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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龙路一号     战炮岁月txt下载     战炮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准备光缆施工

    十二月五日,连队送走了最后一批退伍老兵。

    这批退伍老兵是gd和jx的,五班长莫冰也在其中。

    在欢送的队伍里,伴随着喧天的锣鼓声,哭得最凶的就数平日里一副凶神恶煞般模样的宗儒麟了。

    曾经被姜贵永哭出的那种毁天灭地的气泡,如今在宗儒麟的鼻孔里,再度重出江湖。

    连长马斌正借古喻今,他说,战友情是世界上最纯真的感情,而宗儒麟所表现出来的失态,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真实写照。

    团机关里呆过的干部就是不一样,干军事的人,玩起政工的那一套来,也是不遑多让。

    二楼那些空着的房间,连队也没让指挥排和驾驶班搬上去,据说十号左右,新兵就来了,而这三间空着的宿舍,正好留着给新兵使用。

    带新兵的三个班长分别是炮排的吴安继、李彬利和陈杏志,指挥排没有,他们八日下午才从团教导队回来。

    自从老兵退伍后,这一周连队几乎没有安排正式的训练,白天除了上政治教育课外,就是下菜地搞生产。

    九八年兵捡肥的人也少了,积极性那就更不用说了。

    杜军安说要往四班粪坑倒猪屎的承诺,也随着梁荆宜调整到六班,变成了一张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每天下了菜地,梁荆宜都有种放飞自我的感觉,当然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所有的九八年兵们都有。

    以前在菜地抽烟还躲躲闪闪的那几个烟鬼,现在变得光明正大了。

    他们当着班长和老兵的面,抽得那叫一个洒脱,忍了快一年,是时候张扬个性了。

    当新兵的时候不敢聚在一起聊天吹水,现在是老兵了,一切都变了。

    上课的时候,可以弓着腰听讲;中午也敢躺在床上,睡个安逸的午觉;在菜地干完了活,有的人还会偷偷溜去对面的小炒店,叫上一份热气腾腾的水饺打打牙祭;甚至去一趟阿枝店购物,有些胆儿特肥的人也不会觉得再似以前想像中的那般遥远......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排长钭星宇在排里晚点时,还通报一个好消息:连队为了表彰炮二排在九八年各项工作中的突出表现,拟向团里申报三等功。

    梁荆宜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透露给了调到炮二班的宗儒麟。

    而宗儒麟收到消息后,马上找到钭星宇,他说想要一个“说法”。

    其实,哪有什么说法不说法的,他无非就是想敲诈排长一笔。

    毕竟是以前的四班长,他为炮二排能拿下这个三等功,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个鸟人,是钭星宇带出来的新兵,作为他的新兵班长,请徒弟小搓一顿,又有何妨呢?

    钭星宇倒也直爽,他还请了现任的四班长任斌卫和五班长余白水作陪,四个人叫了两份田螺、两份卤肉、四份水饺、十瓶老青岛,躲在菜地头搞了个小范围的提前庆祝。

    借着一点酒精的麻醉,宗儒麟说,他就搞不懂了,为什么自己在四班干得好好的,会被突然贬到二班去?要知道四班是基准炮班,而二班是前不前,后不后的一个中间炮班,这两个班根本没法比呀!

    “就是因为二班在连队几乎被完全忽略了。”喝酒脸红的余白水,重重地拍了拍宗儒麟的肩膀,“所以呀,领导才考虑派老班长你去拯救一下。”

    “对对对,派你去拯救。”任斌卫也在借花献佛。

    “那领导怎么不派你俩去拯救?为什么偏偏挑我去?”

    宗儒麟此话一出,任斌卫和余白水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他俩尴尬地笑笑,低头吃起了田螺。

    说二班不被连队重视,那为什么连队会把优秀士兵,颁发给二班的新兵贾剑?

    “问你呢?余白水。”宗儒麟之所以喊余白水回答,还是属于曾经呆在一个班,彼此太了解了。

    “因为他们两个没有你优秀,没有你的能力强。”一直在听的钭星宇开腔了。

    “呵呵,我知道为什么了,我的老班长。”宗儒麟脸上的笑,看上去颇有些无奈,他斜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钭星宇,然后举起了老青岛,“干了这瓶酒,以后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干啦,时间也不早了,有点冷,喝完了回去好休息。”仍然是钭星宇打破了沉默。

    他意识到了宗儒麟说那段话的真实目的,他更不想因为话不投机,导致大冷天的几个人坐在这里继续尴尬下去。

    本来是一个喜庆的“小聚会”,最后落得不欢而散草草收场,而且因为这个事,还让他和宗儒麟之间产生了嫌隙。

    尽管他俩从来没有向旁人说起过,这次连队调整谁对谁错,但是在心里始终有个梗。

    说到底,宗儒麟的强势在连队是有目共睹的,既然我压不住你,那我可以......

    十三日那天,侦察班的郑建平从师医院拿回一张病休单,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重度腰肌劳损,建议休息十天。

    此消息一经传出,全连上下一片哗然。

    身体素质差到爆,体能一直很弱鸡的他,居然也得了腰肌劳损这种因训练过度而得的病?这特么简直是神了。

    但是有师医院的证明,你能不信吗?

    他身体没病,是脑子有病了。刘新昊对梁荆宜说。

    外人看到的往往都是表象,或者说是假象,而刘新昊却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老兵退伍后,他也跟梁荆宜说过关于郑建平另外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不无担忧地说,郑建平在参加专业集训期间,交了个女笔友,两人一直书信来往密切,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郑建平的思想有些反常。

    梁荆宜劝他不要疑神疑鬼的,都是第二年老兵了,交个笔友通个信,能出个什么大事!还说如果真的不放心的话,可以告诉班长,让许才南去处理。

    刘新昊一听劝,便就没了下文。

    梁荆宜也有一个笔友,只是因为忙碌,他没有时间联系罢了。他不相信一个笔友,就能轻易地把当兵的魂给勾走。

    十五日下午,团里来了一个紧急通知,通知上要求:明天上午八点,各单位除了留下必要的岗哨外,所有人员携带镐锹等工具前住za,参加“hg军用光缆施工”。施工的时间,初定在二十天左右。

    这个光缆施工的通知一出来,整个连队立即陷入到一片忙乱之中,不是为了别的原因而忙乱,只是因为缺少工具而已。

    连队的镐锹,是一个炮班配备的三套,指挥排是一个班两套,但是出去挖光缆,那就得一人一套了。

    不够怎么办?那只能赶紧去买。

    可现在不仅仅是一连少工具,整个团里要出去参加光缆施工的连队都少工具。

    给养员吕旺辉买回来一些,可还是不够。

    时间紧迫,形势所逼,最后各班没办法,连工具棚里的锄头、月牙铲和耙子都给捎带上了。

    秉承着“有总比没有好”的阿q精神,连队上下齐心协力总算是把人手一套工具给凑齐了。

    如此一来,负责整个连队留守的只剩下伤病员唐星星、郑建平和饲养员杜军安等七个人了。

第122章:吃肉了,挖沟

    “my第一城”在za县的汾水关,在这里你可以轻易实现一脚踏两省的梦想。

    一连的临时驻地,就被安排在这里。

    城内的部分区域,正在大兴土木搞基建工程,抬眼望去高楼耸立、佛相牵手、豪车往返,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连队入驻的头天晚上,“my”第一城的老板,便差人送来了近百斤猪肉。

    地方上的大老板有钱,而且拥军不含糊,出手就是大手笔,这火力支援也是够猛的!

    有了猪肉,剩下的就好说了。

    炊事班一帮人在班长屈大全的带领下,捋起了袖子,支起了大锅,熬起了白糖,餐餐都整起了红烧肉。

    什么好东西吃多了,人也会腻的,包括红烧肉,也亦是如此。

    连续几天肉肉肉的,吃得全连上下都有些反胃了。

    甚至还有人埋怨“my第一城”的老板,光知道送猪肉,就不知道送一些蔬菜来搭配搭配。

    连队的人把肉是吃得欢,但活也同样没少干。

    光缆施工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临时驻地与施工点之间,有近四公里的路程,但是在四公里里面,起码还有三公里是需要翻山越岭的。

    这且不说,还有一个让人比较头疼的问题是:四公里的路程,随着工程的向前推进,那只会是一天比一天长。

    为了能顺利完成上级下达的施工任务,全连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四点半吃饭,五点出发,一个小时之内赶往施工点。

    对外出参加施工的人员着装,连队进行了统一:迷彩服全套,解放鞋,镐锹扛在右肩,挎包和水壶分别斜挂在两肩上,挎包内装雨衣、电筒和饭碗......

    天上繁星点点,路上车来车往,伴随着连值班员“注意、慢点”的提醒声,一群如同幽灵般的军人,拐进了小路,摸黑穿梭在崎岖的山涧和丛地之中。

    光缆施工连队实行的是“定人定位定量”,每人每天完成的任务是:长二十米、宽零点五米、深一米二的光缆沟一条。

    二十米跑起来,花不了五秒;走起来,花不了半分钟;但是挖起来,那就是整整的一天。

    汾水关的地质条件复杂,埋在土层下面的石头特别多,加上当地人种了大片的果树,所以给光缆施工,带来了诸多不便。

    干活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轰轰轰”的声音,那是别的施工单位动用炸药搞的破障,如果不靠炸药,他们根本打不开通道。

    今天是参加光缆施工的第五天,虽然只是第五天,但是梁荆宜从头到脚,都有种麻木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不只是他一个人有,全连一样,干部每天也有任务,他们在催促检查的同时,也要完成一定的工作量。

    出门没看老黄历,运气不是太好。

    排长钭星宇给梁荆宜分配的任务,有近十米毗邻山脚,那一镐砸下去,就是“铛”的一声脆响。

    这可把人给害惨了,梁荆宜累得死去活来不说,直到端着铁饭碗去打中饭,目测才挖了五米不到。

    他很着急,中饭都吃不下,可钭星宇比他更急。

    “你先顶着,等排里其他人搞完了,我让他们来加强你。”钭星宇也拿着镐“铛”了几下,不行,啃得真辛苦。

    他知道挖了五米的梁荆宜,并不是真实水平。

    哪怕梁荆宜心急如焚,此时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谁叫他点子背,分了这么一段难啃的硬骨头。

    由于在外面施工,往返太远的缘故,所以炊事班每天都是把饭菜做好后,再用肩挑背扛的方式,运送到光缆施工的现场。

    这都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温度低不说,还一天到晚吹着冷冷的北风。

    那些热气腾腾的饭菜汤,等吃到大家嘴里的时候,最多也只能说是“略有点余温了”。

    至于说饭点能不能准时?

    那就一看炊事班的人腿脚利索不利索,二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饭没心情吃不要紧,但是活还是得干。

    而且这里的天气也怪,太阳在头顶上晒着,你杵着镐想休息一会儿,可身上还会发冷,所以说,即便是你想偷懒,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下午四点了,梁荆宜终于啃完了那十米的“硬骨头”,他甩甩早已麻木的手,想着等缓口气了,再来继续下一个十米。

    “师弟......”身后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排长没有忽悠他,是救星们来了。

    “你们再晚一点来,可能就看不到我了。”梁荆宜摊开形同鸡爪的双手。

    “休息,靠边休息,让我俩给你猛一阵。”蒋古日喉咙里“哇”的一声,一口痰喷在他的手掌心。

    旁边站着的陈进文傻笑着,他的两颗大门牙,正毫无节操地暴露在外。

    而梁荆宜正在犹豫是该笑,还是不该笑,蒋古日虽然动作有些恶心加滑稽,但是人家是来提供帮助的。

    手掌心的那口痰,很快就被蒋古日给搓散了,他见身边站着的两个人脸色各异,咧嘴笑道,“特么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增加点水分嘛!”

    “哈哈,增加水分。”梁荆宜也控制不住笑了。

    人多力量大。

    特别是蒋古日的马力绝对强悍,那把镐在他的手里,被舞成了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

    三个人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将剩下的十米解决了。

    “日哥,等回营区了,我给你买沉香。”这次不用蒋古日再费口舌了,梁荆宜选择主动提出来。

    “哇”的一声,蒋古日的喉咙里,又要出新产品了。

    “别激动别激动,师弟,有事咱们好商量,文明文明。”陈进文手指蒋古日的嘴巴。

    他看到师弟这次没有伸手出来接,所以担心这口痰会不会误伤到自己。

    “不要怕,不舒服而已啦!”蒋古日坏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我要两包沉香。”

    “我考,你这摆明了是敲诈?”陈进文故意瞪起眼睛瞅向蒋古日。

    “两包沉香就两包沉香,我还要请文哥吃水饺。”能帮助自己完成二十米的任务,沉香和水饺又算得了什么,梁荆宜愿意付出。

    这一天,岂止是梁荆宜遇到了难啃的“硬骨头”,一排和指挥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最后是整个连队调配人员进行集体攻艰,一直奋战到晚上八点,连队挖的光缆沟,才顺利通过了上级的验收。

    等全连回到驻地吃晚饭,已是九点半了。

第123章:日哥的一跳

    出门在外,最担心是突然接到转场的通知。

    很不幸,一营被团里要求集体转场。

    榴炮一连从住宿条件堪比营区的“my第一城”,转移到了一个大仓库。

    这个大仓库里不仅有一连,而且全营几个单位一个不少。

    两百来个平方米的面积,住了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号人,密度可想而知。

    白天都出去干活了,还好说一点。可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那个打呼噜、磨牙、梦话、异响的是不绝于耳。

    当然了,这些困难都是咬咬牙,可以克服的。

    从昨天下午开始,za寒风呼啸,大雨磅礴,而且这雨下得还一夜没停。

    早上五点,本来是出发的时间,但由于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穿个雨衣根本抵挡不住。

    营长谢华宜从战士的健康角度考虑,作出了“全营原地待命”的决定。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决定,是否能让上级接受。

    对于挖了近十天的光缆沟,体力上透支严重的官兵们来讲,能不出去玩镐玩锹,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可惜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那么稍纵即逝。

    在所有人翘首期盼的眼神中,大雨下到了七点,居然神奇般停了。

    当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来越小时,仓库里这些人的心情就会越来越差。

    “各连集合,准备出发。”营长下达命令了。

    终于还是没能熬到大雨继续倾盆而下。

    到了施工地点,团里的通知来了:一营今天不挖沟,改为放光缆线。

    公路边。

    一卷卷黑色的光缆线,被大拇指般粗细的钢丝,固定在十几米长的拖车上。

    “一个连队四卷,先卸货。要老虎钳的,来我里登记了再领。”团里的一个上尉参谋,站在拖车上发号施令。

    直径达三公分的光缆线,绕在木头做的轮子上,由一营官兵一点点把它们从车厢移至地面,尔后,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十几个人连滚带拉将它抬到预定地点。

    说他们这些当兵的人,就是新时代的“愚公”,那是一点儿都没错的。

    光缆线被一段一段地放进之前挖好的光缆沟里,等待着专业人士处理好接口后,再将挖出的土,进行回填。

    放线和挖沟比起来,可是轻松多了,从体力上衡量,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肩膀上扛着光缆线,梁荆宜有种“草上飞”的感觉。

    下午天气又有了变化,明明已经停了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正当大家以为营里领导会鸣金收兵,明天再干时,那个在拖车上发号施令的上尉参谋又冒着雨,赶过来传达上级指示说:一营今天务必把从车上卸下来的光缆线全部放完,否则,不允许带回。

    么的,领导是不是变态了?

    nn的,这个鸟参谋,拿着鸡毛当令箭,都下雨了,他还要我们继续干......

    听到这个坏消息,一营官兵一边放线,一边把上级领导和上尉参谋的祖辈十八代都一一问候了一遍。

    二排放线放到一个涵洞口停住了。

    这块区域一眼就可以判断出,不是炮兵团的人挖的,因为炮兵团没有挖掘机这个大型装备。

    目测涵洞的直径,大概在一米左右。

    由于下雨的原因,它被一些冲刷过来的杂物,给堵得严严实实的,并且在涵洞的正前方,形成了一个近二十平方米,又不知深浅的浑水坑。

    有人拿锹朝涵洞的那些杂物使劲戳了戳,结果**的一团私货,纹丝不动。

    “考,挖这么大的一个坑,肯定是师工兵营那帮驴子干的。”面对困难,有人开始指桑骂槐了。

    为什么他要把发泄的对象,指向工兵营呢?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在整个师里,只有工兵营才有挖掘机。

    “你怎么知道是工兵营,万一是地方上的人干的呢?”钭星宇白了一眼发牢骚的那个老兵。

    他知道现在发再多的牢骚,对解决问题起不了任何作用。

    而且如果自己处理不好,不仅会影响全排人员的士气,而且还会对整个连队的施工进度造成影响。

    一把用钢丝固定过的铁锹,插进了涵洞前面的浑水里,很快,浑水几乎将锹柄淹没。

    “排长,这里的水很深,你看铁锹一米五都打不到底。”五班长余白水拉起了钢丝。

    他的脑子足够灵活,只是刚才无意中看到了固定光缆的钢丝,他马上就想到了,用这个办法来试探水深。

    怎么办?

    水深一点倒不用担心,关键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冷。钭星宇抿着嘴,思考着什么。

    “排长,我下去试试。”梁荆宜说完,便开始脱衣服了。

    涵洞被堵,水坑太深,当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下水排除故障。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有人抢先一步跳入水坑。

    他是蒋古日,当看到梁荆宜脱衣服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小子是准备下水。

    于是,他就提前跳了,而且是大鹏展翅不顾一切的那种。

    堵塞涵洞的杂物很快被清理干净,水坑的水也在急速下降中......

    “团长来了。”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周团长正向这边疾步走来,所以在匆忙中喊了一嗓子。

    “好,这个兵不错。”没人陪同,且没有打伞的周团长指着站在水坑里,正往涵洞塞着光缆线的蒋古日说,“全团官兵学习的榜样。”

    “团长好。”钭星宇敬礼问好。

    所有人也齐声向周团长问好。

    “好,同志们辛苦了!”周团长扭头问,“钭星宇,这个兵叫什么名字?”

    “蒋古日。”钭星宇强烈地预感到团长亲自过问,必定好事将近。

    “我知道了。”周团长满意地点点头。

    被水淹到腹部的蒋古日,连续打了好几个哆嗦,而那根三公分的光缆线被他拿在手里,正源源不断地塞进涵洞......

    团长走了,英勇的蒋古日从水坑爬起来后,也被排长强行命令回去换衣服了。

    在全排休息的时候,钭星宇问,我们二排要出名人了,你们猜团里会给蒋古日安排什么奖励?

    排里有说补发优秀士兵的,有说发团嘉奖的,还有的说可能会立功的......

    听着大家五花八门的讨论,梁荆宜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如果还有这种机会摆在眼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直接跳进水里,还脱什么衣服嘛,也不嫌麻烦,直接干就行了。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更没有后悔药。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在短短的几秒钟之间,哪怕稍微一个迟疑,带来的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蒋古日的这一跳,为他跳来了荣誉,也顺便把他给跳得膨胀了。

第124章:一天吃五顿

    天气转晴了,可任务却加重了。

    为了赶施工进度,现在是白天挖沟,晚上放线。

    延长工作时间,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晚上连队站岗由六班十二个人,直接压缩成四班八个人。

    每天不论是稀的、干的,还是馒头和大米饭,只要是连队炊事班做好了,就不停往施工现场送,最多的一天,炊事班不间断地送了五次。

    “人是铁,饭是钢”,炊事班就是个移动的加油站。

    连长马斌正说了,这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一连绝对不能落后,一定要赶在二连和三连的前面完成任务。

    出来快二十天了,人已经干活干到麻木不仁,连长的鼓励对于大家而言,就跟一阵风似的,吹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人会在意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天天这么没日没夜地干,别说洗澡了,就是连饭碗都懒得洗。

    梁荆宜的饭碗是喝了稀饭,装干饭,上顿吃完,下顿接着再吃。

    他装在挎包里的另外一件大杀器--手电筒,早就浸水报废扔掉了。

    还有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半个月时间里,它就被za的地形给撞到前凸后翘。

    最可怜的是那双手,白天要挥舞镐锹,夜里还得放线。

    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全排、全连、全营,甚至参加光缆施工的全团官兵,都是一个样。

    每个人的身体,都疲惫到了极限。每天完成的工作量,靠的是一种与任务死磕的精神在支撑着。

    白天挖沟,衣服被汗水湿透。因为担心感冒,没有人敢脱衣服。

    于是,这些湿透了的衣服,又重新被体温烘干。它就这样湿了干,干了又湿,陷入到一种无限的循环模式中。

    夜里放线,虽然体力上轻松一些,但是夜间的温度,低到只有几度。

    那根三公分的光缆线一旦放在你的肩上,你就根本不想停下来,因为只要你一停,过不多久,你就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要是在营区站岗冷的话,可以做做体能增加热量,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走路都快放飘了,谁还能有心情做体能。

    今天晚上,也就是这么个状况。

    六点钟吃过炊事班送来的饭菜后,全连把工具摞到一起,开始按上级的要求徒手放线。

    炊事班长屈大全说,晚上的宵夜大概在十点钟送过来。

    如果算上这一顿宵夜的话,今天又是一天五顿的节奏。

    现在的光缆线,不用去拖车上扛了,改由地方上的大铲车,用它那特有的铲斗,把要放的光缆线一卷一卷地给铲过来。

    这倒还是省了不少力气。

    如果白天不挖光缆,只有晚上放光缆线这一项任务,估计所有人都会元气满满武力值爆表。

    可现在实力不允许啊!

    白天都已经累得好像死了半头,还没埋进土里的人,晚上又还能有多少力气去放钱呢?

    “快点拉、快点拉......”连长又在喊了。

    他在前面负责打头阵,而且为了方便晚上作宣传鼓动,他自掏腰包委托团里的熟人给他在za县买回一个扩音机,一到晚上放线的时候,你就会听到他那叽哩呱啦的声音。

    “么么皮,劳资快要虚脱了,坐一下再走。”蒋古日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梁荆宜,接着便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晚上放线,人与人相距一般控制在十米到十五米的距离。

    距离太近了,不好操作;距离太远了,光缆线太重,人又扛不起。

    “走啊走啊,排长在后面呢!”梁荆宜神色焦急。

    他没有骗蒋古日,钭星宇的确在他的后面。

    只不过排长也累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听到前面的蒋古日说要坐一下,正中下怀,索性不吭声。

    二排的后面跟着的是驾驶班的一帮人,他们在连队就属于干活比较喜欢偷懒的一个群体。

    而连长之所以把他们放在最后面,是属于考虑得比较周到。

    因为一是担心把驾驶班放前面了,他们的积极性会影响到整个连队的施工进度;二是提心把驾驶班放中间了,万一他们又偷懒出工不出力的话,那岂不是连队一个整体,首尾不能相顾。

    连长百密终有一疏,放在后面的驾驶班,也还是营区的那个卵卵样。

    说他们不累是假的,毕竟也跟着出来这么多天了,拖也把自己的身体,拖得差不多了。

    驾驶班的人一看前面没有使劲拉了,顿时集体“趴窝”。

    休息了大概两分钟的样子,蒋古日站起来,继续拉光缆线。

    “干活了,起来了。”钭星宇也朝后面集体“趴窝”的驾驶班,喊了一嗓子。

    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天空中那轮若隐若现的月亮,好像被裹了一层薄纱,梁荆宜觉得人饿得都有些眼花了。

    “日哥,你挎包里还有没有吃的?”趁着前面光缆线停滞的间隙,梁荆宜三两步赶上了蒋古日。

    “吃的没有,么皮的,抽的倒是有。”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开什么玩笑?我真的是有抽的。”蒋古日从挎包里摸出一包烟,“沉香的,阿枝店买的。这次出来挖光缆,我买了一条。”

    “那你还挺节省的,都快二十天了,一条烟还没有抽完呢!”梁荆宜见没吃的,抽烟他又不会,只好退了回去。

    “我不省点抽,早就没了。很多老兵找我借,我都没有借的。”蒋古日似乎对自己在这个节点还有烟抽,表现得很是骄傲。

    他这人主要是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拖了他的后腿,限制了他的想像力;要是九年义务教育给他读完,估计他在一连就是一个王者般的存在。

    “来,巧克力。”一颗糖从背后递了过来。

    递糖的人是钭星宇,梁荆宜从四班调到六班,算是他刻意而为之,他想培养新人,为明年的炮班长人选,提前做好准备。

    在他五年的军旅生涯中,这是第二次参加光缆施工了。

    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当了干部后,参加的这次光缆施工,比第二年当兵时挖的那次累多了。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晚上特么还要加班放线,尤其是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风雨无阻的那种。

    “谢谢排长。”梁荆宜接过巧克力糖,剥开包装纸,随即放入口中。

    这玩意对于此时的他而言,就相当于鸡血,一颗下肚,人会立即满血复活。

    时间过得好慢,一分钟就好像过了一个小时。

    连长那嘶哑的声音,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了,估计他的嗓子也喊得冒青烟了。

    还有肩膀上面扛着的光缆线,也没了个动静。

    等了一会,“所有人放下光缆线,往前走,准备吃饭”的消息,由前至后传了过来。

    “屈大全这个鸟人说十点钟吃宵夜,绝对不会拖到十点过。”善于“趴窝”的驾驶班,在代理班长程成洋的带领下,敲着饭碗超过了走在他们前面的梁荆宜和蒋古日。

    “干活磨洋工,吃饭打先锋。”蒋古日愤愤不平道。

    “少说两句会死啊,我们也跑两步,排长留守,他的碗还在我这里呢!”梁荆宜拿胳膊肘使劲碰了碰蒋古日的后背。

    他听到有风声说,这次出来挖光缆,连队九七年兵对他们九八年兵的工作表现很不满意。说他们是心里没个鸟数,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居然出来干活还想与九七年兵平起平坐。

    虽然只是风声,但恐怕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

    梁荆宜也隐约感觉到,九七年兵对他们的态度,与之前在连队相比,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比如打饭,以前他们都是让九七年兵先打,但是现在很多九七年兵却故意让他们九八年兵先打。

    这种行为很反常,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吃了宵夜,有了力气,顶着月光,迎着夜风,全连继续放线。

第125章:杀猪的有,立功的也有

    元月三日结束光缆施工返回营区,全团休整三天。

    在此期间主要是擦拭武器装备、整治环境卫生和搞菜地生产。

    宗儒麟自从调去了一排后,心里就对排长钭星宇有点看法了。

    因为这个原因,梁荆宜与老班长之间,也就是见面了打个招呼,往日的那种亲密感,彼此在无形之中收敛了很多。

    中午,储军勇被团后勤处的一纸调令给提走了。

    来接他的车,停在营直的大操场,这是团服务中心负责每天下基层拖猪的那台东风轻卡。

    轻卡的车厢中间,焊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框,这辆车有个特点,它开到哪里,就会把臭味带到哪里。

    特别是当它停在一营猪圈位置的时候,猪圈里的近百头八戒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个个前蹄子趴拉在猪栏上,昂首挺胸面露凶光呲牙咧嘴地朝着它停靠的方向,就是一通山呼海啸般的嚎叫。

    “哈哈哈,杀猪佬!”几个送行的同年兵中,梁荆宜忍不住笑了。

    他记得储军勇在新兵三班的时候,就说过连队的肉不够他塞牙缝的,这下好了,调到了杀猪班,猪肉这玩意,以后大个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没人跟他争,也没人跟他抢了。

    “你懂什么?我们不叫杀猪佬,而叫猪肉分割师。”挂着中士军衔的东风轻卡驾驶员似乎对“杀猪佬”这三个字反应还挺大的。

    “班长,他们不懂,这都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储军勇恭敬地给中士上了一根烟。

    中士满意地笑了,眼前的这个大个子,说话和做事,似乎很合乎他的口味。

    “驾驶员呢,么的臭哄哄的。”满脸怒容的营直排长龙海石连连摆手,示意赶紧把车开走。

    他是被连值日给叫醒的,一辆用来拖猪的货车停在营直门口,臭气满天飞,万一被午休的营领导闻到,他这个排长岂不要挨批?

    “马上就走。”中士把刚刚点燃的烟给掐灭,他上了车,等储军勇坐好后拉上车门,正当送行的人挥手告别的时候,他突然摇下车窗,手指龙海石,“你特么以后不要吃猪肉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表情中,东风轻卡一脚油门,窜出了营区。

    缓过神来的龙海石低声骂了句“没个鸟数”后,便折回宿舍休息去了。

    他这个排长虽然在排里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团服务中心又不属于他管,所以中士骂他,他也没辙,顶多在心里回骂几句了事。而且,他还不能当着排里的兵提及这事,不然会很丢面子的。

    储军勇走了,整个指挥排只剩下三个九八年兵,可就在这三个里面,还有两个是连队赫赫有名的伤病员,等于身体健康的唯有一根独苗—刘新昊。

    刘新昊过得也不如意。

    在侦察班里,他和同年兵郑建平谁也不搭理谁,就好比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而他与班长许才南和九七年老同志林昆智的关系,也是不咸不淡的。

    进入第二年,他一开始是想着振奋精神好好干的,包括入党申请书他都写好了,可看到班长都没有入党,他又泄气了,于是才没交上去。

    因为连队还没有出现哪个班,是班长不给入党,而优先给班里的老兵入党的先例。

    当然他也忽略了一个特殊的岗位。

    那就是养猪的,饲养员的特殊性,决定着它可以不受此条件的束缚。只要猪养好了,给连队创造了一定的经济价值,入党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中午,六班宿舍。

    “来来来,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刚从连部回来的钭星宇,朝梁荆宜招招手。

    “什么事,排长。”梁荆宜走过去。

    目测排长面带微笑,应该是喜事。

    “蒋古日也过来。”钭星宇拿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副班长王勇学抬起头,他以为排长会连他一起叫过去。

    “你就不用了,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他。”钭星宇示意王勇学干自己的事,然后,他拍拍梁荆宜的肩膀,“团里来了通知,要给蒋古日同志记三等功。”

    “哇哦,三等功,排长,是不是真的?”蒋古日乐得一蹦三尺高。

    好消息来得有点突然,他一时半会还不敢相信。

    “我会骗你吗?如假包换的三等功。”钭星宇抖抖眉毛,看了看站着的梁荆宜,话峰一转,“团里要一份事迹报告。”

    梁荆宜瞬间明白了,排长喊他的真实意图,那不就是要他写一份关于蒋古日的事迹报告嘛!

    果不其然,钭星宇就是这么个意思。

    “写这份事迹报告,主要以出去参加‘hg军用光缆施工’为主,要突出蒋古日同志在施工期间,不怕苦不怕累,除了每天高标准完成连队分配的施工任务外,还会第一时间支援其它体力弱的战友。特别是在遇到急难险重任务时,蒋古日始终做到冲锋在前,积极发挥了团员同志们的先锋队作用。你要高度还原他不畏严寒,纵身跳入两米深的污水中排除杂物,从而确保了大部队施工进度不受影响的那件事。记住了,这个是重点,这是整篇事迹报告的精髓所在。”

    “要求太高了,我担心写不好。”听起来这就是一个比较感人和励志的故事,梁荆宜掂量一下自己,怕没这个功力

    “你先打草稿,写好了给我看,我们再研究哪些地方是需要修改的。着墨最多的地方,就在跳水那次,值得歌颂,这是精华所在。”钭星宇又把跳水那次作了重点强调,他把一本信纸和一支黑色的签字笔,火速递到梁荆宜的面前,“趴在我的办公桌上写,把字写的我要能认识,不要太龙飞凤舞了。”

    梁荆宜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是趴在床上写吧!”

    “来来来,你坐,我走。”钭星宇把梁荆宜强行按在靠背椅上,他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也会有影响,所以干脆走开。

    梁荆宜也倔,见排长一走,自己便拿了信纸,准备再换个地方去写。

    宿舍里本来是有两张办公桌的,因为班长陈杏志去带新兵了,所以搬走了一张。梁荆宜之所以不坐在排长的那张办公桌上写,那是因为他不习惯。

    一年来,每次写信都是趴在床铺上完成的,突然来了一个大改变,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

    “师弟师弟,来我这里写。”蒋古日把床板拍得一个叭叭响。

    他睡在梁荆宜的下铺,而且这个下铺是他自封为“六班元老级人物”后,光明正大抢的。

    尽管后来有线班的几个人,也暂时被连队安排入住到六班,他也没管人家是班长班副,还是九七年的老兵。

    甚至,他还趁排长不在宿舍的时候,大放厥词说:在六班的宿舍里,除了排长就数他的资历最老,所有人在他面前都翻不起半点浪花来。

第126章:事迹报告

    想到光缆施工回来的那天中午,蒋古日硬逼着他去营军人服务社,兑现两包沉香的场景,梁荆宜就觉得心里憋屈。

    日哥,我有说不给你买吗?这是当时他最想说的话。

    后来烟是买了,但落得个心里不爽。

    这事他还不能拿出来讲,毕竟当初是自己答应过人家蒋古日的,师兄陈进文可以当证人。

    如今机会来了,梁荆宜脑子一转,先找点补偿。

    “排长让我写,我肯定写,但是你也要表示一下。”梁荆宜把信纸扔在蒋古日的下铺,拿了个小板凳坐下。

    “给你和班副跳个你们最喜欢看的霹雳舞。”蒋古日麻利地扭动腰肢,跟着就是一通手舞足蹈的狂嗨。

    “来点实际的,趁有线班的人没有回来。”梁荆宜可不想在这看了不下于十遍的霹雳舞上浪费时间。

    “水饺。”蒋古日没当兵之前干过司机,同班战友的意思他不会不懂。

    梁荆宜默默点头,这正是他想要说的。

    相请不如偶遇,况且宿舍里排长不在,有线班的几个“临客”也不在,人少好办事,三碗水饺也花不了几个钱,蒋古日决定中午就把它落实了。

    三人下了菜地,蒋古日单枪匹马去提货,剩下的两人坐在工具棚后面等待。

    光缆施工回来后,连队的伙食不升反降,连之前经常可以看到的大肥肉,都少了很多。有些人给炊事班长屈大全提意见,说他再这么抠下去,连队没人干活了。

    可屈大全却把责任全部推到连队领导身上,他说,每天的伙食费标准就这么多了,你想吃好的,有本事找领导去申请啊!

    屈大全的话,立即成功引起了很大一部分老兵的强烈谴责,后来这个情况被副连长余辉斯知道了。

    他在全连军人大会上作出解释:第一,炊事班长屈大全说的是实情,伙食费固定的是每人每天六块五,只是说话的方式不对,让别人听了不舒服;第二,关于有些老兵反映伙食差的问题,这要站在连队的角度去考虑,有时候吃得好,有时候吃得差,是炊事班一个调节问题。比如临近节假日,连队要组织加餐了,炊事班肯定在加餐之前。会把伙食调整得低一点,不然哪里来的加餐费;第三,连队的家底今年相比去年同期,出现了一定的负增长,这主要是由于出去打演习和挖光缆,买的东西比较多,所以连队也在想法设法,把这些花出去的钱,给一点点补回来......

    因为这个原因,节约,才成了这段时间炊事班的主旨。

    伙食差,成了全连人每天谈论的焦点,还有部分老兵说,元旦在外面光缆施工没有加餐,为什么连队现在不给补回来?

    最悲催的莫过于炊事班长屈大全,作为新一代的“背锅侠”,因为这个事,他成了受全连千夫所指的“罪人”。

    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很快囫囵吞枣般下了肚,可事迹报告却八字没有一撇。

    被水饺胀到清醒的梁荆宜一拍脑门,他想到四班工具棚还有一件秘密武器,对,是时候让它发挥余热了。

    四班工具棚的钥匙,他只是把杜军安的那一把给了陈进文,而自己的那把,一直还带在身上。

    这下好了,不用求人。

    打开工具棚,那张《人民qx报》依然老老实实地躺在老地方。

    闭口造车他不会,但是搞一篇“高仿”的事迹报告出来,他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既然教导员写的是“从茅草屋走出来的军官”,那么结合蒋古日的身份,写一个什么样的标题,才会吸引到读者呢?

    他又一想,不对呀,教导员写的是刊登在军报上的文章,而我所要写的这个是什么?是一份事迹报告,它的面对的不是读者,而是听众。

    细想之下,似乎这两者之间又没有多大的联系。

    到底该怎么写呢?这水饺,好是好吃,但是吃了之后,嘴巴不好抹干净。

    王勇学是不会管梁荆宜会不会写的。

    虽然他是个高中生,据说还学的是文科,可梁荆宜和他呆在一个班一年了,几乎没怎么见他写过信。

    哪怕王勇学经常还会挂在嘴边,说要交什么在书上看到的笔友。

    笑话,一个收不到信的人,他能交到什么笔友吗?

    思绪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终回到原点,一切只能靠自己。

    其实在蒋古日的身上,可以挖掘出来的闪光点也不少。

    例如,他是少数民族的人,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给他加分;再者,他以前在家是开大车的,并且有驾驶证,但是到了部队后,却没有选择去学驾驶,为什么?就为了他喜欢的炮手专业,他喜欢挖驻锄,他喜欢看炮弹从炮膛飞出去的那一个瞬间;还有他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刚开始来部队的时候,不管是上教育课,还是学习条令条例都很吃力。可是他不服输,托人从书店买来《新华字典》,晚上战友们都休息了,他却借着外面的路灯光,在努力识字背书。新兵连考核,他的理论成绩达到了良好以上水平,超过了一大批初中毕业生......

    这么一想,梁荆学对事迹报告该如何下手,心里顿时有了谱。

    下午连队安排的是搞生产,排长给他特批,让他就留在宿舍写报告。

    心中有数,脑里有货,一个个字从笔尖源源不断地被释放出来。

    两个小时不到,他便完成了初稿,而且写的字,也不是排长所担心的龙飞凤舞。

    看了外面连队的时钟,居然还不到五点。

    他又从头到尾认真仔细地读了一遍,纠正了一些错字和常见的语法问题,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放到排长的办公桌上。

    蒋古日比排长先回来,他是心里惦记着梁荆宜给他写的事迹报告完成了没有。

    也就是所谓的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人在菜地里干活,心却早就飞回了宿舍。

    当梁荆宜把写好的三张事迹报告递给他时,这小子伸过来接的两只手抖颤了不停。

    这是面对即将到手的三等功,太紧张了的缘故。

    “认识不认识这个字?”梁荆宜坏笑着把指尖抵在“彝族”的“彝”上。

    “等下我告诉排长,说这里有人欺负我......”蒋古日故意抹了一把泪,装出哭哭啼啼的样子。

    “如果上面能给我一个三等功,我愿意被你欺负三年。”梁荆宜摸摸他的头,“你变了,以前摸你的头好像要你的命,现在......”

    “现在什么啊?人总是会变的嘛,我是越变越好......”蒋古日把那三张纸往肩膀上一压,意气风发地说,“等我的三等功下来了,哼,上等兵就会变成下士了。”

    他说得没错,只要是被记了三等功的战士,军衔会自动提升一级,也就是说他的军衔将会和连队那些没有当班长的九七年兵一样。

    蒋古日看了等于白看,要排长说写得可以才行。

    写得很好,团里要的只是一个形式而已。钭星宇拿着梁荆宜写的三等功事迹报告,说出了这么一段让人听起来怪怪的话。

    忙活了这么久,算是白忙活了,原来上面只是要的一个形式?梁荆宜不免有些失望。

    生活要有仪式感,难道工作也要有......

第127章:入党了,他却一伤再伤

    二排集体和个人都有成绩,所以二排的人感觉在连队倍有面子。

    指挥排一整年工作和训练平淡无奇不说,还增加了两个伤病员,虽然排长王强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其实心里天天愁得七上八下的。

    本来一个唐星星伤了,就够他喝一壶的,后来又添了一个郑建平进来,而且这个郑建平这几天缠着他,说要申请下炊事班。

    特么的你郑建平新兵下连学专业时,体能弱到爆炸,想下炊事班做做馒头也就算了。可现在都已经进入第二年了,你都是老同志了,还吵着要下炊事班做馒头?!

    王强是看到郑建平那个卵卵样,就头大得很。

    一排和二排没有什么可比性,即便是宗儒麟调过去了,短期内也不可能有什么起色。

    更何况像宗儒麟那种暴躁脾气的“空降兵”,一开始到人家一排,那是绝对要遭排斥的。

    谁能马上和这么一个自带火药筒的强势班长打成一片,这都是需要时间来适应和调整的。

    不过一排在今天也有所斩获,连队九八年兵中唯一一个预备党员的名额,被三班的修福立拿到了。

    在下午三点举行的团员大会上,四个写了入党申请书的九八年兵参加选举。

    最后的唱票结果是:修福立二十一票、梁荆宜十八票、杜军安五票、吕旺辉三票。

    连队的团支部书记一般是由副指导员担任,由于一连没有副指导员,所以是由二排长钭星宇暂时代理。

    按照团的组织原则,票数最多的两位拟作为预备党员的候选人,推荐给连队党支部。

    修福立和梁荆宜作为团支部推荐的预备党员候选人,被拿到连队支部党员大会上,由所有参会的正式党员进行举手表决。

    连队十二个正式党员,表决的结果是六比六。

    面对这种情况,支部书记范平礼和副书记马斌正经过商量后,决定把这个预备党员的名额倾斜到一排。

    他俩给出的理由是,一排虽然在年度训练中成绩不如二排,但是修福立在团支部的评选中,票数是最多的的一个,而且这个兵平时工作任劳任怨,个人军事素质也比较出色,把预备党员这个荣誉给他,也可以起到很好的激励和鼓舞作用。

    经过正副书记的一番引导后,再次表决的结果,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当钭星宇把支部党员大会的表决结果告诉梁荆宜时,他并没有觉得沮丧,相反他觉得很正常。

    如果说,对那次光缆施工带有偶然性质的三等功没有拿到,令他有些遗憾的话,那么这次没能成为一名预备党员,他觉得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第一年能拿到优秀士兵,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顾自己的新兵连,那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度过来的,背十字架、趴粪坑、吊鱼干、体能天天半夜三更,那个时候的梁荆宜,就是连队有名的“大癞子”一个;下了老连队,自己的军事素质在同年兵中脱颖而出,那都是班长宗儒麟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给盯出来的,如果不是班长有意而为之,就凭自己的那点自觉性,能取得现在的成绩?那是想都别想;还有这次分班,四班原班人马一个不留,而自己却从四班分到了六班。六班啊,排长就住在六班,如果他不喜欢我,他不会把我调到六班来。很明显的,排长的老乡陈进文只是从五班调到四班,如果他老乡观念重一点,为何不调陈进文?陈进文的各方面素质与我相比,一点也不差,甚至在为人处世方面,他更圆滑,更懂得如此与九七年兵相处。

    梁荆宜对这次团支部的预备党员推荐人选,也有点疑惑。

    他没想到师兄陈进文居然没有写入党申请书,这个问题难道就像在新兵二班时说的那样,陈进文不想在部队长期干,他只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当三年兵了回家?

    这个时候,连队最失意的那个人无疑属于是唐星星,话说他已经接连失意几回了。

    自从杠上摔下来受伤之后,不管是训练,还是其它的重大活动,他几乎都参加不了。

    虽然连长也曾同意他参加协同训练,并且也露面了,但那只是安慰性质的。如果他的身体真的允许,连队早就把他带出去了。

    部队评功评奖是看成绩的,你没有参加训练,没有参加实弹射击,没有参加演习,那么你有什成绩拿出来参加评功评奖呢?

    这一年到头的,让他唯一觉得骄傲的地方,也就是在新兵连了。

    当初他别说是在新兵一排,哪怕是放眼整个新兵一连,能和他平起平坐掰掰手腕的人,也数不出两个来。

    如果他不优秀,新兵连结束时,那个优秀新兵的证书,也不会落到他的手上。

    可现在的自己呢?一无是处。

    拐趴沟医院的主治医生千叮呤万嘱咐,让他不要做剧烈运动,因为身体条件不允许。

    可他不听,他太想逆天改命,证明自己能行了。

    这么盲目蛮干,带来的后果很严重。

    一个星期前,他因为背部不适,去了一趟拐趴沟医院复查,结果那位主治医生告诉他:情况很不乐观,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永久性神经功能障碍。

    当他拿到病历的时候,觉得整个天,都快塌下来了,如果说是颈椎,或者是腰上出点问题,那还好接受一点。

    现在是神经出问题了,到底该何去何从?

    从医院检查出来,他把实际情况向班长苏辉建说了。

    看着自己曾经带的最得意的兵,现在伤得这么重,他也感到内疚。作为班长,能力也有限,他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才是行之有效的。

    唐星星的情况被一级级地反映到排里、连里,甚至营里,可上面又能怎么办呢?

    继续休养,熬到退伍,你就算是熬到头了。

    有点事干,人会过得充实,时间也会过得快点。

    每天无事可干,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要么像个局外人一样,绕着营区的几幢楼房转呀转的。

    最无聊的时候,他甚至蹲在芒果树下,看蚂蚁搬家,数蚂蚁有多少只。

    这些在以前看来都是虚度年华、浪费光阴,很是旦疼的事,他自己都一一干遍了。

    可又有什么招呢!

    修福立晚上去营军人服务社买了烟,买的是七匹狼的那种高档烟,毕竟入党不同于拿优秀士兵,它代表的是一种政治身份。

    你在连队入了党,你就可以参加一周一次的支部党员大会,你也就获得了对连队重大决策的知情权。当然表决权是没有的,毕竟不是正式党员。

    在三班,他的前任班长翁敢不是党员,现任班长李彬利也不是党员,班副王荣锦那就更用不说了。

    一个党员在一个班里,那就是一面旗帜的存在,换句话说,修福立入了党,他在三班的政治地位,那是比班长李彬利还要高。

    九七年兵抽烟的多,九八年兵抽烟的少。

    修福立入党这么大个事,作为战友,众人自然不想就这么白白地放过他。

    既然不抽烟,那就改吃水饺吧,反正炊事班屈大全的手艺和他的嘴巴一样,不受人待见。

    可由于滥宇充数吃水饺的南郭先生太多,导致可怜的修福立最后没钱付款了,还是几个同年兵给他凑的。

    一个月才到手三十六块的津贴费,也确实经不起这么大手笔的支出。

    经此一战,修福立勒紧裤腰带,攒了两个月才把这吃水饺透支的欠债还清。

    在部队里,你是伤不起,也吃不起!

第128章:三年改两年

    元月十六日上午,全营组织上大课,主讲人是营教导员吴钦玉,授课内容是学习新的《兵役法》。

    这两天看新闻,梁荆宜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关于新的《兵役法》即将出台的消息,只不过新的《兵役法》具体规定有那些内容,或者说与旧的《兵役法》相比较,有什么不同,他并不了解。

    教导员在台上把新的《兵役法》进行了详细地宣讲,既然是与战士们息息相关的问题,那么众人自然是愿意详听。

    部队消息来得慢,其实新的《兵役法》都已经出台有些日子了。

    这部新的《兵役法》于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经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六次会议通过,由国家领导人签署第十三号主席令,颁发公布施行。

    与旧的《兵役法》相比,它主要作了两个方面的重大改动。

    一是义务兵的服役年限,由之前的三年,统一改为两年;

    二是士官的选取和套改,服役两年以上的义务兵,根据部队的需要,可以申请选取为士官。套改主要是针对的志愿兵群体,因为他们在部队服役多年,按照新的《兵役法》规定已经是士官了。只是这次改革,把他们以前志愿兵的称呼,换了一个叫法而已。

    三年改为两年,也就是说,只要部队需要你继续留下来服役的话,从第三年开始,你就可以拿工资了。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转了士官后,一个月到底能拿多少钱,但最起码比现在当个义务兵多,这是不用怀疑的。

    九点半,第一节课结束,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几个单位集体“炸锅”。

    不仅仅是九七年兵炸得猛,连九八年兵也跟着炸得欢。

    九七年兵炸一炸,属于是正常现象,第三年了嘛,个人切身利益想法多多。

    九八年兵跟着炸,主要是一部分人想法简单,以前是服役三年,现在改为两年了。以前还担心九七年兵看我们不顺眼,动不动会拿我们九八年兵出气,搞搞作风整顿、搞搞体罚之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兵役法》规定大家都是同一年退伍,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面对新的《兵役法》施行,两个年度兵群体之间谈论的焦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在第二节课上,教导员对九八年兵的服役年限,作了重点解释说明。

    这个解释说明,他也是按照上级所下发的文件规定进行解读的。

    他说,九八年兵由于处在新、旧《兵役法》制度改革的衔接期,所以根据部队的需要,可以服役两年或者是三年。注意了,这个前提条件是部队有需要。也就是说,你可以当两年兵,也可以当三年兵,主动权和最终的解释权在部队手里。

    至于九八年兵关心的问题:如果自己留下来,该如何选取士官?

    他解释说,和九七年兵一样,九八年兵服役满三年的,按照正常的选取流程来进行。

    学完新的《兵役法》,各连值班员把队伍带回。

    一连的三五个九八年兵,聚集在宿舍前面的走廊上,开启了嗷嗷叫的狂欢模式,而带头狂欢的是一班的刘胜海和六班的蒋古日。

    蒋古日狂欢可以理解,没文化嘛,大傻冒一个,听说今年可以退伍了,他瞬间连自己姓什么,是公的还是母的,都给忘记了。

    那个刘胜海带头狂欢,就让人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了。这家伙可是一连九八年兵中,人送外号“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家伙。

    “干什么你们几个?”连长马斌正一脸的怒容。

    从营里上完大课回来,他正和指导员范平礼商量,新的《兵役法》施行后,连队的建设方向该怎么调整。可外面几个鸟兵,好像发疯了一样的制造噪音,让他听了心里好一阵烦燥。

    “特么的没事干,就给我在宿舍里老老实实地呆着。”平日里阿弥陀佛的马斌正指着这几人的鼻子就开骂了。

    他开骂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当他看到水泥走廊上起哄的这几个人,全部都是九八年兵时,他的火气才窜上来的。我考,连队九七年兵都没有闹腾,你们这几个第二年兵还不得了了,反了是不是?

    连长开骂,属于是铁树开花,难得一见。

    他来一连快四个月了,这是全连人第一次听到他当众骂人,而且骂的对象,还是刚刚进入到第二年的九八年兵。

    梁荆宜在宿舍里看小说,这本小说是他在阅览室借的,书名叫《平凡的世界》,作者路遥。

    老班副郭鹏永是连队文书,掌管着阅览室的钥匙并负责登记,所以他借书可以随时走后门,别人借了书,一星期之内要归还,他却可以直到看完为止。

    “嘻嘻嘻,排长。”挨了连长一顿臭骂的蒋古日进了宿舍,就看到钭星宇眼神凌厉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吃饱撑着了?在营里上课的时候,我就看到你坐在那里屁股坐不稳,回来了你还带头在连部门口起哄!”

    “排长,我......”

    在一连,他蒋古日只承认怕过两个人。

    一个是新兵班长宗儒麟,那是又被扔碗,又被开骂,还被暴击,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怕是怕到了骨子里;

    另外一个让他怕的人,是排长钭星宇,虽然钭星宇从来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但是苦心婆心地摆事实讲道理,还是让他听了心服口服。这一种怕,更多的是对人的一种礼貌和尊敬。

    “你的三等功还在团里呢?”

    他的余光发现,对面这小子似乎已经在忏悔自己的冒失行为了,所以,他批评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

    “我错了。”蒋古日脸上的兴奋劲,此时已完全被沮丧所代替。

    宿舍里的其他人只当是看了一出笑话,没有人说话,大家各忙各的。

    哔!一声长哨。

    “全连注意,所有人不带笔记本,带板凳到三楼俱乐部集合。”尽管都快十一点了,连长马斌正还是觉得有必要把全连集中到一起讲一讲。

    这个集合哨,是他亲自吹的。

    二楼住的是一连的新兵,一楼老兵们的一言一行将会直接影响到他们,所以连长才会发火,怒骂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新的《兵役法》出台是好事,可有些人的表现却飘了。

    而飘得太厉害了,那就是属于没大没小没个鸟数,在马斌正的潜意识里,他认为九八年兵就是没个鸟数的那类人。

    收起小说,拿小板凳上了三楼俱乐部,梁荆宜算准了连长吹这个哨,肯定是关于蒋古日这伙人的。

    果不其然,连长把聚集在水泥走廊上,制造噪音的五个九八年兵,挨个叫到前台亮相,并质问他们这些人: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兴奋?

    作为带头狂欢者之一的刘胜海说得直白透彻。

    他说,第二年退伍,他回去了就可以直接顶替他老爸的工作,因为老爸年底确认要退休了。而他如果明年退伍的话,大概率地会退伍即失业。

    我考,也难怪平日里沉默的他,今天会出现短时间的神经性失常,这是快憋坏了的节奏。梁荆宜还有点同情刘胜海了。

    “那么我告诉你,连队还想再把你留一年。”马斌正目光冷冷。

    此时,说了大实话的刘胜海,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他还以为说实话了会被宽待,结果却相反,实话说了,打击反而更重。

    蒋古日是最后一个被连长质问的,坐在底下的梁荆宜替他是捏了一把汗。

    虽然蒋古日做起表面工作来,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但是这人也特别容易头脑发热,例如这次连队临时集合,起因就是因为他的不理智行为。

    “我就喜欢说实话的兵。”马斌正把蒋古日的思维,往自己设定的方向上引。

    在读军校期间,他对心理学知识,也比较感兴趣。

    前面几个人都把各自的原因说了,连长批是批得凶,但是看起来,也没有多大点事,更何况自己第二年兵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蒋古日这么一想,他也懒得理了,干脆实话实说为兄弟们发声,当个九八年兵的发言人吧!

    他说,上了教导员的课后,人仿佛松了一口气,想到以后再也不会遭受九七年兵欺负和压迫,他就很兴奋。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给愣住了。

    马斌正没想到这个兵给出的理由,让他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进行有效地反驳。

    而底下坐着的九七年兵,有的人面露怒容,有的人面露不解,还有的人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无所谓表情。

    最难堪的算是九八年兵了,他们本来人就少,“冒泡”的五个人上去,被轮番批得体无完肤颜面尽失,已经是够倒霉的了。

    现在蒋古日还口无遮拦,说了九八年兵个个不敢说出口的心里话。

    这万一惹恼了九七年兵那个庞大的群体,搞不好九八年兵会整体被整顿。梁荆宜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

    “连队的官兵都是一家人,大家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怎么会出现你口中这种情况呢?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命令你马上道歉。”指导员范平礼本来不想插话的,可现在连长被问住了,连队团结的局面也面临着威胁,他可不想任由这种不好的气氛继续下去。

    “蒋古日马上道歉。”钭星宇也急了。

    自己从新兵连开始,一直带在身边的兵,现在几乎变成了全连公敌,这都是些什么事呀!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没文化,说话没经过大脑,我错了......”台上站着的蒋古日痛哭流涕,声音哽咽。

    团里的喇叭吹响了吃中饭的号角,有些坐不住的老兵,已经开始仰起脖颈朝外面的食堂方向,四下张望了。

    窗户开着,炊事班饭菜的香味飘进来,那是挡也挡不住的。

    两个连主官原地碰了个头后,范平礼说,对这五个九八年兵的处理,等下午开会讨论后再作决定。

    本来是一件大喜事的,可经过前前后后这么一番折腾,连队干部是尴尬,九七年兵是心里有火,九八年兵则是胆战心惊。

    梁荆宜也不能例外,上课的时候,他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在部队干下去。但是现在,他考虑的不是干不干的问题了,而是这段危险期,自己到底要怎么度过?

第129章:有人要开始飘了

    四天过去了,梁荆宜所担心的整顿,并没有如期出现。

    甚至连五个被拉到前面,出尽洋相的九八年兵,也只是在当晚点名时,被连长马斌正作为一个“特殊的小团体”,给了口头严重警告。

    一切都朝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良性方向发展,好像那天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二十日上午八点,团里召开共同课目开训动员暨表彰大会。

    由于上台领奖的单位和个人比较多,团里需要提前进行彩排,所以指导员范平礼、二排长钭星宇和六班的蒋古日三人,是比大部队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团俱乐部的。

    共同课目对于老兵们而言,没有一点新鲜感,因为所有的训练内容,都是重复以前所学过的。

    虽然主席台上坐着的团长和政委在作动员时,表情是严肃的、是认真的,动员的口号也是给力的,但是底下坐着的人,能听入耳的,估计寥寥无几。

    都是老兵了,对于这种新瓶装旧酒千篇一律的动员大会,已然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还有很多人打起了瞌睡,但是团机关负责巡逻检查的参谋和干事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强强联手逮了不少“瞌睡虫”,并让其站着亮相,接受丢人现眼的处罚。

    一连被逮的人不多,才两个,一个是侦察班的郑建平,另外一个是驾驶班的唐大兵。

    要命的这两位大侠,都是九八年兵,上次出的那档子事,虽然表面上看,算是平息了,但连队领导和九七年兵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还打个问号。

    这都是些什么人嘛!这不是给人把柄抓吗?梁荆宜对九八年兵这个群体,不免感到忧心仲仲,毕竟九八年兵在连队处于绝对弱势,一旦有事,他们会因分分钟顶不住,而垮掉的。

    枯燥无味的动员大会在热烈地掌声中结束,接着便是表彰大会。

    表彰的单位和个人,分为两个批次。

    先是表彰在“年度工作总结”中,表现突出的单位和个人,后是表彰参加“hg军用光缆施工”中表现突出的个人。

    一连在九八年度,可以说是硕果累累。

    在第一个批次中,指导员连续两次登上领奖台,他第一次领的是“先进连队”,第二次领的是“先进党支部”。

    看到他意气风发地在台上晃来晃去的,梁荆宜觉得他比团长和政委还有面子。

    政委在颁奖时,还特意表扬榴炮一连,他说,这个连队是整个炮兵团里面,唯一一个能做到“文武兼备”的连队。

    政委并不是要故意拔高一连,而是一连确确实实在九八年,干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实弹射击中,一连是全营三个连队里,炮打得最准的连队;参加“xx七号演习”时,一连构筑的射击掩体,又得到了军长的表扬,如果是在战时,军长的手一抖,搞不好会当场给一连记大功一次......

    钭星宇上台领的“集体三等功”,这个是奖给炮二排的,也算是对他当排长一年来工作的肯定。

    第二个批次的表彰,主要是针对个人,上台领奖的三个人,全部记的是三等功。

    蒋古日的三等功奖章,是由周团长亲自给他戴上的。

    团长也是有始有终,送佛送到西。

    当初在光缆施工的现场,是他看到了在污水里排除堵塞物的蒋古日,也正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才有了蒋古日的三等功,如今,又是他亲手颁奖。

    等周团长给他戴好了闪着金光的三等功奖章,两人相互敬礼握手后,蒋古日面朝观众席,由于高兴过头,抬手敬礼过猛,大檐帽都被中指给戳掉了。

    他在地上捡大檐帽的滑稽动作,给本就欢快的氛围,又增加了一些特别的佐料。

    虽然参加“hg军用光缆施工”表彰的人少,但是他们获奖的份量重,比起那些所谓的团嘉奖,还有优秀个人之类,这可是三等功啊,甩它们几条街都不止。

    别人当兵十几年,都得不到的荣誉,被他们三个人在二十天之内,咬咬牙就得到了。

    让人看了既替他们感到高兴,又眼馋得要命。

    团政治处主任还给他们三人作了简短的事迹介绍。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光辉事迹,参加光缆施工,无非就是每天比别人多挖几米沟啊,多放几米线啊,轻伤不下火线之类的。

    之前团长和政委作的动员,梁荆宜没有认真听,可政治处主任在讲的时候,他却一本正经认真地听了。

    他是想听听,自己辛苦给蒋古日写的那些事迹,到底有没有派上用场。

    结果大失所望,主任讲的似乎就不是他写上去的那些。

    看来排长那天对我说的,“这只是一个形式”,他没有骗我。

    而我呢,却把它太当作一回事了。

    从团里领了三等功回来,蒋古日就迫不及待地找班副王勇学借了一副下士军衔,给自己挂上了。

    那副挂了个把月的上等兵军衔,他说再也不想看到它。

    他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毕竟那些前人们都是这么干的,立了三等功,自个把军衔,调高一级。

    当然了,宗儒麟除外。

    用刘强富的原话说,宗儒麟不给军衔自动升级,那是做了长远打算的。

    下午在菜地搞生产,蒋古日买了烟到处洒。

    不仅是一连的烟民有福利,营直的、二连的、三连的只要有人过来要,他都大方得很,一副土财主的德行。

    能这么大方慷慨地洒烟,一是因为高兴,立了三等功,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觉得这么做值得;二是买的烟是沉香,零售一包两块五,他买一条只要二十三块五。

    所以两百根拿在手里,底气足,数量绝对够,只要有人要,绝对不小气。

    挂了下士军衔,他说话的口气也变狂了。

    之前喊别班的九七年兵都是“老同志”,如今自个级别提升了,便也直呼其名,甚至对有些班副,亦是如此。

    他还和同年兵拉仇恨,闲得蛋疼找修福立说,要是我写了入党申请书,也许就没你什么鸟事了。

    二班长宗儒麟见他这么个嚣张样,赶紧把他拉到一边,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自己带出来的新兵,肯定知道是什么人模狗样的底细,作为老班长岂能看着他在危险的钢丝上,不知所谓的跳舞。

    蒋古日已经被“三等功”冲昏了头,他的想法很简单:我今年就要退伍了,又是连队的有功之臣,别说是九七年兵,就是连队干部,我也爱甩不甩的。

    书上说了,“嚣张不可怕,就怕嚣张的人,他还有文化”。

    可蒋古日偏偏没文化,所以他所表现出来的嚣张,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弱智。新兵连期间排长给他买的《新华字典》,自从下了老兵连后,他几乎都没看上一眼,以前是认识的字不到一箩筐,如今还是原地踏步一二一。

    “让他飘吧,总有一天他会吃亏的。”这是宗儒麟私底下对梁荆宜和陈进文说的。

    新兵二班带的四个兵,目前最不让他省心的,也只有这个肩膀上扛着下士军衔的第二年兵了。

    钭星宇对蒋古日的这种行为,也没有提出严厉批评,仿佛他默认了一样。

    仅凭直觉,梁荆宜相信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而且这种念头,存在他的脑子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130章:夹着尾巴做人

    往年在这个时候,去师教导队集训的通知,早就下来了,今年一月份都快过完了,可还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梁荆宜可是一直都做着去师教导队集训的美梦,他也多次听宗儒麟和郭鹏永说起在师教导队发生的那些趣事。

    什么步兵团的那些鸟毛有多厉害,跑个障碍他们要求还背着八一杠,而且速度比我们炮兵团光着膀子的人还跑得快;什么教导队的伙食有多好,到了教导队既不用搞生产,也不用搞各种名目的节约,更没有我们连队那种靠牙缝里挤出来的,所谓的“家底“;什么射击训练时,跟着步兵团的人在一起搞二练习,右手的拇指压子弹都压得手抽筋了;还有在师教导队集训,可以经常看到师通讯营话务排的那些长得好看的女兵......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梁荆宜想去师教导队,最重要一点就是为了全方位提升自己的素质,他想当班长,他想和宗儒麟一样成为一连的门面担当。

    那天教导员组织学习新的《兵役法》后,他也曾有过短暂的迷茫,是当两年兵了回去,还是当个三五年,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一连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陈进文、刘明昊和修福立都和他聊过这个问题,不过几个人想法,都不太一样。

    特别是修福立,他刚被党组织吸收为预备党员,而且去团里参加党章的考核,也顺利通过了。

    按照以往连队的惯例,像他这种情况,是铁定留下来当班长的。可新的《兵役法》出来后,他又后悔入党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家里困难,他只想当两年兵。

    父母身体不好,没有什么挣钱能力,学习成绩优异的弟弟正在读高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九月一日,弟弟就要进入到大学。

    而上学的学费怎么办,指望父母又能解决多少?一想起这个事,他就闹心。

    梁荆宜还跟他开玩笑说,要不你把党员让给我,让我来替你完成在部队未尽的义务。

    修福立说无所谓,只要连队领导同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拿走。

    党员这个身份自然是绝对不可以随便转让的,他俩之间只是一个调侃。

    担心归担心,也许还会有转机呢,这个事情说不准的。面对来自于梁荆宜的安慰,修福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在梁荆宜感到迷茫的那几天,是排长钭星宇找他谈话,那一次谈话,既点醒了他,又让他看到了以后努力的方向。

    排长说,既然来当兵,就要干出成绩,不要被眼前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所困扰。一个成熟男人的两大标志,一是责任感,二是明确的目标。而你的责任感是什么?你的责任感不是混个两年或是三年了,就回家种田、打工。你的目标是什么,它不应该仅仅局限于是拿一个优秀士兵、一个党员、一个班长或者说是一个三等功,它更该更长远,比如提干,在部队里长期干下去。你还年轻,你的军旅生涯才刚刚起步,路需要你一步步地走,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遇到挫折,更不要悲观失望。要多学习别人的优点,来弥补自己的不足。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我也希望你把这种不服输的精神,一直保持下去。只要我在二排,我会一直为你保驾护航。

    晚上连队安排是体能训练。

    由于指挥排长王强请假回去探亲了,连值班员暂时由侦察班长许才南担任。

    围着操场跑十圈,这是每次体能训练前的开胃菜。

    九七年兵和那些班长们,只是象征性地跑了两个小圈,就一个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不见了,这是他们在体能训练中的常规操作,作为组织训练的许才南是不会管这些的,在他的的眼里,只有操场上的这十多个的九八年兵。

    “跑快点、跑快点啦,不要绕小圈,抓住一个全部受罚。”熟悉的声音在厕所方向响起,这是三班副王锦荣。

    虽然他没当上班长,让他萎靡了一阵子,但是整起九八年兵来,他依然是那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地样子。

    此时他刚在厕所里对着墙壁,完成一次大扫射,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班副啊,一起跑呗?”修福立跑到王荣锦的旁边,笑嘻嘻地用手拉了拉他的胳膊。

    “干什么干什么?没大没小的。”王荣锦一把甩开挂在胳膊上的那只手。

    “你干嘛?”修福立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原本只是开一个玩笑,可没想到王荣锦却好像吃了枪药一样的,这都在一个班里共事一年了,至于这样吗?

    “我问你,你想干嘛?”王荣锦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身体前倾,把脸凑过去。

    “走走走。”跑在一起的几个同年兵赶紧把修福立拉走,这种对峙可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

    “好呀,不得了了,你给老子等着。”王荣锦扯着喉咙喊,“宋甫学,阿甫,阿甫。”

    当九八年兵在跑第六圈的时候,大多数九七年兵已经顺利完成了集结,他们聚拢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似乎商量着什么。

    见此情景,九八年兵也故意放缓了跑步的速度,他们也要商量如何去应对。

    “要不跟他们干一架?”蒋古日是飘到膨胀了,他一直想找一个九七年兵练练手。

    “不行不行,他们人多,再说也没有理由。”面对蒋古日头脑发热的建议,梁荆宜立即提出反对意见。

    “我去找王荣锦,单独跟他道歉。”修福立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拖大家下水。

    “现在去找个屁,你没看到那个阵势吗,摆明了是准备修理我们了。”陈进文手指那一伙正在叽叽歪歪的九七年兵。

    “找老宗和老苏来救我们。”刘明昊插话。

    这小子也急眼了,与许才南关系的不靠谱,让他也担心人家会借这个东风放火。

    “对呀,找老宗。”梁荆宜顿时醒悟过来,眼前也只有宗儒麟和苏辉建可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找到两个老班长,梁荆宜自告奋勇接受了这个任务。

    整个操场光线暗淡,想开溜不是什么难事。

    宗儒麟和苏辉建是梁荆宜在食堂后面的四百米障碍场找到的,当时他俩正猫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畅谈着理想。

    当听完梁荆宜的求救理由后,他俩给出两个字,活该!

    两个老班长也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修福立主动去招惹什么王荣锦,今晚也不会出这么个妖气。

    班长你们也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九八年兵被九七年兵整顿吧!经不住梁荆宜三寸不烂之舌的狂轰乱炸。尽管他俩是不愿意出面,但终归还是去了。

    也正是因为他俩的到来,许才南才没搞过份,只是组织做了两百个俯卧撑和两百个下蹲就结束了。

    不过在讲评的时候,许才南旁敲侧击地说:有些人啦,很不老实,不懂什么叫“夹着尾巴做人”,以后吃苦头了,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

    他的这番话,无疑是说给九八年兵听的。

    想想去年在洗漱间偷看班长们整顿九七年兵的场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如今这场整顿却离自己如此之近。梁荆宜的心情很复杂。

第131章:该来的始终会来

    进入二月份的第一天,宗儒麟突然被调整到新兵连接替李彬利的工作。

    梁荆宜听郭鹏永说,后者在战术训练中,因为班里的新兵不给力,他一怒之下让全班把枪挂在脖子上做俯卧撑,不巧被团里下来检查工作的大领导给看到了,于是被要求立马换人。

    打骂体罚新兵是一条“高压线”,领导没看到是一回事,可看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次李彬利出事,还仅仅是不让担任新兵班长了,上级真要是追究起来,他在一连担任的三班长都会给强行掳掉。

    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美了三班副王荣锦,这可是全连九八年兵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新兵不能打骂体罚,可老兵就没有他们那么好运了。

    四日立春,农历到了兔年。

    每年到这个时候,团里都会例行公事一般的利用几天时间,对全团官兵进行作风纪律整顿。

    白天上上课还好,晚上的作风纪律整顿就变了味,而且整顿的群体被有针对性地指向了九八年兵。

    已经连续两晚上搞体能训练了,今天是星期三,按照以往的惯例是自由活动时间。

    梁荆宜都提前计划好了,晚上写两封信,一封写给父母,另外一封写给余舒雅。

    写给父母的信好说,以他龙飞凤舞的写字速度,估计用时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但是写给余舒雅的那封就不行了,毕竟是第一次,写得不好的话,会显得唐突不说,可能对方收到信后,自己以后连再写第二封信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在小说《平凡的世界》里,摘抄了这么一段话,写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只有自己诚心待人,别人才有可能对自己以诚相待。

    冥思苦想了几晚,他决定这么写开头:

    舒雅:

    你好!

    我叫梁荆宜,和你一样是jz人。去年偶然在《少男少女》杂志上看到你的交友信息后,我就想给你写信,可一直没有时间......

    这种开门见山的介绍方式,他觉得就是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所写的那种诚心待人。

    计划不如变化快。

    晚上六点半,营里来了通知:连队干部和党员班长们,集中到营里开会,各连队剩下的人员,自行安排活动。

    七点半,看完新闻联播,担任临时连值班员的四班长任斌卫通知:穿背心大马裤搞体能。

    利用作风纪律整顿这个借口来搞体能,前两天的连值班员钭星宇也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他在组织的时候,会统筹全局各方面兼顾,不仅是九八年兵,九七年兵和骨干们都会囊括进来。

    但是今天就不一样了,组织者是任斌卫,他和许才南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说,整顿九八年兵,给他们这批新上任的班长树立威信,也是大多数九七年兵所希望看到的。

    哔,一声长哨响起。

    “所有人员出来集合,九七年兵站一边,九八年兵另外站。”任斌卫双手叉腰站在操场的芒果树下。

    他的旁边站着许才南和王荣锦,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三个人应该重点谈了些什么。

    站在任斌卫左侧的九七年兵,有二十七个;而右侧站的九八年兵,一共才十二个,本来九八年兵有十四个人的,一个刘新昊担任连值日;一个杜军安请假说猪圈的八戒病了,要打针喂药,来不了。

    平常搞体能饲养员可以不用参加,但是这次作风纪律整顿,也被纳入到被整顿的行列。

    “连队领导在去营里开会之前交待,对九八年兵必须严格要求,他们中的有些人,作风简直稀拉得不成样子。如果再任由这么下去,这些人将会对连队的建设,造成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任斌卫在说话的时候,旁边站着的许才南面色冷峻,而王荣锦的脸上则是频现笑容,仿佛这一天他等待很久了。

    围着大操场跑十圈的热身运动免了,所有人被带到了宿舍后面的篮球场。

    脚一踏上这个篮球场,梁荆宜就预感到不妙,一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搞不好会有重演。

    “俯卧撑准备!”不用担任连值班员的任斌卫下达口令,王荣锦早就按捺不住了。

    九七年兵心有灵犀地集体后撤两步,他们把第一排的位置,毫无保留让给了九八年兵。

    “报告、报告。”两个九八年兵并没有听到口令趴下,他们喊“报告”,就是在请示。

    “你怎么回事?唐星星是身体有病,你不是好了吗?”许才南手指喊“报告”的郑建平。

    这个鸟兵在班里,他也是早就看不顺眼了。

    “班长,我前两天搞狠了,老伤复发。”郑建平艰难地摸了把后腰,并强行扭动了四分之一圈,一脸无奈地说,“劳损严重,做不了。”

    师医院出的检查结果就是他的“尚方宝剑”,即便这把宝剑生锈,已然过了保质期,但是份量还在。

    “站旁边看着,不要走。”许才南又想起有什么不对,他朝郑建平招招手,“去把连值日的刘新昊换过来,让他参加搞体能。”

    两分钟后,刘新昊来了,王荣锦让他把之前别人做过的俯卧撑,利用休息时间补回来。

    刘新昊嘴里嘟嘟囔囔不说,他还朝王荣锦连续翻白眼。

    这是心里有气,明明是连值日,为什么还要我来参加搞体能,这不摆明了是被故意针对吗?

    “许才南,你们班里的这个兵,他在骂我。”王荣锦告状了。

    虽然他不能确定刘新昊嘴里到底骂了些什么,但是从口吐芬芳的那个嘴型上看,应该不好听。

    “我考,了不得了是不是?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许才南和任斌卫闻声拍马赶到。

    这个架势哪里顶得住,刘新昊慌了,他赶紧趴下,乖乖地做起了俯卧撑。

    两组一百个的俯卧撑是打底,是入门。

    接着是老规矩,喊“一”放下,喊“二”起来。

    至于做多少个结束,任斌卫也没说,他就这么一直“一二一二”的像和尚念经一般喊着。

    “干嘛呀你?”之前没有找到发泄对象的王荣锦,此刻又了新的发现。

    是蒋古日,他撑在原地,并没有跟随指挥员下达的口令,起来又放下。

    听到王荣锦大呼小叫的,几个九七年兵迅速围拢过去。

    任斌卫继续喊着“一二一二”,趴在地上的九八年兵,绝大多数还在咬牙死撑着,这说明数量还不够。

    蒋古日撑了一会儿,居然直接站起来,指着围拢在他身边的几个人说:“来呀,有本事一对一来呀!”

    几个九七年兵先是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七手八脚地一拥而上,蒋古日吃了一顿闷亏不说,还被重新扔在原地,继续做俯卧撑。

    第二个撑在原地的是修福立,他是党员,也是连队唯一一个没去营里参加开会的党员,原因是他不是班长。

    其他的九八年兵出点问题还好办,整就是了。

    可修福立的身份是党员,不好整。

    上一次搞体能,他与王荣锦也发生了冲突,但是后面王荣锦也没有去找他的茬。你以一个**先锋队的身份,想找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麻烦,这不是摆明了弟弟找哥哥讨打吗?

    不整你可以,但是拉到一边,做做思想教育工作,也还是可以的吧!

    “不做了不做了,老子不做了。”吃了闷亏的蒋古日,再次站起来。

    又是几个人围拢过去,看这个样子,闷亏又免不了。

    “你们这么做,有意思吗?”梁荆宜径直站起来,他张大嘴巴喘着粗气,两眼瞪着那几个正围拢在蒋古日身边的九七年兵。

    “特么的你干什么?”这是余白水赏的一脚。

    “哼,干什么?”被踹得往前趔趄了几步的梁荆宜,回头扫视了站在后面的这帮人,“我也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去年我们还不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余白水伸手把梁荆宜往后面拖,王勇学也在一旁帮忙。

    他俩出手的真实意图,是不想看到梁荆宜因为强出头,而遭到重点照顾。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梁荆宜哪里还能想得到。

    “不要管我。”梁荆宜奋力挣扎着。

    一对二,他处于劣势。当曾经的两个四班老兵把他按回原地时,他干脆整个人趴在地上,连俯卧撑也不做了。

    蒋古日仰头望天,委屈到落泪,而那几个围拢在他身边的人,也纷作鸟兽散。

    本来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起一个震慑作用,并非是想整出什么事来。

    “全体起立,休息两分钟。”任斌卫感觉俯卧撑,已经把几个出头鸟,打得差不多了。

    九八年兵相互之间对望着,他们心里都很窝火,却又无能为力。

    修福立经过班长李彬利一番教育后,也顺从地归队了。身份不一样又如何,在现实面前你不得不认怂。

    站在一旁当看客的唐星星,时不时朝营部方向瞅上几眼,他是希望连队那些干部和党员班长们能早点回来。

    “这个时候不要跳出来,你看不到浪?”王勇学捂着嘴,低声对正在甩胳膊的梁荆宜发出警告。

    “不用你管。”梁荆宜当即怼了回去。

    王勇学带着一脸难堪走了,他是不想看到别班的老兵,来整这个跟他在四班呆了一年的新兵,可是新兵不领情啊!

第132章:不只是简单的整顿

    两分钟时间很快就到了。

    当王荣锦附在任斌卫耳边嘀咕了几句后,第二个体能项目出来了:围着篮球场蛙跳十圈。

    长二十八米,宽十五米的篮球场,一圈下来是四百二十米,十圈就是四千二。

    “我考,等跳完十圈都特么半夜了。”宋甫学的“大嘴巴”在同年度兵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虽然他和王荣锦的关系铁得很,但是看到坑爹货出的这个馊主意后,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异议。

    “哦,十圈太多了,那就先跳三圈吧!”任斌卫也朝给他建议的王荣锦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今晚的王荣锦完美诠释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两句话的精髓。

    前两天晚上搞体能,也有蛙跳这个项目,只是距离没有这么远。

    有一部分九七年兵溜了,他们感觉这么搞下去,没多大意思。

    不过大多数的九七年兵还坚守在这里,毕竟几个带头的是同年兵,他们也要撑撑门面。

    “把头抱着,不要想偷懒。”哪怕王荣锦被同年兵刚刚取笑过,但他依然把九八年兵盯着牢牢的。

    在三班,修福立和赵明冬不鸟他,也就算了,现在刘新昊这个家伙还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他。这都是些什么玩意?为什么九八年兵不敢骂别人,单单敢骂我?

    所以说王荣锦是心态失衡,那是一点也不为过。况且,他这个人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蒋古日抹干了眼泪,也加入到了蛙跳的队伍,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有个三等功也不顶用。

    除了王荣锦之外,其他的九七年兵盯得稍微放松了些。

    所以三圈蛙跳结束,也没有出现什么冲突的画面。

    两分钟休息过后,第三个训练项目来了:鸭子步。

    这个鸭子步,前两天搞体能可没有拉出来训练过的。

    而且在梁荆宜的印象中,不管是在新兵连,还是在老兵连,“鸭子步”这三个字,几乎很少被人提及。

    突然他又想起来了,是有人提及过,他记得那次说要训练鸭子步的人,就是站在他们面前叫得最欢,跳得最高的王荣锦。

    我考,真特么是阴魂不散啊!

    任斌卫能想到鸭子步,八成也是被王荣锦给提醒的。

    “手啊,你们的手要拧住解放鞋的脚后跟。”王荣锦一边检查一边督促九八年兵把动作做规范、做到位。

    他是不知道,九八年兵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既然王荣锦赶着要当恶人,任斌卫和许才南也乐意把这个舞台让出来。

    在无形之中,训练组织者的角色,已经转嫁到了王荣锦身上。

    二十米冲刺。这是第四个项目。

    冲了几趟后,王荣锦说先休息几分钟,还有别的项目。

    九八年兵被整得个个喘气就像拉风箱,两条胳膊酸麻不说,连走路双腿也乏力。

    哔,久违的一声长哨响起,接着便是钭星宇那熟悉的声音:“人员带回,十分钟后准备晚点。”

    王荣锦只是一个打酱油的,话语权重新回到任斌卫的手中,他是连队指定的临时组织者:“晚上的体能训练,就到这里了。你们九八年兵不要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争气。也不要指望连队领导,会迁就你们第二年兵,那是不可能的。在连队,主要还是靠的我们第三年兵,知道不知道?嗯,我就问你们中间有班长吗?没有,一个都没有,连党员都只有一个。所以说,和我们九七年兵叫板,你们还不够格。不要以为你们是老兵了,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我告诉你们,有我们九七年兵在连队的一天,你们就不要想跳,谁跳,我特么拍谁!”

    把任斌卫的讲评,说成是对九八年兵的严重警告,或许更为贴切一些。

    当解散往回走的时候,梁荆宜看到二楼新兵宿舍的窗户边上,有几个黑脑袋正朝篮球场这边张望着。

    这不正是一年前的自己吗?当时我也是和他们一样,充满好奇地隔着玻璃看热闹、看稀奇,眼瞅着九七年兵被班长和九六年兵搞体能、搞整顿、追得团团转,那个时候笑别人落魄,现在轮到了新兵笑自己落魄。

    他的鼻子酸酸的,他没想到之前一直担心、一直想避免的事情,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他更觉得九八年兵这个群体有些悲哀,人少是一个,团结性不够是另外一个。要是我的老班长宗儒麟在的话,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他还给自己做起了自我安慰。

    在晚点名时,指导员范平礼围绕着“如何开展作风纪律整顿”和“如何把作风纪律整顿做到入心入脑入行动”这两个议题,展开了一通长篇大论。

    梁荆宜站在队列里,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领导在上面侃侃而谈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此时的他,最希望的是晚点名能早点结束。

    回到宿舍,当他以为排长会问,晚上的体能搞得怎么样。

    结果让他失望了,排长没问,一个字都没问,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失眠了。

    直到两天后,钭星宇找他谈心,聊起这个事,他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自己太偏执了。

    就像任斌卫说的,有些事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作,谁会找你的麻烦。

    当他跟钭星宇说:“连队放手让九七年兵整顿我们可以,但也不能简单粗暴啊!”

    钭星宇冷笑:“当兵的不简单粗暴一点,那能叫当兵的。你看看宗儒麟,他难道不简单粗暴吗?”

    梁荆宜当即征住了。

    “连队不是为了整顿而整顿,而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进入第二年的兵,认清自己的身份,绝对地服从管理。瞧瞧你身边的蒋古日,都膨胀成什么样了!”

    钭星宇的这段话,算是基本上解开了梁荆宜的心结。

    他一直认为连队领导不会容忍九七年兵整顿九八年兵,可结果却是他错了......

    他也想起了在四百米障碍场,找两个老班长第一次出手相救时,人家在出手之前,说了那两个字—活该!

第133章:除夕之夜

    一周的作风纪律整顿结束后,就要准备过春节了。

    晚上的体能训练,也只是象征性地出来走两圈。

    二月十日那天,郑建平请了探亲假,往返路程加起来,团军务股一共批了十八天。

    他是整个榴炮一营第一个请探亲假的九八年兵,火车是在gk坐,乘车时间是下午五点。

    请假单上午拿回来后,他去营军人服务社买了几包七匹狼,然后,在一楼各个宿舍洒了一圈。

    要回家了嘛,心里高兴,贵点也无所谓,更何况他经常挂在嘴边说,父母是工程师,家里有这个条件。

    担任连值日的梁荆宜还看到他去连部了,连部住着的哼哈二将,可是他平日里都不敢正眼瞧的菩萨。

    这且不说,等他出来的时候,连长马斌正还手搭着他的肩膀上,跟他嘱咐着什么。

    未必连长有先见之明,感觉人之将走,送几句有用的祝福给他。

    十五日,除夕。

    上午八点,营里组织上政治教育课。

    吴教导员把去年的授课内容,拿出来组织全营官兵进行了再学习。

    那些教案上的内容,很多条条框框,梁荆宜都会背了。

    什么过年不能放松警惕,更不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要保持在岗在位,时刻绷紧战备这根弦......

    九点半,开始战备演练。

    新兵也临时加入进来了,六班分了两个,一个叫张明黎,一个叫张春柳。

    王勇学开玩笑问带新兵的陈杏志:“新兵连里有没有叫张得开的?”

    那个叫张春柳的新兵接过话来:“班长,新兵连没有,我们老家有个人叫张得开,他家离我家不远,是开养猪厂的。”

    王勇学被逗得哈哈大笑,他指着张春柳说,下老兵连了就到炮六班来,我们需要你这样的“活宝”。

    排长钭星宇看不过眼了,他小声提醒王勇军说话注意点影响。

    王勇兵讨了个没趣,自个把嘴巴捂着到一边静坐去了。

    另外一个叫张明黎的新兵一言不发,他似乎对下到老兵连队还有点不适应。

    这也算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新环境嘛,需要一点时间。

    梁荆宜负责带张明黎,蒋古日负责带张春柳。

    张明黎告诉梁荆宜,他来自hn省zmd市,以前在家是开的士的。

    梁荆宜手指蒋古日,那个老同志和你是同道中人,他是开货车的。

    当张明黎问蒋古日为什么没去驾驶班时,梁荆宜解释不出来了,他只能用“那个事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慢慢讲给你听”,这两句老掉牙的话来敷衍新兵同志。

    这次战备演练搞得不如去年的阵势大,营长谢华宜说,主要是因为我们一营今年不是师里的战备值班营,所以动作幅度会略小一些。

    最明显的是,炮车都没有拉出营区,绕着环团公路来一圈。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出去遛一圈回来之后,又得擦枪、擦炮和洗车。

    下午就开始放假了,放假时间到初三晚上九点截止。

    营里针对春节放假期间的管理,也出了通知:各连队人员必须保持在岗在位,早、中、晚,营里值班的干部,会不定时对各连队人员进行抽查,发现不知道去向的,一律给予处分。

    说白了,就是让所有人乖乖地呆在营区里,不要到处乱跑。

    梁荆宜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去,加上在作风纪律整顿期间,他的大腿肌肉有点拉伤,正好可以利用这个休息时间好好恢复。

    之前他说要写信给笔友的,这几天准备兑现了。

    文书郭鹏永前几天还问了他,当听说梁荆宜的第一封信都还没写时,郭鹏永气得差点想把那张带联系地址的纸给高价收回。

    老班副担心他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万一人家余舒雅被别人提前拐跑了怎么办?那岂不是前期的准备工作白做了。

    话又说回来,梁荆宜也没有做什么前期的准备工作,无非就是为了写信,把《平凡的世界》多看了两遍而已。

    他既羡慕孙少安和贺秀莲在平凡生活中的相濡以沫,又向往孙少平和田晓霞的那种带着一丝罗曼蒂克式的虚无爱情。

    看书带着感情,人特别容易陷进去,所以现在提起笔来给余舒雅写信,他倒还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了。

    晚上想好了,明天写吧!他又把写信的时间,往后推了一天。

    除夕晚上会餐,团副政委来到一连。

    在喝酒之前,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先是把一连好好表扬了一番,然后,又说了一些新年祝福和寄语,最后举杯邀约全连官兵共同干了这一杯美酒。

    每人半瓶啤酒,在“一二干”的呐喊声中,很快见了底。

    有团里的领导在现场坐阵,谁也不敢找连长和指导员提要求,说要给养员到外面买酒进来助兴。

    会餐在七点半结束,食堂的卫生是由九八年兵集体打扫的。

    至于说为什么会是九八年兵来搞卫生?

    连值班员在饭前集合时说了,这是党员修福立主动提出来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你作为一个党员,觉悟高点正常,但是其他人是团员啊!

    同年兵有想法,那是肯定的,只是碍于面子,选择不说罢了。

    呱呱叫的人也有,驾驶班的唐大兵就是一个。

    他指责修福立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修福立还了他两句,说你一个“外来物种”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的,你爱干不干。

    俩人的舌战持续升级,在食堂里杵着拖把,那喷得是面红耳赤,最后他俩在同年兵的劝说下,一拍两散了事。

    九八年兵人少,还不团结,这不是九七年兵随口编造出来的,而是事实如此。

    八点,三楼俱乐部。

    看“春节联欢晚会”的人也并不是很多,目测不会超过三十人,负责组织的是一排长涂新育。

    用来上课的讲台上,放了一些瓜子、花生、桔子和糖果,谁想吃的,就自己上去拿。

    九点不到,俱乐部里九七年兵全跑了,他们吆喝着下去打牌,说这场晚会没什么看头,连涂排长也被他们一伙人给强行拖走了。

    偌大的一个俱乐部里,只剩下不到十个九八年兵还在坚持。

    “生活要有仪式感,谁都不要走,我们一定要等到数完倒数十秒再下去。”修福立想看看自己的号召力如何。

    “什么是仪式感?”梁荆宜反问修福立,他对这个新名词有点好奇。

    “就是......就是一种内涵吧,精神上和物质上的都有。”修福立给出的解释,让梁荆宜继续摸不着北。

    “不懂。”梁荆宜表情木讷。

    “这是哲学方面的问题,懂了吗!建议你有空到阅览室多看看这方面的书,开发大脑,提高智力的。”修福立越说越深奥,居然把哲学也扯出来了。

    “考,就你特么喜欢扯些没用的,全连就数你最懂了。”唐大兵提起小板凳,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走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小子打扫食堂就与修福立发生了争吵,试问,他俩还能一起愉快地倒数最后十秒吗?

第134章:想起家人也迷茫

    “大爷您赶紧走,赶紧走。”修福立好像送“瘟神”一般送走了唐大兵。

    关于“仪式感”是什么?梁荆宜也懒得问了。

    他感觉有些冷,起身去关了窗户,可还是不行。又去文书的宿舍,拿了郭鹏永的大衣穿上。

    九点半的时候,祖海和佟铁鑫合唱了一首“为了谁”,留在俱乐部的人还跟着合唱了一波。

    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这首歌是为了纪念“九八抗洪”而写的,歌词真实反映了,当时在抗洪抢洪一线,人民子弟兵那种面对困难和危险,敢于迎难而上的牺牲和奉献精神。

    接着是黄宏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旁边坐着的战友们被黄宏抖出的“包袱”逗得个个笑哈哈,可梁荆宜却觉得没劲。

    他坐不住了,打了招呼后,他便在修福立“不是说好了倒数十秒再下去”的埋怨声中,离开了俱乐部。

    下到一楼,二排三个宿舍一片漆黑,一排的三个宿舍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那是九七年兵们在打牌。

    他们打的是部队流行的“拖拉机”,输的那组要赔钱,至于赔多少钱,要看打多大的。

    也有打不赔钱的,不过那种打的人少。

    据说不赔点钱,打起来没劲不说,那个拖拉机的技术,还得不到提高。

    梁荆宜听陈进文说,上个星期天,四班副班长金超先和老兵宋明亚,打五块一局的,结果一个上午没到头,俩人各输了二十块。

    二十块呀,半个月的津贴费了。

    打牌赌博属于是有钱人的游戏,穷人自然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梁荆宜进了宿舍打开灯,枯坐了一会儿,还是无聊至极。

    放好小板凳,想着去营军人服务社给父母打了电话,可人快走到门口了,他又停下脚步。

    打什么打,都这么晚了,就是打到村委会,又有谁会去叫父母来接呢?

    而且父母来接电话,几公里的路程需要他们来回折腾半个小时,在这么个大冷天的,就为接一个电话,会不会把他们冻到感冒?

    算了不打了。梁荆宜又漫无目的晃荡到了器械场。

    看到了单杠,他忍不住地朝无线班宿舍瞅了瞅。那个宿舍灯火通明,里面暂时住的是新兵。

    真特么多事,都过去多久了,还担心这个干嘛!人家唐星星在俱乐部看晚会,现在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他拍拍搞整顿被拉伤的大腿,苦笑着摆摆头。

    夜里有风,他把大衣的毛领支起,歪着身子斜靠在单杠的一根拉索上,伴随着拉索发出的“哗哗“声,他慢慢闭上眼睛。

    他在思念故乡、思念亲人。

    hb可不像fj,冬天见不到一丁点雪花。在除夕前后,故乡下个几场雪,那是肯定跑不掉的。

    下雪最好玩了,白天小伙伴们聚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晚上还会拿着手电筒成群结伴地出去找野鸡、野兔......

    在除夕这天,母亲是家里最忙的。

    她除了要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之外,还要准备春节期间接待客人用的各种菜品。

    母亲往往会起得很早,在厨房生火后,她就开始在大锅里熬制卤水,等卤水沸腾了,她便将自家产的腊肉、蹄子、香肠、排骨、鸡鸭鱼肉等等一起放进去锅里卤。

    在梁荆宜的记忆里,母亲还会特意地给他卤两根猪尾巴,说是吃了猪尾巴之后,他就不会不流鼻涕了。

    小时候的他,也的确是个鼻涕虫,两个鼻孔里总是会有浑浊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出,因为这个事,他没少被同学们笑话。

    由于家里的年猪只有一头,猪尾巴不够,母亲就去找别人买。

    每年母亲都是这么做的,而且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来部队一年多了,虽然在猪圈捡肥的时候,几十上百根猪尾巴把他给晃得眼花瞭乱的,但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吃到猪尾巴了。

    至于流鼻涕这档子事,怎么说呢,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十八岁的小伙子,正处在发育的巅峰期,属于是成年人了。哪有成年人还流鼻涕的?流鼻涕这种事,那都是小屁孩们干的。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已经用二十多根猪尾巴,帮他医好了流鼻涕的毛病。

    感谢母亲!

    母亲心里装的永远是她对儿子满满的关爱。

    当然在这一天,父亲和他也并不完全是闲人。

    早上起床后,他俩会清扫各个房间墙壁上依附的灰尘,然后给堂屋的大门两侧,贴上一副大红的对联。

    而且每年的除夕,父亲都会兴致勃勃地让他准备笔、墨、纸,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俩人比试一下所谓的“书法”。

    找一副寓意“幸福吉祥”的对联,他俩一个写上联,一下写下联,完成后双双贴于大门两侧。

    横批由划拳来决定,一般情况下,父亲会故意把这个机会留给儿子。

    春节期间家里来客人拜年了,父亲就会请客人们来评论:这大门两侧贴的对联,哪个写得好?又好在哪在?能不能辨别是出自谁人之手?

    父亲对儿子的期望,总是写在脸上,他希望儿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梁荆宜抬头向天空望去,虽然看不见月亮,但是繁星点点。

    也不知道故乡的天空,此时会不会是繁星点点呢?如果星星有知,请它们代我向父母和亲朋好友拜个早年吧!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除夕夜,也是在器械场。

    那个晚上,侦察班的刘新昊从上铺不小心滚下来,是他搀扶着刘新昊坐在这里吹风谈心的。可是一眨眼工夫,他俩就变成了那晚在大门岗,手拿电筒追到厕所喊“新兵蛋子早点回去睡觉“的老兵。

    时间啦,如白驹过隙一般,弹指一挥间就是一年过去了。

    快十二点了,他到三楼把大衣还给了郭鹏永,也顺便去了俱乐部。

    俱乐部里只有修福立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坚守。

    见他进来,修福立又是搂又是抱的,仿佛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相好。

    “我是来倒数的。”梁荆宜微微一笑。

    尽管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

    “他们都下去了,去看别人打牌了,我早就知道你会上来陪我的。”修福立松开胳膊,“党员我不想当,累。”

    “累什么累?舒服是留给死人的。”这段话是梁荆宜在书上看到的,他也不管在这个节点说出来合不合适。

    “主动提出打扫食堂卫生不是我的本意,是领导跟我说,他想看看我这个党员在九八年兵中的号召力和威信如何?”

    “应该还好吧!”

    “别骗我了,我都对自己没信心了。要是好的话,你看俱乐部就不会只剩下我俩了。”

    俩人相视一笑,笑得五味杂陈。

    要是在上个月,入党的那个人是我,我会不会也和修福立一样要面对同样的问题?在连队我的威信和号召力又能好得过他吗?梁荆宜迷茫了,他想找老班长说说心事。

    尽管排长钭星宇对他不错,也解开了他关于整顿的心结,但是他更愿意把心事向宗儒麟倾诉。

    陪着修福立倒数,又相互说了“新年快乐”后,他不等晚会结束,就去二楼新兵宿舍找宗儒麟去了。

    宗儒麟也没睡,起来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心事。

    好,那就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去。

    两人很有默契进了食堂。

    梁荆宜把对连队、对同年兵、对荣誉进步的看法,一古脑儿全倒了出来,宗儒麟听完后问他:“你来部队是为了什么?”

    “提升自己。”

    “那你认为提升了没有?”

    “有,但是不大。”

    “不大?”宗儒麟觉得这个回答好可笑,“自己知道提升不大,你特么还顾忌这么多屁事干嘛?”

    见梁荆宜被骂得不敢出声,他还来劲了:“你来部队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部队里没有多多关照,只有自己关照自己。“和稀泥”是没用的,都特么老兵了,怎么还是犯迷糊。”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梁荆宜声如细蚊。

    “打铁还需自身硬,回去悟吧!悟不过来,慢慢悟。”宗儒麟起身扬长而去。

    一分钟后,梁荆宜也走出了食堂,他得回去抓紧时间,领悟班长说的那句“打铁还需自身硬”。

    宗儒麟了解这个兵,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兵不缺悟性,不缺能力,只不过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刺激一下就好了。

第135章:重拾信心再前行

    宗儒麟的那些话,明显是对梁荆宜起到作用了。

    他对萎靡的状态进行了反思,觉得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进入第二年后,自己太看重荣誉进步了。

    而且当身边的战友立了三等功、入了党,而自己却没有时,他在心态方面起了变化,人也随之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老班长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对于他来讲,非常及时,甚至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到了该调整心态,重新出发的时候了。梁荆宜暗暗地对自己说。

    他在作出改变,而且这种改变体现在方方面面。

    共同课目训练对老兵来讲,就像是应付差事一样的,随便捡起来练一练就可以过关。

    但是他却主动给自己加码,老兵们都不愿意多跑的四百米障碍,他下午搞完生产后,趁着身体活动开了,连续跑个两个来回。

    同年兵取笑他,说他是不是想出名、想争第一想疯了,他微微一笑,说你们想出名也可以来练啊!

    蒋古日看到他也有情绪,生活在一个班,梁荆宜练得一身劲,而自己却不拢边,他也担心排长钭星宇会心里有想法。

    训练这方面不说,梁荆宜还把捡肥的积极性给重拾了起来。

    这就要老命了,九八年兵可是已经自诩为“老兵”了,捡肥的意愿在大家的脑海里,已经退化得不成样子了。

    杜军安跟梁荆宜开玩笑说,一月份之前的猪圈,都不用他怎么清扫的,而一月份之后的猪圈,他得一天清扫个几遍。

    为什么?就是因为现在捡肥的人太少了。

    当梁荆宜挑着粪桶游走在猪圈和厕所两地时,他也曾想过,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让同年兵在背后说他的闲说,戳他的脊梁骨。

    比如说他爱表扬,都第二年兵了,还天天挑着粪桶会干新兵的话;说他不合群,为什么选择单干等等。

    不过这些顾虑,很快就被他自己很否决了,我管别人怎么看,干好自己的就行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还突击训练了双杠七练习,效果还算明显,如果再给点时间,完成一整套连贯动作,已然不是什么难事。

    同年兵中,与他走得比较近的现在只有三个人了。他们是侦察班的刘新昊,三班的修福立和四班的陈进文。

    刘新昊一直渴望得到连队干部的认可,只是他没什么机会。

    在指挥排就当前而言,他应该是九八年兵中最优秀的一个,事实不会说谎,无线班的唐星星伤了,有线班的储军勇调去团服务中心杀猪了,班里的郑建平是“瘟鸡”一样的,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能杀出重围。

    应该说,这跟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在班长许才南的眼中,刘新昊好顶牛,属于是“孺子不可教也”的那种类型,既然这样的话,指望班长在连务会上说他好话,可能性比较低。

    所以,他在侦察班也过得不如意,甚至可说是比较郁闷。

    修福立作为党员,他的积极性与团员相比自然会高出一截,毕竟身份不同,觉悟也会高一点。

    就拿捡肥这事来说,在一连也就他和梁荆宜挑粪桶的次数相当。

    他是抱有年底退伍的决心了,虽然他还没有跟连队领导摊牌,但是他在和梁荆宜的聊天当中,已经说过几次了。

    铁了心想退伍的人,你就是怎么劝,他也不会轻易更改决定的。更何况东北人个个是犟驴一样的存在,他们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陈进文,这是梁荆宜在新兵二班最好的兄弟。

    去年下老兵连时,梁荆宜还担心陈进文会不会在二排对自己构成威胁,至少在荣誉进步这一块,陈进文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他的身体素质好,为人处世圆滑老道,最为关键的一点,他还和排长是老乡。不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吧,排长适当给一点关心和帮助,或者是把有限的资源稍微倾斜一下,他就会先人一步。

    不过这种担心在下半年就被排除了。

    五班长莫冰对新兵的关心和爱护,从另一方面促成了在五班的两个新兵,大概率的不会给连队领导和其它班排长留下很深的印象。

    因为,午体可以和班里老兵平起平坐比赛睡大觉的新兵,在一连就是个另类,只不过有班长顶着,别人不好说而已。

    在莫冰要退伍的前夕,钭星宇专门找莫冰和陈进文说起这个事。

    莫冰是一脸愧疚,陈进文跟了这么久,自己要退伍了,也没能给他留点什么,或者是创造出什么好的条件。

    陈进文倒也没说什么,班长对他好,那是没得说的,他又能有什么可抱怨的。

    在一连,他和钟勇世就是其他九八年兵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作为新兵的他俩,却活成了老兵的样子。

    排长直切主题,问他想不想进步?是不是就这样准备在部队里,浑浑噩噩混到退伍算球?

    他说,不是,从内心来讲,他也想进步。

    只不过第一年得到莫冰的庇护,过得太舒服了,现在就是想改变,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只要你想改变,我会想办法。钭星宇对他还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也正是因为排长对他有所期待,他才一改去年那种“只求过得去,不求过得硬”的随大流思想。

    在作风纪律整顿期间,他还把写的《入党申请书》交给了钭星宇。

    这三个与梁荆宜走得近的同年兵特点很明显:一是党员,二是想积极向党组织靠拢,三是希望得到连队领导认可的。

    说得形象又立体一点,他们四个人相对而言是“进步青年”。

    当然,也不是说其他人不追求进步。

    像杜军安一样,虽然在猪圈养猪,看上去似乎远离了训练场,但是,你还是可以经常看到他光着膀子,穿着大马裤,趴在猪圈上搞体能。

    他这么努力,又不是做给猪看的!

    蒋古日对梁荆宜有情绪,也只是在嘴巴上说说而已,俩人一个新兵班出来的,而且关系一直不差,犯不着为了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搞得好像仇人一样。

    为了让蒋古日对自己少一点负面情绪,梁荆宜主动提出来,要帮忙给他写一份《入党申请书》。

    刚开始蒋古日是积极的,他还说写好了和上次的三等功事迹报告一样,要请客吃水饺。可没等梁荆宜写完,他又反悔了,说不请客了,写不写的话,你随便。

    这特么转弯,也转得未必太猛了些吧!

    梁荆宜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么皮的,《入党申请书》交了也是白交,党员要去团里考《党章》,我能考得过吗?

    也对,预备党员确定了之后,还要去团里参加党员考试。

    那个考试可不同于一般的什么理论考试之类的,想偷看、想抄答案,得问问政治处监考的干事同不同意。

    水饺虽然没吃到,但是梁荆宜也没亏,他的做法还是让蒋古日心生感激,并且这小子为了感恩,还私下里教了几招摔跤动作。

    这些看似“花架子”的摔跤动作,几年后,还让梁荆宜在海训场上大发异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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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炮岁月介绍:
二零二零年春,榴炮一连的部分退伍老兵相约故地重游。以往热闹的营区,如今只剩下空旷的楼房和炮库,此时战友无一人,火炮无一门,别人看上去也许什么都没有,可在老兵们的眼里却全都是人,全都是炮,全都是车......这种感觉只有军人才有,也只有军人才懂。时间拨回到二十三年前。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二十日,新兵参加开训动员会归来。101宿舍。二班新兵梁荆宜好奇地问宗儒麟:“班长,营区大门围墙上刻的‘战争之神’是什么意思?”宗儒麟翘起二郎腿,斜眼瞥了他之后,得意洋洋地说:“小子,‘战争之神’指的是火炮,而我们,就是操纵火炮的人。”......这是关于炮兵连队一群人成长的真实故事。--谨以此文,致敬曾经和正在为国防事业贡献着青春和热血的战友们!战炮岁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炮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炮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