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超假未归
六班的粪坑,经过近十天的努力,已经达到四分之三强,一连十来个粪坑,就数它最满了。
副连长余辉斯还把连队的副班长们召集到六班的粪坑前,开了个现场会,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提醒各班的老兵注意:虽然新兵还没下班,但是这些人也要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把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经营好。
王勇学作为六班的副班长,还在现场会上给其它班传经送宝,讲述自己是怎么带领班里的两个老兵,保持捡肥积极性的。
他思路清晰又谈吐不凡,高中读的文科班,真不是浪得虚名。
尽管部分情节有杜撰和夸大嫌疑,但并不影响整体的效果。
搞完生产,梁荆宜本来是准备去玩玩器械的,可到器械场一看,全被新兵占领了,于是他和刘新昊结伴去食堂后面的四百米障碍场。
“阿梁,我们班那个人,今天还没有回来呢?”刘新昊不无担心地说。
今天是二月二十八日,郑建平归队的日子。
“是不是火车晚点了,你看那些探家回来的人,哪一个说过火车是准点的?”
“不是,我总觉得有点问题。你晚点了,也可以打个电话回来嘛!”
“我去,皇帝不急太监急,许才南都不担心,你担心个鸟?”
“不管了不管了,搞我们的障碍吧。”
平时在班里他和郑建平都不怎么交流,这种关心在旁人看来,还显得他有些虚伪。
俩人跑了个全程,就回宿舍了。
侦察班的四个人暂时住在一班,不等他进宿舍,卫生员牛斌就急匆匆地跑过来,说让他马上到连部。
他问有什么事?
牛斌很不耐烦地说,领导找你。
敲门喊报告,人进了连部,指挥排长王强和班长许才南也在里面。
“刘新昊,郑建平除了家里的联系方式以外,你知不知道他的其它联系方式?”
问话是指导员范平礼。
刘新昊直接回答“不知道”,他和郑建平除了在训练上必要的沟通外,其它时间就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包括在菜地搞生产,活是一起干,但是全程无交流。
“有没有发现他请假回家之前的那一段时间,行为上有反常的举动?”指导员继续追问。
政工干部个个是心理专家的同时,也是刑侦高手。
刘新昊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不过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心里有话,但是又不敢说。
“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郑建平的人没回来,但他的假期到了。我和连长给他家里打电话,他的父亲说,六天前就走了,还是父母给他买的票,并亲自把他送到火车站的。根据他父亲提供的火车票信息,我查了列车时刻表,他坐的那个车次,在出发的第二天下午到达京城,然后,休息一晚,他便可转乘京城直达gk的火车。这都过去三天了,火车就是摇也应该摇到了。”指导员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会不会是人出了什么事?”王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刘新昊被喊到连部之前,他和许才南已经就这个问题和连队领导交换了看法。这个时候提出人会不会有事,是他突然想到了现在治安状况不好,可他也忽略了两个基本事实:一是郑建平当兵的,军装穿着,一般人是不敢随便动的;二是郑建平一米八几的身高,虽然体能差点,但是外人又不知道。
所以,当他说“人会不会出事”的时候,连长马斌正当即火气就上来了。
马斌正反应这么强烈,也是有他的原因的。
郑建平在请假走的那天,跑到连部道别。
当着他和指导员的面说:我这次探家回来后,一定要好好干,我要洗心革面,我要让全连人都看到我的进步。
照郑建平说话的意思理解,这一次探家,对他而言就是在部队重新做人的一次“涤荡灵魂之旅”。
郑建平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不仅让他相信了,而且他还被人家痛改前扉的掏心窝子话,给整得感动到了。
当郑建平走出连部的时候,他还上前搂着人家的脖子,嘱咐这个兵回家了,要好好孝顺父母,要记得准时归队。
甚至他还跟指导员说,这个兵变了,变得成熟了。
“要是人真出事了,那还好说。我就怕不是人出事了,而是思想出了事!”马斌正说出了他的担心。
直到吃晚饭了,他们五个人也没讨论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晚上八点,郑建平依然未归,这已经超过了归队的期限两个小时了。
连队没办法,如实把情况上报到营部。
马斌正、范平礼、王强、许才南又被营里领导喊过去了解情况,一来二去的,也没弄出个什么眉目来。
郑建平到假未归的消息,这两天迅速在连队传得沸沸扬扬。
像这种超假了,也没提前请示报告的情况,之前连队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霎时间,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没有归队的流言满天飞。
传得最多的一条是,他被女笔友给迷住了,不想再来部队当兵受苦,就想以后安逸地躺在温柔乡里。
这个说法是有根据的,郑建平在九八年兵里面是收信最多一个,他最多的一天,曾经同时收到四封来信,而且这四封信还来自两个不同的省份。
部队里也强调不能交笔友,可部队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当兵的信拆开来看。
当领导好奇地问他,这些写信的人是谁时?
他回答是七大姑、八大姨、表姐、表妹和同学。
当兵的人寂寞,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领导也是了解的,只要没有出什么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一忍,也就过了。
所以郑建平收信多的问题,在连队也没有谁去深究他通信的都是些什么人。
义务兵不用贴邮票,只要营里盖上一个三角戳,即可邮遍全中国。
营军人服务社的信封卖一毛一个,信纸卖一块钱一本,一本有大几十张,寄信的成本大概也就在一毛一左右,因此郑建平对写信是情有独钟。
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写信,他玩得起。
三天后,郑建平还是没有一点风声。
晚上到阅览室借书,梁荆宜听文书郭鹏永说,郑建平早就坐火车回gk了,可能是他不想回部队,又坐车去别的地方潇洒了。
梁荆宜问:“你怎么知道的。”
郭鹏永笑笑:“我是猜的。”
连队领导被郑建平探家逾期未归这个事,搞得头都大了,营领导、团机关领导是来了一拨又一拨。
出事的是一连,这可是上面有名的“老先进”。
郑建平的家人也是着急,一个大活人明明是上了火车的,怎么就不见了。
一营九八年兵中,和郑建平来自同一个省份的,全部被团里调去zz市里搞大搜索,火车站、汽车站、轮渡、国道、省道、县道都是像梳头发一样的,被来回梳理了好几遍。
可依然没有一点消息。
郑建平这么一大活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
第137章:新连长比器械
郑建平探家探得人不见了,不仅仅是带给连队领导压力,也导致整个连队的士气非常低落。
九八年风光无限,又是先进连队,又是先进党支部的,这才过去了多久,连队就冒出这么大个泡来。
这个事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着一连人在营里抬不起来。
他们特别不想被别人问起,你们一连的那个郑建平回来了没有?
但是你不想是你的事,偏偏有人还是要问。
二连驾驶班的候武先在器械场就问了梁荆宜。
同年兵之间嘛,加上关系还可以,梁荆宜实话实说了,没找到人。
可候武先听了之后,来了一句“这小子该不会是死了吧”。
“你特么的会不会说人话的。”梁荆宜当即就骂了。
人还在继续找,可你一张嘴,说人死了,这就太过份了。当年一年多了,梁荆宜还从来没有听过团里有谁死掉的。
“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见他情绪激动,候武先赶紧赔不是。
“开玩笑也不是你这么开的。”
“做器械做器械。”
候武先自个跳上杠,就杂耍起来,他是想用这个,把不愉快的话题岔开。
梁荆宜看都懒得看他,转身就走了。
这是什么人嘛,巴不得人家连队捅个大窟隆了,他们这些人好在后面看笑话。
时间都过去十多天了,可郑建平还是没有找到。
连队战士都在私下里议论说:今年榴炮一连算是完了,出了这么个事,估计团里的评功评奖什么都不用想了。
战士们的议论归议论,下午连长马斌正居然被调走了,而且还是高升了,升任团侦察股股长。
他的调走,让盘旋在一连人头顶上的一团黑云,消散了不少。
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连长调去当股长,说明团领导对一连还是充满了信心。团里的这一举措,让士气低落的一连,又找回了些许自信心。
训练是还要继续的。
梁荆宜利用晚上的休息时间,给余舒雅写了一封信。
由于受郑建平事件的影响,他写信时的状态也不太好,所以发挥欠佳,信写得很短,不会超过五百字。
他也想了,这封信先探下路子,看对方会不会回信。如果能顺利收到对方的回信,下一封再写多点。
一天后,新任的连长来报到了。
连长叫徐志乐,jx人,瘦瘦的,个子不高,他是由指挥连连长平调过来的。
他来的第二天下午,搞完生产上去的时候,就在器械场堵人了,他说,想看看连队高手的器械水平。
有几个好事的班长起哄说,那我们也想看看连长的器械水平怎么样。
新连长被老兵给“下马威”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的,所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新来的连长怎么应对。
看他是出个洋相呢?还是直接说,这些兵没个鸟数,老子不想做,然后闪人。
大家好像看热闹一样,迅速围过去,包括几个其它连队的老兵,也夹在一连的人群中。
“做几练习,随你们挑。”徐志乐一脸的无所谓,他站在单杠下面,把几个叫嚣的班长们一指,“你们谁来跟我比?”
“连长八练习会做吗?”说话的是四班副金超先。
他晚上搞体能时,最喜欢打光背,对着整容镜,然后模仿电视里面那种健美达人的姿势,双臂用力鼓起他的肱二头肌。
每每看到他这种不加任何掩饰的炫耀,梁荆宜总感觉一口老血,在喉咙里呼之欲出。
“以前会,现在三十多岁了,做不来,比低一点吧,五练习。”徐志乐主动降低了标准。
他可能是被金超先给唬住了,还以为一连能做八练习的大有人在。
现实情况是,连队能做到单杠八练习的仅有两人:一个是宗儒麟,另外一个是苏辉建。
九七年兵和九八年兵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刚才喊他做八练习的金超先,油门踩满也只能勉强做到六练习,他喊“八练习”,就是信口开河。
不过他的信口开河达到目的了,最起码给了连长当头一棒子。
“我来。”侦察班长许才南站了出来。
他和连长身高差不多,目测属于同一个等量级的,抛开年龄,比一比还算是合适。
“你先来!”徐志乐客气地一伸手,示意许才南先上。
来就来,许才南上去就蹬腿、摆浪、收腿、叠腹、绕杠、换手下杠,整个五练习动作非常连贯。
“连长上啊!”九七年兵不乏好事之人。
上就上,谁怕谁。
徐志乐拉臂上杠,还脚尖绷直悬垂了三秒,接着是重复许才南之前的动作。
从他俩完成的杠上动作来说,几乎是难分高下,但是细抠,就会发现连长的上杠动作,要比许才南的标准。
许才南上了杠就开始蹬腿,连个规定的拉臂动作都没有。
但是没人指出来,娱乐性质的比试,众人还等着继续看热闹呢!
六练习比完了,难分高下,那就继续七练习吧,结果还是那样。
这时候,有人提议比双杠。
许才南一听比双杠,当即面露为难之色,单杠他还可以,双杠的话,就有点心虚了。
徐志乐也不拒绝,他走到双杠中间位置,一个拉臂上杠,跟着两腿并拢,端起定腹三十秒......
“厉害!厉害!”连长的端腹动作和持续时间,让观战的人群发生阵阵惊呼。
看过端腹三五秒的,但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端个半分钟的。梁荆宜简直要膜拜连长了。
“谁来比试双杠的?”见许才南不敢上了,徐志乐的口气也硬了。
“无线班长人呢?”这个时候许才南想到了苏辉建。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帮助大家挽回面子。
“你们这么多人没一个敢上的?”徐志乐还故意朝任斌卫、余白水等之前几个叫嚣着要比试的班长猛眨眼睛。
这些人肩膀上挂的是中士军衔,一眼都可以看得出他们是班长。
“上等兵,一连的上等兵呢,有没有人敢来比试的?”徐志乐心想班长都不敢上了,小小上等兵未必还比班长强。
他显然是低估了一连九八年兵的器械水平,从严格意义上讲,经过一年的努力,有那么两个九八年兵的器械,做得就是比九七年兵的要好。
第138章:双杠赢了
“我来。”梁荆宜举手。
他没有丝毫地犹豫,就像新兵连投手榴弹一样,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他也不想似挖光缆那次,跳水之前还搞个多余的动作。
“还是让我来吧!”修福立也举起了手。
“我不要你,我要他。”徐志乐手指与修福立并肩站在一起的梁荆宜。
在他看来,修福立长得壮实,目测身体素质要优于梁荆宜,况且还有先来后到这一说。
徐志乐还是和比试单杠时一样,他大手一挥,让梁荆宜先上。至于说从几练习开始比,他也没有明确。
他这么做的目的,一来可以体现出他当连长的大气,几练习随你玩,我奉陪到底;二来嘛,他也可以提前看看这个小对手,到底有没有尿水。
表面上镇定自若的梁荆宜,内心还是有点小紧张的,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要和连长单挑。
如果自己挑输了,被战友们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讲,那是肯定的;万一自己挑赢了的话,那连长丢了面子,以后会不会给我小鞋穿?
站在两边看热闹的人,他们的心态也是复杂的,大部分九七年兵希望梁荆宜比不过连长,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面子才能保得住;而九八年则是希望梁荆宜胜过连长,让他们扬眉吐气一回。
既然你不说比几练习,那我就把油门踩到底了。
梁荆宜准备直接上七练习,这个动作是一周前,他刚刚连贯完成的,到今天为止,实战也不过才五六次而已。
为什么要直接选择上七练习,而不是五练习和六练习呢?他的考虑是连长说单杠八练习大回环做不了,那么双杠七练习就有大回环这个动作了。
如果连长说的是真话,而不是故意假装低调,我岂不是可以躺赢。
修福立和刘新昊分别站在双杠的两侧进行保护。
迎着众人的目光,梁荆宜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杠,向上蹬腿、叠腹、摆浪上杠、后推、大回还一圈、前摆端腹三秒接倒立、蹬腿、挺身、右侧换手下杠,整套动作下来,虽然给人有一种“完成任务式”的感觉,但贵在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最为关键的是,他下杠时稳稳当当的,连大气也没带喘的。
轮到了徐志乐。
刚做完七练习的这个上等兵,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他以为上等兵最多整个六练习就不错了,哪里料到一言不合上来就整七练习。
双杠七练习,他可有几年没有做过了,三十多岁的身体,几个大回环下来,骨头还不得散架!要是自己再年轻个三五岁就好了,遇到这么个情况,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但是今天不能认怂,明知山有虎,也要偏向虎山行。再说了,不试一下,怎么又会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连长加油!”有几个好事的人鼓起掌来。
下杠的梁荆宜也加入了保护二人组,他担心连长的大回环,会有意外发生。
徐志乐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他稳了稳情绪,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他得把这一整套动作流程给记下来。
五秒后,他伸手握杠,向上蹬腿、叠腹、摆浪上杠、后推、大回环......
“咚”的一声,他右手没握住杠,身体从杠上往下掉,三个保护的人赶紧上前兜住他,防止他摔下来。
“失误失误,我再来一次。”徐志乐不服输。
他连续握紧双拳,又迅速张开,应该是手被扭到了。
看到连长还想尝试,梁荆宜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大回环这个动作,不是逞英雄就可以完成得了的,它需要的是过硬的技术和超强的心理素质。
在他看来,连长的心理素质没问题,只是可能太久没有练过了,所以技术是个大问题。
当梁荆宜还在担心的时候,徐志乐已经又上了杠。
他不仅是不服输,而且还不服老。
但现实是残酷的,你不服老不行,大回环你做不了,就是做不了,他又被挡在了这里。
“一连班长有没有能做的?”喘着粗气的徐志乐脸上的自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苦笑。
班长们没人回应。
“副班长呢?下士呢?”
这次不仅是没人回应,而且还有人提前退场了。
“我考,你们还不如上等兵有胆量。有人给我反映说,你们这帮九七年兵还整顿人家,特么的脸红不脸红的,以后不要再干这些鸟蛋上面挂镰刀的事了。”徐志乐见九七年兵既不给面子,也不给力,骂人的话也就没了个收管。
除了九八年兵还站在原地外,九七年兵都散了,连长的话,似一把利剑,直接插入他们的心窝,再说他们也不愿意让难听的脏话洗耳朵。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徐志乐来连队的第二天,对眼前这个上等兵,他还不熟悉。
“梁荆宜。”
“哪个班的?班长是谁呀?”
“六班,陈杏志。”
“哦,我知道了,不错,小伙子不错。”
徐志乐还问了修福立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
当听到修福立说出名字,他马上反应过来了,笑着说你是党员啊,怪不得刚才挡在人家面前不给人家让,原来是想自己出风头呢?要不要我俩再比一比?
修福立连连摆手说,不比了不比了,我六练习都够呛,要比的话,我直接投降。
哈哈哈......留下来的人都被他俩的幽默给逗笑了。
至于修福立说六练习够呛,那是谦虚的说辞,他和梁荆宜差不多一起练的双杠七练习,论水平的话,他应该是在梁荆宜之上。
连长问“上等兵谁敢出来比试”的时候,他也就只是犹豫了一二秒,就被梁荆宜给抢了先机。要是知道连长七练习还完成不了,他是不会犹豫的。
“班副,鸟蛋上面挂镰刀是个啥子意思嘛,你帮我解释一下?”蒋古日进了六班宿舍,就屁颠颠地问起了王勇学。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在作风纪律整顿期间,九八年兵中挨整最惨的一个人就是他了。从内心来讲,他对王勇学那晚见死不救的表现很不满意。可又苦于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挖苦王勇学,报一报那晚的袖手旁观之仇。
今天这个机会来得正好,他可不想错过。
“鸟蛋你没有的吗?镰刀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上半身斜靠在铁架子床上的王勇学被问得有些恼火了,他不想就这个问题与蒋古日之间产生什么讨论。
蒋古日问话的那个神态,明眼人动劝脑也可以想像出来,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更何况连长在器械场把这句话挑明了,说是送给九七年的骨干和老兵们的。
你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半文盲,还想着与高中生比看谁能先玩转文字游戏,这不是摆明了找抽吗?
没讨到便宜的蒋古日不甘心,胡乱中又把枪口对准了临时在六班借宿的两个有线班的人。
那两个人,一个是班长许城田,另外一个是班副廖鹏铭,在作风纪律整顿的那几晚,许城田也算是个“小帮凶”。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连长吧!”许城田也懒得理他。
地方上的人都说当兵的傻,其实哪里是傻,都是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
当徐志乐把这句“鸟蛋上面挂镰刀”送给九七年兵后,连队九八年兵普遍有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第139章:抓到了
“抓到了抓到了,超假十五天的郑建平终于被抓到了。”连长徐志乐中午在食堂前面兴奋地宣布这一个好消息。
全连人集体松了一口气,这块大石头压了半个月,终于到掀开的时候了。
有了好消息,炊事班做的紫菜蛋花汤都被喝得个底朝天,心情好了嘛,胃口也随之开了。
郑建平被抓回来后,关于他的种种传闻,也很快真相大白。
他是二十四日下午,在京城火车站上的直达gk的火车,在上火车之前,他与一个在京城打工的女笔友见了一面。
能见上这一面,也是提前电话联系好的。
那个女笔友也一直和他有书信往来,不过见面还是第一次。
俩人聊得很投机,有种一见钟情又相见恨晚的感觉。
找了地方吃过中饭后,厮磨了个把钟,还搞得难舍难分了。
最后还是在女笔友的催促下,他才去坐的火车。
俩人分别时,女笔友泪眼婆娑地对他说,我等你退伍了,用大花轿来娶我回家。
这两句煸情的话,直抵他的心灵深处,在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受激动情绪的影响,他把从老家带的土特产和身上仅有两张毛爷爷,全部送给了女笔友,人家也没有跟他客气,照单全收。
经过你浓我浓柔情蜜义的一番现场薰陶后,他本就怕苦怕累的思想,不可避免地脱轨了。
我考,还回什么部队呀!回去要搞训练,而自己的身体素质又这么差,考核不及格的话,不是被班长吼,就是要被连队干部批,真特么一点意思都没有。干脆不回去了,自个找个地方打工去,或许这样挣钱多,而且再也不用受那么多窝囊气。
在火车上,他也给自己规划好了未来之路。
身上不是还有六七十块钱嘛,那就先找个便宜点的旅馆住下,然后找工作,找到合适的工作后,再努力挖出人生的“第一桶金”。
包里的绿军装被他给扔了,全身上下换成了花了二十块钱,在小夜市摊子上买的便装。管它呢,现在都是像个乞丐都不要紧,等将来赚到钱了,什么牛仔西服的,还不是随便买买买。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身上的一点钱很快便花完了,可工作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而且自己超假几天了,说不定部队的人也正在zz找,怎么办?是老老实实回部队接受处罚?还是继续逃避找工作?
如果现在回部队,他估计最少是记过处分,可一旦自己背上了处分,那以后在部队里,什么荣誉进步都不用想了,在连队也会抬不起头来,会是一颗老鼠屎一般的存在。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坚决不回部队,继续走我的自由之路。郑建平的思想飞速朝着出轨的深渊滑去。
身上没钱,住旅馆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没关系,当兵的人都是天当房,地当床,既然什么都没有,我可以自己造。
到底是侦察班出来的,反侦察意识还不错。
他在城郊结合处找到了一个涵洞,河已经干涸了,涵洞是干燥的不说,而且左右通风,是个天然的栖息场所。这里离市区较远,部队的人即便是找,也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来。
住的地方有了,床上用品也没费多少工夫,他便在临近的一个居民小区内的垃圾桶里,搜罗出了几床破破烂烂的被子和棉絮。
既然条件艰苦,那么洗脸刷牙这些繁琐的事情,全部都免了。
白天找工作,晚上住在涵洞里数星星,饿了就跑去农户的菜园里,偷人家的黄瓜和茄子充饥,渴了就喝鱼塘里的水。
这么担心受怕过了几天,他想还是不行啊,要另谋其它的出路了。
虽然城乡结合部安全一点,但是挣钱的机会太少了,如果再这么坚持下去,可能工作还没有找到,人已经饿得翘辫子了。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带上被子和棉絮,徒步行军又偷偷潜回了市区。
这次他剑走偏锋,选择的是火车站。
为什么他要选择这里呢?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当时他下火车的时候,曾经看到有很多人成群结队地在这里捡垃圾。
火车站嘛,人流量大,什么瓶瓶罐罐的也多,只要肯干,应该说糊一张嘴巴,问题不大。
眼下先不要说挣多少钱了,把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
火车站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一块福地,在这里只要人勤快点,一天可以靠捡垃圾,挣到个七八块钱。
七八块钱拿来买白面馒头,十好几个了,最起码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饿死。
睡的地方也多,货场、废旧的火车车厢等等之类的,这里的住宿条件相比涵洞,也会好上很多。
捡了几天垃圾,他也结交了几个朋友,谈不上有多少共同语言,最少见面了,可以天南海北无拘无束地聊上几句。
人家见他个子高,就喊他“大个子”。
这外号他喜欢,以前在连队时,“大个子”可是有线班的储军勇专用。
人家问他是哪里的?他支支吾吾地随便说了一个地方。
正好有一个人是他说的那个地方的。
人家想跟他说说家乡话,结果他说离家早,家乡话早忘记了。
虽然说生活过得很苦,但是每天的工作单一,没什么太多的压力,也没有人逼着自己去干,捡捡买买的,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他甚至把之前准备挣大钱了,去找女笔友回家结婚的一点想法,也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打架被抓的原因,他可能会一直呆在火车站里捡垃圾。
打架的起因就是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当时是他们一伙人先看到的,可另一方却蛮横不讲理,硬是要抢走。
刚开始是两伙人嘴上骂骂咧咧的,后来骂战升级了,变成了冲天拳和无影脚乱飞。
郑建平虽说在连队体能癞机机的,但是面对这些人,身体明显占优,一米八几的个子,把内行人称之为花拳绣脚的军体拳嚯嚯几下,一般人也是受不了的。
很快有人打了110,火车站的警察来了,两伙人被带到了派出所。
警察要查身份证,郑建平说没有。
那警察说,没身份证可以,报一个可以证明你身份的电话号码吧!
他说电话号码也没有。
那行,跟我们去拘留所,先关个十五天,等证明你身份的人来了,我们再放你出来。
是去拘留所,还是老实交待自己的身份?
思想斗争了一番后,郑建平把自己的实际情况告诉了警察。
警察大吃一惊,没想到一个普通的打架,居然打出一个部队要找的逃兵,于是情况被反馈给了部队。
后来的事情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郑建平被团里抓回来扔进了被称为“小黑屋”的禁闭室。
第140章:小黑屋
人往小黑屋一扔,并没有完事,你还得管吃管住管教育。
团里的通知,很快下达到一连,上面让连队指派一名责任心强的干部,带上个人物品到禁闭室报到。
说白了,就是去看管郑建平。
二排长钭星宇成了不二人选,在连队的三个排长里面,他的军事素质和责任心,多少还是甩开另外两个排长一丢丢的。
部队直接提干的干部与军校下来的干部,还是有一定区别,最起码在完成具体任务方面,部队提干的干部,会让领导感觉放心一些。
所以对他去禁闭室报到,连队大多数人觉得正常。
三天后,梁荆宜被连队安排去团俱乐部拿资料,拿了资料后,他见时间还早,便顺道去了趟禁闭室。
禁闭室设在团大操场偏僻的西北一偶,这里离警调排的宿舍没多远,它是由两间低矮的平房组成,里面一间是禁闭人员吃喝拉撒的地方,外面一间则是给看管人员住的。
两人见面,简单寒喧了几句,钭星宇朝那个铁门指指:“你去和他聊聊吧,去开导开导。”
梁荆宜明白排长的用意,而且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是想和郑建平见见面,说一说。
在连队俩人不在一个排,平时除见面了笑一笑之外,基本上没有怎么交往过。但是考虑到是同年兵,又出了这种事,他还是想关个心。
说是铁门,走近一看却是一道铁栅栏,栅栏的下面还有一个边沿上,沾了些许菜叶的铁碗,碗里有稀饭残留,这应该是郑建平没吃完的早餐。
透过铁栅栏,梁荆宜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禁闭室横竖不会超过八个平米,外墙上开有两个巴掌般大小的窗子,透气性不是太好,空气对流不畅;窗子的下面放着一个黑色的桶,这个桶和工具棚挑水捡肥的大小差不多,这应该是给关禁闭的人大小便用的,因为通风问题,可以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尿骚味;靠墙的位置有一个用水泥做的台子,台子上有褥子,这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郑建平。”梁荆宜朝里面喊。
郑建平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就这样木讷地坐在地上,他佝偻着腰,似乎之前在写什么,地上散落着一些空白的信纸。
梁荆宜用手轻敲铁栅栏的同时,又连续喊了几声。
这回郑建平有反应了,但也是局限于微微抬起了头。
当他看到站在栅栏门外的是梁荆宜时,只是嘴角抽搐了几下,便又把头迅速给低下去了。
战友在这种场合下相见,难堪在所难免。
头发凌乱、两眼深凹、眼神空洞、脸色发白、双颊消瘦、颧骨突出,这特么短短半个多月时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梁荆宜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以前郑建平在连队被同年兵称呼为“麻杆”,梁荆宜现在觉得喊“麻杆”都属于是高看了。
他甚至怀疑,现在的郑建平即便是放出来了,也会是人畜无害的存在。
但这一切,都是他个人单纯的想法。郑建平干的事,岂是能这么轻易放过的。
“你还好吧?”梁荆宜又问候了一句。
他不想战友一场,自己来了却连一句话也没说上。再说看到郑建平这个状态,他也担心这人能不能扛得住压力。
郑建平的身体稍微动了动,一只圆珠笔“啪”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几张纸也脱离了他的控制,他机械般地摇摇头,又朝那扇巴掌大的窗户瞅了瞅,最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郑建平,你要好好反省,认真把检查写深刻,也只有这样,团里才会从轻处理,难道你不懂吗?”钭星宇大力拍打着铁栅栏。
他来这里三天了,每天面对三脚踢不出个屁来的郑建平,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如果是毒打一顿有效果的话,他早就冲进去,对着郑建平就是一通暴锤。可是不行,现在不同往日,打骂体罚同样是要受处分的。
“有什么可写的,团里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郑建平说话有气无力的,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你不能这么说,如果你写得好,团里的领导看了,觉得你认识到位,也许会把你早点放出来。”见郑建平开口说话了,梁荆宜觉得这趟没有白来,“你需要什么直接说,我给你去买。”
“你买了也没用,他拿不到的。”钭星宇低声说。
“哦,知道了。”梁荆宜识趣地点点头。
当他看到铁栅栏下面的那个装着稀饭的铁碗时,他就想着等会去给郑建平买点吃的,这个鸟地方的伙食太差了。
再说人都瘦成那个鬼样了,如果再不补充点营养,那还不是风一吹就倒了。
“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了,你就做两件事,一是反省,二是写检查。”钭星宇似乎对这个人失去了开导的耐心,他拍拍梁荆宜的肩膀,“说再多也是没用的,出去吧!”
“听话啊,写好了争取早日回到连队,我们都等着你呢!”梁荆宜说完,便跟着钭星宇来到外面。
“如果一个星期之内,他还写不出检查,我估计这个事,难!”钭星宇表情严肃。
“怎么了?”梁荆宜着急地问。
他不知道排长口中所说的“难”,具体是指的哪个方面。
“团领导给了一周时间,你看都过去三天了,他一个字都没有写。”
“那他为什么不写呢?”
钭星宇苦笑:“你问我吗?我还想问你呢!”
“如果不写会怎么样?”
“不写?”钭星宇顿了顿,然后加重语气说,“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梁荆宜感觉鼻子莫名地一酸,难道郑建平的军旅生涯就这么完了?应该还不至于这样吧?
“排长我再去跟他聊聊?”梁荆宜转身想去禁闭室,他不想看到排长所说的“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发生。
钭星宇一把拉住他:“不要浪费时间了,自生自灭吧!如果他能听进去,一份检查何必拖到现在?”
放弃了!钭星宇给梁荆宜传达的信息很明显,那就是郑建平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了。关在小黑屋只是第一步,只是一个过渡,接下来上级肯定还会有其它的处罚跟进。
既然如此,梁荆宜也就没必要进去了。
他把排里这几天的情况,向钭星宇作了汇报,无非也就是训练了什么内容,菜地里又种了几席什么新菜。
共同课目训练嘛,就是新瓶装旧酒。
对老兵的训练,钭星宇心里有数,他目前就想这件事快点结束,他可不想因为这个事,把人一直耗在这里。
回到连队的梁荆宜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自己到了禁闭室,还见到了郑建平,他相信排长会把郑建平的相关情况,如实地向连队领导汇报的。
而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不给连队添乱。
第141章:除名
这天搞完生产,七八个同年兵边走边聊来到了食堂后面的四百米障碍场。
也不知道是谁先挑起的,说出来一个人跟梁荆宜比比障碍。
比就比。梁荆宜也不惧。
放眼整个一连,在硬课目上,他自认为同年兵对他构成威胁的不多。
如果说有的话,大概也只有修福立一人。
不过这家伙因为考虑年底要退伍的事,所以收起了锋芒,他不敢太过于表现自己,担心自己太优秀了,会被连队强行留下来。
今天也不凑巧,他不在这里。
而梁荆宜现在的想法,刚好与修福立相反,他想让自己更突出,想让连队领导重视自己,想成为老班长宗儒麟口中所说的,那种自身很硬的“打铁匠”。
“你们还有没有人出来比的?”磨拳擦掌的他自信心爆棚。
同年兵没人敢站出来,让他顿时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新兵也来训练障碍了。”陈进文手指二连食堂方向。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梁荆宜看清楚了,那是榴炮三连的新兵,带队的班长是他熟悉的李大宝。
“要不你小子挑战李大宝试试?”刘新昊斜眼看了看梁荆宜。
“我才不比呢,又不是一个连的。”
梁荆宜才不会那么傻,人家李大宝是全团四百米障碍的第一名,他去和李大宝比,那不是自己找罪受。
身后又传来了口号声,众人回头一看,是宗儒麟带着榴炮一连的新兵过来了。
“小伙子怎么样?这是一个连的。”刘新昊摆明了是自己不行,却还想看人家出洋相。
“不玩了,闪人。”梁荆宜扔下准备看热闹的同年兵,自个拔腿就走。
他对战胜宗儒麟也没有信心,虽然“青出蓝,而胜于蓝”屡有发生,但他坚信这种事,暂时不会发生在他和宗儒麟之间。
虽然四百米障碍没有比,但是却让他深深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在部队这个高手如林的地方,以自己当前的实力,吹牛皮完全不够格,所以一定要保持低调。
或许同年兵说的比一比,就是一句玩笑话,自己表现得那么积极认真干嘛!
这个事他很快就忘记了,可低调他一直记在心里。
五天后,郑建平的处理结果出来了,他被团里给除名了。
为了这个事,全团在俱乐部开大会,师里的领导也来参加了。
郑建平是被团警调排的两个纠察带上台的,他耷拉着脑袋,一脸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
政委也没客气,当着师领导和全团官兵对着郑建平就是一通暴风骤雨般的批判。批判完了,接着是郑建平在台上作深刻检讨。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坐在后排的人,几乎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哪怕政委几次提醒大点声,他也无动于衷。
反正都是要除名的人了,也无谓了。估计当时站在台上作检查的他就是这么个想法。
读完检查,团长宣布了除名的决定。
外面拉起了警报声,两个纠察把他押了出去,警报声随之远去。
这到底是拉到哪里去了,不会是监狱吧?梁荆宜不相信超假十五天,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他还在想,未必七天时间,郑建平的检查写得还不够深刻?
师里来的领导对这件事也谈了自己的看法,他希望团营连三级要痛定思痛,找准原因,不要再让类似的事件重演。
团里上完课回来,连队免不了要进行再回炉。
指导员范平礼总结了事件发生的几个原因:一是连队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到位,战士们在想什么,他需要什么,连队的干部和骨干不知道;二是郑建平没有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虚荣心太强,怕苦怕累的思想严重;三是郑建平性格孤僻,喜欢独处,在连队没有一个朋友......
梁荆宜倒是觉得郑建平之所以会出现今天的结局,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到部队一年多了,却没有交上一个朋友,哪怕是一个可以聊上两句的那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到处交笔友,在虚无的世界里,不停地找人倾诉,找人慰藉。
除名的郑建平,第二天就被送回了原籍,是团作训股的两个参谋给押回去的。
听说像他这种情况,押回了原籍,先是到公安局报到,然后扔进看守所里呆六个月,出来了就是个黑户。以后想考学、想找工作什么的,简直是天方夜潭。
钭星宇也回连队了。
在看管郑建平期间,他也劝了多次,可那小子就是听不进去,铁了心要与团里硬抗到底。
结果呢?最开始他最坏的打算是郑建平会记大过处分,可没想到却等来了除名。
除名的话,团级机关可是没有这个权限的。
按照条令条例规定,必须是军级机关才有这个权限,也就是说郑建平超假这个事,已经在集团军里都挂上号了。
许才南和王强作为郑建平的班排长自然是难辞其咎,因为这个事,一个在连务会上作了检查,一个在支部党员大会上作了检查。
侦察班在连队也被贴上了不光彩的标签,尽管许才南认为自己很冤,他接手班长这个职务的时候,郑建平是个什么样的人,连队上下都是一清二楚的,出了这个事,也不能全怪他。
但他是郑建平的班长,是第一责任人,班里人出现问题,班长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呢!
刘新昊也比许才南的心情好不了多少,侦察班出事了,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再说了,郑建平和他在一个班里,难道领导就不会埋怨他有情况不及时反馈?想到这些事,他也心烦。
本来是准备第二年大干一把的,可现在班里这种压抑的氛围,让他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干了。
郑建平除名了,但是他的那些被团保卫股收去检查的个人物品,一件件都回来了。
最让人侧目的是他收到的来信,那些花花绿绿的信纸信封,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连长徐志乐说,要是郑建平把给笔友写信的时间,拿出一半来搞体能,他的身体素质在一连,那就是顶级的存在。
虽然连长的说法有些夸张,不过也是事实,这些信仅是一封一封的回,那都得用上好长的时间。
甚至连队还有九七年兵给郑建平起了个外号叫“情圣”,可惜的是,这么好听的外号,他是没有机会听到了。
后来,九八年兵聚在一起谈论这件事。
唐星星说,郑建平这种硬扛到底的做法,属于是一心求死,他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团里给他一个记过的处分,不痛不痒的,他反而觉得在连队呆了不自在。而被除名之后,一了百了,马上就可以去京城找他的女笔友了。他还说,如果他要是郑建平的话,也会选择走这条路的。
这年头,真特么是奇葩多!
第142章:炮六班来新兵了
郑建平被除名的第三天,新兵下连了。
六班分的新兵叫张明黎,他是班长陈杏志带的兵,用梁荆宜的话来说,这属于是“嫡传弟子”。
班长带在身边的“嫡传弟子”嘛,一般素质不会太差的,毕竟太差了,怕毁了自己的名声,当然梁荆宜是个例外。
春节战备演练期间他也是被分在六班当实习生,所以大家算是老相识了。
由于这批九九年新兵人少,一个炮班两个不够分,二排的四班和六班都委屈到只分了一根“独苗”。
这种缺编的情况是一直存在的。
按照一个炮班七至八人的编制,炮兵连队满员应该在八十至九十人之间,但是满员天天讲,却没有落到实处。
班副王勇学心心念念的那个说“村里有个杀猪的叫张得开”的张春柳,并没有如他所愿分到六班,而是分到了二班。
二排长是谁呀?宗儒麟。
俗话说“新兵下连,老兵过年”,这一天,九八年兵也是等了整整一年。
还没有等到下菜地搞生产,蒋古日就将工具棚的钥匙,郑重其事地移交给了张明黎,他也没忘记说几然鞭策和鼓励的话。
张明黎在新兵连也没少听陈志杏给他们说起,下连了还要搞生产这档子事,所以面对班里老同志递交过来的钥匙,他二话没说,喜滋滋地就收下了。
今天是个阴天,菜地也不用浇多少水。
王学勇下了菜地就没了个影,在班里陈杏志根本管不住他。
当然这也不是他一人的问题,在连队里的这批九七年班副们,大部分人的五块钱职务津贴,都属于是白拿。
“梁荆宜带新兵捡肥去。”站在粪坑边上抽烟的蒋古日,朝正在帮给养员吕旺辉收木耳菜的梁荆宜和张明黎喊了一嗓子。
“现在哪里捡得到肥,要不晚上吧?”梁荆宜看到有大批的新兵挑着桶,被老兵带着杀向猪圈和两个厕所方向。
“么么皮,你现在爱去不去的。反正晚上你带他捡,不要喊我。”蒋古日把烟头弹进了粪坑,转身朝猪圈走去。
他是去看八戒们产粪了没有。
“有啊,张明黎动作快点。”
“马上来。”张明黎跑去菜地边上,把刚挑过水的那担桶上了肩,拿起瓢子就开始冲。
他已经发现了,有线班的几个新兵也正杀向蒋古日所在的那个位置。
“不要抢,这个猪栏是我的。”蒋古日张开双臂作出一个大幅度的阻拦动作,他可不想看到的一块肥肉,就这么被别人给轻易抢走。
“走走走,这是我们班老同志喊我捡的,又没有喊你们有线班的人捡。”张明黎把桶往猪圈里一扔,人瓢合一,立马跳了进去。
这动作够流畅,够舒展,梁荆宜感觉班里这个兵的身体素质不错。
那三个空跑一场的有线兵见讨不到便宜,也没有泄气,他们又到别的猪圈讨生活去了。
因为储军勇调到服务中心杀猪的缘故,有线班没有第二年兵了,第三年兵的班副动作缓慢,一时半会又指望不上,所以三个新兵有点摸不着北,也就不难理解了。
“老同志,我捡到好几砣。”张明黎把装着几砣热猪屎的桶,从猪圈扔了出来。
“积少成多嘛!”蒋古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潇洒地一挥手,“一直捡过去。”
“德行!哈哈......”梁荆宜手指一走三摇的蒋古日,“你看新兵下班的第一天,我们班日哥这个谱,摆得还算可以吧?”
“我考,这大手一背起来,跟大领导一模一样的。”吕旺辉也学着蒋古日的样子走了两步。
他是炊事班的给养员,目前炊事班有两个九八年兵,相比较钟勇世,他的实力占优,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的炊事班长应该就是他了。
“梁荆宜你到底还来不来的?给养员不会收菜吗,要你在那里多事。”蒋古日又在大喊大叫了。
“你去,我一个人就行了。”吕旺辉看了看,这收的木耳菜应该也够全连吃一餐了。
梁荆宜歉意地笑了笑,便去追蒋古日和张明黎了。
每天下午四点至五点,是炊事班下菜地收菜的时间,这主要是为第二天准备的。连队的菜,严格意义上来讲,是吃不完的。
你想啊,一个班十席菜地,十个班就是一百席,zz这个地方一年四季不下雪的,所以在这里种菜,没有明显的季节之分,只要是菜都可以种。
就像六班的这席搭了架子的木耳菜,从播种到采收只需要五十天的时间,而且它的嫩叶就像韭菜一样的,只要你给他足够多的营养,它可以重复生长。
但是这种菜吃过几餐后,人就腻了,所以在连队的餐桌上,受欢迎程度非常一般,远远不如韭菜那么惹人喜爱。
“去后面厕所?”梁荆宜追上了两人。
“那你以为去哪里?”蒋古日觉得梁荆宜问得有些莫名奇妙。
“老同志说要带我熟悉环境。”张明黎还以为这俩人会吵起来。
“没事,一起去。”梁荆宜从张明黎手中拿过瓢子。
一路上遇到的老兵是清一色的九八年兵,此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将部队的优良传统,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这帮新兵蛋子。
蒋古日在路上遇到了老乡李川吉,那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看到了梁荆宜嘴里就开始喋喋不休地骂骂咧咧起来。
“你要是不服气的话,咱们再去障碍场比一回。”梁荆宜是一点也不怵这个大高个。
昨天他去三楼找文书郭鹏永的时候,借了连队的皮尺量了量身高,一米七二了,等于一年长了三公分,按照老家“男长三十慢慢悠”的说法,一米八也不是个梦。
以前一米六九的身高都是随便甩你,更何况现在还长了三公分,盘你个纸老虎做的李川吉,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抽烟抽烟,理他干嘛,瓜皮一个!”蒋古日甩了一只烟给李川吉。
“你等着!”李川吉接过烟,旁边挑桶的那个新兵从口袋里掏出火机,一一给他俩点上。
“我考,这新兵不错!”蒋古日又掏出一支烟,递给拿火机的新兵,“你抽不抽?”
“班长,我......”那个新兵望着李川吉,从眼神看,似乎有点小期许。
“拿着吧,现在不能抽,新兵抽烟只能在厕所。”李川吉答应了。
“谢谢班长。”新兵接过烟,主动向蒋古日介绍自己,“我叫孙康健,是sd的。”
“我们班新兵也要学着点。”蒋古日连续乜斜了梁荆宜和张明黎。
等他们仨回到菜地的时候,一连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肥没有捡多少,如果要过秤的话,净重不会超过五斤
蒋古日也说明了,晚上他不带新兵捡肥的,这第一次弄不好也将会是他的最后一次。
梁荆宜倒无所谓,既然想着让自己出类拔萃,不吃苦、不付出,那怎么可能呢!
回到宿舍,王勇学当着排长钭星宇的面,故意问蒋古日:“你俩把新兵带到哪里去了?”
蒋古日嚣张地把头一甩:“捡肥去了。”
王勇学嘴巴里刚吐出了个“那”字,后面就没了下文。
梁荆宜猜他大概是想问,“那你们捡了多少”,可一想似乎又不太合适,便放弃了继续追问。他是高中生嘛,想得还是比较远。
第143章:受领新任务
周六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六班宿舍除了排长钭星宇在准备教案,新兵张明黎在捣鼓被子之外,其他四个人全部闪了。
班长陈杏志去二连找他的老乡玩了,他是gd的,二连的三班长和他是一个镇的。
班副王勇学在五班宿舍和余白水他们几个打拖拉机。
九七年兵打拖拉机也是打疯了,一到休息时间,组团的呼叫声就会在一连上空飘荡。连队干部也有加入战斗的,像一排长涂新育就是个“拖拉机发烧友”,只要条件允许,他也很少错过。
梁荆宜在阅览室看书。
寄给余舒雅的那一封信有个把月了,却还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女孩子给拒绝了。
说实话,他有点不甘心,心想咱们既是老乡,年龄又差不多,交个朋友有什么问题嘛!但是这个决定权又不在他手里,而且女孩子是个什么想法,他也猜不透,眼下也只有默默地等了。
蒋古日去找唐星星“摆龙门阵”了,这是他除了抽烟之后的第二大爱好。
你要是指望他看书,那简直且比登天还难。
新兵连期间,钭星宇给他买的那本《新华字典》,已经被无情地装进了二楼的后留包。听他说,这本《新华字典》会在年底退伍了带回sc老家,然后等结了婚,造了娃娃后,留给娃娃们用。
幸好他说这话的时候,没被钭星宇给听到,否则这本充满爱心的《新华字典》可能会被回收。
你会造娃娃了不起吗?排长也不是吃素的。
“六班梁荆宜收到请回答!六班梁荆宜收到请回答!”三楼传出卫生员牛斌的呼叫声。
第三年的兵了,工作积极性下滑了不少,要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自个早就蹬蹬蹬跑下楼了。
“班长,人在这里呢!”从阅览室出来的梁荆宜伸手向牛斌打招呼。
阅览室在三楼的楼梯间,出门走上十个台阶右拐,就是文书和卫生员的宿舍。
“上来上来,我们连副有请。”
连副找我有什么事?梁荆宜想问牛斌,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第三年的老兵了,平时也没有什么过深的交往,想一想还是不问了。
经过文书宿舍,梁荆宜没有看到郭鹏永,估计在俱乐部看电视。
“自己去,我要看电视。”牛斌似乎带个路,还有些不情不愿的。
学的是卫生员,干的却是端茶送水照顾领导饮食起居的活,而且这么一干,说不定就要干到退伍,他心里的不爽,梁荆宜也可以想像得到。
连副的宿舍门关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该不会老班长宗儒麟也在里面吧,以前连副经常喊这家伙到三楼下象棋的。梁荆宜轻轻敲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
推开门,果然是宗儒麟在里面,象棋摆着,目测下到一半,是个残局。
“副连长好!”梁荆宜朝宗儒麟微笑着点点头,“嘿嘿,班长也在呀。”
“有凳子,自己搬着坐。”余辉斯的手里还拿着几个棋子。
“小梁喝茶不?我这杯没动,连副给我泡的茶,是西湖的龙井呢!”宗儒麟把棋盘边上的一个茶杯端起,转身就要递给梁荆宜。
“谢谢,不用了。”到部队后哪里受到过如此礼遇,更不可思议的是,给他端茶还是自己的老班长,梁荆宜的脸霎时就红了。
“宗儒麟你能不能正经点。”余辉斯从后面拿了一个塑料水杯,“你要喝自己倒吧,水瓶里有开水。”
“连副,我刚喝过了。”梁荆宜接过那个杯子,放在右侧的办公室上。
“找你来,主要是想跟你谈谈瞄准手训练的事情。”余辉斯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
“带......新兵?”
“对,专业训练过几天要开始了,我准备让你负责瞄准手的训练。”
“连副,我担心自己能力有限......”
听着两人谈话的宗儒麟突然打断梁荆宜:“你特么的过份的谦虚,等于是骄傲。”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荆宜急着想给出解释。
“解释等于掩饰。”宗儒麟的狗脾气一旦上来了,那就是什么也不顾,他管你接受不接受,更不管你能不能受得了。
梁荆宜是什么人,他跟了老班长这么久,岂能会不知道。
面对这种情况,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作任何形式的反驳,老老实实地虚心接受。
“要不要你先下去考虑考虑?”余辉斯担心这种尴尬的气氛会延续。
“连副,不用考虑了,我会竭尽全力完成连队交给的任务。”
“考,这就对了嘛,来,我给你倒杯开水。”
宗儒麟喜笑颜开,他从办公桌下拿出开水瓶,就要拔塞子。
“不用了班长。”梁荆宜连忙伸手制止。
“啪”的一声,开水瓶掉地上了,内胆和水弄得到处都是。
宗儒麟打开门,朝文书宿舍方向喊:“牛斌......拿扫把过来。”
这两个宿舍之间还隔了一个副指导员宿舍,由于副指导员团里还没有配备,所以这个宿舍空着,里面都是放的一些杂物。
“喊什么喊,你又不是没有长手,不会拿呀!”在俱乐部里看电视的牛斌探出个头。
对宗儒麟的声音,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要是去年宗儒麟喊一声,他牛斌会屁颠屁颠地答应,毕竟第二年嘛,地位有限。但是现在不同了,都特么平起平坐了,你再喊他,他会给你好脸色?
宗儒麟被噎住了,喜笑颜开的脸瞬间被拉长变黑。
“我去拿扫把。”梁荆宜飞快地跑出宿舍,他知道俱乐部的门后面,扫把和拖把都有。
“真特么没个鸟数。”宗儒麟无奈地摇摇头。
“第三年了都是这样的,想想你们去年,还不是一个鸟样。”余辉斯把棋盘挪了挪。
看他那个小心谨慎的样子,八成是想等会再继续。
宗儒麟站在宿舍门口,准备迎接去拿清洁工具的梁荆宜。
人多力量大,一个清扫,一个拖地,碎渣子很快就被收拾干净了。
余辉斯的心情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拉着宗儒麟说,今晚一定要把这盘残局分出个胜负来。
既然事已经说定了,梁荆宜也准备离开,下象棋的人,一般都不太喜欢旁边有观棋的。
“你下去了,叫贾剑上来。”余辉斯说。
“好,连副再见。”转身关门的梁荆宜发现宗儒麟正望向自己。
不等他完全把门给关上,余辉斯“梆梆”敲了两下棋盘:“下棋下棋。”
牛斌在俱乐部门口堵住他,问刚才连副有没有说什么。
梁荆宜说,没有。
牛斌不相信,说你小子不老实。
又想逞能一回,又担心连队干部会对他有看法,这牛斌也挺矛盾的。
为了亡羊补牢,他等梁荆宜下楼后,自个主动把文书宿舍的那个新的热水瓶换给了连副。
第144章:就想调个班
有压力才有动力,梁荆宜的干劲干足。
他和张明黎商量好了,晚上捡肥的话,一周去个两次就行了。
为什么两次就够了,主要还是晚上捡不到什么肥,完全没必要把人搞得这么累。
蒋古日早就已经不再过问捡肥的江湖事,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平平稳稳安安逸逸过完今年就万事大吉了。
有一回半夜三更的和张明黎到后面厕所捡肥,他俩还遇到了唐星星。
当时唐星星带着那个叫袁中华的新兵,正蹲在化粪池边上搞得一身卵劲。
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兵下班了,连唐星星的身体也恢复了很多。
两天后,指挥排人员收拾行李,扛着专业器械去了各个集训队报到,连唐星星也跟着一道出去了,他是不想当一个闲人。
梁荆宜和贾剑被连队正式指定为瞄准手训练的负责人。
六班只有张明黎这么一根独苗,瞄准手那是跑不掉的。
班长陈杏志是炮手出身,去年在团教导队参加预提骨干集训,学习专业时,他也没下什么苦功夫,顶多算个“半吊子”。
所以在六班,懂瞄准手这个专业的人,只有梁荆宜。
“六炮能不能打得准,我们就全靠你和张明黎了。”陈杏志也没有一点客气的。反正自己也不懂,这样更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个甩手掌柜,人过得更巴适。
让梁荆宜比较欣慰的是,张明黎的数字感比较强,三位数的滚加滚减还行。
各炮班的瞄准手分别是:一班马自达、二班雷吉利、三班林深高、四班孙文武、五班李超前、六班张明黎。
带瞄准手训练,两个负责人还是采用的和去年一样的学习方法和步骤。
在三楼俱乐部给大家讲了瞄准镜的基本构造,然后,组织大家进行三位数的滚加滚减训练。
虽然只是一天的基础训练,但梁荆宜就发现了雷吉利和李超前两个人在里面混日子。
第一天参训就这个态度,不免令他俩大为光火。
尤其是贾剑,这个雷吉利可是他们二班的人。二班班长是谁,宗儒麟是也。
贾剑生气归生气,他是个聪明人,得罪人这种事,他是不会轻易干的。
雷吉利训练拉二胡被反映给了宗儒麟。
宗儒麟一听,这特么还得了,训练态度不端正,就是思想有问题,先是一通狠批,后来拳头也上阵了,在双管齐鸣的威慑下,雷吉利算是屈服了,他说以后要端正态度,搞好训练。
这个事也不能全怪雷吉利,他是不想学瞄准手的,当时在班里宗儒麟让他和张春柳练习滚加滚减,他的速度是不如张春柳快的,只是在精度方面略微好那么一点点。
按理说,宗儒麟是带新兵的班长,新兵连结束了,有条件带一个新兵跟着自己下班,可是班里五个新兵挑来挑去的,却没一个中意的。
最后吧,让脑瓜子灵光身体素质稍好的张春柳跟着自己下到二班,哪里知道这小子脑瓜子是灵光,但是脑瓜子灵光仅仅是局限于吹牛扯蛋这方面,真正到了专业训练,张春柳的脑瓜子完全不够用,一算一个错。
二班雷吉利当瞄准手,对于宗儒麟而言,也颇有几分无奈。
五班的李超前是观察了几天以后,梁荆宜利用训练休息时间做的思想工作,他不想训练才刚刚起步,就把这个事,捅到五班长余白水那里。
况且他跟余白水在四班呆了一年,他知道余白水既不是瞄准手出身,也没有参加过教导队集训,自己说这说那的,人家也不一定能听得明白。
李超前来自hn,与张明黎是同一个县的。
梁荆宜就把张明黎的实际情况说给他听:“你老乡分到六班,班里只有他一个新兵,而你在五班却是两个新兵,比较一下,你可比他幸福多了。”
人家李超前一听,当场就反问他:“老同志你怎么不说,六班有两个第二年兵,而我们五班一个都没有了呢?”
这话问得有点毒,本来梁荆宜是做思想工作的,而如果这个问题回答得不好,自己的思想工作没做成不说,反而还会给李超前留下一个,六班有两个第二年兵又怎样,我的老乡照样过得不幸福的错觉。
不过,梁荆宜也在部队呆了一年多了,这么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六班第二年兵有两个不假,但是他们干活的积极性,哪里会有你们第一年兵高,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们主动去捡肥了?”
他说的是实情,新兵下班后,带着新兵捡肥可以,但是说第二年兵主动捡肥的除了驾驶班外,其它各个班已经绝迹了。
“我想找连队领导。”李超前一语惊人。
梁荆宜愣住了,明明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冒出说要去找领导了?莫非是觉得我和贾剑在训练中有什么问题?或者是还有其它的什么想法?
“我不想呆在五班,我想调走。”李超前补充道。
我去,原来是这个原因。梁荆宜心里瞬间踏实了。
他差点就把李超前推给余白水和排长钭星宇了,一个刚下老兵连没多久的新兵,当着老兵的面,说要去找连队领导,这人不是晕了头,就是心里想法多多。当然站在老兵的角度考虑,他希望李超前是晕了头,而不是想法多多。
因为想法多多的新兵不好管,思想复杂嘛,狗屁毛病一大堆。
“在五班有什么问题吗?是班长不好,还是班副不好?”
五班的班副是蒋杏成,zj人,个子不高,脾气还行,在二排相处了一年多,梁荆宜也没见他发过火,应该说是个大众化的第三年兵。至于班长余白水,也不会无怨无故地为难新兵。
“我就不喜欢余白水,整天叽叽歪歪的,烦都烦死了。”李超前说的时候情绪有点小激动,眼泪都要滚出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他说要调班,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之举。
“那你说说他叽歪的什么玩意?”梁荆宜倒是想听听余白水当了班长后,在班里是个什么工作状态。
“从早上起床开始一直到晚上熄灯,嘴里就是‘快点快点’,好像除了‘快点’,他就不会说别的了,我们新兵又不是机器。”李超前抹了一把泪,“我不相信别的班长也和他一样。”
“那我问你,为什么韩宇管受得了,你受不了呢?”梁荆宜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五班另外一个新兵叫韩宇管,来自sd,体型和杜军安差不多。
李超前在啜泣中冷哼一声:“他受得了?我跟你说老同志,韩宇管现在就想着学驾驶,如果学不成驾驶,他说也想调个班。”
还有这个情况的,要是让李超前捅到连队领导那里,虽然不致于让余白水的班长职务被捋掉,但终归还是难堪的。想到可能会导致的这个后果,梁荆宜不禁为余白水捏了一把汗。
“你先不要急,不要哭,我相信你班长也只是说习惯了,是个口头禅而已。”梁荆宜只能选择继续安慰。
哔,一声长哨。
连值班员通知:训练结束,准备下菜地搞生产。
在把瞄准手带回的路上,梁荆宜就想好了,等搞完了生产,他要找余白水聊一聊。现在的这些新兵,可不比从前了,他们不吃老一套,管理上不能一刀切,还得因人而异。
第145章:练手
李超前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五班的韩宇管又冒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
上午,炮手们扛着镐锹到战炮训练场练习挖驻锄。
由于今年新兵人少,整个炮排加起来才四个新炮手,其中一排占了三个,二排只有一个韩宇管。
一个人的话,就容易被针对,韩宇管就是属于被针对了。
炮手训练还是由一排长涂新育统一组织,一排由三班副王荣锦负责,二排由四班副金超先负责。
说新炮手少,其实九八年的老炮手也不多,满打满算下来,也才六个人而已,所以连队出来训练的炮手,绝大多数都是九七年兵。
九七年兵是第三年了,他们出来训练也就是做做样子,到了战炮训练场,顶多挖个把两个驻锄暖暖身子,就找地方避暑晾快去了。
九八年兵是第二年,他们没有九七年兵那么潇酒,但是相比新兵,自然还是要好上很多。
本来二排负责炮手训练的金超先让陈进文来教韩宇管挖驻锄的,是蒋古日毛遂自荐说让他来。
陈进文是求之不得,这种事嘛,又不是请客吃饭,于是拱手相让。
蒋古日这人本身就爱出风头,加上是第二年的老炮手了,自我感觉还是蛮优秀的。亲自示范一个过后,他就用镐画了个模子,开始对韩宇管进行“一对一”的现场教学辅导了。
这个韩宇管看上去长得膀大腰圆的,其实身体素质一般般,镐锹在手里没舞上两分钟,他就累得气喘吁吁的,如果不是这么多老兵看着,他早就想把工具扔了,喝口水休息一下。
“不要停!”蒋古日在旁边拍着手。
以前他也是这么过来了,当初九七年兵就是这么操练他的,现在的动作,不过是复制而已。
人的情绪一乱,注意力就不太集中了。
蒋古日画的那个框框,在韩宇管东一锹西一镐的一通暴锤之下,早已支离破碎。而没有了框框的羁绊,韩宇管挖的不再是驻锄,而是一个不断扩大的平行四边形。
“你挖的是什么玩意?”蒋古日手指满脸飙汗的韩宇管。
“不是你画的线嘛?”韩宇管手里的动作没停。
虽然力度不够,挖得不深,但是舞镐的姿势还在。
“给我。”蒋古日夺过了韩宇管手里的镐,就开始按照之前划线的大概位置,对这个平行四边形进行修整,“看到没有,镐是这样用的,一下就是一下,不是说要快,而是要挖得深。更不是像你拿着手里,瞎鸡儿乱舞。”
韩宇管眼神不屑地斜了斜正在挖坑的蒋古日,然后,一个转身准备去休息点拿水壶喝水。
“站住,你干嘛去?”陈进文叫住韩宇管。
新兵不喊“报告”就敢私自行动,肯定不被允许。
“喝水去。”韩宇管感觉这个理由很充分。
“你特么的老子都没喝水,你要喝水,么么皮!”蒋古日把镐一扔,捋起袖子,准备过来找韩宇管开干了。
“考!”韩宇管不甘示弱,也捋起袖子迎了上去。
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韩宇管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你高过人家蒋古日一个头又能怎样?蒋古日那可是学过摔跤的,放倒像他这样的,哪怕是两三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进文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慢悠悠地走过去,准备拉架。
一排的几个新兵没敢动,他们有四个第二年的老炮手盯着,走不开。
九七年兵坐得远,对这边发生的突发情况,也还没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高过蒋古日一头的韩宇管,刚一出手就被蒋古日抓住双肩,一个大力地后拉,整了个狗啃泥,而且这一啃,他就起不来了。
蒋古日把他的双手反扣在背上,用一只腿把他压得死死的。
韩宇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嘴里开始口吐芬芳,不过骂得越凶,压住他后背那条腿的力度就越大。
“不要搞了,起来起来。”陈进文见修理得差不多了,他边拉架边朝蒋古日使眼色。
原来是涂排长和九七年兵正朝这边走来,应该这些人发现了异常。
“你最好是老实点,跟我单挑,你还差得远呢!”蒋古日慢慢放开被他压在腿下的韩宇管。
“怎么了,怎么了?”涂新育问正拍打着身上黄土的蒋古日。
而被陈进文扶起的,那个嘴里还在口吐芬芳的韩宇管则是大声朝涂新育叫嚣:“排长,老兵打新兵,你管不管的?”
“他为什么打你?”一上来就被新兵质问,令到涂新育心里也是窝火,这种情况可是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他骂我。”
“骂你什么了?”
韩宇管控制住情绪:“特么的,么么皮。”
“考,这也叫骂你了?”涂新育的回答,惹得好些九七年兵都忍不住笑了。
韩宇管委屈地望着天,他就搞不懂了,自己明明被揍了,明明自己是弱者,为何还得不到一丝同情?为何还会被人嘲笑?
炮手们休息,两个当事人和目击证人被涂新育带到一旁了解情况。
当他得知,打架是因为在训练中发生口角而引起的之后,顿时心里有了数。
连队一般处理这种事情,都是秉承着“老兵小错,新兵大错”的原则。
所以,蒋古日被口头警告一次,韩宇管则是当着全体炮手作检查。
如果韩宇管以为这样就完了,他就大错特错了。
晚上搞体能,他又被针对了,而且这次针对他的是班长余白水。
李超前在瞄准手训练中不认真,因为牵涉到自己的问题,余白水在做他思想工作的同时,还一并对自己的管理方法和粗暴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检讨。
没想到今天又出了韩宇管在炮手训练中与老兵发生冲突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检讨什么?
既然检讨不出什么,那弄就是了。
于是,韩宇管再次被针对,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基层连队里,想整顿一个人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韩宇管只是被余白水小试了一下牛刀,就彻底认输了。
余白水也没下狠手,只是在宿舍里摊开了两张报纸,他让韩宇管喝了一杯开水后,就趴在报纸上做俯卧撑。
自称要求不高,只需要在点名之前,做到汗水把报纸,滴出个人形了就起来。
韩宇管是陈杏志带出来的新兵,他的那个脾气在新兵班里也是不怎么受班长待见。
正因为班长的不待见,导致他的体能也是一路自由生长,别人是在不断进步,他是在原地踏步。
所以,甭说做到晚点名,会有人形了,哪怕是做一夜,他也不可能有人形出现的,顶多一个心形到顶了。
一天两整过后,韩宇管也变得老实了。
之前因为他的暴躁脾气,新兵们都喊他外号叫“雷管”,经过这么一折腾,“雷管”的外号没人叫了,新兵都改口叫他“软管”。
他以后见了蒋古日,也是客客气气的。
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想找蒋古日拜师学艺,就学那个摔跤。
不过蒋古日没有同意。
原因也很简单,万一这小子学会了摔跤,反过来把师傅给撂翻了怎么办?
那不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嘛!
第146章:余舒雅来信
上午十点。
“梁荆宜。”站在芒果树下的牛斌朝炮库方向喊了一嗓子。
“到。”梁荆宜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火炮的大架上
“他喊你干嘛?”贾剑走过来问。
“不知道,你先组织训练吧,我去一下就来。”
牛斌是卫生员兼通讯员,上传下达也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这个是不是你的?”牛斌的手高高扬起。
那是一封信,梁荆宜说了声“谢谢”,接过来一看,顿时一阵窃喜,寄信人地址是hb省jz市第x高级中学。
虽然信封上面没有写名字,但是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这是一封他期盼已久的回信,自去年郭鹏永把通信地址给他,到现在已经快半年时间了。
他一直担心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在杂志上要交笔友的女孩子,会不会给别人捷足先登了。春节期间写的那封信,寄出去之后,他对能否收到女孩子的回信,也没有多少信心。
没想到女孩子居然回信了!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就把信拆开,可是不行,瞄准手还在炮库训练呢,特别是贾剑说不定正看着自己呢!
先装着,等中午回去了再看,最好是一个人看,谁知道余舒雅在信里面,会不会写上几句肉麻的情话。梁荆宜陷入到短暂且不知所谓的自我慰籍中。
六个瞄准手被安排休息十分钟,有人报告去上厕所,有人报告去喝水。
“谁给你写的信?”当兵的个个视力好,贾剑对牛斌手里的那个东西,看得是清清楚楚。
“家里人,你看我长成这个鸟样,都没一个女同学给我写信的。”梁荆宜趁机扮了一回可怜。
“我还不是一样。”贾剑靠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有个好消息,我透露一点给你。”
除去上厕所和喝水的,炮库里还有三个瞄准手坐在小板凳上聊着天。
梁荆宜看了看贾剑,俩人心照不宣地走出了炮库,好消息嘛,总得要保持一点神秘感。
当梁荆宜听完贾剑透露的好消息后,当场就笑喷了。这尼玛是什么好消息,八字都没有一撇呢!
原来是二班的新兵张春柳听说贾剑没有女朋友,他便自告奋勇把自己正在上中专的表妹介绍给贾剑了,并且贾剑的第一封信已经于前天发出,信里面还有单人照。
看到梁荆宜取笑自己,贾剑当机立断对老乡进行了一番嘲讽。
他说,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要笑人家,最起码我还有个写信的异性目标,你什么狗屁都没有。
那是那是。梁荆宜对贾剑的嘲讽也不作还击。
这个事,也是因他自己而起,谁叫自己憋不住笑的,活该!
不过在那么一霎那,他有过想把余舒雅的信,拿出来亮一亮,顺便打击一下贾剑嚣张气焰的想法,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东西,何必让它过早地呈现在他人面前。
吃饭之前,梁荆宜忍不住把信封给拆了,但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却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看。
中午吃过饭,他的心里就像有猫爪子在抓。
宿舍看不成,排长、班长们都在,人多嘴杂,一旦把信拿出来,立马会露馅。
特别是蒋古日这个家伙,整天在宿舍里喊“我收不到信,我收不到信”,要是让他看到这是女孩子写来的,他还不在宿舍里发狂?
菜地也不能去,九九年的新兵们都在菜地里晃荡,自己拿着信下去看,目标太大,十有**也会被发现的。
那到底去哪里好呢?
厕所!梁荆宜想到一个好去处,厕所有隔板,个人**有保障。
这事不能等了,再等的话,人的某些神经器官要憋坏了。
到了厕所,里面人不多,但口味还是很重。
这回任务不同,蹲坑的心态也不同,以前是人一进来就巴不得马上离开,现在是人蹲下后,不急也不躁了。
写的是什么呢?
梁荆宜打开信纸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他不知道余舒雅第一次写信,会称呼他什么。是兵哥哥呢?还是直呼梁荆宜的大名?或者像《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给田晓霞写信所用的那个“亲爱的”?
“梁荆宜”,开头是直呼其名。
这么普通的待遇,哎,我还以为是别的呢!老实说,当他第一眼看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三个字时,心里是失望的。
还好,这个姑娘的字写得很秀气,而且接下来的内容是真诚的,这让他失望的心情,又重新被点燃了希望之火。
信纸是带有浓浓学生味的那种花花绿绿的样式,每张信纸的底部,都有一个卡通娃娃在捂嘴窃笑,重点更在于内容。
梁荆宜:
你好!
二月二十六日我就收到了你的信。
很高兴你能加入到我的圈子中来,我非常开心认识你这样一个凛然正气,追求上进的军人。因为我的圈子有你的加入,因此我会感到快乐无比。
你一定会好奇我为什么会用“圈子”对吧?
这是因为我以前在初中时写过一篇文章,它的名字就叫“圈子”,我是这样写的:在我身边生活的不同的人,组成我—舒雅生活的圈子。这些形形色色的人,让生活在圈子里的我,是既欢喜又忧愁,他(她)们让我的喜怒哀乐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样的,在他(她)们的面前,我可以无拘无束地放飞自我。
之所在这里把“圈子”解释,是因为我想让你了解,这两个字在我身边的一个小小的镜头。
你说部队生活虽然很艰苦,但是你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是不是这样?你不要骗我这个学生。
嘻嘻嘻......我们这么有缘,又是老乡,我相信你是不会骗我的。
我忘了告诉你,晚这么多天给你回信,是因为我们学校里开春季运动会了。还有个好消息说给你听,我在年级女子组一千五百长跑中,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时间是五分二十二秒,厉害吧,祝贺我吧!
你在信里说,你们经常跑三公里、五公里,而且还有长途拉练,那不用说,一定很苦了,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减轻你身体上的劳累,只有说声:注意身体!
对不起了,我是第一次给你写信,也不知道写什么好,就这样东写一句,西写一句的。
总之对不起,这封信,让你久等了。
还有我知道,用圆珠笔写信很不礼貌,可我在学校里一天到晚都是用的圆珠笔写写画画的,所以,还是要请你梁大哥多多谅解!
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寄一张相片给我,两张更好。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好了,就此搁笔,我们下次再叙。
祝你一切都好!
余舒雅
一九九九年三月二十二日晚十一点五十九分
秀气灵动的字体,荡漾着青春的气息,面对女笔友的第一封来信,岂能只看一遍了事。
逐字逐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连看了两遍,梁荆宜还觉得不过瘾。如果不是考虑到蹲得久了,腿脚都麻了,他还想再坚持一会儿。
把信纸装入信封后,他就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给人家回信了。
咦,此时他还有一个“新发现”,在信封的反面有一行小字,“请邮差叔叔一定帮我送到,辛苦了”,而且在字的末尾处,还有用红色的圆珠笔画的一个“心形”图案。
看字迹就知道了,这是余舒雅的杰作。
明明准备提裤子走人的他又蹲下了,管它腿麻还是脚麻的,再温习一遍......
第147章:牛斌也会揩油
如果说余舒雅的来信,让梁荆宜兴奋了一中午,那么接下来这件的喜事,则是让他足足兴奋了一晚上。
上午过完车炮场日,下午是过组织生活。
全体团员在三楼俱乐部投票选举预备党员的候选人,上级给了一连两个预备党员的指标,要求是第二年兵和第三年兵各一个。
指挥排出去专业训练了,留在连队的团员加在一起才四十出头。
一月份九八年兵写《入党申请书》的只有梁荆宜、修福立、杜军安和吕旺辉四人,想不到这才过去短短的三个月,一下子冒出了十多个。
整个九八年兵,除了一心想退伍的刘胜海和大字不识几个的蒋古日外,基本上都写了,驾驶班的三个“外马”也不例外。
连队团支部书记是二排长钭星宇,他先是肯定了这批人的上进心和积极性,然后,他说从连队的实际考虑,团支部计划在第二年兵和第三年兵中,各挑选两名票数最多的优秀团员作为预备党员的人选,推荐给连队党支部。
经过还算激烈的角逐,九七年兵票数最多的是三班长李彬利和四班长任斌卫,九八年兵票数最多的是二班的贾剑和六班的梁荆宜。
有点遗憾,陈进文只是比贾剑少了一票,不然的话,这一个党员的名额,就论到昔日一个新兵班出来的师兄弟竞争了。
说句实话,在贾剑和陈进文之间选择,梁荆宜宁愿选择和贾剑来竞争,这样他的心里会踏实。
结果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和任斌卫被连队党支部吸收为预备党员。
几家欢喜,就有几家愁。
贾剑得知结果后,跑到食堂后面的四百米障碍场大哭了一场,他这人脾气要强,加上年纪小,输了一时有些想不开。最后还是他的班长宗儒麟,把他从障碍场硬拉回来的。
入党自然是一件大喜事,这对于梁荆宜来说,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接下来,他想上教导队参加预提骨干集训,而且这个梦,他觉得并不遥远,只要自己保持目前这个状态,应该属于是板上钉钉的事。
请客是必须的,从老家带来的两百块,不是一直躺在储藏室后留包的那个棉裤里嘛!还等什么探家的时候用,现在用正好,钱也是花在刀刃上,没偏方向。
他大致算了算,除开指挥排,全连还有不到六十人,他买了四包七匹狼,哪怕是人手一支,也是绰绰有余了。
在菜地搞生产时,他给大家轮流发烟,结果新兵们都不敢要,最后两包烟都没有发完。
既然这样,他把那剩下的两包,送给了宗儒麟和蒋古日。
第二天吃过晚饭,他在宿舍里看《党章》,通讯员牛斌的声音在一连的上空响起,“喂,六班的,梁荆宜上来接个电话。”
什么,有我的电话?这是谁找我?梁荆宜噔噔噔地往三楼跑。
“来,听听这是谁的声音?”郭鹏永把电话递了过来。
这是军线,是部队内部电话,不是程控电话,出了炮兵团还得需要转接。
“喂,你好!”拿起电话的梁荆宜心里还点忐忑。
他还幻想这个电话是不是父亲的某个战友打过来的,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曾经在他面前吹嘘过,说有个战友在某军任副参谋长,他不能确定父亲是不是在说谎,所以看到内部电话,他想起了有些久远的这个事。
“阿梁,是我呀!”
“啊?日天啦,我去你大爷的!”
这人哪里是父亲的战友,他是侦察班的刘新昊,梁荆宜问他怎么想起打电话来了。
刘新昊说:“今天上午去团里办事,遇到了给养员吕旺辉,我俩抽空聊了会,知道你小子昨天入党了。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没有?”
“什么感觉呀,还不是那样。”
“少扯了,现在你不一样了,又是优秀士兵,又是党员,又负责瞄准手训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恭喜你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我只是运气好。”
刘新昊在电话里声音有些幽怨,他还在向梁荆宜抱怨,说现在对训练提不起一点精神,看了就烦,甚至不敢呆在侦察班,还问梁荆宜能不能跟排长说说,把他从指挥排调到炮排。
这怎么可能呢。梁荆宜告诉他。
去年刘新昊也有过类似的想法,那个时候是做器械,他感觉炮排的个个都比指挥排厉害,所以想下到炮排把器械练上去。
这个话题再扯下去,就没多大意义了,况且内部电话使用时间又不能过长。
梁荆宜问他在集训队过得好不好,并劝他不要想那么多,如果专业不想学,那就去多练器械,说你总得找一个寄托吧!
这句话刘新昊好像还听进去了,他说集训队里二连的侦察班长周杰帅器械做得不错,他跟着偷学了两招,等回来了俩人比一比。
行啊,梁荆宜一口应承下来,说只要你刘新昊有这个兴趣,我随时奉陪到底,还有等你集训回来了,我要请客,请你吃水饺。
电话在友好的氛围中结束,梁荆宜挂了电话,从外面进来的牛斌皮笑肉不笑地说:“小伙子入党了啊,这可是人生当中的一件大事。你知道嘛,有句话怎么说的,人生有三大喜事,一是金榜题名时,二是洞房花烛夜,三是入党宣誓时,我说的是不是?”
“班长,那我还真不知道人生有这三大喜事!”
“牛斌,你知道人生有哪三大苦吗?”郭鹏永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嗯......”牛斌支支唔唔答不出来。
“班副,该不会是撑船打铁买豆腐吧?”
虽然郭鹏永调到连部当了文书,但是梁荆宜还是一直称呼他“班副”,这是喊习惯了的缘故,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
“还是我们四班的梁荆宜聪明,你特么牛斌,就是一只大‘油饼’。”郭鹏永揶揄起牛斌来,也是绝不含糊。
“四班个屁,你现在是连部的人,我俩才是穿一条裤子的。”牛斌一脸怨气,他摸摸长得浑圆的肚子,“我是有点饿了。”
这不是刚吃过晚饭嘛,牛斌饿得到是有些蹊跷了?
梁荆宜的余光瞥到了郭鹏永脸上的坏笑,哦,明白了,牛斌是想“揩油”。
这人不抽烟,那就请他去吃水饺吧!
牛斌假装谦让了两下,便跟着去了菜地,梁荆宜也给郭鹏永叫了一份,做人不能忘本,以前班副对他也是挺照顾的。
而且这次入党,肯定也少了班副的那宝贵一票,人家是正式党员,有这个条件。
第148章:何少强溜了
今年的新训驾驶员名额一连分了三个,而去年一个也没有,九八年兵集体默默地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九九年兵申请学驾驶的有六个人,最终连队推荐了三人,他们是一班邱兵、三班童权祖和五班韩宇管,不出意外这三人是清一色的炮手。
韩宇管走的时候拉着蒋古日的手,一再表示感谢。
他说,如果不是老同志在挖驻锄那次对我严格管教,也许这次我还走不了。
脑瓜子注水严重的蒋古日问他,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韩宇管笑了笑,说你不揍我,连队领导怎么会发现我不合适呆在炮排。
反应过来的蒋古日装模作样地摆开架势就要摔他,韩宇管拔腿便跑,惹得一连送行的众人是一阵哄笑。
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让全队官兵正慢慢从郑建平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只是好景不长,问题便又来了。
这天早上刚过六点,三楼文书宿舍的内部电话就响了。
郭鹏永拿起电话,那头一个火急火燎地声音传来:“何少强站岗的时候跑了,你赶快通知连长和指导员。”
什么鬼?郭鹏永挂了电话就往楼下跑。
现在是早操时间,今天训练的内容是跑三公里。
通讯员牛斌正在连部给两位领导叠被子,他看到郭鹏永进来了,便开玩笑问,是不是来给他帮忙的。
一脸焦急的郭鹏永说:“帮个屁忙,连队又出事了。”
牛斌不相信,他抖抖手里的被子,嘴里还不忘嘲笑郭鹏永:“连队能出什么事,你特么不会是做梦吧?”
“你特么才是做梦!有线班的一个兵跑了。”心急如焚的郭鹏永出了连部,朝营区后门飞奔而去,他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通知连队领导。
此时营领导也接到了通知,除了副教导员上级没配备,其他的“三驾马车”正往一连赶。
半个小时后,情况算是基本弄清了。
有线班在团教导队参加专业集训,跑的这个兵叫何少强,是hn人。
他逃跑的时间,初步估计是在凌晨一点半至五点半这个区段,因为他站的是第三岗,所以大概率是在下岗以后,趁机逃离的。
至于他因为什么原因逃跑,还有他逃跑的路线,现在还不太清楚。
营里的三位领导和连队的干部们在连部讨论了一番,也没有什么结果出来。
出个这种事,又没见到人,众人只能靠猜测。
虽然是在集训期间出的事,但是出事的主体是一连的人,所以连长和指导员也不好过。
一天之内,团里的吉普车来了好几拨,参谋干事之类的小喽啰还有来几趟的,不仅是连队领导,战士们也被轮番喊去连部了解情况。
指挥排的兵,连续捅了两个大篓子,连长徐志乐气得恨不得把排长王强,当场给生吃了。
王强在火箭炮营的侦察集训队,他应该是连队干部里面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不过这种事,即便是第一个知道了消息又能怎么?照样是束手无策。
立即安排人去堵、去找、去抓,这是解决当前问题的唯一办法。
zz市的火车站、汽车站和码头,团里派人连续搜索了好几天,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之前郑建平不是靠捡垃圾度日嘛,团里甚至还安排人去跟踪了这个特殊的群体,最终也是一无所获。
何少强到底逃到哪里了?几乎成了一个谜。
逃了一个兵,对连队的打击是很大的,但是军队是打仗的,它并不能因为一个兵的逃走,而训练就不搞了。
徐志乐气归气,他也知道找到这个兵比什么都重要,可找兵这个事,他使不到上劲啊!
作为一连之长,在确保连队人心稳定的基础上,抓好现阶段的训练和管理才是重中之重。
连队士气再次受到影响,那是肯定的。
指导员范平礼在上政治教育课时,也少了平时那种照本宣科地夸夸其谈,他更多的是讲讲人生道理,灌输一些励志鸡汤。
连队接二连三的出事,他作为指导员又怎么能脱得了干系。
在一连当指导员三年了,如果不出郑建平那个事,说不定他就晋升了。可现在别说是晋升了,能维持现状就算是不错的了。
负责瞄准手训练的梁荆宜,每天在训练之前都会鼓励六个瞄准手,让他们不要背负什么压力,该怎么练就怎么练。
在这种环境下,全连官兵是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的。
指挥排的接连出事,自然让炮排也不敢大意,以前说第二年兵不会出什么事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既然这样的话,部分九八年兵和全部九九年兵,成了连队干部和骨干重点关注的对象,个别所谓的思想不稳定的人,还被专门安排了“一对一”。
梁荆宜和修福立作为九八年兵中的两个党员,也被安排了两个对象。
梁荆宜的“一对一”是蒋古日,修福立的“一对一”是赵明冬。
这两个对象也没什么思想问题,无非就是平时管不住嘴,今天说“我都是年底要退伍的人了,作风可以稀拉一点”,明天又改口说,“年底退伍的时候,有没有优秀士兵拿,如果有拿的话,我可就要开始振奋精神了”。
针对这个情况,梁荆宜还取笑蒋古日连班里的张明黎都不如,说新兵都比他的思想觉悟高,比他成熟,比他稳定。
蒋古日也懒得争辩,他已经做好了年底退伍的准备,如果排长不在宿舍,他连班长陈杏志也不放在眼里,有时候陈杏志叫他做个什么,还得连喊他两三遍。
自从得知义务兵服役年限改为两年后,他就彻底放飞自我了,现实中也算是九八年兵里面作风最稀拉的一个。
钭星宇担心蒋古日身上的坏习惯会影响到张明黎,他交待梁荆宜要把这家伙盯紧点。可人的思想一旦滑坡,任你怎么盯也没用,反而是梁荆宜说多了,人家蒋古日听得烦得要死。
见没什么效果,钭星宇也放弃了。
连队的大环境尚且如此,一个人又能扭转得过来吗?
时间都过去一个星期了,可何少强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听说他是逃去了gd打工,在没有当兵之前,他在那里呆过。也有人说,他这次逃跑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在训练中被班长揍了,自己想不开,所以才跑的。
反正人没有抓到,各种小道消息铺天盖地的。
郑建平出事的时候,梁荆宜被二连的候武先逮住多问了几句,当时他的心里还非常不爽,觉得人家问那么多,是故意的。
但是现在他不会了,可能因为经历过了的缘故,他把这些是是非非看淡了。
虽然他在鼓励别人的时候,也在不断地鼓励自己,但有时候,他也会有点迷茫......
第149章:阿枝店买明信片
利用两个晚上熄灯后的时间,梁荆宜给余舒雅的回信写好了,可她在信中所说的相片,梁荆宜却没有。
在部队里条件受限,相片还真是个大难题。
那还能不能想想其它的办法,来进行弥补呢?
很快梁荆宜就想到了明信片,他亲眼看到连队有些老兵在发信的时候,把这个玩意夹在里面。
现在他口袋里有钱,还有上次从储藏室拿出来的一百的大票子。
明信片营军人服务社也有卖的,不过很单一,基本上可供选择的样式很少。
可外面的阿枝店就不一样了,听说明信片的种类繁多,关键是价格比营军人服务社的还要便宜。
私自跑到外面的阿枝店买明信片,梁荆宜有些心虚,他担心被抓住了,自己这个预备党员会被推迟转正。
星期三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刚好蒋古日也准备去阿枝店买烟抽,梁荆宜便让他帮忙买明信片,并把自己需要的什么样式,一并告诉了他。
蒋古日满口答应下来,这小子准备年底退伍的人了,身体膨胀不说,胆子也比较肥。
考虑到万一被团里的纠察给逮到了,自己在连队也不好脱身。
而且买明信片这个活,也不同于买烟,去了之后就可以买定离手,它还要精挑细选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跟着蒋古日去要好一点,在旁边望个风啥的,安全系数也会高一些。
阿枝店与营区之间没有围墙,只是隔了一条马路,其实也说不上是马路,就是三米来宽的一条土路而已。
营里人都说这条土马路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高压线,可是每天不怕被电死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梁荆宜都亲眼见过几回,营里的干部站在厕所后面的化粪池,紧急呼叫阿枝买东西。
这也是由三方面决定的:
一是商品的种类和价格。阿枝店售卖的东西,不仅可供选择的要比营军人服务社的多,而且价格普遍比营军人服务社卖得要便宜。
虽然说,小件的东西,也就是少个五分、一毛或者是两毛的事情。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当兵的人恨不得把有限的津贴费掰成两份来用,谁不愿意买便宜一点的货,哪怕是冒有一点风险,他们也愿意;
二是由人的相貌来决定的。营军人服务社的老嫂子们年龄起码都是三十开外好久了,毕竟她们的老公要是副营职以上,家属才符合随军的条件。
而阿枝不同,她才二十开外多点,这两者一对比,公道自在人在。
三是阿枝店是当地镇上邮局的一个临时代办点。她可以代寄信件和其它物品到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的邮局,而这项服务是营军人服务社所没有的。
当兵的寄信一般是盖上营里的免费三角戳,就可以在全国范围内畅行无阻了。但是有些人担心写给异性笔友的信件,包括那种偷偷拍的武器装备的相片,会被团里保卫股的干事们查到。
而如果被查到了,轻则没收警告,重则会背上处分。
所以他们宁愿多花上八毛或是一块钱,在阿枝店这里买张邮票,委托她帮忙寄出去。只要信件发出去是安全的,他们会觉得这钱花得值得。阿枝作为老板娘也乐意,有钱赚的事,她才没傻到拒绝呢!
晚上说要陪蒋古日走一趟,梁荆宜心里也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清楚地记得在去年专业训练期间的一个大中午,当时他和杜军安准备跟随着蒋古日和贾剑去一睹阿枝的芳容。
可实际情况是,没看到阿枝不说,还莫名奇妙地被蒋古日劈头盖脸一通责骂,说是因为他俩跟着屁颠颠地跑过来,才导致阿枝害羞到没有现身的。
就是蒋古日那个恶狠狠的样子,吓得他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做恶梦。
这事都过去一年了,可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连队的老兵们经常私底下议论说,阿枝嫁给他老公,属于是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过期的牛粪上。
这特么是需要多大的仇恨,才寒碜人家老公的,未必阿枝的老公长得就那么不中看?听了老兵们的议论后,梁荆宜第一感觉就是言过其实,太夸张了。
去年没看到阿枝的遗憾,今年他也想尽快弥补,就像买明信片送给余安雅,如果不是自己没有相片,他也犯不得不顾危险,想出这个点子啊!
天上挂着半个月亮,星星也有那么几颗在闪啊闪的,认真一点看得话,目测十米之内可以感觉到前方是否有人。
俩人先是在厕所的墙根处隐蔽,十秒后,蒋古日也不商量一下,就私自放单飞了,他一路小跑至白杨树旁,探头探脑观察四周,看有没有异常。
借着阿枝店里亮着的那个一百瓦的白炽灯,梁荆宜看到了蒋古日打出的“ok”手势。
可还没有等到梁荆宜跑过去,他就迫无及待地窜过了那条土马路。
我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我不是来看阿枝的?半分钟后,梁荆宜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把心一横,利用所学的战术动作,猫着上身迅速隐蔽接近白杨树。
我去,这小子干得是什么事?蒋古日居然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跟阿枝聊得火热。
阿枝的脸是圆圆的,是可爱的婴儿肥那种,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她的脸上白得一塌糊涂,就好像是好多年没有晒过太阳一样;眼睛大大的,有点像hk明星关之琳;身高嘛,比蒋古日要高,应该在一米六五以上......
阿枝不愧是老兵们心目中的“女神”,众人对她的那些褒奖赞美之词,不是简单地夸夸其谈,而是名符其实的存在。猫在白杨树边上的梁荆宜看得有些忘形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办什么正事了。
而与阿枝聊得正欢的蒋古日就更不用说了,梁荆宜让他帮忙买明信片的,结果和阿枝一搭讪,早把买明信片这个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他来得也是时候,阿枝老公不在家,否则像他这么聊下去,人家老公早拿白眼翻他了。
“日哥,我的事。”梁荆宜喊了一嗓子。
他不确定蒋古日把明信片买了没有,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万一蒋古日是提前已经买了,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
没等到蒋古日回话,厕所里突然传出两声暴喝:“干什么呀你们,给我滚回来!”
这两声暴喝,犹如平地里一声惊雷。
“干部来了,日哥。”做贼心虚的梁荆宜大力推了一把白杨树,就开始掉头往三连菜地跑了。
第150章:虚惊一场
在对面阿枝店闲扯的蒋古日听到熟悉地呼叫声,立马回过神来。
此时的他,犹如一辆刚加满柴油的六九式坦克,瞬间启动,一脚油门到底,横冲直撞不顾一切杀将过来。
他的解放鞋碾过了土马路,壮硕的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舒展翱翔了一会儿落地后,两条马达腿大跨步飞过白杨树,自我感觉姿势优美,只是重心有点歪......
先是“哎呀”一声,紧接着便是“啊”,再往后便是听到泥土“籁籁”往下落......
梁荆宜闻声回头,只见一个张牙舞爪的黑影,滚到三连菜地头一个的粪坑边上停了下来。
我考,日哥不会这么倒霉吧!
只差那么一丢丢力度,他就进粪坑洗澡了。
“快点!”他拖起惊魂未定的蒋古日,往工具棚方向猛跑。
跑到六班工具棚门口,蒋古日伸手在口袋里一通乱摸。
“摸个锤子,你的钥匙早就交给张明黎了。”梁荆宜的钥匙也放在宿舍的储物柜里当备用钥匙。
既然这样,那就还是先各自隐蔽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等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梁荆宜攀爬上工具棚房顶眺望了一阵,确认上面的确没有人追过来。
俩人紧张的心情,这时才算是暂时放下来了。
蒋古日怎么会摔成那个鸟样呢?
那是因为白杨树的那个坡有点陡不说,平日里营里的老兵惦记着照顾阿枝生意,所以来来回回踩来踩去的,导致表层的土结痂,而那层痂,既结实又特别的光滑。
当蒋古日听到“干部来了”的时候,心也慌了,人也乱了,他过了白杨树,前脚落地踩滑,紧跟着后脚踏空,于是从上面直接滚了下来。
“哈哈,你简直是倒霉到家了。”梁荆宜给一脸狼狈样的蒋古日拍打着衣服上沾的黄泥土,突然,他想起了一件正事,“日哥,我的明信片你买了没有?”
虽然晚上看阿枝的真容很重要,但是买明信片,那可是此行的目的啊!
“哦,明信片,对不起,我忘记了。”蒋古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似乎如果不是梁荆宜提醒,他可能不会记起还有这回事。
尼么的,怎么不掉进粪坑洗澡算球,省得见到你心烦。梁荆宜怒火中烧,恨不得飞起一脚把旁边这家伙踢断两根肋骨。
“我考,我明明给了阿枝十块钱,买一包沉香,她没有找钱。你给我放哨,我过去问阿枝,把零钱要回来,也给你把明信片买了。”蒋古日数过口袋里的钱,感觉数目不对。
“你省省吧,刚才厕所那一声鬼叫,你不怕再来一次?”
“七块五啊,三包沉香!”蒋古日态度坚决,“年底反正要退伍,怕个卵。”
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的梁荆宜吞了一口唾沫,他心想,你这小子动不动就说年底反正要退伍了,什么也不用怕,可我还想继续在部队干呢。
“要不这样,日哥,我在器械场那边给你放哨?”梁荆宜也不想太懦弱,多多少少在同年兵面前,也想表现得稍微胆子大一点。
“你现在去厕所,看里面有没有干部就行了,我不要你放哨。”蒋古日的情绪稳定,貌似从那一阵惊惶失措中走出来了。
只是在厕所里晃一圈就出来,这个任务不算难,梁荆宜立马就答应了,他还不忘再次提醒同班战友:“明信片是那种卡通的,你千万不要忘记了。”
厕所里经过确认,没有干部。
明信片蒋古日给买回来了,至于那七块五,阿枝也没有耍赖。
事办成了,心情舒畅,虚惊一场的俩人坐在器械场一边吹风一边闲聊。
“你说说,这都是老客户了,她要是不承认的话,你信不信我马上去砸了她的店。”被冷风一吹,恢复了精气神的蒋古日,讲起狠来那是直冲云宵,天大地大都不如他最大。
“我相信如果她不承认,你会把她抢回去当二姨太。”梁荆宜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要当二姨太,而不是大姨太?”蒋古日笑得有些猥琐。
“你家里不是订了娃娃亲的,那一个不应该是大姨太吗?”梁荆宜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怀疑你在‘开车’。”蒋古日点上烟,轻快地哼起了他们少数民族那种独有的调调。
俩人对厕所里暴喝的那个声音进行了分析,梁荆宜一口咬定是干部,可蒋古日却不这么认为。
他说要是干部的话,人家早就出来逮住我们了,还在厕所里喊什么鬼。他还问梁荆宜听出那个声音是几连的干部没有?
这个问题问得人家好难回答,全营上下几十号干部,在那种危急关头,谁还有这个闲工夫,去分辨到底是哪个干部发出的声音?
哔,一声长哨,这是全营第一个吹哨的单位。
不出一分钟,一连的哨声也响了,远远听到连值班员通知:十分钟后,戴帽子、扎腰带,准备晚点。
俩人跑回宿舍,梁荆宜把买的明信片在储物柜里放好。
张明黎问他去哪里了?
他说在三楼阅览室里看书。
人家马上说,我也在阅览室,怎么没看到老同志啊!
这下尴尬了。
“新兵蛋子问这么多干嘛!”蒋古日摆起了老兵的谱。
他是发现了苗头,提心这小子问多了,会问出什么事来。
张明黎委屈地低下头,作为一个新兵,他只是随口问问,关心一下班里的老同志而已,可没想到会被人误以为管得宽。
“没事。”梁荆宜小声安慰道。
班里的这个新兵各方面素质都不错,而且工作积极,对排长、对班长、对老兵都很尊敬,梁荆宜是想好好培养,他甚至还幻想着,如果明年自己当班长了,要把这小子带在身边给自己当班副。
信写好了,明信片也有了,万事皆具备,只等明天信封一装,往文书那里一交。
晚上,他躺在床上明明是准备想余舒雅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阿枝的影子。
而且,这个二十多一点的少妇,还剪的是学生头,穿的是学生装,那个样子看上去,是要多清纯有多清纯。
“我考,起来站岗了,你看你的被子都快被你夹成一个麻花了。”这人是余白水,他晚上带第二班岗。
至于为什么会开这种玩笑,是因为他俩实在太熟了。
这个月轮到一连站营区大门岗,而梁荆宜是第三岗,这个时间点,是叫他起床去接岗的。
按理说,梁荆宜入党了,应该被编入到连队查岗人员的名单,但是连队领导考虑到站岗的人手不够,所以暂时还没有把他编入进来。
“五班长,我要是说刚才我夹着被子跑马了,你信不信呢?”梁荆宜一边看着岗哨本上的夜间口令,一边调侃起余白水。
“我怎么会不信?”余白水捂着嘴“咯咯”直笑,他往下拉了拉帽沿,“在四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被子上的地图已经画满了。”
梁荆宜惊呼一声“老流氓”,转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