒了,所以,没办法上缴了。
这会儿广西的耕地面积足足增加了将近二十万顷,就问你,这样做对不对?
嘉靖看到奏折,顿时又犹豫了。
很明显,杨聪的确是侵吞了数十万两脏银,要不然这开荒的钱哪里来?
但是,人家并没有把这些银子装进自己腰包,而是拿去鼓励开荒了,开垦荒地和梯田将近二十万顷,解决一省老百姓的温饱,这是多大的功绩啊,到底是该赏还是该罚呢?
他游移不定之下,只能再次问计于严嵩了。
严嵩屁颠屁颠的跑到御书房,恭敬的行了一番君臣之礼之后又站那里不吭气了。
这次他倒没有装可怜博取嘉靖的同情,他之所以不吭气,是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对杨聪是极度不利的,他不能让嘉靖觉着他很猴急,好像恨不得马上想收拾杨聪的样子。
嘉靖见严嵩不吭气,只能开口问道:“清风和路楷的奏折你都看过来吧,你觉得这事应该如何处置?”
杨聪和路楷的奏折严嵩自然早就看过了,说实话,他也有点佩服杨聪的胆识与魄力,侵吞脏银去开垦荒地和梯田,而且一次就开垦了将近二十万顷,这家伙,着实厉害啊。
不过,钦佩归钦佩,这家伙越厉害就越是要尽早踩死!
他假装犹豫了一阵,这才小心的道:“皇上,此事微臣也不好多说什么,如果皇上硬要微臣说,微臣还是那句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当初微臣那不争气的女婿是贪了点,但是他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是吧,做出来的功绩是功绩,贪腐是贪腐,不能混为一谈。”
严嵩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杨聪侵吞了这么多脏银,绝对不能轻饶了,最少也应该像袁应枢那样,罢官削籍!
嘉靖看了看奏折,又看了看严嵩,最后还是叹息道:“唉,毕竟清风做出了那么多的功绩朕也没给他什么赏赐,这次就算他功过相抵吧,不过,你说的也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看样子,是不能让他继续在西南这么不讲规矩的乱搞下去了,拟旨,让他回京吧。”
严嵩闻言,心里不由暗道可惜,多好的机会啊,还是没把杨聪给干翻!
不过,能把杨聪的功绩给抵消也不错了,一个挂职的兵部尚书和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总比一个实权尚书又或者什么太子太保好对付。
他也知道嘉靖的脾性,这小皇帝一旦下了决定,就不容人质疑,你要敢质疑,绝对会适得其反。
他只能无奈的拱手道:“皇上英明。”
第三卷 第一九一章 回京
一份圣旨飘然而至,杨聪的西南之行戛然而止。
嘉靖在圣旨中并没有说什么,没有批评他,也没有表扬他,乱七八糟几句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你回京吧!
杨聪只能喟然长叹,别无它法。
他本来还想去云贵、四川等地转一转,抓抓贪官,开开梯田,为西南的老百姓尽一份心力,可惜,没机会了。
这些人,无耻啊,为了一己私利,枉顾百姓死活,他们不为老百姓着想也就罢了,像他这种一心想为老百姓办点实事的人他们都要想尽办法拉下马。
人,一旦自私起来真无耻到可怕!
这时候,杨聪都有点心灰意冷了,夏言把持着内阁,严嵩把持着吏部,这朝廷最重要的两个衙门都在他们手中,嘉靖这个糊涂蛋又迷一般的宠信严嵩,这朝廷,还有希望吗?
说实话,他看不到什么希望,至少,这会儿他看不到。
当然,他不会就此轻言放弃,但凡成大事着,都有着坚韧不拔的精神,一时的挫折并不能击倒他,他只是暂时有点迷茫而已。
这局势,该如何翻转呢?
带着一丝迷茫,他无奈的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从南宁到京城,按理来说是应该往北走的,但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带着一众亲卫和俞大猷手下的屯卫精锐,一路往南而去。
当然,他并不是想去南极转一圈,证明地球是圆的。
他只是想去安南转一圈,看东南半岛的生意怎么样了。
这会儿大明东南沿海都已经被他掌控,坐船自然比走陆路要快捷的多,他准备先去安南转一圈,再去泉州接了家人,然后再坐船北上。
这样走,路程虽然远了,路上花费的时间却能缩短一半以上,他有的是时间到处转转。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永安州,随即便踏上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的船队,直奔安南而去。
这时候的安南已然被莫氏全面掌控,升龙城也恢复了昔日的繁华,为了方便杨家做生意,莫登庸甚至在升龙城附近的元江沿岸特意为杨家建了个超大型的码头,并在码头附近划出了一大片区域,专供杨家修建仓库、铺面等附属设施。
他无意间这么一搞倒有点像后世经济特区的味道了,杨家在此大兴土木,安南各地甚至是东南各国的商贩也蜂拥而至,每天这片区域都是车水马龙,各种货物基本上只要一下船便被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的商贩抢购一空。
很多大明和安南的富商也看到了商机,在此修建了很多酒楼、茶馆、客栈等休闲娱乐设施,搞得这里就跟个大都会一般,其繁华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近在咫尺的安南都城升龙。
杨聪站在莫氏酒楼最高处的包间里,透过窗户看着下面繁华的景象,忍不住赞叹道:“莫大人,没想到你经商也这么厉害,不但整出了这么个繁华所在,还修建了这么大一座酒楼,你要是生在大明,我们杨家可能都比不过你们。”
一旁的莫登庸闻言,连忙赔笑道:“杨大人说笑了,这些我可都是跟你们杨家那些掌柜和管事学的,这里的繁华也是你们杨家的功劳,至于这酒楼,不怕你笑话,当初我还在元江上打渔的时候就曾经梦想有一天要在元江旁边建个酒楼,想吃什么,就让厨子做什么,这会儿安南已然安定,我也没什么事可做,便忍不住让人建了这座酒楼,也算圆了我当时的一个梦想吧。”
杨聪跟着大笑道:“你当初最大的梦想恐怕是当安南国王吧?”
莫登庸摇头笑道:“哪里,哪里,那时候我就是个渔夫,哪能想着当什么安南国王,只是后面世道乱了,被逼的没办法了,不得不奋发求存,没想到混着混着竟然成了一方枭雄,到了那种程度,你不做国王,整个家族和跟着你一起打拼的兄弟很有可能都得完蛋,没办法,没办法啊,哈哈哈哈。现在想起来,还是当这个安南都统使舒服,每天大把的时间吃喝玩乐,享受生活,压根就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敌人会打上门来。”
杨聪跟着摇了摇头,招呼他回到酒桌上,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安排着安南的人事。
安南这会儿名义上虽然归都统使莫登庸管辖,实际上幕后做主的却是杨聪,没办法,这会儿安南的驻军都是杨聪带出来的亲军,安南的经济基本上也在杨家手里捏着,他不听杨聪的不行啊!
不过,莫登庸并没有对此有丝毫不满,因为他这会儿日子过的简直太舒服了,什么吃喝玩乐,享受生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会儿他就是在享受生活,堪比帝王的生活,而且还不用管帝王那么多事情。
这会儿他们莫氏已经因为垄断了东南半岛的生意而富的流油,一年的收益甚至比整个安南的税赋还高,而且安南的老百姓也因为商贸活动的逐渐展开日子越过越红火,他还能有什么追求呢,他又何必冒着身死族灭的危险去得罪杨聪呢?
这会儿他可是铁了心跟着杨聪混了,哪怕杨聪在大明没有官职了,他也不会背叛,因为他知道,杨聪手中的势力已经不是一般大明官员可以比拟的了,甚至,大明皇帝都比不上人家!
杨聪倒也没有想要剥夺莫登庸的权力,他只是安排一些自己人掌管军政而已,只要军权在手,莫登庸就不敢玩什么幺蛾子。
最后,他定下来,由卢镗和刘显出任安南都统同知,分别统帅驻扎在升龙和清化的两万明军精锐,其他诸如佥事、经历什么的小官他也安排了一些,不过这些主要是为了做生意方便,倒没有其他的意思。
安南一行结束之后,他又带着俞大猷等亲信一路乘船北上,来到了泉州府的永宁卫城。
这个时候,整个杨家的嫡裔差不多都搬进永宁卫城了,他爹娘也已经放下了盐引的生意,回来主持大局了,他爷爷杨荣则已经退下来安享晚年了。
这永宁卫指挥使李希贤也算跟他有点姻亲,而且这家伙背景也相当的深厚,一般地方官员根本就不敢把他怎么样,把家人放在永宁卫城,安全方面倒是不用担心了,就是这东南的生意,不知道赵文华这家伙会不会使什么下作手段。
他这么个大忙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家人自然要好好聚一聚,这会儿杨家、李家、俞家基本上都已经通过姻亲关系糅合在一起了,一大家子人聚一起喝酒,倒是热闹非凡。
不过,正当大家喝的兴高采烈之际,俞大猷却是郁闷的在他耳边道:“清风,我不想回广西了,你看能不能把我调回福建来当总兵?”
这家伙,估计是舍不得自己的小娘子了,杨聪眼珠子一转,假装摇头苦笑道:“这事你找我干嘛,这会儿我可不是五省总督了,想调估计也调不动了。”
啊!
俞大猷不由纠结道:“那怎么办?我真不想回广西了,你们都不在那里了,安南的事情也解决了,我还待那里干嘛?”
杨聪见他憨憨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道:“你急什么,想回福建,容易啊,让你老丈人修书一封便成,他老人家的能耐大着呢。”
第三卷 第一九二章 以退为进
杨聪回京了!
这天下午,阳明一脉的大佬坐班回到家里,看到杨聪发出的请帖的时候才知道,这小子竟然就这么悄声无息的回来了。
他以这种方式回京,着实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这年头,一般外派的巡按、巡抚又或者总督回京的时候都会根据做出来的功绩安排相应的欢迎方式。
如果业绩一般,都察院也会而安排御史前去相迎,以示辛苦。
如果业绩出众,那就会有隆重的欢迎仪式,都察院左都御史、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甚至是皇帝本人都可能出现在欢迎的队伍里。
杨聪这一次外派可不止去了一个地方,而是两个地方,如果算上那次他从山西私自跑回来,那就是三个地方。
也就是说,他三次出任巡抚和总督,立下了无数的功绩,朝廷还没有安排过正式的仪式,欢迎他回京呢。
这几年,他立下的功绩可不得了,不说在山西多次打退鞑子进攻,也不说在广西整顿吏治,惩治贪官,开垦出将近二十万顷的耕地,光是剿灭倭寇和平定安南这两样,任何一样那可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丰功伟绩。
按道理来说,这么一个屡立奇功的大功臣回京,皇上不说亲自前去迎接,最少也要派六部尚书甚至内阁大学士去城外迎一迎,以示隆重。
没想到,杨聪就这么悄声无息的回来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杨聪侵吞脏银去开荒,这件事,嘉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所以,他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讨论这件事情。
这是为了保存杨聪的颜面,更是为了保存他自己的颜面。
因此,朝堂之中大部分官员甚至都不知道杨聪为什么会被招回来。
当然,阳明一脉的大佬还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们接到杨聪的请帖时,唯有叹息一声。
唉,杨聪这小子,这次做的也太鲁莽了,就算你想用那些贪官污吏的脏银来鼓励开荒也可以上奏朝廷啊,皇上同不同意是另外一回事,起码你自己不会有事不是。
这下好了,辛辛苦苦在外忙活了这么多年,立下了这么多不世奇功,全部被严嵩那奸贼搅和没了!
大家都为杨聪觉得惋惜、不值,再加上杨聪的失宠也让京城形势变得极度不利,所以,当各方大佬聚集在杨聪府中时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更没有往昔的欢声笑语,大家都是愁眉不展,坐那里一声不吭。
杨聪见状,只能强颜欢笑道:“大家这是怎么了,都不想看到我吗?”
这玩笑开的,大家都只想翻白眼。
陆炳忍不住抱怨道:“你啊,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自己大好的前程都快被你折腾没了,你知道吗?“
京山侯崔元也忍不住惋惜道:“是啊,清风,老夫这个闲人都知道,这次,你要不犯什么大错,回京之后最少也是实职的六部尚书,甚至直接进内阁都有可能,唉,你这事情做的,真让人没法说了。”
杨聪勇敢点点头承认错误道:“好吧,这次我的确有点鲁莽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对了,现在京城的形势怎么样?”
要说这个,自然是老成持重的礼部尚书张邦奇最有发言权。
他一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只能摇头叹息道:“清风,你这次真的是下了一步臭棋,原本,京城形势可谓一片大好,我们借助你在东南剿灭倭寇之威差点就压住夏言和严嵩一党了,皇上甚至都有意调子升和达甫回京出任六部侍郎了。你这一步臭棋走下去,皇上对我们顿时产生了反感,这会儿我们反倒被夏言和严嵩一党给压住了,这两个家伙,太厉害了。”
杨聪闻言,不由点头道:“嗯,夏言和严嵩可谓一正一邪,一个正起来正的离谱,一个邪起来邪的吓人,这两个人组合在一起正好互为补充,要对付起来着实有点难。”
这个时候,聂豹又忍不住开口道:“那你说怎么办呢,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调子升他们回京出任六部侍郎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就要被夏言和严嵩拉下马了。”
现在的形势对于阳明一脉来说的确有点危急,因为张邦奇和聂豹等老一辈都快到点了,而徐阶和唐顺之等年轻一代却还没有成长起来,好不容易杨聪这个就要一飞冲天了,却不曾想这家伙一步臭棋把自己都坑进去了。
嘉靖会怎么处理杨聪,这会儿还不知道呢。
总之杨聪这次意外被召回京之后,阳明一脉可谓遭受了致命一击,如果处理的不好,他们很有可能被夏言和严嵩连根拔起。
要知道夏言和严嵩可都是久经官场拼杀的老将了,这么大好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错过。
杨聪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睿智的道:“我倒是想到了一招,或许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杨聪这次虽然走了步臭棋,并不能代表他水平不行,相反,他其它时候水平还是蛮高的,至少,在座的人都没他那水平。
这时候,这小子竟然还能想出好办法来,到底是什么办法呢?
杨聪看到大家期盼的目光,连忙解释道:“我这一招叫以退为进,或者叫驱虎吞狼,夏言和严嵩这对组合我们的确是斗不过,那么,我们就偃旗息鼓,让他们自己斗一斗,兴许他们会斗个两败俱伤也说不定,到那时,我们就有机会了。”
以退为进?
驱虎吞狼?
这招数,听起来是蛮深奥的,但是,在场众人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很多人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唯有陆炳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忍不住好奇道:“什么叫以退为进,夏言和严嵩真会自己斗起来吗?”
杨聪闻言,直想翻白眼,这家伙要不是皇上的奶兄弟,撑死也就能当个锦衣卫百户,连当千户都难,因为锦衣卫里面也有很多精明之辈,他这个愣头青,也就一身武艺还勉强算可以,要比玩心计,他可比人家差远了。
不过,正因为这家伙是皇上的奶兄弟,所以才显得相当的重要,万万怠慢不得。
杨聪只能无奈的解释道:“所谓以退为进就是我们退一步,不跟夏言和严嵩去争了,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暂时失去目标。夏言失去目标还没什么,因为他已经是内阁首辅了,再往上也没什么可追求的了。严嵩就不一样了,人家还只是内阁大学士不是,什么事都得听夏言的,像他这样贪婪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所以,只要我们一退,不跟他们争了,严嵩必定会与夏言去争那内阁首辅之位!”
第三卷 第一九三章 韬光养晦
第二天,早朝,杨聪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一众朝臣的目光中。
他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到处跟相熟的人打招呼,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懑和不满,从排队进皇城,到午门前聚集,再到站好班列进皇宫,自始至终,他都微微低着头,一声不吭,貌似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奏对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的站在都察院的班列里,站在左都御史张岳的身后,一声不吭,就好像他不曾回来一般。
他这么个名震朝野上下的大人物,大功臣,自然不会被一众朝臣忽视,不管走到哪里,他几乎都是朝臣们注视的焦点,哪怕是奏对的时候都有人不是偷偷瞄着他呢。
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位总督大人怎么突然间就回京了呢,他为什么一副犯了错误的表情呢?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一切仿佛如同往常一般,没有丝毫波澜,但是,大多朝臣心中都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杨聪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回来了,皇上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早朝的时候皇上也没有提到这位大功臣,而杨聪看上去也没有任何不满,表现的就好像他自己犯了错误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杨聪又犯了什么错误呢?
当然,也有人心里清楚。
嘉靖就是最清楚的,但是,他不会说,也不想说。
严嵩一党大多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想说,但却不敢说,因为嘉靖不准他们说。
这会儿嘉靖对杨聪到底是什么看法,什么想法,没人清楚,谁又敢冒险去惹怒这个年轻冲动的皇上呢。
那么,嘉靖到底想怎么样呢?
这点,杨聪本人也很想知道,所以,早朝散去以后,他便缓缓走到御书房,求见嘉靖来了。
嘉靖听闻杨聪求见,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复杂无比。
说实话,这会儿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或者说安置杨聪呢,侵吞几十万两脏银,这种事情,如果是其他官员犯了,他绝对毫不犹豫的把人拖出去砍了,问题这事是杨聪干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假装亲切道:“清风,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杨聪恭敬的回道:“回皇上,微臣是昨天下午回京的,因为怕打搅皇上休息,所以没有进宫来觐见,还请皇上恕罪。”
嘉靖貌似没话找话道:“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灵儿那丫头回来了吗?”
杨聪依旧恭敬的道:“灵儿也随微臣一起回来了。”
这时候,嘉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温馨,他微微笑道:“好,让那丫头有空来宫里看看朕,这么久没见了,朕着实有点想她了。”
杨聪依旧恭敬的道:“微臣明白。”
话说到这里,两人貌似就没什么可聊的了,一阵沉默过后,嘉靖终于忍不住问道:“清风,你为什么一声不吭便拿着那些脏银去开荒去了呢?”
杨聪知道,这个问题嘉靖迟早会问,答案他也早就想好了,他装出后悔的样子,略带羞愧道:“皇上,这次微臣着实太鲁莽了,看着老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活的跟乞丐一样,微臣这心里急啊,这人一急就容易犯错误,当时微臣什么都没想,便将那些贪官的脏银拿去鼓励开荒去了,微臣糊涂,还请皇上责罚。”
这话说的,责罚他好像就是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了,嘉靖能下的去手吗?
嘉靖原本也没打算把杨聪怎么样,不过,他也没想好要怎么安排杨聪,他想了想,干脆问道:“清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啊?”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朕都不知道怎么安排你了,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说出来听听吧。
这点,杨聪也早就想好了,他假装有些心灰意冷道:“微臣自知罪不可恕,原本是没脸在这官场上待下去了,但是,微臣当初答应皇上的《格物致知之理》还未编撰好呢,就这么归隐山林,着实有点愧对皇上。所以,微臣想皇上随便安排个什么闲职,能让微臣带着人将《格物致知之理》编撰完便成。”
著书立说!
嘉靖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流荒百世的功绩啊。
一个朝代能为后世所提及的有什么,皇帝有多能干,大臣有多能干,又或者皇帝又多窝囊,大臣有多奸妄,这些只有无聊的人才会偶尔跟人说一说,只有传世巨著才会被人时常挂在嘴上。
比如说《孙子兵法》,要没这本书,谁知道齐国什么玩意儿,大家也没兴趣知道齐国是什么玩意儿,正是因为《孙子兵法》这本书,大家才对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有那么深刻的印象。
又比如说《永乐大典》,要没这本巨著,又有多少人会去关注永乐大帝的丰功伟绩呢。
这种事情,任何朝代的皇帝都不会等闲视之,嘉靖当然也不例外。
他想了想,随即郑重道:“要不你先挂个礼部尚书之职兼任翰林院大学士吧,礼部的事你不用官,翰林院的事你也不用管,你只管专心编书便成。”
这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礼部尚书可是文官中的翘楚,基本上只要进阶吏部尚书那就是半只脚踏进内阁了,翰林院大学士更是读书人的最高荣耀,没有比这头衔更能证明读书人的水平了。
当然,这两个职位上都是有人的,杨聪只是挂了个头衔而已,并没有什么实权。
这会儿杨聪也不想要实权,他就是想麻痹严嵩和夏言,让他们自己斗起来呢。
他连忙拱手道:“多谢皇上恩典。”
就这样,杨聪又回到了翰林院,不过,这次他不再是个待翰林院里熬资历,等待升官的状元郎,而是专门跑来著书立说的大学士。
他貌似对编撰《格物致知之理》相当的感兴趣,进到翰林院,他什么事都没管,只管召集唐顺之、罗洪先、赵时春等人编书,一头扎进去之后,便没了任何声息,甚至早朝的时候他都很少出现了。
他的借口是因为编书废寝忘食,不想去参加早朝耽误时间。
嘉靖对此当然无话可说,因为他也想杨聪赶紧把《格物致知之理编撰》出来啊。
废寝忘食,好啊!
你参不参加早朝都没什么关系,反正早朝也没你什么事,你来不来都是一样的,你只管赶紧给朕编书便成。
杨聪貌似就此韬光养晦,退出了权力的争夺,专心著书,严嵩和夏言真的会如同他想象的一般斗起来吗?
第三卷 第一九四章 稿成
翰林院前殿,五经阁,原本这里是闲散的翰林们研讨四书五经之地,说白了就是个聊天打屁的地方。
平常,这里是很少有人来的,因为大家毕竟都在坐班,就算闲得蛋疼也不能表现出来不是,一般大学士又或者学士大人不组织他们来研讨,他们是很少来的。
但是,这会儿里面却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好像翰林院所有人都挤进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殿堂一般。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高谈阔论,以显示自己对四书五经有多么的了解,里面的人大多都在埋头编书,间或有些人拿着写好的草稿起身去找坐在正中的杨聪请教一番,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吭气。
大家都很专注,杨聪貌似也在认真的编撰着什么,硕大的书桌上到处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凌乱不堪,也没人去整理。
正当杨聪放下笔,揉了揉额头,准备小憩一下时,一个亲卫瞅准时间上前轻声道:“大人,午时都过了,是不是命人把饭菜端上来。”
杨聪闻言,不由哑然道:“哎呀,这么快又到午时了啊,难怪感觉有些饿了,快,快命人把饭菜端上来,别把大家都饿坏了。”
很快,便有几个衙役端着一盘盘的饭菜摆在每个人的跟前。
饭菜的样式都是一样的,四菜一汤,连带米饭一起,用个精致的盘子装着,一人一份,看上去诱人无比。
不过,这会儿里面编书的人好像都对这些喷香的饭菜不怎么感兴趣,有的人实在饿了,就端起饭碗来胡乱扒拉一通,有的人干脆就埋头在那里奋笔疾书,根本就不理旁边的饭菜。
杨聪见状,也不吭气,只是自己端起饭碗来飞快的吃着,压根就没管其他人吃没吃。
他们已经聚到一起编撰了将近一个月了,大家也都熟的不行了,吃饭什么的,不用你去劝,谁饿了自然会吃,要你去打搅人家的思路,人家反而会不高兴。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貌似吃饭甚至是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其实,再忙的人也不至于忙到这种程度,只是有时候心思都花在某件事情上,不想因为吃饭又或者睡觉而打断而已。
这时候王宣正好编完了《五行篇》中的一章,他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直接就端起饭碗,拿着编完的草稿来到杨聪身边,把草稿往杨聪跟前一摆,说了声“大人,您看看有什么问题没。”,紧接着便夹起杨聪盘子中的菜飞快的吃起来。
杨聪也不觉得突兀,他边扒拉着饭,边看着眼前的草稿,时不时指出某个不妥之处与王宣商议一番,两人商议完,直接把碗一丢,又拿起笔,埋头继续编撰起来。
王宣的饭碗甚至直接就扔杨聪盘子里了,搞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个家伙脑壳有问题呢。
一个送饭的衙役见状,连忙上前将碗整了整,又偷偷瞄了瞄杨聪正在编撰的东西,这才端起盘子,缓缓的退了出去。
杨聪貌似正在专注于编撰的内容,其实眼睛却在偷偷瞟着那衙役,甚至,他嘴角还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轻笑。
这家伙是严嵩派来的亲信,这点李十二早就告诉他了,或许,严嵩是想让人盯着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放下一切,在努力编书吧。
这年头编撰一本书可不容易,特别像杨聪这种,想编撰出来一套类似于小型百科全书的巨著,最少也要几年时间,编个十几二十年,那也是很正常的。
杨聪虽然一直没有停下《格物致知之理》的编撰工作,但是,以前的时候他都是带着人到处跑,而且还要负责很多重要的事情,根本没时间来管编撰的事情,那时候他都是任由王宣和唐顺之他们自己去编,很少去管,所以,这《格物致知之理》虽然编了十来年了,草稿都还没完成呢。
杨聪这边埋头编书貌似不像作假,阳明一脉也渐渐偃旗息鼓,放弃了朝堂之上权力的争夺,严嵩终于慢慢开始考虑内阁首辅的问题了。
这个位子,他早就想坐上去了,只是杨聪异军突起,阳明一脉随之得势,他眼看着干不过人家了,才又虚言哄骗夏言,让其一起对付阳明一脉。
这会儿阳明一脉貌似已然被他们联合起来打压下去了,这内阁首辅之位,自然也该易主了。
至于夏言,最好识相一点,自己乖乖退下来,要不然,嘿嘿。
严嵩正在密谋掀翻夏言的时候,杨聪这边《格物致知之理》的草稿也已慢慢完成。
当然,这草稿完成了并不能代表《格物致知之理》的编撰工作就此完成了,草稿完成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得不断修撰呢。
比如永乐大典,编撰草稿的时间总共用了十五年,而后面的修撰也差不多用了五年。
《格物致知之理》草稿编撰完成之后,杨聪便按惯例进呈给嘉靖审核了。
这个过程是必不可少的,这年头像《格物致知之理》这类鸿篇巨著肯定是要经过皇帝亲自审核的,而大部分的修撰工作也是根据皇帝的意见来进行的。
这进呈草稿可是件大事,很多博学鸿儒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编出令当朝皇帝都看重的鸿篇巨著来,所以,这进呈草稿也是一种荣耀,证明你的书获得了皇帝的认可。
这天,杨聪和一众参与编修的官员一改往日邋里邋遢的形象,郑重的沐浴更衣,穿戴整齐,然后便一人捧着一叠子书,排着整齐的队伍,慢慢走进皇宫。
嘉靖对此也特别重视,特意命人将文华殿布置了一番,并招来了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等当朝高官,分列两侧观礼。
杨聪带着一众参与编修的官员缓缓走进文华殿中,行了一阵繁琐的礼节之后,他便带头将手中的书稿进呈到嘉靖跟前。
嘉靖见了那装饰精美的书本,貌似很感兴趣的样子,接过去之后便翻开仔细品读起来。
其实,这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嘉靖有没有仔细看那是另外一回事,他必须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看一会儿,以示对这套书的看重。
还别说,杨聪这样的有钱人呈上来的书就是不一样,就连草稿都比一般书籍的正本还要精美,那书册看上去就跟《永乐大典》的正本差不多。
至于里面的内容,嘉靖原本只是想稍微看看,意思意思而已,毕竟这会儿正在进行一场隆重的仪式呢,他就算对这书再感兴趣也没必要急于这一时。
但是,他一翻开《格物致知之理.天文篇》便被里面的内容给吸引了。
这《天文篇》的开篇杨聪引用的是千字文的前两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紧接着便是一句疑问:何谓天地,何谓宇宙,何谓日月,何谓星辰?
这一下就把嘉靖的兴趣给勾起来了,《千字文》只要读过书的人基本上都学过,嘉靖肯定也不例外,他学习《千字文》的时候也曾好奇过,何谓天地,何谓宇宙,何谓日月,何谓星辰呢?
这个问题,在这时候可没有系统的解释,谁又不想一探究竟呢。
第三卷 第一九五章 圣人之言
文华殿中,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等朝中重臣分列两侧,杨聪带领一众编修奉书于中,《格物致知之理》献稿仪式正隆重举行。
嘉靖貌似对此书相当的感兴趣,杨聪将《天文篇》初稿献上之后,他便不断的翻阅着,看的津津有味。
一开始,殿中群臣都以为他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毕竟这种仪式中当皇帝的都要装作对书中的学问感兴趣,以示此书是在他的主导下,命人编撰的。
但是,一刻钟都过去了,嘉靖仍在津津有味的翻阅着,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在场可没几个闲人,包括嘉靖都要处理朝政呢,这仪式差不多就行了,这杨聪才献上几本初稿你就看了一刻钟还不停歇,后面那一堆你不得看一天啊。
难道大家就陪你在这里站一天?
难道今天的政务就不处理了?
这个时候,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耐之色,尤其是夏言,那不满都写在脸上了。
这书有这么好看吗?
他一向认为,这内阁首辅之“辅”不但有辅佐皇上之意,还有教导皇上之责。
这会儿皇上明显已经沉溺于杨聪的书中不能自拔了,他自然得提醒提醒皇上。
于是乎,他毫无顾忌的咳嗽了一声,随即拱手朗声道:“皇上,此书如何?”
嘉靖被夏言这一搅和,终于反应过来,这会儿搞仪式呢,并不是看书的时候。
他抬起头来,意犹未尽的道:“此书图文并茂,文笔流畅,意境深远却又通俗易懂,着实精彩,着实精彩。”
夏言闻言,心中不由冷哼一声,精彩,精彩个屁啊!
当然,他就算再狂也不敢如此忤逆嘉靖,表面上他还是装作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就好像他也看过此书一般。
这时候嘉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自然不会再沉溺其中,他轻轻将书一合,随即便抬手示意献稿继续。
王宣、唐顺之等人见状,连忙依次将手中的书稿高高举过头顶,恭敬的递到嘉靖跟前。
嘉靖每接过一篇便会假假意思翻开仔细看看,随即又轻轻合上,示意众人继续,这个过程又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时间才完成,而此时,嘉靖跟前的龙案上已经堆了厚厚一排书稿。
这《格物致知之理》果然是鸿篇巨著啊,光是其数量就不下百本,这杨聪,果然了得。
这时候,阳明一脉的官员和毛伯温等中立的朝臣脸上大多露出了敬佩之色。
大明,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鸿篇巨著了。
紧接着,嘉靖便假假意思好奇道:“清风,这格物致知之理是何意啊?”
这也是一个流程,大致意思就是让杨聪阐述一下他为什么要以《格物致知之理》为书名,或者说,为什么要编撰《格物致知之理》这本书。
格物致知之理是何意,在场的官员当然都清楚,这可是儒家的重要思想,所谓儒学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格物致知之理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你还读个屁的书啊!
不过,在场很多人都不知道杨聪会以《格物致知之理》作为书名,因为要纯探讨礼法的话,最多也就一篇文章几千字就把格物致知之理说透了,编这么些书,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杨聪不慌不忙的拱手道:“《礼记.大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故微臣以为,读书人之根本在于格物。”
嘉靖闻言,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在场的朝廷重臣也很配合的跟着点了点头。
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很多亚圣都说过类似于此的话。
果然,紧接着,杨聪便举例道:“先贤二程有云,格犹穷也,物犹理也。犹日穷其理而已矣。朱子更点明,格物致知乃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也。是故,微臣以为,我辈读书人皆应格物而致知,明天理,明人伦,方通事故,从而治国、齐家,平天下。“
这家伙,旁征博引,说的头头是道,好不爽快。
嘉靖听的是云里雾里,因为他学识本来就有限,能看懂一般通俗的文章就不错了,像这些什么圣人之言,他还需得人解释才听的明白。
夏言和严嵩闻言,也是皱眉不已,他们倒不是听不懂杨聪在说什么,主要杨聪扯出这“程朱理学”来,貌似是想给阳明一脉张目啊!
阳明一脉的官员听了自然是眉飞色舞,因为他们的老师又或者说祖师爷王守仁说的就是这个理啊,杨聪此时引用出来,貌似有点继往开来,发扬光大的感觉。
果然,杨聪紧接着便道:“阳明先生也曾有言,格物致知,要知,更要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行合一,方为大成者也。是故,微臣以为,格物致知,格物方能致知,而致知者亦能为格物之便,两者相辅相成,通其理,则天下平。“
这话说的好啊!
阳明一脉的官员闻言,差点就鼓掌大赞了,从四书五经,到程朱理学,再到阳明之学,果然是继往开来,发扬光大啊!
夏言和严嵩闻言,却是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这家伙,大言不惭,竟然敢和古圣先贤、亚圣朱子相提并论,你家伙是想当圣人吗?
夏言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杨大人,你的意思,读了你这《格物致知之理》便能治国、齐家、平天下吗?”
这话问得好啊!
杨聪假装皱眉思索了一下,这才朗声道:“首辅大人,下官的意思并不是说读了这《格物致知之理》便能治国、齐家、平天下。下官刚才也说过了,格物致知之理,古圣先贤皆有解释,下官也是在理解古圣先贤之言的基础上才编撰出此书的,所以,要读此书,先得学古圣先贤之言,如果古圣先贤之言学懂了,再来看此书,是可以治国、齐家、平天下!”
这话说的,大气横秋,通俗易懂,好啊!
嘉靖闻言,不由眼前一亮。
他之所以认为好,倒不是说杨聪牛皮吹的好,主要是这话说的通俗易懂,他完全听明白了,前面杨聪啰里啰嗦一大堆,他都没怎么听明白呢。
好不容易来了句通俗易懂的,自然要抓住机会,赶紧把话头接上。
嘉靖也没管夏言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准备继续和杨聪“争论”呢,他直接抚掌道:“好,好一个治国、齐家、平天下,清风,希望这书正如你说的,通其理,便可平天下。”
第三卷 第一九六章 不务正业
嘉靖对《格物致知之理》一书的浓厚兴趣不由让一旁的严嵩心生警惕,看样子,这杨聪还没被踩死啊!
如果杨聪把这书编成了,嘉靖肯定会对其刮目相看,到时候杨聪再活动活动,很有可能,又会再次窜起来。
怎么办呢?
严嵩装作无意识的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杨聪,又偷偷瞟了瞟气急败坏的夏言,心里又开始盘算了。
这个时候,阻止杨聪编书肯定是不现实的,再怎么样嘉靖也不会同意的,而且他也找不出理由来阻止。
那么,杨聪把书编成之后怎么对付呢?
或许,现在就把夏言收拾了还不是很合适,是不是让这个傻冒留下来继续和杨聪斗,先把杨聪彻底踩死再说呢?
他正盘算的时候,杨聪突然郑重的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不知当不当说。”
果然,这家伙又想顺势而起了!
严嵩闻言,心里没由来的一抽。
杨聪这家伙,着实太可怕了,要不是人家自己犯糊涂,把广西那些贪官污吏的脏银侵吞了用来鼓励开荒,他恐怕根本就没办法阻止这家伙上窜的势头。
这一下,他貌似又要借编书来讨得嘉靖的欢心,从而重新加入官场的争斗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严嵩不由偷偷瞟向嘉靖,他很希望嘉靖这糊涂蛋能记住杨聪当初犯下的“大错”,拒绝其重入官场掌权的请求。
嘉靖这会儿心情正好呢,一套鸿篇巨著就要在他的手底下诞生了,他也将随之名传千古,这大好事就在眼前,他哪里还记得杨聪犯过什么错误。
他想也不想,便毫不犹豫的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杨聪又洋洋洒洒的道:“朱子有云,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未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微臣觉得很有道理,格物则应穷其理,所以,微臣想开办学院,教授匠户、军户、农户子弟,使其精通格物而穷其理,从而形成一股格物致知之理的新风,让《格物致知之理》一书影响更为深远。”
这是好事啊!
嘉靖当然希望《格物致知之理》能在广大学子中传播开来,这样他的名气就会随着《格物致知之理》一书的传播变得更广为后人传颂了,如果《格物致知之理》一书编成之后便束之高阁,那又能有多少影响力。
他不由点头道:“嗯,很好,你准备将学院建在哪里,需要征调多少京城劳役?”
关于钱的问题,他就懒得问了,人家杨聪有的是钱,建一所学院而已,人家肯定不在乎这点钱。
杨聪依旧郑重的道:“微臣觉得京城西边的玉渊潭风景秀丽,正是建学院的好地方,不知皇上可否将玉渊潭极其附近的山地划拨给微臣。至于劳力,微臣可以自己想办法,就不麻烦顺天府了。”
玉渊潭的确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金辽时期就曾经是皇家花园所在,不过宋朝的时候,京城并不在顺天,那里就开始荒废了,而大明永乐年间迁都顺天之后皇家花园又设在京城南面的南海子,所以,那里一直荒着,并没有被皇家所启用。
一片荒地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了,这年头可是鼓励办学,鼓励兴建学院的,很多朝臣致仕以后都会拿出毕生积蓄来创办学院,很多人也因此被后人所传颂。
这种好事自然要全力支持,嘉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朕就将玉渊潭极其方圆一里范围内划给你,用以修建学院,对了,这学院叫什么名字啊?”
杨聪假假意思思索道:“既然是推广格物致知之理,不如就叫物理学院吧,皇上觉得可以吗?”
嘉靖闻言,不由沉吟道:“物理学院,嗯,这名字挺别致的,就叫物理学院吧。”
杨聪又顺势拍道:“到时候学院建成,微臣还想请皇上亲自题名,以彰显皇上对教书育人的支持,不知可否?”
这马屁拍的,嘉靖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朕到时候就给你题个名。”
他也不想想,自己那字是什么个样子,杨聪练的可是唐伯虎的字体,写出来都难辨真假了,嘉靖那笔臭字根本就没法比。
当然,皇帝亲自题名象征意义自然比他这状元郎来的要大,如果说起题名的资格来,这天下肯定没人能跟嘉靖比。
总之,这两人一个是死不要脸拍马屁,一个是没脸没皮生受了,君臣相得,相谈甚欢。
一旁的严嵩却是傻眼了,他是真没想到,杨聪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建学院?
教书育人?
开什么玩笑?
玉渊潭在哪里他当然知道,那地方可不在城里,离京城还有十余里地呢。
杨聪这是什么意思,跑去玉渊潭办学院,难道他真的淡泊名利,不想参与朝堂权力的争夺了?
这个时候,他又不由自主的瞄向夏言。
如果杨聪真跑京城外面办学去了,那就没什么威胁了,至少几年之内是没什么威胁了,因为修建学院再加上招收学生,准备授课,最少也需要几年时间。
那么,这几年,是不是趁机把夏言给干翻呢?
夏言可不知道严嵩已经张开嘴准备咬过来了,他同样被杨聪的想法给惊到了。
这家伙,有毛病还是怎么了,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跑去办学!
办学的确是好事,但是,那是对于已经年老致仕,又或者因为种种原因退出官场,闲得蛋疼的人来说的,真正能在官场混下去的,谁又会没球事跑去办学,那不是不务正业吗?
这家伙不会是真的想退出官场,从此归隐山林吧?
杨聪真的会不务正业,跑去专心办学吗?
当然不会,他之所以跑到京城外面去创办物理学院,主要是想给严嵩“创造机会”,让严嵩免去后顾之忧,专心对付夏言!
他发现,严嵩这家伙太谨慎了,貌似他不彻底衰到死,严嵩就不会跟夏言斗起来。
所以,他干脆跑去玉渊潭办学,以暗示自己彻底退出官场的争夺。
当然,他办学也不是纯粹为了给严嵩“创造机会”,他想推广格物致知之理,那是真的,他想招一帮学生,那也是真的。
反正这会儿《格物致知之理》的编撰还没完全完成,他也不可能丢下这编了一大半的书突然之间又跑进官场跟严嵩和夏言斗个你死我活,这样假意退出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三卷 第一九七章 物理学院
玉渊潭曾经是金辽时期的皇家园林,风景自然秀美无比,其光是水面就达到了千余亩,端地波光粼粼,如诗如画。
不过,由于此地已然荒废两百余年,而且大明皇室为了修筑南苑将京城附近几乎所有维护园林的匠户和农户几乎全部迁徙过去了,所以,此时的玉渊潭相当的荒凉,潭边的杂草都快有一人高了。
杨聪仿佛真的无心官场了,《格物致知之理》初稿献上去之后,他便召集了数千民工,在玉渊潭边大兴土木,不但修建学院,还修建宅院。
这宅院显然是修给人住的,他不但打算在玉渊潭办学,甚至还准备把家人都带过去常住!
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告诉严嵩,他是真的退出了,甚至京城他都不想待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严嵩会怎么折腾,这会儿还没露出什么端倪,他却着实在玉渊潭使劲折腾了一番,整个玉渊潭外围都被他用高大的围墙给围起来了,而围墙里面则依山傍水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和房舍殿堂。
这玉渊潭本身就有将近千亩的面积,再把周边一里范围全部囊括进去,那就达到了三千余亩,如果全部用来修建宅院的话,恐怕能修建出整个大明,乃至当今世界最大的宅院。
不过,这会儿有个禁忌,那就是你不能逾越了当今皇帝。
比如这宅院,你就不能修的比皇宫还大,而皇宫总面积也才一千多亩,所以,京城乃至大明各地,最大的宅院也就一千亩左右,再大就是逾越了,万一有人较真,把你咔嚓了都有可能。
杨聪当然知道这个禁忌,他可不会给严嵩机会收拾他,他给自己修的宅院也就百来亩的样子,不过里面住的只是他和他的家人,其他诸如家丁、护卫、丫鬟老妈子什么的没事的时候都住在他府邸四周的小宅院里。
这样一来就算是超过千亩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没统一圈在一起就不能算一个府邸不是。
至于学院,他也建的比其他学院都大,其他学院最多也就是一个宅院,一个学堂,然后一些饭堂、房舍、茅房等附属设施,他却是修建了好多宅院,好多学堂,好多房舍,里面住下数百名学员都没有问题。
如果有心人进去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建的大学堂与其他学院的大学堂还不一样,其他学院的大学堂也就是一个讲台,然后下面整整齐齐的摆上数十张条桌,而他建的大学堂,都特别怪异。
他建的学堂,很多竟然都是按作坊模样修建出来的!
比如说,冶金学堂,里面就不是什么整齐的条桌,而是熔炉和细沙池。
又比如说,船务学堂,里面就更加不得了了,直接就是一个船坞!
还有什么天文学堂、地理学堂、兵器学堂等等,一个比一个怪异,别说是其他地方的学堂了,就算是整个大明,估计都找不出这么多怪异的地方来。
这家伙,如果是其他教书先生来了,绝对会惊的目瞪口呆,这到底是要教书呢还是要开作坊呢?
王宣和唐顺之等人见了这些学堂,却是兴奋不已,大呼建的好!
因为他们都知道,杨聪想要教授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四书五经,而是格物致知的道理或者说方法。
用杨聪的话说,这会儿大明并不缺钻研四书五经的学子,整个大明,几百万读书人,读的差不多都是四书五经,少几百个又或者几千个并不影响大家钻研四书五经,而真正学习格物致知之理的读书人就少了。
这年头,但凡有点办法的读书人都会选择去考取功名又或者在官场上打拼,谁会去钻研那些庶民甚至是低等匠户用的东西,就算有人钻研,那基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迫于无奈的。
比如王宣这种,他本身就是匠户,而且又屡试不第,考了几次都还只是个举人,这赶考的费用他都有点负担不起了,所以,他才绝了科举的心思,专心钻研匠户的技术。
又比如说罗洪先,这么个状元郎原本应该是前程似锦的,奈何遇着了夏言这个“嫉贤妒能”之辈,专门踩各种状元、榜眼和探花,他也是看着升迁无望才把自己关在翰林院值房里面,天天研究地图,画地图,要他真能获取升迁,平步青云,恐怕早就把地图丢一边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读书人基本都在读死书,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考取功名,不如官场。
这样可不好,要知道大明官场,上上下下,从一品大员到九品小吏总共也就数万人,也就是说,百分之九十九的读书人差不多都在浪费时间,而读书人基本上又是大明数千万老百姓里的经营,这么浪费人才,大明怎么可能获得长足的发展。
杨聪就是要改改大多读书人只知道读死书的毛病,培养出一批懂得学以致用,能格物而致知的人出来,让他们来带动格物致知的风气。
他这个所谓的格物致知可不是研究理论,而是偏重实践,也就是直接动手去做,从实践中出真知。
比如冶金,那就是拿铜矿、铁矿,甚至金矿、银矿来冶炼,钻研冶炼方法和各种金属的性状,甚至实验类似于青铜的合金方法,以期能冶炼出更实用的金属来。
比如说船务,那就是真正参与造船,不断钻研造船技术,以期能造出更先进的战船来。
他之所以把学院建在玉渊潭,这也是一个主要的原因,因为玉渊潭就接连着其他水系,从这里把船造出来,甚至可以通过京城的水系,直接开到海里去。
如果其他人知道他想这么做,估计会认为他是脑壳进水了,而王宣和唐顺之等人却一点都不这么想,因为他见过新式火枪、火炮,甚至是新式战船的威力,那家伙,对战手持老式兵器的鞑子和倭寇,简直就是碾压啊!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刀枪剑戟什么的必将被淘汰,未来肯定是火药武器的天下,这个时候钻研这些所谓的“新技术”就能继续保持明军碾压敌人的优势,如果再像以往一般不闻不问不重视,恐怕很快就要被别人反超了。
他们可是相当的清楚,所谓的新式火枪和火炮其实就是在欧陆佛郎机炮的基础上研究出来的。
杨聪也说了,欧陆那些什么强国都在拼命的钻研这些呢,人家的战船甚至都已经不远万里闯到大明海域来了,而大明,还没人去过欧陆呢,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欧陆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个是相当可怕的,如果欧陆那些国家驾着比大明更先进的战船,拿着比大明威力更大的火枪和火炮冲过来,大明如何抵挡?
所以,他们对杨聪的想法和做法都相当的支持,这物理学院就要建成这个样子,如果再不重视格物,大明迟早会被人赶超!
第三卷 第一九八章 厚金之车
杨聪这么一阵“吓折腾”,可把严嵩给乐坏了,他可是派人混进了玉渊潭,时时刻刻盯着杨聪呢,所以,杨聪干了些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这家伙,简直有病啊,竟然建那么些稀奇古怪的学堂。
严嵩感觉,杨聪要么是因为官场失意,脑子有点不正常了,要么就是装疯卖傻,麻痹他呢。
不过,他更相信前者,因为杨聪如果装疯卖傻,完全没必要这么大兴土木,随便意思意思,装装样子就行了,杨聪这么大兴土木,显然不是在装样子。
不管严嵩怎么想,杨聪对创办物理学院那都是相当上心的,数千人一顿造,不出三个月,物理学院便已经初具雏形了,这个时候,貌似就该挂牌招生了。
当初杨聪为了拍嘉靖的马屁可是向嘉靖求了墨宝,求嘉靖帮物理学院题名,嘉靖也欣然应允了,这招牌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
于是乎,这天上午,阔别京城将近三月的杨聪又回来了,而且一回来便直奔皇宫,求见嘉靖。
嘉靖听闻杨聪来了,那是相当的高兴,因为他这段时间正在看《格物致知之理》的初稿呢,他要提出修改意见自然得把这书读一遍,而《格物致知之理》一整套书足有上百本,他又要处理政务,又要修炼,看得自然快。
这都过了将近三个月了,他才堪堪读了一半呢,不过,他却有很多疑问,想问杨聪。
原本他是想招杨聪进宫来着,但一想到杨聪正在距京城十余里的地方修建物理学院,这一来一回的麻烦不是,所以,好几次他都生生忍住了。
他之所以这样,并不是说他专门为下面的臣子考虑,主要他派人通知杨聪需要时间,杨聪赶回来也需要时间,这一来一回,再准备准备,一上午时间基本上过去了,下午他还要修炼呢,怎么可能跟杨聪探讨《格物致知之理》的问题。
正好,这会儿杨聪自己找上门来了,那就无需考虑时间问题了,他当即便兴奋的把杨聪招了进来。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清风,你在《器械篇》和《五行篇》中写的,五行之火用到极致,便可驱动厚金之车,不用牵也不用推,自己便能行驶,而且速度非常之快,这个可是真的?”
这个就是火车的古代说法而已,杨聪的确在书中提到过,不过,这个时候大明的工业基础太薄弱了,还不具备制造火车的条件,所以,他才顺带在书中提了一下,作为今后研究格物致知之理的人特定的目标之一。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皇上,这点的确是真的,所谓车,其实还是需要动力才能动的,比如马车、牛车、驴车的动力来自与牲畜,水车的动力来自于水等。而所谓五行之火用到极致其实是微臣观察茶壶烧水有感而发,皇上可曾看到过,茶壶烧水之时,其内之气能顶得壶盖不断颤动?”
他这“观察茶壶烧水”可不是脑子有病啊,这其实就是读书人所谓格物的方法,这方法还是朱熹提出来的呢。
简单来说,读书人格物就是不断盯着事物观察,以穷其理。
要说他这“观察茶壶烧水”还不算什么,当初王阳明“格竹子”那才叫夸张呢。
王阳明一开始并没有提出什么“知行合一”的理念,他一开始学的就是程朱理学,有一天,他看到朱熹所提出的“格物穷理”的理论,便生出了试一试的想法。
于是乎,他就盯着自家后院的竹子,使劲的看,想从中“格”出个道理来。
结果,他“格”到最后,“格”得喷血,也没“格”出个道理来,所以,他认为朱圣人对格物致知的解释有谬误,从而才提出了“知行合一”,“致良知”,的理论。
这什么茶壶烧水嘉靖还真看到过,因为当初在兴献王府的时候他跟陆炳和陆灵儿兄妹可是到处调皮捣蛋,后厨他们自然也没少去。
他闻言,想了想,不由疑惑道:“这壶盖并不重,跟厚金之车比起来那可是差远了,你怎么想着五行之火能驱动厚金之车呢?”
杨聪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流水看上去也轻柔无力,但是,丈许高甚至是数丈高的水车也能被其推动,微臣想,这个主要还是方法的问题,找到方法了,自然便能推的动。”
水车?
嘉靖不由得又想起了战船,他又好奇道:“清风,你好像还说过,五行之火用到极致,亦可驱动巨木之舟,到时候巨舰不用帆,也不用桨,亦能自己行使,这也是真的吗?”
杨聪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个当然也是真的,微臣怎会胡说八道,欺瞒皇上。”
嘉靖闻言,不由激动的道:“好,那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不用拉也不用推的厚金之车做出来?”
他之所以这么关心这个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想回兴献王府看看啊。
这个想法不知多久以前就有了,但是,他一直在犹豫,因为兴献王府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如果他坐着龙辇回去,路上最少也要一个多月时间,一来一回就是三四个月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他还真有点耽搁不起,所以,他很想杨聪能把这速度飞快的厚金之车做出来。
杨聪闻言,不由一愣。
这个只是个长期目标而已,这会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么跟嘉靖说好呢?
他想了想,随即小心的问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您是想坐坐这厚金之车吗?”
嘉靖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朕想回湖广看看,但这路途也太遥远了,如果坐龙辇,最少得一个多月,来回就是三四个月。按你书中所说,厚金之车速度奇快无比,想必几天时间便能打个来回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火车真的做出来了,从京城到湖广,打个来回那的确只要几天时间。
他想了想,干脆咬牙道:“如果微臣全力钻研的话,三年之内,应该能做出个样品来。”
他也是发狠了,这蒸汽动力可是工业革命的基础,他想推广格物致知之理,在大明掀起工业革命,首先就得把这蒸汽机做出来。
这会儿,既然嘉靖这么感兴趣,那自然是要在他重新步入官场之前做出来,要不然,到时候嘉靖恐怕会不高兴了,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个三年的期限。
三年,倒也等得起,嘉靖闻言,不由微微点头道:“嗯,那你尽快吧,对了,你这次来找朕所为何事啊?”
杨聪这会儿才记起此行的目的,他连忙拱手道:“当初皇上曾答应微臣为物理学院题名的,这会儿物理学院已然修建的差不多了,皇上可否将墨宝赐给微臣?”
原来是这么回事,嘉靖闻言,不由兴奋的点头道:“好,好,朕这就给你写。”
他这段时间可是逮住这四个字狠狠练习了一番,正准备拿出来显摆显摆呢。
第三卷 第一九九章 掩人耳目
杨聪应约前来求墨宝,嘉靖自然是兴奋的不行了,一阵挥毫泼墨之后,“物理学院”四个大字便跃然纸上。
说实话,这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书法造诣可言,不过,右下角再加上嘉靖的署名和印章,这四个字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大明朝好像还没有哪个学院的牌匾是皇帝亲笔题的名呢,有了嘉靖这幅字,物理学院这声名就不用愁了。
杨聪求到嘉靖的墨宝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玉渊潭,他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便直奔礼部衙门而去,直接登门造访,拜会礼部尚书张邦奇。
他这个举动着实把严嵩吓了一跳,严嵩可把他当贼一样防着,他刚进皇宫便被严嵩的亲信党羽给盯上了,甚至他跟嘉靖说了些什么都有陈洪指派的小太监暗中偷听呢。
张邦奇可是阳明一脉在朝中的代表人物,不论资历和官阶,那都是阳明一脉中数一数二的。
杨聪这会儿跑去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呢,难道这小子想复出不成?
张邦奇也颇为惊奇,杨聪竟然直接跑礼部衙门来找他,不应该啊!
这会儿可是大白天,大家都在坐班呢,有什么“私事”不能晚上再说吗?
当然,惊奇归惊奇,杨聪可不是一般人,既然来了,可不能怠慢了。
他亲自跑到门口将杨聪迎进来,亲切的招呼杨聪在客位坐下,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好奇道:“清风,怎么了,你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杨聪微笑着点头道:“晚辈登门造访,自然是有事相求,不知张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张邦奇闻言,好悬没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出去。
这家伙,开什么玩笑,有必要说的这么正式吗?
他放下茶杯,没好气的道:“清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说这段时间我们要韬光隐晦吗?”
杨聪笑呵呵的道:“哈哈哈哈,世伯,小侄真的有事相求,你看。”
说罢,他直接将拽在手里的卷轴小心的展开来。
张邦奇打眼一看,“物理学院”!
嘉靖的字他当然认识,毕竟他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了。
不过,这个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杨聪当初献稿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想请皇上题字,皇上也是答应了的。
他看着嘉靖的墨宝愣了一阵,这才假假意思拱手道:“恭喜恭喜,有皇上御笔亲题,你这物理学院必将成为大明所有学院中的翘楚。”
杨聪缓缓的收起卷轴,微笑着摇头道:“这能不能成为翘楚还不知道,小侄这次前来真是想让世伯行个方便,因为这会儿物理学院还没有一个学生呢。”
啊!
张邦奇闻言,再次愣住了。
没学生,你找我帮忙干什么?
这年头学院招生还不简单吗,只要把告示贴出去,自然会有大把的学生前来报名。
要知道这会儿的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创办的,至少也得是官场上比较有名望的人致仕之后才有资格创办学院,一般的读书人想找个进士当老师都难,有这机会拜入曾经的朝堂大员门下,他们自然会削尖脑袋往里挤。
他愣了一阵,这才哑然道:“清风,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读书人还少吗?你只要贴个告示,以你状元郎加尚书的身份,前来报名应征的学子估计能把你物理学院的门槛都踩烂了,你有必要找我帮忙吗?”
杨聪依旧微笑道:“这个小侄自然是知道的,京城附近,顺天府,乃至北直隶的学子自然是多如牛毛,不过,小侄不想胡乱招人,滥竽充数。”
张邦奇恍然道:“你意思,想请老夫帮你把把关?这种事情你没必要跑礼部衙门来说吧,你派亲信来知会一声便成,老夫还能不去吗?”
没想到,杨聪却是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这个就不劳世伯了,其实,小侄就是想借举人和秀才的名录一用。”
张邦奇闻言,再次愣住了。
这小子,怕是一时头脑发热,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吧!
举人和秀才的名录礼部自然是有的,因为科举就是礼部主管的,有功名的自然都要记录在案。
问题,这东西,就连他都不曾去看过啊。
开什么玩笑,整个大明少说也有数千举人,数万秀才,再加上这些人的简略描述,这名录可不是一本两本,而是一百多本,这东西,谁会闲得无聊去看啊!
他愣了一阵,这才尴尬的道:“这个,借给你看看倒也没什么,不过,也不能借太久,最多也就一个月吧,那可是一百多本,不说一个一个挑了,就算是一页一页翻也相当的费时间,你确定你能看完吗?”
杨聪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一个月,足够了,那就多谢世伯了。”
张邦奇闻言,不由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这家伙,一百多本厚厚的名录,一个月看完,你真是想从里面挑人吗?
他感觉,一个月要看完一百多本像举人和秀才名录那么厚的书,绝对细看不了,能大致翻一遍,把每个人的名字都扫到就算不错了。
这挑人有这么简单吗?
你想要挑选自己合意的人,总得看看人家的简略介绍,然后再琢磨琢磨吧,一眼扫过去,能看出个什么来?
他还真猜对了,杨聪就是大致扫一眼名字便成了!
杨聪之所以来借这个名录,其实就是想招收一些历史上的名人当弟子而已,他虽然对嘉靖朝的历史不是很了解,嘉靖朝的名臣他还是记得一些的,如果能把这些人都招到他自己门下,那他就牛逼大发了。
因为这些人能在青史留名,那肯定都是能力出众之辈,再加上他有独特的科举秘籍,只要稍微教授一番,这些人考进士,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甚至全部名列一甲二甲都有可能。
这年头,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一辈子能教出一个进士来就算不错了,只有像王阳明那样的大名人,相当于亚圣的存在才能教出几个进士弟子来,他要是能教出一批进士弟子,绝对名震天下!
当然,他这有明显的作弊嫌疑,如果他查都不查一下便天南海北到处招收弟子那就太不正常了。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天南地北的读书人都认识呢?
所以,他才会来找张邦奇借举人和秀才名录,以掩人耳目。
张邦奇可不知道杨聪打的是这主意,他只感觉杨聪这小子太神奇了,一个月看一百多本厚厚的名录,还能从里面挑人,这状元郎果然非同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