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拖拉机
星期天休息,天气晴朗,太阳当空照,食堂二楼的那一圈栏杆上,那是挂满了床单和被套。
排长钭星宇的被子是张明黎给骗过去洗的。
之前张明黎还偷偷给排长洗过鞋子,不过经过几次严肃的批评教育后,他没再敢造次了。
这次给排长洗被子,主要还是因为洗漱间的人太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骗排长说,你把被子给我先用水泡一泡。
结果排长给了他之后,泡也泡了,洗也洗了。
摊上这么一个勤快的新兵,钭星宇自然是高兴了。
不过他一向都是自己的事自己干,哪怕是小板凳和上课用的笔记本,他都从来没有让自己手下的兵帮忙代劳过。
这个习惯,也是他当了班长和干部后,一直以来所坚持的。
星期天连队并不是全天休息,下午还要修路和搞生产,所以真正可以支配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上午而已。
晒完了床单和被套,梁荆宜在宿舍里看小说,阅览室借的那本《平凡的世界》他都看几遍了,可还是觉得不过瘾。
还有余舒雅给他写的那封信,他一时没忍住,前天拿到老班长宗儒麟面前炫耀,结果被宗儒麟抢过去一宣传,搞得连队好些人,都知道他交了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朋友。
宗儒麟还厚颜无耻地问他要相片看。
他说,不管你信不信,这个真没有。
哪里知道宗儒麟趁他不在宿舍,居然把他的储物柜翻了个底朝天,当然了,相片还是没有找到,因为根本就没有嘛!
你这都是给现实逼的。望着一片狼籍的储物柜,梁荆宜当面嘲讽他的老班长。
当兵四年,宗儒麟也曾给杂志上看到的女笔友写信暗送秋波,但奈何写出去的信,犹如泥牛入海,连个泡泡都没冒,这让他很是伤心。
虽然他的文化素质和军事素质,在全连乃至全营都是战神级别的存在,但是与异**往这方面,他似乎还没有开窍,或者可以说是运气不佳。
这可能跟他的性格和脾气有关,一个说话大大咧咧,又喜欢直来直去不顾忌人家感受的大老粗,又能写出什么诗情画意,且充满文艺气息的文字来。
说到这里,梁荆宜到是觉得郑建平这小子在这方面有一套。
尽管他的所作所为,上对不起连队,下对不起父母,还对不起自己,但是在给女笔友写信这方面,他确实有异于常人的潜质,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到那么多的回信了。
对老班长的郁闷,梁荆宜感同身受,却也束手无策。
再说了,像这种所谓的笔友,也大多只是仅仅停留在精神世界的层面上,回到现实中,又有几个能够延续下来的?
可生活在那个年代,当兵的精神世界,无疑是空虚的。
他们的娱乐活动有限,活动范围更是受限,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你说如果不找个女笔友写写信,聊聊理想,谈谈未来什么的,他们还能有更好的精神寄托吗?
别看平日里,上了训练场一个个像嗷嗷叫的小老虎,可真正到了晚上,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躺在床上,还不是会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还不是会想情到深处你浓我浓。
人是感情动物,他不是一潭死水,他是一团跳跃的火焰,只要你给他一点风,他就可以形成燎原之势。
“老同志好!”正在整理鞋架的张明黎看到几个老兵进了宿舍,马上起身问好。
“你个鸟毛还看什么书啦?天天看,人都会看傻瓜掉的。”四班的陈进文进了宿舍就开始嚷嚷。
“走走走,到我们三班去打牌。”跟在陈进文后面的修福立不停地朝梁荆宜招手。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正在组队差人呢!连队打拖拉机的风气,已然形成了铺天盖地之势,如今连九八年兵也被传染了。
“我不打,你们去喊蒋古日。”梁荆宜把手里的小说高高扬起,骄傲地说,“我要成为第二个孙少平。”
“切,少特么扯淡了。蒋古日那个龟儿子哪里会打拖拉机,他打打拖板车还差不多。”修福立伸手过来抢书,“拿过来,下午接着看。”
一通你争我抢的操作下来,双拳还是难敌四手。
书被抢去甩给了张明黎不说,连人也被他俩给硬生生拖到了三班宿舍。
“就差你了。”赵明冬笑脸相迎,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牌场子是早就给支好的,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坐下打呗。
在开打之前,梁荆宜事先声明,说打输了往脸上贴纸可以接受,但是不接受赌钱。赵明冬一听立即反对,他说不赌钱不带彩,一是打不出高水平,二是人没有积极性。
那你们再找一个人打,反正我没钱。梁荆宜准备走了,可刚一起来就被陈进文和修福立给强行按了下去。
打吧,不赌钱,就是纯粹练技术的那种。陈进文当“好好先生”打着圆场。
其实啊,他是带着十块钱有备而来的,只是迫于形势需要,才临时改变主意,都这个点了,三缺一,再拖一个人来补漏太难了。
四个人边打边聊,从去年的三班长翁敢聊到现任的三班长李彬利,又从李彬利聊到了两届三班副王荣锦。
嘿,一聊到王荣锦,那个话题顿时就多了起来。
修福立说班副这连续几个星期的行情都不太好,打个拖拉机输了不少钱。
好奇心特强的梁荆宜问输了多少?
修福立不顾赵明冬的阻拦,毅然决然地伸出两只手,共计八根手指。
八十!梁荆宜感到有些错愕。
第三年班副的津贴费是六十一块,其中还包括班副的职务津贴五块,司务长那里扣下十块后,到手的钱也就是五十一块。
欠帐八十块,这一时半会怎么还得清。还有一点,王荣锦他还在打,万一运气不好,继续输下去,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他还找我借了二十块,说要下去翻本呢!他的那个技术,呵呵......”赵明冬眼神不屑,似乎对班副的牌技,没一点信心。
“手里拿两个大王都不敢反无主的人,他还打得好牌?”修福立也在兜王荣锦的老底。
“人家不差钱,只当是交学费了。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要你们管了,又不是输你们的钱。”说话的陈进文笑得有点诡异。
“谁说不是我的钱了,我借给他二十块呀,再这么输下去,他的大马裤都得当掉!”赵明冬突然拔高了音量。
他应该是担心王荣锦一旦输了,还他的二十块,会无限期往入拖。
梁荆宜“嘘”了一声,他担心被王荣锦听到几个长舌妇的谈话后,会当场掀翻桌子的。
几个人心有灵犀地没把这个话题,再继续深入探讨下去,毕竟背后议论九七年兵的是是非非,总是给人一种不厚道的感觉。
一直打到连值班员吹哨通知“小值日打饭”了,这伙人连一局还没有打完。
技术水平啊,始终是个大问题。
第152章:跳了就一笔勾销
篮球场边。
“输了,班副又输了,早就给他算过命了会输的。”吃过中饭后,一脸无奈的赵明冬,对着正坐在草皮上享受日光浴的几个同年兵开始发牢骚。
“你小子生得好一张乌鸦嘴。”陈进文讪笑道。
“哎,不说了不说了,中午还来不来的嘛?”赵明冬的意思是中午加加班,再来打几把拖位机。
“不打了,回去睡觉。”众人顿作鸟兽散。
下午起床后,晒在食堂二楼的那些床单和被套,大多数就被收回了宿舍,还有一些留在上面的,说明毒还没有杀够。
每逢收床单和被套的时候,战友们之间总是免不了相互取笑一番。
相互取笑什么呢?
取笑被子上画的地图形状。
有说形状像中国地图的,有说像亚洲地图的,还有说像地界地图的......
你看看,这马给跑得都快冲出地球了。
当兵的小伙子,个个年轻气盛,雄性荷尔蒙处在一个满血的状态,如果说十天半个月的不画一回地图,那说不定还是他的肾上有毛病呢!
所以,与其说是相互之间的取笑,倒不如说是相互之间的比拼更为贴切。
就拿排长钭星宇的那床被套来说吧,被套早就被洗得有些发白了,但是发白了不要紧,上面画的比比皆是的大小地图,依然无声地向众人宣告:虽然我当兵六年了,但是火力依旧生猛!
有这么一床鹤立鸡群的被套晒在二楼,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修完路回来,干部们到连部开会,其他人下菜地搞生产。
六班菜地的那席木耳菜全部拔了,这是副连长之前交待过的,他说食堂炒了几次木耳菜,结果大家反应怎么整都不好吃,既然留着也是占地方,不如换种其它的菜。
“这个不要扔了,以后说不定还用得着呢。”翻地的梁荆宜见张明黎准备把架子扔掉,赶紧制止。
“有什么用,下次搭架子的时候再出去砍。”蒋古日不以为然地说。
“关键是下次搭架子的时候,你还在不在这里?”梁荆宜白了他一眼。
蒋古日没吭声了,他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现在扔了一了百了的,可等下次六班再要搭架子的时候,你喊他出去砍竹子,他又是怨声载道的。
一席菜地很快就翻完了,闲着没事干,梁荆宜拿起一把月牙铲,整起了垄。
五班菜地边上有人在斗嘴。
“你看你那个熊样,整天吹牛皮,说自己多厉害多厉害的,结果呢,哼,我不想说你。”
“你说嘛,怎么了,鸟毛,我是欠了账不承认,还是怎么滴?”
斗嘴的是五班长余白水和三班副王荣锦,他俩是拖拉机的对手,这次斗嘴也是因为打牌而起。
“越欠越多,我是担心你还不起。”余白水这话里,明显嘲讽的意味很浓。
百把块钱的事,人家还是还得起嘛!
“这个不用你操心。”王荣锦的口气也是相当强硬。
哪怕一时半会还不起,这不是时间还长着呢!
“卵样。”
“你么的,你才卵样。你还天天在镜子前照来照去的,你看看你脸上长的那些青春痘。”
“怎么了,青春痘怎么了?”如是不是被班里的两个老兵拉着,余白水都准备挥拳相向了。
他和王荣锦发生冲突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就是因为粪坑的事,俩人差一点动上手了。
“特么的脸上坑坑洼洼的,连蚊子都不敢停在上面,担心把脚给崴了。”王荣锦这个比喻打得比较形象,只是时机不对。
“还钱,马上还钱,欠我七十块,马上拿来。”当众伤人自尊,余白水岂能轻易放过王荣锦,他必须让王荣锦也丢丢脸。
一时逞了口舌之快的王荣锦,的的确确打拖拉机欠余白水七十块,这下尴尬了,人家当面要他还钱。
“没有那个量,就不要打牌。”余白水趁机又往王荣锦的伤口上撒点盐。
“我没量?你有量吗?你有量的话,就不会追着我要钱了。”王荣锦还在挣扎。
俩人随即口吐芬芳,陷入到骂战中。
六班菜地与五班菜地毗邻,余白水和王荣锦之间的对骂,梁荆宜听得是一清二楚。因为打牌而引起矛盾,他觉得很可笑。
站在他的立场上看,他认为俩人都有错,都不应该相互揭短。
特别是当他听到王荣锦说余白水的脸上,哪怕蚊子爬上去会崴脚时,他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王荣锦这话说得太毒了、太绝了,好笑的是王荣锦的脑洞开得够深、够狠。
“王荣锦你有量是不是?”说话的是叶辉建,他是一班的副班长。
这个九七年兵军事素质不错,去年他还被推荐到团教导队参加“预提骨干集训”了,只是由于平时作风不是太严谨,所以没有担任班长。
“对,我有量。”王荣锦的脖颈,那是像划玻璃的刀子,硬度杠杠的。
“你如果有量的话,有本事跳进你们班的粪坑,我那三十块钱就不要了。”叶辉建此话一出,立即招来同年兵们的起哄声。
有人主动跳粪坑,这可是闻所未闻的稀奇事。
“你跳了,我的钱你也不用还了。”余白水这回不撒盐,他改放糖了。
王荣锦没有丝毫地犹豫,他径直走到三班粪坑前,手朝看热闹的人一指:“你们都帮我当证人,我跳下去了,外债一笔勾消。”
看热闹的很多人都在喊,“你跳啊!快跳啊!”
余白水不说话了,他现在只想静静地看一个笑话:不跳,你小子说话不算数;跳吧,你小子沾一身粪便不说,把人丢到太空了。
提出跳粪坑建议的叶辉建,此时也是默默地看着王荣锦,或许在他的心里,还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出这么馊主意。
“扑通”一声,王荣锦跳下去,很快他从粪坑里爬出来,这才两米不到的深度,只当跳四百米障碍的深坑了,对他而言没难度。
浑身上下披挂带彩的王荣锦朝十米之外的蓄水池狂奔而去,又是“扑通”一声传来......
跳粪坑一百块,这通操作恐怕也是没谁了。
当众人还没从惊掉下巴的不可思议中缓过神来,站在蓄水池边上的王荣锦甩甩头发和身上的水,上去了,他大摇大摆地回连队了。
菜地出了这么个大事,很快在连队传得沸沸扬扬,上面开会的连队干部们也是人尽皆知了。
开饭之前,食堂门口
连长徐志乐说:“今天我的心情很复杂,连队出了那么多事,我觉得都没有这件事令我感到悲哀。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在我们一连还有人会为了一百块钱,区区的一百块钱呐,他连自尊都不要了。没钱可以挣,哪怕你是一个月还不起,我们可以两个月、三个月还嘛,你费得着这样吗?做出这种‘鸟蛋上挂镰刀’的事,你不觉得丢人,我特么都替你感到丢人。”
他歇了口气,接着说:“我是连长,一连走下坡路,一连出事,我负主要责任,但你们这些人呢,也有责任。‘骨干’是兵头将尾,它不是停留在嘴巴上说一说。你还要让你做的事,要让你说的话,对得起‘骨干’这两个字。连队让你当骨干,不是当着玩的,当着看的,而是希望你是实实在在做事的人。”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不想以后到团里参加集会,别单位的人在背后戳着我们一连人的脊梁骨,说是因为我们一连拖了整个一营、拖了整个炮兵团的后腿。”
整个队伍一片死寂,他来连队两个月时间不到,却操了在指挥连当了两年连长的心。
至于王荣锦、余白水和叶辉建三个当事人,则是吃过饭后,被立即叫到三楼会议到写检讨,而且是一千字的、很深刻的那种。
第153章:各有心事
今天轮到六班负责打扫食堂,中午搞完了卫生,杜军安拖着梁荆宜说要聊会。
自打下去养猪以后,杜军安与战斗班排的人联系也就少了很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手底下管理着几十头猪的吃喝拉撒,整天被捆得死死的,想走也走了开。
他拖着梁荆宜聊天,主要是心中有些想法,他想说出来后,听听昔日同班战友的意见。
连续两次被党支部拒之门外,让他颇有些失望。
去年主动申请下去当饲养员,就是考虑到这个岗位的特殊性,以为通过自己的勤劳,把猪养肥了,让连队的家底厚了,党员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一月份那次,同年兵里有四个人写了申请书,自己只得五票,屈居第三,党员给了修福立;四月份这次,同年兵基本上能写的人都写了,可自己连五票都拿不到了,党员不出意外地给了梁荆宜。
他觉得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自己入党的愿望,估计八成是要泡汤了。
当初还以为没和梁荆宜在一个班了,自己的发展空间会更大,毕竟是少了一个直接的竞争对手。
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下来养猪以后,自己连团员的基础都没有了。
想到这个自己都脑壳痛,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就呆在炮排,说不定党员还有点希望。
梁荆宜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面对荣誉进步,阿杜有点迷失方向了。
他开导杜军安,说你下去养猪才多长时间,你看看退伍的老班长陈龙永,那可是养了三年才把党员和三等功养出来,如果那么容易得到的话,全连人都要争先恐后地抢着去当饲养员了。
担心支部团员大会上的民主推荐票上不来,杜军安问梁荆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还别说,这还真是个难题。
连队僧多粥少是一个事实,再加上你一个后勤的,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群体的存在,人员基数太少了,与战斗班排的互动了解也少,所以想要在支部团员大会上得票高,必须要把曝光度给提起来,不然谁会把票投给你。
而要想提升曝光度,你就得与战斗班排的人加强联系,增加互动,这样才能形成良性循环。
当然把猪养好,给连队创收了,这是前提条件。如果死个几头猪,那你什么都不要想了。
“杜军安还在吹什么吹,下去喂猪了。”炊事班长屈大全在二楼宿舍探出个黑脑袋。
杜军安歪着头,斜了一眼喊话的屈大全:“嗯,我马上就下去。”
梁荆宜帮他把各装了大半桶剩饭剩菜的两个桶,抬上了车厢:“不要着急,你又不是准备当两年兵就退伍的人。”
杜军安跳上三轮车,他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你小子要当多久,我陪你。”
关上了三轮车的尾板,梁荆宜两手用力一推:“不用陪我了,你还是先把猪陪好吧!”
来当兵是为了什么,除了保家卫国尽义务之外,不就是想着能入党、当班长和立功受奖嘛!如果当兵的人这些都不想的话,他在部队里干工作,会有动力和压力吗?除非他来部队,只是想感受一下氛围,过一过当兵的瘾。
炊事班长屈大全也不是党员,他的申请书交了一年多,每次支部团员大会推荐的人选都有他的名字,只是受困于票数太少,团支部推荐到党支部的名单都是别人。
上级分配的名额不变,但是竞争性会越来越大,这是每一个想在部队里追求荣誉进步的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虽然连队领导也有强调说,只要你训练拔尖,工作干得出色,党支部在吸收党员的时候,也不一定会把团支部推荐的对象作为重点考虑。
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在特殊岗位上的战士不要灰心,只要他们把训练和工作干好了,即便是民主评议上不去,党支部在入党等等方面,一样会酌情考虑,一样会朝他们倾斜。
送走了杜军安,走回宿舍的梁荆宜又想到了在火箭炮营参加侦察专业集训的刘新昊。
前些天在电话里说,要是回来了请他吃水饺的,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也没见个人影。
其实刘新昊的想法比杜军安还多,他跟梁荆宜说过很多次,自己想在部队长期干下去,可是又很矛盾。
侦察班出了郑建平那档子事后,班长许才南也萎了。
在刚当班长那阵子,许才南可是龙马精神准备大展拳脚的,可惜造物弄人,拳脚没展开不说,还被人往头顶上敲了一记闷棍。
就是这一记闷棍,让他产生了消极思想。
他对待训练也不那么上心了,新兵王功夫他也懒得带,全权交给了刘新昊。班里还有一个九七年的同年兵,不过也是个好好先生,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把这三年时间,平平安安混完了退伍回家。
在连队里,侦察班的人如今想入党,难度肯定会比炊事班的人更大,最为明显的区别是炊事班不管怎么说,班里平稳,没出什么事。而你侦察班可是有人被除名了,仅凭这个事,就够你们整个班的人喝上一大壶的。
晒衣场。
“老同志回来了。”张明黎打着招呼,他正在晒鞋。
中午搞食堂卫生拖地的时候,他的鞋子全部打湿了。
“菜地没什么事,就不要下去了。”作为一个“过来人”,梁荆宜知道中午下菜地的意义不大,无非就是一个干活的幌子而已。
“我还是下去吧!”张明黎笑了笑。
新兵中午不下菜地,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他的那些同年兵中午的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菜地度过的。
“好吧,早点上来。”梁荆宜也不勉强,都是新兵过来,换位思考一下,也就明白了。
六班宿舍里的人都在休息,蒋古日甚至把被子都打开了,这是完全放松了的节奏。你打开被子睡觉,预示着午休起床后,你还得花费工夫叠被子,而叠被子的时间,少说要个三五分钟,多则要个七八分钟。
看了两眼,梁荆宜走出宿舍,他想去菜地转转,瞅瞅张明黎他们是不是也和自己去年一样,坐在阴凉的地方和同年兵吹牛拉呱混时间。
顺道也去瞧瞧杜军安,看他会不会小心眼,把心里的愤懑发泄到八戒身上,而八戒们有没有被他揍得嗷嗷叫......
第154章:看到去年的自己
菜地的情况与自己想像中的几乎一模一样,炮排的新兵不是坐在瓜架下面乘凉,就是靠在工具棚站边上打瞌睡。
梁荆宜没有直接去找张明黎,他穿过二连菜地,朝猪圈方向去了。
一只手拖桶,一只手拿着瓢子的杜军安正在喂猪,今天在食堂后面跟梁荆宜多聊了几句,搞得八戒们开饭晚了,有点不开心,所以一个个嘴巴里发出了“哼哼叽叽”的抗议声。
这小子的耐心也挺好的,他一边喂食还一边安慰道,“不要抢,不要抢,人人有份”。
“我去你大爷的,下来喂了半年猪,你连人和猪都不分了?”梁荆宜把他拖在地上的那只桶用脚往前挪了挪。
“那有什么办法,天天和它们生活在一起,你还能把它们当作是外人?”杜军安勺了一瓢剩饭,“它们就是我的推荐票和党票。”
梁荆宜嘴角撇了撇,没接话茬。杜军安说得太直接了,他不知道是该赞成这种说法,还是提出自己反对的意见。
“睡不着?我记得去年你当新兵那会,不是经常在我面前念叨‘等我当了老兵,我要怎样怎样的对待新兵’,你的话兑现了没有?”杜军安漫不经心地说着,就好像是平时聊天一样的。
“嗯......”这话问的梁荆宜哑口无言。
去年自己下到四班,曾经非常讨厌午休时间下菜地。因为这明明是休息时间嘛,为什么老兵们能光明正大的休息,而偏偏新兵要下菜地搞生产呢?这摆明了就是不公平。
可他不敢说,只能在同年兵之间相互发发牢骚过过嘴瘾。
当时,全连唯一一个不用新兵下菜地的班是炮五班,那个五班长莫拼在他的心目中,简直就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他羡慕陈进文和钟勇世运气好,一下连就分到了炮五班。
他跟杜军安不止一次说过:明年我要是当了老兵,班里的新兵我绝对爱护,我不会让他们中午下菜地干活的,该休息就休息,凭什么老兵能睡觉,新兵就不能睡觉了。
然而,现在班里的张明黎还是每天中午雷打不动的下菜地,不管他是不是干活了,最起码人是下来了。
这种局面也不是自己所能改变的,他想过让张明黎不用下来,可那样不行啊!
去年五班的陈进文和钟勇世享受和班里老兵一样的待遇,说午休就是午休,但是年底的时候怎样?评功评奖他俩啥也没有。
你说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了,要丰收的时候,整个颗粒无收的结果,也是让人挺难堪的。
梁荆宜就是基于这种考虑,虽然说并不见得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别班的新兵都是这么做的,你能搞特殊化吗?他不想到了年底评功评奖的时候,张明黎也搞个两手空空。
“我考,梁老同志怎么也下来视察了?”打招呼说话的这个人是二班的新兵张春柳。
他春节战备演练分在六班当过实习生,性格比较外向,是个话比屁都多的人。
“下来瞧瞧。”梁荆宜和杜军安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便朝六班的菜地走去。
炮排的新兵们纷纷和他打招呼,有些人的面部表情还很不自然。
这也很好理解,被连队老兵发现大中午的坐在菜地里休息,而不是干活,新兵也担心老兵嘴长,把实情告诉自己的班长,或者是班里的老兵。
这种心理梁荆宜自然是经历过。
“老同志!”二班的雷吉利递过来一支烟。
“谢谢,不用。”梁荆宜瞥见那支烟标好像是七匹狼的,于是便问了句,“你的档次挺高的啊。”
“班长给的。”雷吉利“嘿嘿”笑着,仿佛这是一件无尚荣光的事。
“放你的狗屁,自己偷偷拿的。”张春柳揭穿了雷吉利的谎言。
“暂时找班长借的,下次有钱了再还。”雷吉利把七匹狼收好,又是“嘿嘿”两声笑。
他在六个瞄准手里面,属于是反应速度比较慢的一个,人看上去憨憨的,梁荆宜没想到这么个人,他也敢擅自偷拿宗儒麟的烟抽。
像这种情况,他当新兵时,可是想都没有想过的,包括在新兵连,整个宿舍里那么多的“烟鬼”,也没有一个人敢一支一支的偷班长的烟抽,最多也就是捡捡没抽完的烟屁股而已。
今年的新兵胆子真肥啊!
“老同志你怎么下来了?”头上冒汗的张明黎手拿着一把月牙铲,“我刚刚在整理工具棚。”
不等梁荆宜说话,张春柳的大嗓门来了:“老同志是专门下来,看你小子有没有偷懒的,看嘛,这下你被抓了个现行吧!”
“没有没有。”梁荆宜连连否认,他的脸都红了。
“就你特么话多。”张明黎扬起手里的月牙铲,作势要打张春柳。
“我开玩笑的,老同志别放在心上。”张春柳做了个鬼脸。
“没事就上去,坐在这里也热,宿舍里有风扇。”梁荆宜示意张明黎把月牙铲放回去。
“到器械场,我来和老同志比比。”张春柳似乎对自己的器械水平充满自信。
在这个方面,毋庸置疑是宗儒麟给了他勇气。
梁荆宜点点头,他见识过张春柳的器械水平,应该说斩下马来,问题不大。
一行七八个人走到器械场,大中午的太阳晒得一个个脑门发光,身上汗流浃背。
“几练习随你挑!”梁荆宜指指双杠。
“我来我来,这种事还用我们班老同志亲自出马,我就可以秒杀你了。”张明黎抖抖肩膀,眼神轻蔑地扫了扫张春柳的脸,“献丑了啊,双杠五六七八练习。”
新兵主动替老兵出头。梁荆宜转头看向张春柳,他不知道这小子还会不会强拉着自己。
“搞啊!”张春柳有些急了,“我考,你还五六七八练习呢!”
本来自己说好了,是跟老同志比的,你一个同年兵这个时候跳出来干鸟。
他是这么想的,可张明黎想法又不一样了,你一个新兵敢挑战我班里的老同志,那不是摆明了没有把我们整个六班放在眼里嘛!
新兵下班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张明黎的五练习梁荆宜是教过的,但是要说六七八练习,他就只能呵呵了,八练习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呢。
但是牛皮已经吹出来了,那就试着看看吧,万一又有惊喜呢!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注意安全。”站在双杠旁边的梁荆宜朝四班的孙文武努努嘴,“我俩保护!”
无线班唐星星做器械受伤的事,新兵们也都知道。
没有了谦让,张春柳走到双杠中间,挂臂蹬腿,前摆上杠接倒立三秒,屈身两腿分开坐杠,双手握杠,打浪后摆下杠。
好。有人叫出了声。
他的腿尖绷得很直,动作也比较规范,应该是班长宗儒麟没少下功夫,不然谁给他挑战老兵的勇气?
张明黎面带微笑,摇着手腕走到双杠中间,依然是挂臂蹬腿,前摆上杠.....
嗯,他上杠后并没有直接倒立三秒,而是做了一个端腹动作,三秒端腹后,接着倒立,屈身蹬腿,继续一个倒立,屈身换手一百八十度后,再一个大回还......
此时不仅张春柳惊呆了,梁荆宜也被惊艳到了,这些杠上动作他是可以做下来,但是能不能把五六七练习揉合得那么顺畅,还是个大问号。
“我考,旋风式下杠!”孙文武一把扶住从杠上三百六十度转身下杠的张明黎。
“还比不比啦?”张明黎还是一脸微笑,尽管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喘。
“不比了,比不过你。”张春柳甘拜下风。
张明黎做的动作,他完成不了,班长还没教到这个程度。
“老同志我没有给你和咱们六班丢脸吧!”张明黎扭头问梁荆宜。
“你比我厉害多了,我还没有张春柳做得好呢!”梁荆宜朝他俩竖起了大拇指,“优秀!”
张春柳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是想着借机教训张明黎的,哪里料到反被人家给教育了。这也让他找到了差距,强中还有强中手!
看到张明黎脸上那自信又灿烂的笑容,梁荆宜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不,一年前的自己,还远远没有现在的他这么优秀。
是不是该考虑教他写点什么了,比如《入党申请书》之类的。梁荆宜觉得这个可以有,而且是必须有。
第155章:记大过
昨晚从新闻联播上看到我驻某国大使馆被炸,且三名新闻记者不幸牺牲。
今天早操后,上级下达紧急通知:全师部队由四级战备直接升至一级战备,所有装备和物资上车,个人物品装入被囊,确保一声令下,立即出动。
在上午训练之前,连队又接到团里通知:各营连组织所属官兵,在单位俱乐部统一收看gj领导人就某约袭击我驻某国大使馆一事的电视讲话。
看完领导人的直播讲话后,指导员范平礼给全连上了一堂时事政治课:居安思危常备不懈,做好随时打仗的准备。
上完时事政治课,安排的是以班排为单位进行讨论。
在班排讨论时,大家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带枪挂弹飞到某国,把某约组织内的那些臭流氓和强盗们全部打趴、打残。
当国家利益遭受侵犯时,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进行反击,这才是革命军人应有的样子。
何少强找到了。在下午训练之前,这个消息迅速在连队扩散开来。
人被找回来,终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后续的担心也不少。
何少强私自离队一个多月,回来后会不会又被直接除名?这是全连官兵比较担心的问题。
这次看管禁闭室的干部,连队让指挥排长王强亲自去。自己排里的兵,情况会更了解。
在何少强私自离队后,团保卫股也到连队搜查了他的个人物品和前运后留包,只是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新兵性格内向,平时话不多,下了老兵连就出去参加专业集训,所以在连队除了他的同年兵跟他接触多一点,老兵们对他的印象都不深。
至于他为什么会私自离队,大家猜测原因无非就是两个:
一是有线专业一般人扛不住,何少强会不会是扛不住了,才私自离队的。
新兵连的时候认为跑个徒手五公里在二十分钟以内,自己就牛x的不得了,而到了有线专业集训队,五公里跑在二十分钟以内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多如牛毛。有线兵集训跑五公里不讲徒手的,他们讲的是负重,至于负重多少,最低要求是一捆重达十四斤的500米被复线起步。
如果仅仅是这样,咬咬牙坚持一下也就算了,其实,这还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而已,后面的训练还包括攀登固定、五百米收放线、一千米综合作业等等。
当一个合格的有线兵,不仅需要过硬的身体素质来支持,更需要顽强的战斗意志。每年新兵下连有线班挑人,都是挑的身体素质最好的,而且特别能吃苦耐劳的那一种人。
二是专业集训期间,班长许城田是不是在训练和管理上存在简单粗暴的行为,所以间接性地促使何少强私自离队。
这种猜测也是有根据的,有线班长在训练中体罚新兵的现象,那是比比皆是,就好比家常便饭一样的。
而且他们体罚的招数,虽然老土到几十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却一直行之有效,在旁人看来,他们好像是在搞正常训练,其实就是在搞体罚。
比如班长让不听话的新兵连续攀登电杆十次,或者是五百米的线拐,连续收放十个来回,又或者是把一千米综合作业,搞个两趟。
你在旁边就是看到了,又能说他什么呢?
说他体罚新兵?
他说,我这是在练,有线兵都是练出来的,不练就不会出好成绩。
再问他,这么练下去,会不会导致受伤?
他说,练为战,要是怕受伤,那是练不出合格的有线兵的。
如果还要继续问,他会指指自己说,我就是这么给练过来的。
三天后的上午,全团官兵到俱乐部开大会。
何少强上台对自己的错误作为,声泪俱下地作了深刻检讨,他这次的待遇,明显要比郑建平好得多。
两个月前,郑建平也是在这个位置作的检讨,不过当时没佩戴军衔的他是被两个纠察给押上去的;而佩带列兵军衔的何少强,只是两个纠察陪在左右,纠察也并没有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何少强作检讨的声音很大,随着情绪的起伏,他的哽咽声也时不时掺杂在其中,给众人的感觉就是这个兵已经完全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严重性,以及他的行为所产生的恶劣影响,他是彻底地幡然醒悟了,他希望团里能给一个机会,让他赎罪。
处理结果是团汪政委宣布的:给予何少强记大过处分一次,并调离原单位,由一营一连调整到二营x连继续服役。
宣布了处理结果,汪政委利用这个契机,给全团官兵上了一堂的正确对待批评的教育课。
他在教育课上分析指出,何少强私自离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个人、班长和连队干部都有责任。
个人是吃苦精神不够,训练态度不端正,面对班长的批评不能虚心接受;
班长是不按科学施训,盲目蛮干,只求训练成绩上去,不管班里人员身体能不能扛得住,平时也缺乏必要的交流,只知道一味地给压力;
连队干部是对战士的关心不够,思想工作没有做细,没有落到实处,说得直白点,就是浮于表面。
对何少强没有被除名的处理结果,梁荆宜并没有感到意外。
团里肯定也是考虑到他是一个刚下连没多久的新兵,再则这次私自离队,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骨干在管理上的简单粗暴。
虽然说第一年就背了一个记大过的处分,让人看了就会觉得何少强在部队里应该没什么奔头了,但至少他的人还在部队里服役,这就说明了部队并没有放弃他。只要他改好了,记大过的处分,还是可以随时取消的,这一切都靠自己的努力。
何少强调走了,连队关于他的议论,也慢慢变淡了,训练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下午听蒋古日训练回来说,二排出现了一个神人,这个神人挖一个驻锄只需要用镐十八下,他们给这个神人取了个外号叫做“十八镐”。
而且十八镐还不算最狠的,他的时间也非常恐怖,他挖好一个驻锄只用三分钟。
十八镐和三分钟两者一结合,简直是太拉风了,放眼整个一连没人能达到这个境界。
据传,负责炮手训练的一排长涂新育已经放话了,以后炮手训练挖驻训,此人免训。
获得“十八镐”美誉的不是别人,正是四班的陈进文。
面对连队那么多的老炮手,尤其是九七年兵组成那个庞大的炮手团,他这个刚学的新炮手能够杀出重围,这个操作也是够骚的。
搞完生产回连队的路上,在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梁荆宜问陈进文:“师兄你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猛了?十八镐都弄出来了。”
“有多猛嘛!”陈进文白眼翻飞,冷哼一声,“特么的好处都被你们几个鸟毛拿完了,老子这么天赋异秉的人再不发威,都快被你们碾成渣了!”
望着拔腿就跑的陈进文,梁荆宜骂了句“尼么”,便也扬起蹄子,追了上去。
第156章:争吵
六月下旬,专业训练结束。
除了四班的孙文武获得了全团瞄准手专业考核,总分第四名的好成绩外,其它专业几乎全军覆没。
张明黎也和去年的梁荆宜一样,考试之前被寄于厚望,结果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望着空手而归的张明黎,梁荆宜戏称他和班里的这个新兵,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一到关键时刻就喜欢拉稀掉链子。
他要张明黎早一点写《入党申请书》,并告诉他早写的好外,而且还以修福立和自己入党的事实,进行现场说法,讲给人家听。
可这小子不听话,他不吃这一套,一直拖着不写。
你问为什么不写,这小子说不急,还没有到时候。
我去,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嘛!既然是这样,梁荆宜也没管了。
侦察专业回来后,梁荆宜邀上刘新昊去了一趟外面的小炒店,自己入党的时候人家刘新昊隔得那么远都把祝福送到了。如果答应的一碗水饺还不给刘新昊兑现,那岂不是要失信于人。
水饺下肚,借着有些膨胀的胃,刘新昊就开始了一通指点江山激昂文字。
外面集训了两个多月,把他给憋坏了。
他先是数落了班长许才南的种种不是,说当个班长也不知道是怎么管理的,成天就想着混日子,对班里的训练不管也不问的。
后又说到班里的新兵王功夫,说这个新兵刚开始训练还挺认真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班长消极思想的影响了,后面也不行了,也跟着摸鱼打混了。说到激动处,他甚至说,要是我当侦察班长,我肯定比许才南干得好。
梁荆宜知道刘新昊想表达什么,他是着急。
侦察班当前这种局面,并不是靠他一个人就可以扭转过来的。
班长没有积极性,懒得去管理,他是看在眼里,可是苦于没有办法。一个第二年的老兵又能说什么呢?更何况班里还有一个第三年的老兵林昆智。想到这个,他就郁闷得不行。
你班长觉得班里出了这么个事,自己在部队基本上算是混到头了,可班里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啊!人家还想进步,人家还想争取荣誉啥的。
刘新昊说话的口吻,还透露出一丝心寒,他是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的。
不要管别人怎么做,也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梁荆宜是这么说的。站在同年兵的立场上,他肯定是偏向刘新昊的。当了班长就要为全班负责,如果得过且过的,没有一点责任感可言,那这个班长还不如不要当了好,这属于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但是侦察班现在这种状况,在连队也并非是个例,有线班貌似也有这个苗头。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六班何尝不是一样,就拿蒋古日来说,还不是天天把“年底就退伍了”这种话当作歌在唱。
虽然这话说得没错,年底你是多半要退伍了,但是你把它拿来当作是自己作风可以稀拉的理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难道自己要退伍了,现在就可以作风稀拉,就可以什么事都放松要求,放低标准嘛!这样不行吧,你在部队一天,你就是一个兵,你就不能这么做。
可是等梁荆宜提醒他之后,他还说你不要多管闲事,你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所以要改变连队的氛围,并不能指望某几个人,特别是某几个还没能量的人,它需要的是自上而下形成的合力,只有这样了,连队风气才会得到改变,才会得到扭转。
很显然,目前整个一连还是一片混沌。
中午,食堂门口。
饭前一支歌后,担任连值班员一排长涂新育正在说事,下面指挥排的队列里突然传出了争吵声。
“吵什么吵的,没个鸟数?”连长徐志乐当即大声喝斥。
谁知道他的喝斥没起到什么作用,争吵的俩人还在继续。
“闭嘴,给我滚出来!”怒火中烧的指导员范平礼直接将争吵的俩个当事人,从队列里给拽了出来。
发生争吵的是许才南和刘新昊,他俩站在全连官兵面前,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让其他人进去吃饭,这俩货跟我到连部。”范平礼手指涂新育。
三分钟后,范平礼带着刚刚发生争吵的俩人,推门进了食堂,各自坐到位置上拿碗吃饭。
千难万难活着最难,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说明什么事在吃饭面前,都得靠边站,也只有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劲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梁荆宜坐的这张桌子正好对着侦察班,他看到了两个面无表情的当事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嚼着大米饭。
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他好想笑。到底是什么矛盾,让两个天天吃住睡都在一起的人,会当众发生争吵呢?
事后他问了刘新昊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当时集合唱歌,刘新昊站在许才南的前面,许才南发现前面这小子腿没站直,便提醒了一句。
结果刘新昊没搭理他,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
班长的话你也不当回事,许才南朝这小子的腿上踢了一脚。
“再踢一脚试试看,老子受够你了”,这是刘新昊扭过头去,朝许才南说的原话,不过在队列里他说话声音是压低了说的,但是前后距离近,听起来也是清清楚楚的。
许才南急了,他想我一个班长管你不是很正常的,你是我手下的兵。
俩人互不相让,就有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梁荆宜问他,和好了没有?
他说,肯定和好啦,指导员说不合好的话,以后的饭都不要吃了。
话又说回来,许才南作为侦察班长,他的运气也是够背的,接任班长没多久,就发生了郑建平那档子事。后来参加专业集训,结果班里也没有取得一个好名次。回来没几天,又和班里的老兵发生矛盾,他心里苦闷,还不知道向谁诉说呢?
晚点名的时候,许才南和刘新昊被范平礼叫到队伍前,当着全连官兵的面,在互相道歉握手言和的基础上,还来了一个深情地大拥抱。
晚点名最后在歌曲“团结就是力量”中圆满结束。
战友之间怎么可能会有深仇大恨呢?无非就是因为年轻气盛,而相互之间发生一点小误会,或者是小摩擦罢了。
就像部分九八年兵对王荣锦、任斌卫、许才南有点意见一样,说是意见不如说是误会。
俗话说,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有思想和行为能力的人。
第157章:第一次徒步拉练
团里通知:六月二十八日上午八时至二十九日下午六时,由团司令部对榴炮一营五十公里徒步野营拉练进行考核验收,要求除了必要的岗哨和养猪的饲养员外,必须全员参加。
看来饲养员真是个极其特殊的岗位,当所有人提上枪、扛上筒,到前线准备打仗的时候,他还可以从容不迫地喂着猪。
野营拉练这可是梁荆宜来部队后的第一次。
以前也听班长和老兵们说过,徒步野营拉练是一年搞一次,但是去年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搞成。
出去两天总比呆在营区好,现在又是处于一级战备期间,所以不管是不是节假日,人员都不能请假外出。
徒步野营拉练仅是从字面上理解,似乎挺轻松的。
徒步嘛,就是什么都不用带,和徒手跑五公里一样;野营呢,无非就是带上帐蓬,找一个能住的地方,过它一夜。
其实不然,拉练要带的东西多着呢!个人的被褥和衣服鞋子,本班的枪支和弹药,甚至连队还给每个人发了一个装有两斤大米的米袋。
那个米袋是绿色的,样式与救生圈很相似,看上去很复古,也很有喜感,挂在肩膀上的话,感觉就好像回到了解放前。
两天时间不算长,五十公里是一个来回的距离,说白了也不算远,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物资准备。
六班是一人买了两个面包,几根火腿肠和两瓶矿泉水。徒步不同于坐车,买多了也不好带。
老天爷有点不给面子,这几天的天气不怎么好,从昨天早上开始,小雨就一直在下个不停。
连队很多人还幻想要是这么一直下着雨,团里说不定会把这次徒步野营拉练给取消掉。
这种想法有点一厢情愿了,因为直到晚上八点,雨也没停,团里取消的通知也没有来。
连长徐志乐在动员会上说:下雨对我们革命军人来讲是一种考验,想想红军两万五,想想红军过雪山草地,我们才这么一点距离,才遇到这么一点困难,这算得了什么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五十与两万五没什么可比性,所以在拉练之前,九八年兵和九九年兵还是挺兴奋的,毕竟这是他们来部队后的第一次徒步野营拉练。
二十八日六点起床后,小雨还在下着,连队没有安排出操,各班在宿舍开始装被囊,打扫环境卫生。
六点半开饭,听连值班员的哨声到三楼兵器室取枪支和弹药。
六班是四支八一杠和一具四零火箭筒,刚开始连值班员通知说,每个班还要扛一箱步枪子弹的,后来考虑到一箱子弹大几十斤,太重了,又临时改通知说,不要带了。
六班五个人,枪支人人有份,梁荆宜扛的是四零火箭筒。
这玩意整个一连只有两具,除了六班,还有一班一具,它净重十四斤,差不多是两支八一杠的重量。
张明黎也想扛火箭筒,他觉得这玩意扛在肩膀上很有派头,但是梁荆宜没给,党员嘛,积极性和先进性总要体现得比团员高一个档次。
拿完武器,又到器材室拿帐蓬,六班分了两顶,梁荆宜和张明黎一人带一顶。
晚上睡觉也是明确划分了的,陈杏志、王勇学和张明黎三人睡;排长、梁荆宜和蒋古日三人睡。
七点,各班在宿舍里待命,排长钭星宇给二排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个方便袋,他还要求所有人必须带上一套迷彩服和解放鞋。
排里有几个老兵是不愿意带的,但是在他的一再督促下,也还是极不情愿地给带上了。
特么的这雨会下个不停吗?就我们二排的毛病多。后来在路上时候,那几个不愿意带的老兵,还边走边发着牢骚。
他们是头发短呢,见识也短,巴不得最好只穿一条大马裤搞徒步拉练,这样人才显得轻松。
七点三十分,全连听哨音,穿雨衣集合。
无线班唐星星也参加了这次徒步野营拉练,虽然永久性的神经功能障碍,不仅让他丧失了爆发力,还让他不能干重体力活,但是他不甘心两年军旅生涯就像这个卵样,所以他一再申请要参加。
连长告诫他,如果因为这次拉练,导致你的伤情加重,你不要怪连队。
他说,不怪,要是领导不相信我,我可以写保证书证明自己。
既然这样了,连长便答应让他参加。
不过,他没有背电台,无线班一共三部电台,苏辉建、林小周和新兵袁中华一人一台刚好。
参加这次拉练最惨的是担任后勤保障的炊事班,他们推着一个独轮车,车上绑着一口大黑锅,锅里装的全是菜、面粉和调料,在如此恶劣的行军条件下,五十公里的路程,对他们的体能的确是个极大的考验。
七点四十分营里集合,团参谋长在营长谢华宜作完动员后,又提出了几点要求。
八点,谢华宜下达“出发”的命令。
营直是第一梯队,一连是第二梯队。
连队按照“尖刀班先行”的原则,编成两路纵队,迎着风,冒着雨,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营区出发了。
“尖刀班”共有六人,由指挥排长王强带队,挑的全是侦察班和有线班的人。
走了不到两公里,就到圆山了。
圆山脚下以前驻扎的是步兵xxx团,去年年底的时候,整个步兵团都改编为装甲团了。
探头看了看,不见坦克。梁荆宜不免有些失望。
看坦克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下雨怎么可能会把坦克开出来淋雨呢?他也是没带脑子考虑问题的。
在步兵团改编成装甲团之前,一到晚上,圆山方向总是枪声响个半夜。
可自从改编以后,圆山方向的枪声也稀疏了,估计以前是动不动就搞个排进攻和连进攻,而现在只能凑凑数,搞搞班进攻和三人进攻了。
一路上走的全部是小路,加上下雨泥泞路滑,貌似走得很快,其实行军速度慢得一笔,快十一点半了,前面传来的消息说,才走了十多公里,等于说三个半小时了,却连四分之一都没有走到。
营里来了通知:各单位原地埋锅做饭。
老天爷开了眼,把雨给暂时收了。
菜式很简单,一个肉炒花菜加每人一小包涪陵榨菜,听说中午吃的饭,全是指挥排和驾驶班米袋的米。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又让部分老兵心里不平衡了,他们也想把自己身上绑的米,早点下锅。
下午一点半开始走,脱了雨衣,又吃了饭,虽然衣服还是湿的,但是大家的干劲很足,行军速度明显比上午刚出来时要快了不少,六点之前,全营赶到了团指定的宿舍地。
这时老天爷又突然变脸,下雨了。
这里是一片柚子林,而且不远处,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荔枝林。
zz是有名的水果之乡,恰逢六月底,柚子和荔枝有些早熟的品种,都已经开始上市售卖了。
团里把一营放在这个地方宿营,是否有意而为之呢?
各连按照营里划分的区域,开始搭建帐蓬。
搭好帐蓬,盖上薄膜,又挖排水沟,一通操作下来,之前被体温烘干的迷彩服,此时又全湿了。
快八点了,连值班员才吹哨开饭,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开饭晚的原因,说是炊事班做饭第一次着急了,搞了个夹生,后面又重新回炉做的。
菜还是人手一小包涪陵榨菜,不过花菜炒肉变成了豆干焖鸡。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来后,大家胃口变好了的缘故,抑或是连队炒菜的那把铁锹没带出来,这回全连人都说炊事班晚上的豆干焖鸡,焖出了新高度,都夸炊事班长屈大全总算是有点“星级厨师”的味道了。
要不是炊事班的那辆独轮车推得他直想哭,这会得到夸奖,他肯定会高兴得连鼻涕泡都给冒出来。
晚点名的时候,各连纷纷唱响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属于是面对诱惑,提前打好预防针。
脱了衣服准备睡觉,这时梁荆宜才觉得排长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他给排里人手发一个方便袋,正好可以把湿衣服和鞋子装起来。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明天的湿衣服和鞋子,会把被囊里的被子和褥子打湿了。
还有他让那几个嫌麻烦的老兵把迷彩服给带上,就是为了防止这个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况且多带一套衣服又有多重,它总比你第二天穿着湿衣服要舒服吧!
姜啊,还是老的辣!
第158章:后半程返回
老天爷晚上哭了一夜也就算了,白天它还哭。
起床时间和在营区时一样都是六点,因为下雨没办法出操,听到连值班员的通知后,各班开始收拾东西装入被囊、拆解各自的帐蓬和领武器装备。
六点四十分吃早饭,由于条件受限,炊事班的馒头做得有些硬朗,很多人抱怨说这玩意不是吃的,而是啃的。
当然这种情况早已是司空见惯了,每次出门炊事班的馒头都会出事,属于是常规操作。
反正有稀饭,天上又下着雨,再硬的馒头扔进碗里泡它一泡,也是会慢慢软下来的。
吃过早饭,各班出一名公差,帮助炊事班回填临时挖的那些土坑、土灶,其他人则是站在原地待命。
虽然穿了雨衣,但是刚换的迷彩服和鞋子,还是难逃被雨水打湿的命运。
哔,一声长哨。
“五分钟后全营集合。”担任营值班员的是连长徐志乐,这是准备返回的信号了。
营长谢华宜对昨天拉练的情况进行了讲评。
他说,五十公里徒步野营拉练已经顺利完成了一半的路程,全营无一人掉队,携带武器装备完好,后勤保障有力。在拉练中处置敌情正确及时,团司令部对一营前半程的情况还是满意的。但也存在不足,一是在拉练中的敌情意识不强,有说话的,有东望西望的,还有吃东西的;二是昨晚在宿营地休息,还是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偷人家老百姓柚子,至于这个人是谁?他说知道,就是暂时不点名了......
当营长说,有人偷柚子时,队伍里是一声骚动。
该又不会和去年在营区那次一样,有人被喊到前面亮相吧?梁荆宜在心里直犯嘀咕。
还好,直到营长和教导员劈哩叭啦都讲完了,那个偷柚子的人,名字也没有讲出来,人也没有上台。
解散后,各单位原路返回。
在路上休息的间隙,梁荆宜问钭星宇:“排长,营长说有人偷柚子是不是真的?”
他是想不通,昨天晚上唱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为什么还会有人手脚不干净,这是不是有点太亵渎“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光荣的称号了。
“营长说偷就偷啊?”钭星宇笑得很诡异,让梁荆宜直接摸不着方向。
“骗你的。他这招叫做‘无中生有’懂了吗?你看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其实这个时间段才是最危险的,因为部队要开拔,这拍拍屁股一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我们无法预知。万一在这个时候,有人打老百姓的柚子和荔枝的主意呢?营长说有人偷柚子,还说这个人他知道是谁,就是想警示全营‘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哦,原来如此。”梁荆宜懂了。
“这就是管理的艺术,也是从《孙子兵法》里面学到的。”钭星宇很满意自己的解答。
“三十六计?”梁荆宜问。
他在阅览室看到过这本书,薄薄的,估计不会超过一百页。
“第七计是无中生有,回连队了,你可以借出来看看。”
梁荆宜朝排长猛点头,他没想到《孙子兵法》还会用在日常管理中,那不是古时候打仗用的嘛!
走的路一样,而且天气也差不多,但是返程可比昨天出行要累得多。
这主要是由两个方面引起的。
一是人的体力下降了,昨天是向陌生地域行进。
人的大脑一直处在亢奋的状态,所以劲头十足,而今天则是亢奋过后,脑神经松驰,人显得疲惫不堪,体力也不复昨天的神勇;
二是由于脚底起泡,鞋子打滑在无形中影响了行军速度。
昨天累得没什么感觉了,可休息了一晚,今天早上起来后,很多人发现自己的脚底板和脚指都磨出了水泡。
水泡这玩意,说疼也不是很疼,但是一旦走起路来,却又很不舒服。
鞋子打滑不仅仅是下雨的原因,它还因为之前在连队洗鞋子的时候,有些人没有把洗衣粉清洗干净,所以鞋子经过雨水浸透后,走起路来产生的那些白色泡沫,就会从鞋子两边的缝隙里和布面上涌出来。
那“吧哒吧哒”的声音,听起来刺耳不说,还特别容易让人滑倒。
中饭是十二点吃的,老天爷每到这个时间点,就会自觉地把水闸的阀门给关了。
二排的米袋统一被炊事班收去下锅了,等于带出来的米,全连吃了四顿。
徐志乐在大家吃饱饭后,作了最后一程的动员。
现在距离营区只有不到十公里,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在四点之前到达。
再次出发,天气放晴,太阳公公露出了笑脸。
连值班员通知,所有人员把那碍手碍脚的雨衣给脱了。
梁荆宜脱了雨衣,顿时感觉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他让张明黎把八一杠拿过来。
结果这个新兵说,一点事都没有,他还反问,老同志是不是扛不动火箭筒了,要不由他替着扛扛?
这身体素质,也是没得说了,老兵想助力一把都不行。
连队互帮互助的,还是大有人在。一排九七年兵宋甫学肩上扛了三把八一杠,至于扛两把八一杠的老兵,那是大有人在。
经过圆山时,不死心的梁荆宜又朝山脚下望了望,这次有了新发现,他看到坦克了,那个坦克的炮管口径和长度,好像和连队的122差不多。
“坦克。”他朝走在右侧的蒋古日努努嘴低声说。
行进中队列里不能交头拉耳,他还得遵守。
可蒋古日却面无表情,没一点反应。
难道是拉练把这个鸟人给拉傻掉了?他心里暗忖,边走边想了一会后,他不甘心这么好看的东西被白白地浪费,便扭头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张明黎......
“管好自己的腿,管好自己的嘴。”身后传来了钭星宇的声音。
三点四十分,四个单位依次返回营区。
五分钟后,营直操场,全营集合。
营长谢华宜站在队伍前进行总结讲评,他说,五十公里徒步野营拉练顺利完成是全营官兵共同努力的结果,考虑到大家都很累了,我闲话少说,各个单位回去后,先把武器装备入库,尔后迅速整理内务,恢复正常秩序。
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越简单越好,可正当各连值班员准备带回的时候,教导员吴钦玉示意等一下,他还有几句话要说。
大家只好硬着头皮,又心不在焉地听教导员左三点右三点,念叨了七八分钟才被带回连队。
还了枪支和帐蓬,接下来是整理内务卫生。
十分钟不到,哨子响了,连值班员通知每个班出两个人到兵器室擦枪。
这一环接一环的,环环相扣,一点空闲都没有。
六班的枪支是梁荆宜和张明黎上去擦的,顺便他俩还把排长的那支手枪给上油了。
下楼的时候,梁荆宜发现张明黎走路的样子有些别扭,问他是不是脚受伤了,他说没有。
直到吃了晚饭回到宿舍,张明黎脱袜子去洗脚,他才看到这小子的脚上,居然磨出了五六个水泡,而且破的水泡,还没有计算在内呢!
小伙子好样的,真能忍。他把这个情况如实反馈给了班长和排长。
在晚点名的时候,张明黎被连长喊到队伍前面,连长把他作为新兵的典型,好生表扬了一番。
解散回到宿舍,这小子责怪梁荆宜不该把他脚上磨泡的消息告诉班排长。
“这是为什么呀?难道你不想得到表扬?”梁荆宜问。
“我以后再告诉你。”张明黎甩出这么一句话。
工作干得好,训练也优秀,可偏偏不想得到表扬,这人好像有点矛盾,莫非是人格分裂......
第159章:不想被表扬的原因
周五上午,过车炮场日。
“六班有人没?快来拿信。”卫生员牛斌站在芒果树下,朝炮库喊了一嗓子。
“班长我来了。”张明黎应声冲出炮库。
新兵同志的积极性,那是没什么可说的。
拿了两封信回来,其中一封他的,一封是梁荆宜的。
蒋古日嘴里骂骂咧咧地把脸给凑了过来,他还是和新兵连一样,看到别人来信了,就想过去蹭两眼。
说起来他也是怪可怜的,来部队当兵一年半了,只是在新兵连期间收到过,订了娃娃亲的那位给他写的一封信。也就是那封信,衬起了他所有关于信件的回忆。
“嗯。”他仰起脖子,示意把信拆了看看。
“还在擦炮呢!”梁荆宜赶紧把信收起来。
这信封上的字,瞅一眼就知道是余安雅写来的,蒋古日这个大喇叭看了,还不是又会和老班长宗儒麟一样四下里宣传。
“张明黎把信拿过来,老同志帮你把把关。”蒋古日换个方向。
这狗日的说话的调调,和宗儒麟也是出奇得像,同年兵那里占不到便宜,新兵的他也想试试。
“把炮捅了再看。”班长陈杏志把捅炮的大毛刷递给张明黎,意思是让他把捅炮的白布给绑上。
那就先捅炮吧!
五个人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把炮管捅了,又上好油。
如果火炮没有拉出营区训练,那过车炮场日还算是比较轻松的。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是给火炮表面除灰,连接部位打黄油,捅捅炮管,后面还有擦枪和擦拭班用器材,都算是小儿科了。
车炮场日一个全程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也就是因为过车炮场日的工作量不大,所以很多班会主动申请到外面砍竹子、砍草,明里说是为了菜地的瓜架,为了烧草木灰,其实也有想出去“放风”的嫌疑。
一旦到了协同训练时期,过车炮场日那就是另当别论了。仅仅是两个实心的炮轮,简单的洗刷刷,就可以洗到一个人怀疑人生。
“看信了看信了。”穿好炮衣的蒋古日不停地朝张明黎挤眉弄眼。
虽然自己收不到信,但是别人来信了,他也着急,更何况现在炮也擦好了,万事皆具备,就是等看信。
张明黎没有立即把信拆开,他对蒋古日低声耳语了几句后,六班几个人拿着桶和要洗的抹布,排成一路纵队回去了。
炮库里人多嘴杂,是个看信的地方嘛?如果不是顾忌到面子问题,梁荆宜当时就想把这两句话甩给蒋古日。
六班宿舍。
见排长不在里面,张明黎把信拿出来递给蒋古日,同时他还看看梁荆宜:“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昨天为什么那么说了。”
“什么事?”陈杏志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自己所带的这个新兵。
他不明白这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事班长。”提着桶准备出去洗抹布的张明黎对陈杏志笑笑。
蒋古日可管不了那么多,信在他手里,现在是想读就读,这是他早就想干的事。
当他读出“亲爱的明黎”时,宿舍里瞬间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得到。
不知道陈杏志和王勇学是个什么状态,反正梁荆宜的心脏,开始狂跳。
面带微笑的蒋古日狠狠咽了口唾沫,继续投入感情读出了“爱你一万年”。
此时宿舍里所有人的表情都亮了,这特么分明是一封情书,是一封洒一地狗粮的情书。
突然而至的鼻涕似乎有些堵塞交通了,作为朗读者的蒋古日用力吸吸鼻子,经过短暂调整后,正文开始了:
收到你的来信,我就马上抽空给你回信了。
我不知道你在部队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的,什么都习惯了,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习惯一个人,非常的不习惯。
我们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后来又一起到市里打工,你给人家当徒弟学开车,我在餐馆里当服务员,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没有分开过。
这次分开才半年时间,我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你每次来信总是让我在家乖乖听话,我问你,你又不在我的身边,我听谁的话呀?
亲爱的明黎,我知道收到这封信,你又要批评我,说我耍小性子了,说我不乖。
我知道这样不好,这样会给你正常的训练和生活带去很大的压力,可是我控制不住啊!
你知道你走了之后,身边很多同事都劝我说,要我跟你分手,要我趁年青再找一个,不要等你这个当兵的,他们还说你一没钱,二没权的。
我说我要等。
他们都笑我傻,说我被你把......云......鬼......
“师弟,快点过来一下。”结结巴巴的蒋古日朝梁荆宜招手。
很明显是遇到不认识的字了,小学三年级文化就是这点不好,读个情书,还特么会遇到难堪。
“魂,特么的。”王勇学嘿嘿笑了。
“魂魂魂。”蒋古日摆摆手,示意梁荆宜不用帮忙了。
他接着往下读:
魂都勾跑了。
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我身边不是没有人追求我,而是我没有同意。
不说了,我先上班去了,有个同事在叫我。
记住了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爱你的凌儿
一九九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读完信的蒋古日长叹一声感慨道:“要是我家里的那个黄脸婆,能和张明黎的这个叫凌儿的女朋友一样会写信就好了。”
“你家里还有一个黄脸婆,我什么都没有呢!”陈杏志白了一眼蒋古日,“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张明黎的信都读了,你小子学学人家,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蒋古日把信装好,转回头又粘上了梁荆宜,这是一次没有读过瘾的节奏。
“我收到这封信是家信,你新兵连见过我父亲的字,那全部是草书,你不认识的。”梁荆宜找了一个理由。
新兵连的时候,他父亲写来的信的确是给班里人看过,蒋古日当时还说这叫“天书”,他之所以搬出父亲来,就是想让蒋古日知难而退。
果不其然,蒋古日没有强求,而且家信也没有什么诱惑力,读来读去都是些好好训练,注意身体之类的白开水。
从这封信里面,梁荆宜明白了,为什么张明黎不想得到连队干部的表扬了,因为他担心如果自己表现得太好,会不会被连队留下来?
想到这里,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他让张明黎写《入党申请书》,而这个小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当兵呢?梁荆宜还是想找个机会问问张明黎。
余舒雅写给他的信里面,自然是没有什么情呀爱呀想你呀之类的话,通篇就是介绍自己的学习情况和说一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趣事。
俩人零感情基础,再加上所处的环境不同,他想看到余舒雅的信里面有摄人心魂的文字,简直是痴心妄想了。
第160章:副政委脱稿了
团里通知上大课,不过上课的地点不是团俱乐部,而是选择在反坦克营。
这是梁荆宜第一次进入反坦克营营区,以前都是跑五公里,或者是坐在炮车上朝里面望过两眼。
在反坦克营的营区里面,楼房也是四幢,只不是过房子看上去还比较新,应该年代不如一营的那般久远。
装备肯定是不同了,反坦克营有两个导弹连和一个八五炮连,听说导弹连打的是先进的“红箭七三”,这种反坦克导弹是穿甲能力超强,被誉为“坦克杀手”。
在等待上课的时候,他还看到了来自同一个镇的老乡黎笋,他俩是坐同一辆东风大卡车从zz的gk火车站摇到炮兵团的。
分别后的再次见面,俩人都感觉分外激动,可受限于上课时间快到了,俩人也没说上话,只是用眼神简单交流了几个回合。
今天是个阴天,老天爷还算给面子。
授课的是团刘副政委,他主讲的内容是“尊干爱兵”。
关于“尊干爱兵系列教育”,这已经是个老调重弹的问题了,部队里年年都有讲,讲来讲去新意不多,变化也不大。
战士们私下里都说,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只是停留在表面上,人听得多了,有些生厌。
生厌归生厌,来部队当兵嘛,干的就是生厌的活。
可是今天的刘副政委没有带教案,也没有当复读机,他是脱稿授课,而且脱得离谱,脱得让底下坐着的人,听得很舒服。
这才是授课人正确的打开方式,这才是入心入脑能让人引起思考和共鸣的内容。至少梁荆宜听课后,心里是这么想的。
刘副政委授课所讲的内容,接地气,贴近生活,没了纸上谈兵那种文字的束缚,他的思维就像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在辽阔的蒙古草原上,撒开蹄子恣意狂奔。
在第一节课中,他先是引经据典把宋代著名文学家苏洵写的两句话“月晕知风,础润知雨”,拉出来作了详细解释。
正当大家好奇,他为什么会在刚开始上课,就解释这么两句话时。
刘副政委话峰一转,马上讲到了部队近年来,发生的一些违规违纪的事件。
他说,这些违规违纪事件的发生,并非是偶然,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讲到了一连的郑建平探家逾假不归这件事。
他说,郑建来在探家之前都已经有预兆了,只是没有引起连队干部和班长的注意和重视。比如他来往信件比之前明显增多、体能训练是能躲就躲、孤僻的性格突然变得开朗起来等等。
对于郑建平为什么会被除名,他也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他说,关禁闭期间的郑建平,他是去看过的。
当时郑建平对于他的到来,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那个时候这个兵的心态,估计也是崩了,不管是谁来看、谁来访,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面对问来问去的他,郑建平要不“嗯嗯嗯”的应付一下,要不干脆就是低头不出声。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沉思了一会,才继续说,这个兵的思想问题,并不是靠关几天禁闭反思,或者是写个几千字的深刻检查,就可以解决的。这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但是以部队现有的条件,不可能把精力,全部耗费在这么一个看似油盐不进的兵身上。
那么处理起来就简单了,既然你要当茅坑里那颗又臭又硬的石头,直接除名就是了。
如果真要往处罚上靠,郑建平的那个违纪行为,应该还够不上除名的,当然前提条件是他要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诚心诚意地悔改。
如果当时他能认错,如果当时他能悔改,此时此刻他应该还坐在这里,听我讲课。
刘副政委的话音一落,底下顿时响起了阵阵热烈地掌声,这个掌声是送给睿智且又不乏幽默的他。
做人的思想工作,是一项“超度”人的工作。当他在第二节课开始后,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底下坐着的人又纷纷懵圈了。
“超度”这两个字,不是和尚和道士在给死人招魂会经常用到的嘛!怎么部队里做思想工作也用上了“超度”?
直到听了他的解释,大家才明白,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说,这里“超度”所表达的意思,是指做人的思想工作是一项艰巨且长期的任务,过程太漫长,做思想工作的人,他们就好像是施法的和尚和道士。
和尚和道士?这比喻不管恰不恰当,至少当时底下坐着的人,那是笑倒了一大片。
他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又牵出了另外一个话题--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甚至连鬼都有。
这个话题一甩出来,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平时都习惯了,听领导剖析某某人的问题,现在换口味了,一个个特想听听刘副政委口中的那个鬼会有什么问题。
“我这里不是说真鬼,无神论者嘛,怎么可能会信鬼神呢!我说的是心魔。”他对鬼作出这样的解释。
底下坐着的人有笑的、有摇头的、有叹气的、也有鼓掌的......
他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开讲。
上课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讲一个关于自己的真实故事。
十八岁那年,他从zj农村应征入伍到了炮兵团。三个月后,新兵训练结束下到老兵连队,他被分在八五炮连。
学专业的时候,班长考虑到他是个初中生,准备安排他学瞄准手。
他却要求学炮手,说炮手更能锻炼人。
当时班长笑他傻,说瞄准手学好了,以后当班长会容易很多,这是一条捷径。
可他说,我想多一些磨练,我想挑战自我。
班长表示无言以对。
下连没多久,身边的战友们都抢着写申请要学驾驶员,全连新兵唯独他没写。
在那个年代里,学驾驶可是个挤破脑袋的事情。
班长又关心他了,说小刘啊,全连人都申请了,你不申请一下?要是当个驾驶员,可是有机会给首长开车的哟!
他的心气倒是挺高的,直接对班长说,班长,我现在不当驾驶员,但是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让别人给我当驾驶员,给我开车。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第一年当炮手,第二年当班长,第三年连续立功,第四年提干,然后一步一步通过自身的努力,做到炮兵团的副政委。
“我不管你当兵多少年了,至少在第一年,大家都是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在座的新兵们记住了,天生我才必有用,你要是认为自己是块金子的话,那么你总会有发光的那一天。老兵们也不要说,我现在就这个样子了,再怎么练也没什么大的进步。我跟你们说,新兵也好,老兵也罢,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厉害的,也没有谁是天生的怂包蛋。坚持、努力,认准一个目标不放弃,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我的讲课完了,谢谢大家!”刘副政委起立,朝大家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掌声排山倒海。
这是梁荆宜来部队后,听得最入心入耳的两堂课。
“全体起立,稍息,立正。”政治处的上尉干事跑步过去报告,“副政委同志,授课完毕,是否带回,请批示。”
“各单位带回。”刘副政委回礼。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干部和一个挂着上士军衔的班长。
梁荆宜对那个干部有印象,好像是政治处的干事,至于那个班长,应该是驾驶员吧。
看到驾驶员,梁荆宜心里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刘副政委讲课时底气会那么足了,因为他没有对班长放空炮,他把说过的话,都一一实现了。
第161章:准备教学法集训
部队一级战备,海训肯定是不会出去了。
团里来了通知,点名让二排长钭星宇到团教导队参加教学法集训。
这次教学法集训,也是为了给接下来进行的协同训练作示范,所以要求他带一个示范班配合做动作。
带什么人去参加集训呢?
钭星宇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九七年兵的作风养成实在不敢恭维;新兵吧,专业素质和心理素质又不过关;在连队也只有九八年兵最合适,经过一年半的历练,这些人作风还算严谨,专业素质和心理素质也还是过硬。
经过请示连队领导同意后,他便开始挑了。
说是挑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挑肥捡瘦的,因为整个炮排的九八年兵一共才八个人。
这次把蒋古日给留下了,他给出的理由是,担心蒋古日的记忆力差,到了示范的时候,会记不住台词。
台词这一说是这么回事,当他说到“几炮手”的时候,那个被点到名的炮手要向前迈出一步,然后大声说出“我是几炮手,负责是干什么的”,他就担心蒋古日在这个环节冒泡。
面对排长给出的充分理由,没被挑中的蒋古日哪会感到委屈,他还求之不得呢!
参加教学法集训的名单定下来了,钭星宇带队,九八年兵是刘强富、刘胜海、贾剑、修福立、赵明冬、陈进文、梁荆宜、刘新昊和唐大兵。
刘新昊是侦察兵,负责操作方向盘,给出瞄准点方划;
唐大兵是驾驶员,负责拉炮,并担任六炮手的角色。
能去团教导队参加集训,梁荆宜自然兴奋,虽然这并不是他盼望的“预提骨干集训”,但是提前去教导队打个前站,熟悉一下环境,他也觉得不错。
在连队也呆得烦了,天天看到排里那些九七年的骨干,心里就会产生隔应。
四班长任斌卫和班副金超先,没事总是喜欢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小背心。
俩人就像是约好的小情侣一样,面对面站在整容镜前,从前后左右四个不同的角度,狂晒他俩的腹肌、胸肌、二头肌,还有背肌。晒完了四个肌后,见紧身背心仍然没有被撑爆,便开始嚷嚷着说,我们这些人还有多少多少天要退伍啦,兄弟们倒计时一下啦!
五班长余白水和六班长陈杏志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俩看上去没一点活力,给人就是一种混日子的感觉。
记得去年余白水刚接任五班长时,还是一副豪情满满的样子,这才过去半年时间,他整个人就焉了。
他还私下里跟梁荆宜吐露心声说,早知道连队今年是这样的话,他去年就不当这个班长了,累人不说,还特么累心。
余白水老家是zjca的,据说就住在千岛湖上,那地方水多、鱼多、旅游的人也多。他的爹妈借着改革的春风,在镇上开了一家名为“老排岭”的馆子,说是生意火爆得不行,他都开始谋划着退伍回去怎么接班当小老板了。
陈杏志性格内向,虽说是班长,但是在班里存在感也不强。
去年炮二排是“三等功排”,今年不出事就谢天谢地了。
排长是脸上无奈,心里也无奈,梁荆宜也看得出来,连队的大环境饶是如此,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他有时甚至在想:如果老班长宗儒麟没被调去二班,那现在二排的情况会不会有所改观呢?可是看看二班,看看一排,也并没有因为宗儒麟的到来,而取得什么明显的变化。
这种水土不服的事啊,难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晚上八点,宗儒麟还主动找上门来了,他喊梁荆宜出去走走。
莫非班长知道我明天参加集训,他是给我送行或者是传经送宝来了?走在宗儒麟后面的梁荆宜想。
走一走变成了老地方靠一靠。
梁荆宜被宗儒麟带到了四百米障碍场,在高板这个位置,一人靠了一边。
“记得那里吗?”宗儒麟把烟刁在嘴里,手指炊事班堆煤渣的那个方位。
“干嘛呀,你想旧事重提,揭我的老伤疤?”梁荆宜笑着反问。
“嘿,你小子牙尖嘴利的。你知道吗,有些记忆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你看啊,我手指的那个地方又没有电灯,黑麻麻的一片,你却能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是眼盲,但是我的心不盲。去年有一回晚上,我在这里练三点式上高板,还被温生南大骂我‘么的个巴子的新兵蛋子’。”
“么的个巴子,呵呵呵,这不是你们武汉那边人的口头禅嘛!”宗儒麟又收起笑容,有些幽怨地问,“说老实话,你看我盲了没有?
“你没盲,你是心累?”梁荆宜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全连人都一样,不止你一个人心累。”
“唉,全连人都一样。”宗儒麟扔掉那支烧了半截的烟。
“班长,你这么做,好像有点浪费!”梁荆宜走过去,把那支燃着的烟头踩熄。
七月的夜晚,天上繁星点点,地上蚊子多多,聊了没多久,俩人都有点扛不住了,照这么个势头继续发展下去,蚊子迟早得把他俩抬走。
梁荆宜猜班长找他出来聊聊,肯定是心里有些想法了。
说班长是后悔也一点不为过,如果去年选择退伍回到地方,他们老家地处沿海开放城市,托个熟人找个好一点的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是因为想继续圆自己的梦想,想着再干它一年,看会不会取得更大的进步。谁知道留下来后,连队接二连三的出事。
压抑的氛围、低落的士气,看到连队这样,他的心情能好过?
如果没有发生何少强那个事,他还是准备振奋精神搏一搏炮手专业的,他想去年在共同课目上拿了三等功,今年来攻攻专业,看也能不能拼个三等功出来。
结果冒出何少强那个事,搞得他连参加专业训练都提不起精神。
人啊,别的都不怕,就怕没有精神支住。
还有一个当兵的共性问题,他当兵四年了,异性朋友少得可怜,一年半载也难得收到一回异性朋友写给他的信。
这也是当他听说梁荆宜收到女孩子的来信后,第一时间跑到六班翻箱倒柜找信找相片看的原因所在。
在回去的路上,他让梁荆宜虚心向排长多学习,说排长能在第四年提干,并不是全靠过硬的军事素质,其中还有为人与处世,也成功加了不少分。
梁荆宜表示认可,与排长同住在一个宿舍,耳闻目睹了半年之久,岂能不知道。
“小子好好学。”在晒衣场分开的时候宗儒麟鼓励道。
“加油!”梁荆宜竖起握紧的拳头。
第162章:副队长钟飞现
早上出发拉的是六炮,随炮工具和被囊也是一并拉走。
所有参加集训的人员一身迷彩服,背着八一杠,每个人左边袖子上还用别针别着一个红色的袖标。
这是钭星宇昨天让给养员吕旺辉在外面统一制作的,袖标上印的是各自在示范教学中担任的角色,梁荆宜袖子上别的是“炮长”。
临走的时候,营长谢华宜和连长徐志乐都来送行了。
谢华宜勉励大家,要放下心理包袱,认真训练,到时候将一营和一连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全团官兵面前。
徐志乐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给集训的人敬了个礼。
梁荆宜相信营长所说的,也正是连长所想表达的。
八点半到达团教导队。
教导队是由三排红砖砌成的瓦房组成,白底黑字的招牌竖在醒目的位置。
细看之下,你会发现房顶上还是盖的那种老把式的机瓦,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该单位在团里没有地位,寒碜得很。
参加集训的单位只有三个,除了一营外,还有火箭炮营和反坦克营,只是各单位参加集训的人员都不多,大概十个人上下。
负责接待的是教导队副队长钟飞现,他目前身兼两职,除了担任教导队副队长外,他还是团军务股的参谋。
卸下火炮和装备器材后,各单位带队干部组织所属人员带上被囊,跑步到教导队门口集合,接下来是按建制营的顺序,陆续向钟飞现报告。
等各单位报告结束,钟飞现手拿一个作业夹走到队伍前,他先是扫视了面前站着的三十多人,接着下达“稍息”的口令。
本来站着这些人都是稍息的姿势,可他又突然下达“稍息”口令,搞得部分人紧张得把脚收回来成了立正姿势。
“不要动啊,都不要动,我看有谁没有认真听我口令的?”他挨个检查起来,发现动作做错的人,就记下是哪个单位的。
谁也没有料到第一天来,就遇到这么个情况。
七月份,**点钟的太阳也不是好惹的,大家热得汗水从头发下、从脸上叭叭地往上砸,可就是没一个敢动的。
“你们是来集训的,不是来拉二胡的,注意力要集中。”他翻开作业夹,“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钟飞现,不是祖宗的宗,是几点钟的那个钟,飞是飞机的飞,现是现在的现,目前担任教导队副队长。由于凌队长有事请假,暂时由我代为履行队长职责。我今天主要讲三个问题,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训练的。为了好区分各个单位,一营是一班,火箭炮营是二班,反坦克营是三班,集训的时间是一个星期,没有星期六和星期天之分,训练内容带队干部都已经明确了,我不多说。作息时间不变,按时起床、按时训练、按时睡觉。训练场地的话,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由你们的带队干部自行安排。一个星期后,全团班长以上人员,在你们后面那块地方进行观摩,扭头看看,就是那个长草的地方。”
担心钟飞现又整出什么事,队列里的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扭头过去看了看。
“转回来,看我这里,长草的那个地方,没有我长得好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日常管理的。集训队虽然是一个临时拼揍起来的单位,但是我们并不是散兵游勇,一日生活制度必须要遵守、要落实,你们知道吗,你们来这里集训,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们本单位,也代表着教导队。来来来,扭头向右边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团机关,首长们都在里面办公。”
这次大家有了经验,所以扭头还算一致。
“转回来,还是看我这里,擦汗五秒钟。”他笑了笑,扬手在脸上抹了两把汗,随即合上文件夹,应该是第三个问题记在心里了,不用看也会了,“五秒时间到了,站好不要动。最后一个问题,还是关于管理的。宿舍划分按由右至左的顺序,标示牌我已经贴在门上了。武器装备的保管,我们这里有兵器室,因为没有专职文书,钥匙在我手里,出入库做好登记,我就不用多说了。好吧,暂时就先说这么多,现在是八点四十分,九点十分我们在这里集合,我看哪个单位速度最快,内务标准最高。解散!”
大家重复“解散”的口令,尔后,背着枪和被囊飞快地跑向宿舍,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整理内务。
“钭排长留一下。”钟飞现看了眼钭星宇。
“是。”钭星宇站得笔直。
“我考,这次怎么是你带队,营里没安排一个红排来?你看看火箭炮营和反坦克营,都是红排带队。”
“红排搞得定吗?再说我们连也没有红排。”
“你们一连没有,并不代表一营也没有啊。唉,全当散散心了,战炮班的基本操作这个教学法,那是你闭着眼睛都能搞出来的。”
“多谢副队长夸奖,我会努力的。”钭星宇恭敬地伸出双手,这是准备要给直接领导擦鞋了。
“少给我整这套虚的。”钟飞现笑着拿胳膊挡住了那双手。
他俩是老相识了,当年钟飞现是二营重点培养的对象,而钭星宇是一营重点培养的对象。钟飞现强在共同课目,钭星宇除了共同课目和专业课目均衡外,在教学法这一块,他在炮兵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不过钟飞现当兵比他早一年,所以提干也早一年,人家现在都是中尉副连了,他还是个排级。
这里的宿舍比较宽敞,里面放有十多张高低床,所以每个人都可以睡下铺。
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梁荆宜发现上铺的床板上有明显的水印,他说明这房顶可能漏雨。
唐大兵听了,当场嘲笑他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
等钭星宇回到宿舍的时候,内务已经整得差不多了,带出来的全部是第二年兵,在这方面他可以完全放心。
“集训期间的日常管理由你负责。”钭星宇手指正拿着扫把打扫卫生的梁荆宜。
“是,排长。”面对钭星宇的绝对信任,他感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在出发之前,排长已经明确由他担任教学示范中的炮班长。
九点十分集合后,就开始进入到训练状态。
由于每个单位演示的课目不同,所以相互之间训练也没有什么可比性,都是各练各的。
战炮班的基本操作算是钭星宇的“绝活”,以前宗儒麟曾经对梁荆宜说过,排长能够成功提干,这个战炮班的教学法起码给他加了三十分。
至于为什么别人学不会,而在炮兵团偏偏就他搞得最好。
宗儒麟说,这叫天赋,天赋这个东西,是爹妈给的,别人学是学不来的。
说起天赋,梁荆宜又想了师兄陈进文的“十八镐”,瞄准手学炮手起步晚不怕,只要有天赋,师兄照样能够秒杀一众老炮手。
中午在教导队吃的第一顿饭,就让一连的这伙人吃出了差距。
虽然几幢房子看上去歪歪扭扭,又老又破又旧的,但伙食那是肯定要比连队好,这里炊事班的人炒菜肯放油,炒个胡萝卜好像用油煎出来的一样。
炒菜油一多,滑溜溜的,那个菜吃起来就格外好下肚。米饭就不用说了,也比连队屈大全蒸得香。
午休在宿舍里趁着钭星宇不在,大家先是讨论了副队长钟飞现,普遍觉得这个干部有点意思。
等钭星宇回来后,大家把讨论的话题,很快转移到了伙食上面。
钭星宇也没有避讳什么,他给出了教导队的饭菜,为什么会比连队好吃的原因。
他说,教导队的伙食费是有多少吃多少,不用节余。而在连队,还要省吃俭用攒家底,家底多了,年底会受到后勤处表扬,如果家底少了,还会受到后勤处批评,这是其一;现在集训的人少,炊事班的人炒菜做饭都好安排,小锅小灶整出来的东西,怎么会不比大锅大灶做出来的好吃,这是其二。
听了他说的两个原因后,唐大兵还补充了其三,那是因为屈大全的水平有限。
此其三出炉,似乎也没有什么人提出反对意见。
第163章:86.8高地照相
教导队里没有菜地,不用搞生产。
训练也不在团大操场上进行,而是选择在野外,所以团机关领导也不可能看得到。
集训时间只有短短一周,副队长钟飞现也没有安排夜间岗哨。他让负责拱卫团机关警卫任务的警调排,在晚上站岗的时候,也把这块给一并兼顾了。
所以在教导队集训除了训练,其它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钭星宇是绝对的主角,他要负责指挥和对整个流程进行讲解,所以这次出来集训,他是最累的一个。
因为示范班不用挖驻锄,所以九八年兵只要按照他的口令,完成属于自己的固定动作就可以了,也就是相当于打打酱油的角色。
可还有一个人连打酱油的角色都算不上,那就是刘新昊。
这小子要做的动作极其简单,从炮车上卸下装备器材后,他只需要架好方向盘,给出火炮的瞄准点分划就好了。
大家在吹牛的时候,还调侃他说,如果不是侦察兵郑建平冒泡,你这个计算兵是不可能得到的这么好的角色的。
他不服,嘴硬得不行,说老子还不想来呢,是排长硬拖着我来的。
这小子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在出来集训之前,本来还担心训练会很累、会很苦的,谁知道却舒服得超出人的想像力,这倒是令众人始料未及的。
一周的集训时间,很快就进入到了尾声。
副队长钟飞现除了第一天表情严肃了点外,之后见面了就是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钭星宇说那种笑,属于是假笑。
梁荆宜不解地向他求证:“那假笑是不是虚伪的笑?”
“也就是这么个意思,说得太清楚了不好。第一天严肃脸是为了树威,后面见威已经树起来了,便不用再伪装下去了,人家装得也累嘛。”钭星宇的这个解释算是完美。
当兵的老油子们套路都是差不多的,新兵连期间宗儒麟用起这招来,也还不是屡试不爽。
今天是集训的最后一天,上午三个班把明天要示范的场地,也就是团大操场靠近主席台的那个位置,重点整治了一遍,他们把那些影响视线的草砍了,坑也填了,演示的具体位置也用白石灰作了记号。
警调排人员负责准备团领导用的桌椅板凳,由手他们人手不够,三个班也派了部分人过去加强。
下午钭星宇把队伍带到了打靶场后面的86.8高地,这里是二营的战炮训练场。
由于协同训练还没有全面开始,所以整个战炮训练场空无一人。
钭星宇说,下午只准备从头到尾来一遍完整的。
他中午还专门去找团报道组的一个老乡,借了台傻瓜相机,说是等训练完了,要给大家照相留念。
听说还可以照相,众人个个热情高涨。
一个星期下来,除了皮肤晒黑了点,训练、生活、心情等等方面那都是好得没话说。
大家说都不想回去了,想一直呆在教导队过这种简简单单又无忧无虑的生活。
愿望是好的,不过没可能,家,终究还是要回的。
等待排长安装胶卷的间隙,有点兴奋过头的陈进文手指梁荆宜,取笑他脸上的青春痘都快被太阳给晒爆了。
特么的,人家脸上长青春痘已经够无地自容得了,你还这么打击人家?你这种卑劣的行为,分明是在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嘛!
梁荆宜当即选择硬怼,他也没管什么师兄弟情谊了。
他说,我脸上长的青春痘总比你脸上长的老年斑好看,至于你的暴牙什么的,我就不说了。
这两句话把陈进文呛得够狠了,以致于在照合影的时候,他脸上还阴云密布。
钭星宇装好了胶卷,召集大家商量,如何把它一次性照完。
一卷胶卷可以照三十多张,如果按人头,那就是一人三张多点。
照相对于当兵的人来讲,属于是很稀罕的,遇到这么个机会,大家自然是很踊跃。
梁荆宜也不例外,第一次收到余舒雅的来信,女孩子就说想要一张他的相片,这眨眼之间都过去三个多月了,还一直没有兑现。
可他也有点担心,就像陈进文说的,脸上的青春美丽疙瘩痘都被太阳给晒爆了,他担心到时候相片照出来,个人形象太差,拿不出手。
万一相片寄给了余舒雅,她一开心,想在同学面前得瑟一回,可当自己这张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相片,完整地呈现在同学们面前的时候,她会不会显得很难堪,或者说是不好下台。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子嘛,多多少少都有点虚荣心作祟,当兵的朋友长得寒碜,她脸上肯定会挂不住的。
“想什么呢,你照不照的?”钭星宇手拿相机,盯着梁荆宜。
“照,我怎么会不照呢排长。”梁荆宜把迷彩帽檐往下拉了拉,这样的话,可以把额头以下的青春痘盖住一些。
“你可以照两张单人的,剩下的胶卷我给你们照合影。”调整好角度的钭星宇歪头看看太阳,“侧身,向左侧一点,光线太强,照出来人的脸都是黑的。”
梁荆宜左侧身,把八一杠在胸前握紧,双眼目视前方的鸡笼山。
“准备,一、二。”随着钭星宇的一声“好”字出口,他按下了快门,“放松点放松点,我看你紧张了,面部表情不要那么严肃嘛!”
梁荆宜小声问:“排长,我脸上的青春痘照不照得出来?”
钭星宇很自信,他说自己的拍照技术,保证照的梁荆宜的脸上,连一个痘子也看不到。
这话听得梁荆宜激动到差点对排长说实话,说照的这两张相片,是准备送给自己潜在女朋友的。
既然有了排长自信的保证,照第二张单人相时,梁荆宜也放开了。
他把八一杠给修福立帮忙拿着,自个摘了迷彩帽,脱了外套,由于天热的原因,这些人个个里面都没有穿背心,所以露出来的是古铜色的上半身。
想了想,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妥,也不雅观嘛!
他伸手又把脱了的外套给穿上,外套的拉链他只是拉到一半的位置,因为他觉得露一点结实的胸膛出来,会给女孩子一种安全感。
这张相片对于他来讲,意义太重大了,他不敢掉以轻心,他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状态,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余舒雅面前。
哪怕这仅仅只是一张相片而已!
“排长你看这样可不可以?”他摆好了姿势,如果钭星宇说行的话,他就不动了。
那些同年战友的表情不一,不过他们心里肯定也好奇,这小子今天到底是发了什么羊癫疯,不特么就是照个相嘛,犯得着脱了穿,穿了再脱嘛!
“可以,就保持住这个姿势,我看行。”钭星宇重复之前的“准备,一、二、好”,只听“咔嚓”一声,他摇摇手指,“很好。”
“谢谢排长。”照完相的梁荆宜好像如释重负一般。
后面就是合影了,钭星宇让这些人自己组队,不限人数,一直照到胶卷转不动了为止。
晚上教导队多加了两个菜,当作是明天的饯行。
作为副队长的钟飞现来了两句简短的临别赠语,他说,希望九月份教导队正式开训的时候,还能再次与在坐的各位相聚一堂。
他说的九月份集训,也就是指“预提骨干集训”,这也是梁荆宜所一直期盼的。
第164章: 这不是无聊的话题
吃了晚饭回来,排长钭星宇被副队长钟飞现叫去宿舍了。
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明天就要走了,老朋友们之间的感情,必须靠酒精来巩固巩固。
排长不在宿舍里,大家心情很放松,带的小板凳也都懒得坐了,一个个把屁股挪到了床上。
坐床铺这事,在连队可是明令禁止的事情,但是今晚大家都不在乎了,最后一个晚上,再不装它一回大爷,可能只有等到退伍的那一天了。
梁荆宜也没说什么,虽然他被钭星宇指定为临时班长,但这些人都是他的同年兵。说多了的话,一是担心人家暗地里讲他拿了根鸡毛当令箭,二是这所谓的“临时班长”是个虚职,过了今晚,明天啥也不是了。
坐在床上,话匣子也随之打开了。
但是当兵的话题,聊来聊去的,也就是那么极其有限的几个方面,兜兜转转最后聊到了异性身上,这才是大家共同关注的问题。
拐趴沟的女护士自然是绕不过去的坎,有点遗憾的是,这九个人里面没有一个去过拐趴沟医院的,他们对于女护士的印象,只能是局限于大脑的无限遐想。
说起女护士,唐大兵有优势,他具有一定的发言权,在司训队的时候,他曾经去过师医院看病,听他说师医院里不仅有男兽医,也有不少女兵。
反正这些人也没有近距离见过女兵,便竖起了耳朵听他吹。
他说,师医院的女兵,不见得就是护士,也有女卫生员,女卫生员平时给男兽医们打打下手,或者是配配药就好了。
切,这不是我们想听的,我们就想听你说,她们到底长得怎么样?众人对唐大兵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叙述作风,非常不满意。
漂亮的就不会在师医院了,漂亮的全部在师文艺队。唐大兵用这两句话,算是把大伙想问的问题给一下子集体堵死了。
女护士受条件限制,这伙人聊不出什么新鲜的话题出来,那就换一个吧,阿枝被无情地拖了出来。
这是条大鱼,而且这条大鱼几斤几两,众人还是多少了解一点。
“你们说阿枝当初为什么会嫁给他老公?”团直属队出身的唐大兵向来说话大胆,哪怕他已经来一连这么久了,说话的口气,还是以前的那个老样子。
“老公有钱。”刘新昊回答。
其实他的这个回答,在一营是人尽皆知的事,只不过宿舍里坐着的其他人,懒得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
“你说对了一半,他老公不仅是有钱那么简单。”唐大兵故作深沉,开始摆出他的一套理论。
他说,阿枝老公包办了所有的家务,甚至连带娃这种事,也摊在自己身上,说白了阿枝每天只管往那里一站,卖卖货就可以了。
众人都不相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也是听老兵们讲的。
考,这种道听途说的东西,你狗日的也敢拿出来讲,也不怕自己遭雷劈。众人轮番揶揄了一通唐大兵这匹“外马”。
阿枝已嫁作他人妇,聊来聊去也聊不出什么好听的,大家开动脑筋,想着下一个可以聊的人是谁?
对了,老游店的游姑娘,这可是当时很多人愿意花钱去看的人。
说起游姑娘,梁荆宜就感到心里遗憾。
去年在训练场挖驻锄时,如果不是自己多嘴,从而冒犯了宗儒麟和余白水,说不定那天就看到游姑娘的真容了。
听了很多关于游姑娘的传说,但是百闻不如一见,最终自己还是没见到,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炮手们对游姑娘是了解的,从这个角度考虑,刘胜海和修福立最有发言权,这次出来参加集训的老炮手,毕竟也就他俩。
刘胜海平时话就少,面对这个问题,修福立当仁不让地成了发言人。
他是一个“憨包”,居然连游姑娘的身高、体重、三围这三项基础数据都说不太清楚,他唯一说印象深刻就是游姑娘的头发和那张脸,说长得七分像hk明星周慧敏。
么皮,周慧敏是何许人也!她当年可是众多男人的梦中女神啊,那长长的头发和那看了就想伸手过去捏一把的鹅蛋脸,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既然她这么美,要不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听说游姑姑长得一张明星脸,唐大兵也来了兴致。
“听听就好了,也许修哥是骗我们的。”梁荆宜不相信游姑娘真的像修福立口中所说的,那么美得不可方物。
“你又没有见过,知道个锤子。”唐大兵不爽地怼了一句。
他还没有从明星脸的憧憬中缓过神来,就被梁荆宜给浇了盆冷水进去,心里有些愤懑。
“是有一点点像,不过也没有修福立说得那么夸张啦。”沉默的刘胜海开口了。
他这一开口,瞬间给梁荆宜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唐大兵你不也是没见过。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知道个锤子!”
怼了几句回去后,顿时心里舒坦了。
唐大兵也没有选择还击,应该是刘胜海的那句话起到了作用。
从女护士聊到阿枝,再从阿枝聊到游姑娘,下一个目标点,大家不知道还能找谁出来。
没什么可聊的,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了。
出来集训前的那一晚,宗儒麟对他说“小子好好学”,可这次出来,自己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学到,站在那里训练感觉像根木桩似的。靠在床边的梁荆宜很不满意自己出来一周的表现。
作风养成放松了,内务卫生标准降低了,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谨小慎微了,说得大一点,这次出来自己是有点飘了。
他不由地想起了,去年在实弹射击前的那一个下午,当得知四炮打二十八发炮弹,而其它班只打二十二发炮弹时,他的那种一览众山小的德行。
他清楚地记得,当陈进文提醒他不要太膨胀了,他完全当作是耳旁风,在去提水的路上,走在最前面的他都快把提水的桶甩出了天际。
结果最二天实弹射击的时候,他冒泡了。
如果不是运气好,及时地将方向分划改过来,那一发炮弹轰出去,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在牢房里呆着了。
所以啊,人千万不要得意,一旦得意了就容易出事。
“呯”的一声,满脸通红的钭星宇推门而入,坐在床上的众人纷纷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打招呼问好。
“明天全团观摩,今晚全班放松,你们......我就不打扰了。”他打个酒嗝,只听“咚”的一下,人便倒在了床上。
第165章:吃人家的会嘴软
早上六点起床,没有安排出操,三个班装好了被囊,便被副队长钟飞现带到大操场搞卫生。
今天团领导要莅临现场,他作为教导队的代理队长不能不重视
上午八点,示范正式开始。
钭星宇的战炮班的基本操作是第一个演示的课目。
就像钟飞现说的一样,这个课目让钭星宇来搞,他就是闭着眼睛都可以溜得飞起。再说了,如果搞这个课目的教学法他不优秀,团领导也不会点名了。
三个教学示范班的演示都赢得了阵阵掌声,但是从指挥员的控场能力和配合人员的动作来看,钭星宇带队的这一组无疑更强,这一点参谋长在讲评中,也提到了这个问题。
从教导队宿舍拿了被囊,上车坐好后,驾驶员唐大兵打了声喇叭,车子缓缓启动,钟飞现站在宿舍门口边挥手边喊:“兄弟们,下次再会!”
车厢里的人要么在大笑,要么应付式地挥挥手,只有梁荆宜站起来朝钟飞现回了一嗓子:“我还会回来的!”
车厢里一阵哄笑。
他坐下来,把炮长的袖标取了叠好放进挎包,暗地里对自己说,留着作个纪念吧!
十点,回到连队。
六炮被炮车天天拉来拉去的训练,各个部位都需要大清洗,所以集训队的人分为两班,一班人负责擦炮擦枪擦器材,另外一班人负责洗炮车。
虽然离开只有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可回来后还是觉得呆在连队里亲切。
哪怕在教导队大家抱怨连队的伙食不行,但是回来后,吃着屈大全做的菜,还不是照样干它个两三碗。
中午梁荆宜和张明黎一起下的菜地,他想看看出去之前,种的那席胡萝卜发芽了没有。
上次蒋古日在班里念的那封信对他的触动很大,他也猜到了张明黎不想继续呆在部队的想法,应该是跟家里的女朋友有直接的关系。
但是他想问的是,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来当兵呢?可是明着问,他又担心会引起尴尬。
“我女朋友的来信,老同志你听了没有?”并排走的张明黎问。
“听了,写得很感人。”
“咦,哪里是感人!分别是烦人。每次写信都是那个样,说这说那一大堆的。”
“这不好嘛,我们还享受不到呢!”
“要不要我回宿舍把她写的信,都拿给你看?”
“这个不能看,情书啊!”
“对,是情书,我也怕你看多了,晚上会熬不住。”张明黎笑得有些邪邪的。
“明黎,我问你一个问题。”气氛这么好,梁荆宜想把那个问题给问了。
“什么问题?老同志你说。”
“家里有了一个难舍难分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来当兵?”
张明黎想了一会:“我想满足一个当兵梦想,还有就是俩人在一起久了,我想分开一段时间。”
“一个梦想?分开一段时间?原来是这样啊!”
“唉,现在梦想实现了,分开也那么久了,我现在就想着当两年兵了退伍回家,不要让家里那个苦苦等我的人,给别人拐跑了。”
“你是要早点回去,不要辜负了女朋友对你两年的等待。”梁荆宜拍拍他的肩膀。
菜地还是老样子,粪坑到是涨了一点,张明黎说,最近肥不好捡,这涨的一点肥,还是老同志杜军安专门给他留的。
什么时候杜军安都变得这么好了,还专门给六班留肥,莫非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带着疑问,梁荆宜准备去瞧瞧。
猪圈方向。
“老梁你又在做表面工作?”杜军安在喂猪,他看到昔日的老相好正微笑着走过来,所以赶紧用一句调侃的话来打招呼。
“你看我哪一天不做表面工作的?”梁荆宜把他的潲水桶往前挪了两步,“晚上跟屈大全汇报,就说中午炮六班老兵主动下来帮你喂猪。”
“哎,说个正事。”杜军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切,你还有什么正事,是不是老母猪要下崽了,要我帮忙接生?”
“不是不是,走,到后面小炒店,请你吃碗水饺。”
还有这种好事,可肚子没地方啊,这才刚吃完中饭,要是早一点说,多少还留点空间。
梁荆宜说不去,可这小子连猪也不喂了,硬拖着要请他去吃水饺。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这到底是唱得那出戏。
见拉不动梁荆宜,杜军安便坦白说了。
原来他听营直的老乡讲,这个月团里的入党名额下来了,他不是还没有入党嘛,所以希望......
尼么,原来你小子打的是这个小算盘,下来喂猪不到一年时间,你变了啊!居然还懂得用好处来笼络人心了。梁荆宜不免对这小子有点刮目相看了。
关于党员名额的事,他没有听说,也可能是最近几天才有的事,毕竟他刚从教导队回来。
杜军安说,因为这个事,他找指导员范平礼汇报了,领导的意思是要看民主推荐的结果。
“你看你看,幸好我问了,不然我吃了你的水饺,你让我怎么帮你嘛?到时候水饺白吃了,忙也没帮上。”
“你就是不帮忙,我请你吃碗水饺,那还不是很正常的事,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拉来拉去的,这一碗水饺梁荆宜还是没吃,他不想欠杜军安一个人情。
俗话说得好,“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事没办成不说,还把名声给搞坏了。更何况这种事情,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前期的团支部推存,完全靠自己的实力嘛!
一点钟,他和张明黎上来的时候,他说以后不要把桶放在猪圈了,捡不到肥就算了,那一点猪粪,咱们六班的人,根本看不上眼。
张明黎点点头,仿佛明白了什么。
经过营区大门口,他看到吕旺辉正在拐弯的那一处基建工地上拌沙浆。
这家伙大中午的,怎么不休息呢?他想过去看看,便让张明黎先回去。
问了才知道,吕旺辉以前在家学过泥瓦工,这次营里修简易洗车场,他是大师傅,由于上午他要去团服务中心买菜,所以只好抽中午时间过来拌沙浆和把钉模板。
在交谈中,他也说起了党员这个事,可能因为这个话题比较敏感的缘故,俩人都没有选择深谈。
他还说自己交了一个wh的笔友,而且是很谈得来的那种。他关心地问梁荆宜要不要交笔友,说如果需要的话,他来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资源。
吕旺辉与梁荆宜是老乡,去年在二排的时候,没事还可以经常聊上几句,现在一个在后勤,一个在炮排,似乎联系也相对少了一些。
梁荆宜对他的情况有一些了解,他家里有四姊妹,他是长子,父母靠种菜为生,来部队当兵,他特别渴望能够留在这里长期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