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连排班布置任务
考虑到明天出发前,连队要配发单兵食品。
从菜地上来的梁荆宜和杜军安,只是花了五块钱,在营军人服务社买了两个面包和两瓶水。
吃过晚饭,老兵余白水把梁荆宜拉到一边,说是要跟他商量个事。
梁荆宜去了才知道,原来余白水想出五块钱,买明天出发前连队配发的单兵食品,也就是买压缩饼干。
听通知说,压缩饼干是人手一袋。
至于压缩饼干的味道嘛,有说好吃的,也有说难以下咽的。
老同志开口要买,整得梁荆宜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你说直接拒绝吧,好像面子上过不去;你说答应吧,这压缩饼干自己连什么味都没有尝到,就这么被五块钱给买走了,对自己心灵的伤害,似乎是有点大。
“老同志要不这样,等明天压缩饼干发下来了,我分一半给你,不要你的钱。”
“那多不好意思。”余白水攥着五块钱,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吃饼干。”梁荆宜表现得很是慷慨,仿佛压缩饼干他在前世吃腻了。
余白水也没有想着占便宜,他赶在七点看新闻联播之前,跑到营军人服务社买了一袋夹心的饼干,送给梁荆宜当作是补偿。
看完新闻联播,接着召开了连军人大会。
在会上,连长马斌正对照团营两级传达的通知精神,对年度实弹射击前的“疏散隐蔽”进行了周密细致的安排和部署。
他说:团里要求每个炮兵连,必须完成两个车掩体、两个炮掩体、一个指挥所、一个人员避难所的任务;另外,每个班还要完成两个猫耳洞,一个散兵坑和一个丁字壕。
仅仅是听到挖车掩体、炮掩体和指挥所,就已经是够吓人的了,后面居然还有猫耳洞、散兵坑和丁字壕之类的东西,底下坐着的班长和老兵们,绝大部分人的脸上均呈现出抑郁状的黑线。
虽然作为新兵的梁荆宜,还不知道车掩体和炮掩体究竟该怎么挖,但是他平时也有耳闻,听说挖这两种掩体的工程量极大,而且特别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
一脸黑线归一脸黑线,该做的工作,还是得继续做。
从三楼俱乐部下来后,排长钭星宇又组织了排点名。
明面上是排点名,其实说是任务划分,更为准确一些。
指挥所和人员避难所,那是属于指挥排完成的任务,与炮排没有什么关系。
四班负责挖炮掩体,五班和六班负责挖车掩体,至于猫耳洞之类的,钭星宇让各班按照连长所做的指示来完成。
一排也是一样的,一班负责挖炮掩体,二班和三班负责挖车掩体。
排里点名结束后,班副郭鹏永去了工具棚。
五分钟不到,人就上来了。
此时,他的手里多出一根上面打了很多结的麻绳。
梁荆宜和杜军安自然不知道,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他俩只是傻愣地站着,等待一个解释说明。
“你俩别小看了这根绳子,整个二排独此一根。出去打炮,能不能快速标出射击掩体的几大交叉点,全靠这么个玩意。”宗儒麟从郭鹏永手中接过那根打结的麻绳,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春风得意的表情来,“莫拼和唐伟俊要是借我们班的绳子划线,起码得给我准备一包两块五的沉香。”
听闻此言,梁荆宜感觉喉咙里一热,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我考,难道一包两块五的沉香,就可以让班长你出卖灵魂吗?
炮库上面架着的大喇叭,奏响了“回家”的萨克斯,这说明距离熄灯号响起,已经不远了。
梁荆宜在洗漱间里,遇到了垂头丧气的唐星星。
他问了才知道,唐星星被连长给强行留守了。
至于说因为什么原因?
说白了也很简单,就是身体不允许,连长让他老老实实地呆在连队,什么地方也不要去,包括菜地的生产,也不用他操心。
“我可是做好了出去的准备。”唐星星生气地一脚踢在脸盆架上,两三个黄色的脸盆,应声从里面“哐当哐当”地给弹了出来。
部队配发的黄脸盆,纯熟胶制作,肉厚且经摔,它平时除了用来洗脸和洗衣服之外,还可以装灰端土,也可以盛菜打饭。
唐星星踢的这一脚,几乎不会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冷静点。”梁荆宜一边劝,一边把那几个掉落在地上的黄脸盆捡起来放回原处。
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兄弟再次受到伤害。
“么么皮,苏辉建也不帮老子说几句好话。”唐星星急红了眼,连班长也给捎上了。
“快快快不要说了。”梁荆宜赶紧伸手,捂住了唐星星的“乌鸦嘴”。
这个伤病员口无遮拦的胡乱开炮,搞不好会引起“连锁反应”。
九八年兵本身就少得可怜,他们在连队属于是“夹着尾巴做人”的那一类,如果再冒出一个敢骂班长的人来,那岂不是被九六年兵和九七年兵携起手来,双向整顿的相?
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是梁荆宜不敢想像的。
幸好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人来洗漱间。
“实弹射击回来,不还有陆空联合军事演习吗?我告诉你,连长和指导员说的时候我听到了,这次演习的名字叫‘xx七号’。”梁荆宜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唐星星,无非就是让他下次努力,争取在演习的时候随大部队一起出去。
关于演习的名字,他并不是听连长说的,而是听宗儒麟说的。
但是宗儒麟又是听谁说的,他没有问,也不敢问。
总之,既然有所谓的“风声”传来,说明多半是有那么一回事,不然的话,怎么会传得有鼻子有眼睛。
唐星星冷静下来了,他自己也清楚,连长的决定是不可能更改的:“有机会的话,照张相片给我。”
“可以。不过,我估计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梁荆宜苦笑着摇摇头。
团里通知上“三令五申”说了,不准带相机,你一个新兵蛋子还想照相,就是干部们都够呛。
唐星星也是惨兮兮地苦笑着。
团里的大喇叭一曲“回家”奏罢。
哔......营区里响起了连续性的一声长哨。
熄灯了。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洗漱间,各自回到宿舍。
今晚梁荆宜站第四班岗,时间从一点半至三点。
他想早点休息了。
第107章:开进疏散隐蔽地域
早上六点,起床后没有安排出操,个人直接将床上用品装入被囊。
五分钟后,连值班员吹哨通知:各班安排人员上兵器室取枪。
六点二十分,开饭,外出人员领单兵食品。
梁荆宜把压缩饼干的包装打开,里面居然掉出了一张小卡片,卡面上面图文并茂地介绍这玩意是怎么个吃法。
他是不知道,这压缩饼干外面有卖的,只怪他们这些当兵的,出去的机会少,没见过世面。当年部队允许经商不说,有些军工厂生产的物资,也是可以对外销售的。
压缩饼干分给老兵余白水一半,这是先前的承诺,必须兑现,不然败人品。况且,昨晚余白水还给他买了一袋夹心饼干,这属于是你情我愿的等价交换。
六点四十分,各班在宿舍里整装待发。
六点四十五分,营里“呜呜呜”地拉响了警报。
六点五十分,营操场集合,由营长和教导员轮番作动员。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天气晴朗。
七点,全营四个单位,按一级战备的要求紧急出动。
由于三个连队的火炮,昨天已经提前挂上了炮车,所以紧急出动,也算不上有多么的“紧急”。
按照营直、一、二、三连的顺序,各单位的指挥车和炮车,秩序井然地开出了营区大门。
坐在车厢尾的梁荆宜,手扶着用一根背包带拉起的安全绳,望着围墙上刻的“战争之神”四个字,在目光所及中渐行渐远,越来越模糊......
八点半,团大门口。
当各营、直属单位的车辆和火炮重新完全集结后,团领导一声令下:出发。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摩托化机动,一连的车队开进了一块陌生地域。
车辆在原地停了两分钟后,又缓缓启动,大概行驶了约五分钟,车辆再度停下,这一停,就是很久。
坐在车厢尾部的梁荆宜探头望了望:这里土路狭窄,刚好够一辆车通过,五炮车距离他们大概有十米,而前面的三炮车也几乎是这么个距离。抬头看天,太阳不见了,再看看四周,在烟笼雾罩之下,密不透风的荔枝林,犹如格林童话中一座封闭的城堡。
哔,一声长哨响起。
“一连注意,所有人员下车,以班为单位就地隐蔽;驾驶员在车上原地待命,各班排长到四炮车位置集合受领任务;前后的警戒哨,各排按要求部署到位。”这周担任连值班员的是二排长钭星宇。
下车后,班长宗儒麟在四炮车位置等待开会,而班副郭鹏永则带着四班其他人,跑到两颗荔枝树后面隐蔽起来。
“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保管好,等一下要上交到文书那里统一保管。”作为一个第二年的老兵,郭鹏永对疏散隐蔽的一套流程,那是清清楚楚的。
梁荆宜下意识地摸了摸背上的八一杠,确认它还在。
脚下潮湿的地面上,时不时有叫不出名字的各类虫物,爬来爬去打闹嬉戏;夜里沾附在荔叶树叶上的露珠,正“吧哒吧哒”地往下坠落,荔枝林里下起了局部的小雨......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这是一种难受的煎熬。
“哎,我要是留守就好了。”老兵王勇学发起了牢骚。
他这人被班长训,被排长批,却仍然不汲取教训。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死猪不怕开心烫”。
其实,他跑五公里挺厉害的,梁荆宜见过他的获奖证书,上面写着:全团第四名,记团嘉奖一次,发奖时间是一九九七年六月。
听郭鹏永说过,王勇学一开始是想分到有线班的,可是新兵下连的时候,带新兵的排长嫌他矮了,便把他分到炮班当了炮手。如果当时真把他分到有线班,说不定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打演习的时候你留守。”郭鹏永怂了王勇学一句。
作为班副,他可不想老兵在这个时候,因为产生消极的情绪,从而拉低了班里的士气。
“切,我才不会留守呢!当兵三年,如果不参加一次大型演习,岂不是白混三年?”
“那你还不自觉点。”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不自觉了?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是党员,党员的自觉性,我们团员哪里能比得了?”
“停,当我说错了,行不?勇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升级,郭鹏永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是副班长,是九七年兵中为数不多的党员,是连队重点培养的对象,不管是在管理水平上或者是在思想觉悟上,他肯定会比普通团员的王勇学,要高出一大截。
王勇学也是见好就收。
他之所以对郭鹏永这么恼火,主要原因还在于:他觉得发个牢骚,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更何况班长又听不到。
可郭鹏永却不这么认为了:你一个老兵在新兵面前发牢骚,什么样子吗?像这样能起到“传帮带”的作用吗?
梁荆宜和杜军安只能默默地当听众,面对班副和老兵发生争执,他俩也不方便出手。
因为担心一旦出手拉出个“偏架”来,反而会引起另外一个人的误会。
两边都不得罪的正确打开方式,就是静观其变不插手,我只看看。
二十分钟后。
“上车了,准备出发。”宗儒麟朝四班隐蔽的方位一挥手。他应该早就猜到班里的那帮人,会藏到这两颗粗壮的荔枝树后面。
车子向前开了不到三十米,梁荆宜听到“咚咚”两声响,是宗儒麟在敲击驾驶室的后窗。
“吱”,驾驶员一脚刹车,车子在一处近两米高的土坎处停了下来。
担任四炮车驾驶员的是代理副班长程成洋,他在出发前,曾和宗儒麟开玩笑说,“好马配好鞍”,连队里只有像他这么优秀的驾驶员,才衬得起拉上基准炮。
但是在四班,不仅宗儒麟不这么想,其他人都不这么想。程成洋这人有点懒,他们担心的是,这个驾驶员在晚上挖掩体的时候,会不会既不出工又不出力。
这次梁荆宜没有等到连值班员的一声长哨。
“下车了。”坐在车厢前部的宗儒麟命令道。
这个近两米高的土坎,在宗儒麟的眼中,那是挖炮掩体的绝佳位置。
全班协力将火炮从炮车的牵引钩卸下,程成洋一脚油门,炮车右拐弯,开进了一个极窄的林荫小道......
“天然伪装!”宗儒麟手指四炮车,眼里写满了羡慕。
枪支以班为单位统一交到指挥车上,由文书徐坤为专人保管。
接下来,各班按照连队的安排,开始构筑掩体。
白天的警戒哨是由指挥排的人负责担任,他们的工作量相对炮排而言,会轻松一些;驾驶员属于是跟班走,哪个班的驾驶员,就跟随哪个班作业;炊事班的人外出可不轻松,他们等车辆、火炮和人员到位后,必须马上埋锅造饭。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后勤保障跟不上,前方将士哪里会有劲奋勇杀敌!
第108章:构筑炮掩体
中午饭是一荤一素一紫菜汤,吃完就开******掩体的要求是在便于伪装的前提下,保障一门火炮能够完全自由、方便的出入,而且让敌方不能轻易侦察和破坏。
两米高的土坎,的确为四班省了不少事,但是不能光看表面,这里的土质还是有点硬,加上掩体的面积大,所以出土量惊人。
从下午一点挖到六点,除了进炮的入口外,其它三面的土,堆得就跟小山似的,而且这些堆土由于过高,还时不时地从上面滚下来。
排长钭星宇加强五班、六班挖车掩体,他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来过四班。
他说情况不容乐观,莫拼选择开挖车掩体的那个位置不太好,今晚两个班可能要搞一个通宵才能完成。
当时,望着只挖了个缺口的炮掩体,宗儒麟拍着胸脯夸下“海口”:“排长放心,四班搞完了这个,第一时间过去增援。”
钭星宇听了自然高兴,他是笑着离开四班的。
二排三个班密切配合、相互支援协力完成任务,彰显了他作为排长带兵有方的能力和艺术。
颇有些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宗儒麟的“海口”夸早了,真正等到四班完成炮掩体,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三点。
这到是令钭星宇后来有点失望。
六点半吃晚饭,炊事班继续“老三篇”--一荤一素一紫菜汤。
在吃饭的时候,连长马斌正把夜间作业的要求,重新做了强调。
他说,严格灯光的管制,尽量不要出现明显的光亮,特别是手电筒,用的时候要拿毛巾把镜头包住,防止因光线过强,导致被上级机关派出的检查组人员发现;还有着装的问题,不能出现打光背和穿裤头的现象;关于挖的这些掩体,团和营两级领导会检查和验收。
领导检查和验收是一个“万用表”,随用随插,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打光背和穿裤头的现象是不可能有的,毕竟十月中旬了,半夜三更的气温,只有十多度,没人能顶得住;
但是,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在这一大片茂盛的荔枝林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冒出了许多怪异的“鬼魅之火”。
至于这些突然冒出的“鬼魅之火”,会不会被上级机关派出的检查组人员发现,没有谁能管得了。
上级领导总不能说:别人能摸着石头过河发大财,为什么你们不能黑漆漆地摸着镐锹干点活?
所以连长说这个话,也是流于形式,走走过场,多少也预留了一定的回旋空间。
夜里十点半,经过全班的努力,炮掩体的大致雏形,已经出来了。
“休息一会,补充体力了再干。”宗儒麟的脸上也是疲态尽显。
他把手里的铁锹往边上一扔,身体就直接斜靠在了掩体的一侧。
郭鹏永和王勇学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俩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粗气都喘不上了。
杜军安早就饿了,他走到放挎包的地方,从里面掏出一个面包,就不管不顾地“吧唧吧唧”旁若无人般吃了起来。
梁荆宜没有味口,长时间高强度的体力付出,让他手麻胳膊酸,此时,他就想杵着锹,安静地眯上一会儿。
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中,闭上眼睛的他,竟然梦到了以后和余舒雅见面的场景......
“起来啦,打起精神来,再干它三个小时,我们给它盖伪装网。”宗儒麟突然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
好梦戛然而止,梁荆宜努力地睁大眼睛,强打起精神。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郭鹏永利用坐在地上那会,也叫人给打了针“鸡血”。
五个人拿了工具又开始挖。
时间过得好像是爬的一样,三个小时怎么还没到。
梁荆宜站在原地撑直了腰,准备缓口气,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愚公”,他觉得全班现在挖掩体,就是干的类似于“愚公”一家老小干的活计,于是,他扭头问杜军安知道“愚公”是谁不?
“我读过书的。”杜军安翻了一个白眼,尽管梁荆宜根本看不到。
堂堂一个初中毕业生,你跟他谈“愚公”是谁,真以为人家杜军安是个放牛娃了?要不就是以为人家的语文课,那都是体育老师给教的?
“没说你没有读过书,我只是问问。”梁荆宜觉得自己挺无辜的,不就是随口一说,至于这样嘛!
“那你讲讲‘愚公’是谁啊?”耳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连副来了,稀客稀客。”宗儒麟放下手里的工具,又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烟,“抽一支,提提神。”
他和副连长经常下象棋,所以两人关系拉得比较近,说起话来,没有明显的上下级之分。
“不抽不抽。”余辉斯边摆手边说,“指挥排的任务也不轻啊,现在连炊事班都在加强他们。”
“哎,驾驶班这些人啦,说是分给各班干活,其实都在车上睡大觉。”宗儒麟说得挺无奈的。
“你别误会他们,驾驶班被连长安排站岗去了。”
“还有这种事?”宗儒麟不敢相信。
以他当兵三年的经历来判断,那些驾驶员出来搞疏散隐蔽,就是个十足的“看客”。
怎么这次新来的马连长,居然还给这些人的头上套“紧箍咒”了。
“不信?那你明天问问嘛!”余辉斯拿锹往土堆上使劲拍了拍,“加油干啊,四班的同志们不要泄气,你们可能是连队第一个完成任务的班。”
有副连长在身边陪着一起干,四班的人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们一通猛操作,直到宗儒麟喊郭鹏永喊绳子来量,看尺寸够了没,几个人才停下来休息。
“够了够了。”郭鹏永收起绳子,打了个愉快的响指。
“连副呢?”宗儒麟发现少了什么。
“走了。”梁荆宜回答。
他看到郭鹏永和宗儒麟在拉绳子时候,余辉斯扛着锹走的。
当时,他还想着打个招呼,说声“谢谢”,可副连长却制止了他。
怎么说呢?一是领导不仅与战士们同劳动,还打成一团;二是领导双眼的视力惊人,在如此漆黑的夜色之中,居然还能看到他的嘴部动作。
“梁荆宜和杜军安去炮车上,拿大的那副伪装网来,我们再把土堆整一整。”
宗儒麟从旁边的工具里面,拿出几块长方形的木板,分发给郭鹏永和王勇学,这是专门用来拍实土堆的。
“啪啪啪”的声音随即响起......
四炮车上的驾驶员程成洋果然没有睡觉,正如副连长所说的,他们是被连长安排去站岗了。
“班长还以为驾驶员舒服呢,看来也舒服不到哪儿去。”梁荆宜抖抖肩。
“少说两句。”杜军安语气不冷不热,估计是对之前的“愚公”之问余怒未消。
“懂了。”梁荆宜讪笑道,“老乡嘛!”
事实上程成洋与杜军安是老乡,梁荆宜没说错。
杜军安冷哼一声,没有选择继续斗嘴。
第109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火炮被五个人协力推进掩体内,前后左右稍微调整一番后,便拉上了伪装网。
几个人又折了一些树枝和树叶扔在上面,令到伪装的效果与周围的环境遥相呼应。
“总算是大功告成了。”宗儒麟低头看表,两点四十分,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来,一个转身,“走,差点忘了,加强五班和六班去。”
在他的带领下,四班的人扛着工具,再次强打精神投入到了车掩体的施工建设当中。
直到四点半,车掩体才收尾结束。
宗儒麟又带着众人,回到了四炮掩体的位置。
“我来找个干一点地方,大家休息会儿。”郭鹏永打着犹如煤油灯一样的手电筒,朝一处光秃秃的土包走去,没过一分钟,他就在那里喊,“过来过来,干的。”
一行人吸着鼻子,打着哈欠,扛着工具,爬上了土包,背靠背席地而坐。
这么坐的好处,是可以相互之间支撑着身体休息。
怪不得在出发前的晚上,连长说要挖掩体,底下的人黑口黑面,反应那么强烈,这果然不是闹着玩的。梁荆宜暗自感叹道。
荔枝林周边村庄的公鸡,打鸣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说明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抓紧时间闭会儿,天亮了还有新任务。”宗儒麟点上一支烟。
他需要这玩意提神,从而赶走烦人的“瞌睡虫”。
班长说得对,还有猫耳洞、丁字壕和散兵坑之类的。梁荆宜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他在想,我还能不能在梦中再次遇到那个姑娘。
迷迷糊糊中,听到“哔”的一声长哨,耳边传来连值班员钭星宇的声音,“六点半准时开饭,各班长将人员收拢带到炊事班,前后警戒哨加强警戒。”
几个人揉揉眼睛,你看我来我看你,站起来活动了腿脚,便跟在宗儒麟的后面去吃早餐。
早餐是稀饭和馒头,那个馒头可能由于发酵没到位,所以吃起来有些磕牙,梁荆宜是把它泡在稀饭里,才勉强咽进了喉咙。
在外面条件受限,吃这种馒头,埋怨炊事班的人也不多。
炊事班的人也怕外出,他们在履行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昨晚也加强到指挥排“吭嗞吭嗞”干到凌晨三、四点,个个也累得跟哈巴狗似的。
吃过早餐,连长马斌正召集班排长们开会。
梁荆宜去指挥车上,把四班的枪支领回来,并分发到个人。
等班长开会回来,便是完成两个猫耳洞、一个丁字壕和一个散兵坑了。
“连长说了,吃中饭之前务必完成。”开会归来的宗儒麟伸了个懒腰,很好的当了一回“传声筒”。
这单兵掩体加起来一共四个,说白了,似乎与他本人关系不太大。
“班长,我去上个厕所。”早上的稀饭泡馒头吃的梁荆宜的肚子不舒服,他快憋不住了。
“快去快回,不要跑远了。”宗儒麟手指了个大致方位,“就去那里。”
梁荆宜顺着班长抬手一指的方向,一溜烟小跑......
他上完大号,趁着这难得的“放羊”机会,又往前走了近百米,跳下一个垂直的土坎后,他突然眼见一亮,发现“新大陆”了。
在那土坎的下面,布满了以前部队外出进行疏散隐蔽训练时,构筑好的各种单兵掩体,有猫耳洞、丁字壕、散兵坑,甚至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单兵掩体,梁荆宜根本就叫不出名字来。
他爬进了一个猫耳洞,洞内宽敞不说,而且还带着漂亮的弯道,只是里面有些地方坍塌了。
当他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四班的人后,五个人带上工具,立即奔赴这片区域。
面对如此大批量,且构筑标准如此之高的单兵掩体,宗儒麟差点就笑出了猪叫声。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占领阵地。”班长一声令下,四个人各找所需。
当四班其他人在精心修葺“二手单兵掩体”的时候,宗儒麟跑回去向钭星宇汇报去了,他不想四班吃独食。
gd人都喜欢把“排排座吃果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挂在嘴边上当歌唱,这个时候是该呈现出其独有的“gd特色”了。
五班和六班的人,随后拍马赶到,单兵掩体多多,几乎不用担心不够。
钭星宇让各班把“二手的单兵掩体”多削削土,他担心领导在检查时,会提出批评。
表面工作也算是个比较难干的工作。
削就削吧,这总比新挖一个单兵掩体要舒服百倍。
整个二排在欢快的气氛中,耗时不到半个小时,即宣布大功告成。
梁荆宜抱着八一杠,躺在修葺一新的猫耳洞里还没有睡着,便被宗儒麟用树枝给捅醒了。
“你拿着枪,到炮掩体那里去警戒,注意检查来往的陌生人员和车辆,不管他们带队的干部配带的是什么军衔,一律问清楚是干什么的。”等梁荆宜从猫耳洞里爬出来后,宗儒麟交待道。
“杜军安呢?”梁荆宜没发现这小子,于是问班长。
“我让他加强炊事班,去洗菜做饭了。”宗儒麟打着哈欠,爬进了猫耳洞,他也想找个地方眯它一小会儿。
新兵就是这样的,什么苦活、累活干完了,当班里还有其它需要时,你还得照顾一下老兵的情绪,积极地去出公差,积极地为他们排忧解难,哎,没办法。梁荆宜在慨叹中,走回了四炮掩体的位置。
他把八一杠拿在手里,作了几个出枪的动作,紧接着自己便呈威武霸气的肩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掩体的左前方。
中午吃饭之前,甭说团营两级领导没人来检查和验收火炮、车辆和指挥所掩体的构筑情况了,就是马连长本人,也没有来检查各班的单兵掩体构筑情况。
我考,这都是哪跟哪呀!辛辛苦苦地干了一个通宵,居然没有关注?这且不说,下午三点,连队通知:疏散隐蔽训练结束,所有车炮推出掩体,迅速恢复到行军状态;各炮车驾驶员将炮拉到公路上,按营里要求完成集结;各班排构筑的炮掩体、车掩体、指挥所和单兵掩体,在四点半之前,必须全部回填到位,连队干部将逐个进行检查。
如果此时有相机的话,梁荆宜想把班里挖的那个炮掩体给照下来。
在临出发前,唐星星让他照一张实弹射击的相片回来,可他觉得照这个掩体更有意义,因为这是他亲手挖的。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时间就是生命。
领导说四点半之前必须完成,那就是四点半之前。
还好,填坑总是比挖坑还是要轻松一些,而且也没有要求百分百恢复成原样。
所以填了个大概后,四炮在宗儒麟的指挥下,就挂上了炮车,由驾驶员程成洋拉到了公路上集结。
五点,营里来了通知:各连队按划分的区域,搭帐逢宿营,明早六点,准时向年度实弹射击地域开进。
下一个目的地:zp海边。
下一项任务:实弹射击。
第110章:实弹射击前的准备
第二天凌晨四点,各连起床的哨子,便先后吹响了。
六点出发,可四点就起床了,在提前量这一块,各级领导拿捏得死死的。
早餐依然是稀饭加馒头,口感没变,还是那熟悉的配方。
因为天还没亮的缘故,梁荆宜是打着手电筒吃完的。
而杜军安坐在车上开玩笑说,自己一着急,把稀饭直接倒进了鼻孔里,惹得班长宗儒麟取笑他是个“傻蛋”。
六点,全营车辆向预定的zp海边摩托化机动。
八点到达目的地,各连按营里划分的区域,分别带开。
“所有人员下车,炮排卸下火炮,班用随炮工具和器材暂时不卸;指挥排人员去平整宿营地;驾驶员把车辆开到营里统一指定的停车场停放......”连值班员钭星宇一口气将通知说完。
全连下车,按通知要求执行。
脚踩着松软的沙土地,看着成片的防护林,抬头眯起眼睛仰望天空,一碧如洗,此时,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真是舒服。
“卸炮了,你特么的发什么呆。”宗儒麟的喝斥声,立即将梁荆宜的思绪从魔幻中拖了出来。
“一二,起。”全班协力卸下火炮。
“嘀”,喇叭声响起,随即炮车加大油门嘶吼而去,留下了一长串带着机油味的藏青色浓烟。
“我考,炮车烧机油了。”宗儒麟先是捂住口鼻,接着又左右挥动衣袖,驱散眼前的这些浓烟。
他的判断是对的,四炮车的发动机果然出了问题。
下午在停车场里,由营协理员带队,组织一连的驾驶员现场修车,因为这个烧机油的问题,一大帮子人对着四炮车的发动机,硬是折腾了三个小时,才把问题解决掉。
火炮卸下后,被推到连队指定的区域,并按要求拆除了简易伪装网。
连长马斌正召集班排长开会,布置任务。
指导员范平礼召集各班副班长,明确临时宿营点和炊事班开饭的地点。
其实,临时的宿营点,指挥排的人已经开始干了。
郭鹏永比宗儒麟先回来。
他回来后,便带着三个人去停车场,从炮车上取回个人物资和帐蓬。
在连队指定的宿营点,按照划分的区域,全班协力搭好两顶帐蓬,并将个人物资悉数放进里面。
哔,一声长哨响起。
“各班长注意,把本班的火炮推到位后,立即准备构筑射击工事,阵地指挥所由相关人员完成。”连值班员钭星宇又发出通知。
这说明连长召开的军事会议也结束了。
副连长余辉斯架起方向盘,指挥着各班长将火炮推到准确位置,他是一连阵地指挥所的最高军事指挥员。
而连长在明天的实弹射击中,则是带着指挥排的相关人员,与营长一道,在营里的前方观察所,负责观察目标点,并对一连炮阵地发号施令。
火炮推到位,各班便开始构筑射击掩体。
射击掩体的要求不高,深度约五十公分即可。
面对松软的沙土地,劳动强度可想而知。
防后座力的驻锄,因为沙土地的原因,是越挖越深,越修越大,最后成了一个大坑,连副让各班把驻锄柴强行塞进去,又装了好几袋实打实的沙子压在上面,这才稳了。
宗儒麟心心念念的一包沉香,如愿以偿地装进了自己的兜里。之前他对这根绳子寄予厚望,到头来这根绳子,也没有让他失望。
什么叫做“胸中成竹”,大抵上也就是指的是他这种人。
虽然在梁荆宜的心目中,他的吃相不太美观,但终究还是吃到了。
赶在中饭之前,各班的射击掩体基本构筑完成。
在余辉斯的组织下,炮班又将射击用的各种器材和物资,按规定要求统一摆放在射击掩体内。
吃过中饭,各班对射击掩体的边边角角,进行了细致的修整,有些该有的弧度,他们就差拿量角器量和圆规画了。
因为吃中饭的时候,连长说下午会有师团领导过来检查,面对检查领导级别的提升,全连上下唯有把标准再提高一个档次。
下午两点,炮班的人开始上炮训练,副连长组织打了几组口令。
余白水没有出来,一炮手由王勇学担任,弹药手、送弹手和装填手,则是由郭鹏永和杜军安协力去完成。
这回连长没有骗人。
过了四点,炮阵地来了一个上校军官,是营长谢华宜作的陪同。
他在一连炮阵地停了短暂的一分钟,点评了一句“不错”,便在谢华宜的带领下,去了二连的炮阵地。
可能二连四炮是营里的基准炮吧,不然的话,领导也不会急匆匆地赶过去!梁荆宜在心里暗忖。
上校军官是师炮指的主任,他以前担任过二连的连长,所以从这点考虑,也就不难理解他会急匆匆地去二连了。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新兵蛋子梁荆宜所能了解的。
在外面是没有新闻联播可以看的,所以晚上大家都是呆在帐蓬里休息。
直到七点半,连长从营部开完军事会议回来后,连值班员钭星宇才吹响了集合哨,所有人员戴帽子扎腰带,被带到了连集合场。
连长结合营领导的会议精神,对明天实弹射击,作了周密细致的安排:
一是装备处会在明早凌晨四点,将各连需要的炮弹,送到炮阵地。因此,明天三点半,连值班员吹哨起床后,指挥排先协助炮排将炮弹下车,然后第一时间搬到各班的掩体内堆放整齐,如果炮弹多,放不下,允许放一部分在掩体外面,但必须按要求摆放;
二是炊事班必须保证,五点之前能开饭。吃过早餐,在五点二十分,指挥排所配属给连前进观察所的人员,跟随他一起前往营里集合,之后坐车到营前进观察所;
三是副连长在五点半之前,组织炮阵地人员,做好射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如检查炮闩、炮膛,拆开弹药箱检查引信,或者是给射击掩体内外浇水等等;
这一批炮弹的引信,团里已经统一了,全部是瞬发。
四是六点半,营里计划让二连四炮打全营第一发炮弹。一连四炮的第一发射击时间,大概二连四炮发射的五至十分钟之后,其它各炮的发射时间,往后顺延;
五是在射击过程中,班排长一定要注意检查表尺和方向是否正确,炮弹是否装填到位,火炮的各部件是否正常工作。特别是瞄准手在发射时,要注意听清班长的口令,营、连、排齐射时,要保证整齐划一,击发一定要到位,千万不要出现,瞄准手击发后,炮弹却没有出膛的现象;
六是实弹射击结束后,各炮班听连队通知,对火炮进行简单的擦拭、上油,并清点物资,做好撤出阵地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七是撤出的时间,定在后天上午八点,团里要求各营先自行撤出,尔后,在xxx省道第xxx公里处完成全团集结,再行返回营区。
连长讲完,指导员范平礼接过话,又是一番动员。
他说:一年到头,就看这次实弹射击的成绩了。打得好不好,将直接决定连队能不能被上级评为“先进连队”。哪怕平日里,我们连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再好,上级领导也看不见摸不着,只有一炮打中了目标,领导们才会印象深刻。
尽管领导说的是实情,但是耳朵听多了,也是会长老茧的。
返回了宿营点,钭星宇当着二排的面,继续反复强调......
四班的炮弹,一共是二十八发,而其它五个班是统一的二十二发,等于梁荆宜要比其它班里的瞄准手们多打六发,这就是作为基准炮瞄准手的“特殊待遇”。
宗儒麟让梁荆宜和杜军安去不远处的沟里提水,说是为了明天提前作准备。
刚好炮班的那些同年兵也一个个提着桶,大家叽叽喳喳边走边聊。
“兄弟们,二十八发呀,如果一发三百块的话,等于我打了快九千块钱!”梁荆宜忍不住在大家面前得瑟起来,他手里的那只桶被甩得飞起。
“师弟,你膨胀了哟!”陈进文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嚣张。
梁荆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四班嘛,自我感觉有这个膨胀的条件!
第111章:射击
凌晨四点,一箱箱重达百斤的炮弹,好像“蚂蚁搬家”一样,被搬到了四炮掩体内。
最后一个炮弹箱,是班长宗儒麟发扬风格,主动抢着扛的。
“早知道去别的班了,还可以少扛一发。”郭鹏永接过宗儒麟肩上扛的那发炮弹,笑着调侃道。
“我考,要是去了别的班,你会得到那么大的锻炼?”宗儒麟一句话给侃了回去,他还瞅瞅旁边正在浇水的梁荆宜,“小子,你要打准一点,不要浪费了人民的血汗钱。”
“是,班长。”梁荆宜把桶里的水浇完,就去装瞄准镜了。
虽然在昨天下午,副连长余辉斯就将各炮的瞄准点分划,报给了炮班长和瞄准手,但是他还是想多确认几遍,多瞄它几次。只是现在天还没亮,他的动作,多少会有一些做做样子的成份在里面。
东方慢慢露出鱼肚白,天开始亮了。
阵地指挥所除了副连长外,还有三个人,他们是侦察班的刘新昊、无线班的林小周和有线班的储军勇。
梁荆宜甚至在脑海里“畅想”,要是唐星星能跟着出来的话,说不定此时陪同副连长在阵地指挥所发号施令的,全部会是清一色的九八年兵。
“嘭”,一声巨响,震得人全身为之一颤,他朝二连方向望去,只见飞沙走石,硝烟蔽日。
一分钟后,他又听到身后几十米开外的阵地指挥所,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二连注意....四炮表尺,减一....四炮方向,向左零零一.....”
这是前方观察所发回来的命令,也就是说,二连四炮这一发炮弹打出去,没有直接命中目标,现在是开始修正偏差了。
嘭嘭嘭......
二连四炮在打了四发后,终于轮到一连四炮了。
“四炮注意。”余辉斯举起了手中的小红旗。
钭星宇和宗儒麟在喊“注意”的同时,也分别举起了小红旗,以示收到。
梁荆宜右腿跨进大架,目视瞄准镜,左手放在方向机上,右手指拧住分划转轮。这是吴安继和任斌卫教他们在训练中的标准动作。
“准备试射,一号装药,表尺,一百二十五,方向,向左零零三,一发试射,装填。”余辉斯重复着无线兵和有线兵传出的口令。
“表尺一百二十五。”王勇学装上表尺,打动高低机,居中气泡。
“方向左零零三。”梁荆宜在基本分划上减去零零三,再次瞄准。
“装填。”杜军安迅速起立。
他从打开的炮弹箱里抱出五十斤重的弹丸,尔后,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护住引信,压下炮闩的弹簧,两手配合将弹丸放入炮膛。
“咚”的一声闷响,郭鹏永手里的送弹棍,将弹丸在炮膛里给塞得严严实实的。
杜军安又从炮弹箱里抱出金黄色的药筒,药筒与弹丸重量差不多,但由于是一号装药,药筒里面装的七个药包被拿出来一个,所以重量略轻。
“哗”的一声响,随着药筒被推进炮膛,原本打开的炮闩,立即自动关上。
瞄准手和其他几个炮手同时报“好”。
站在火炮右大架外侧的宗儒麟跑过来检查,确认无误后,举旗报告,“四炮装填好”。
“四炮装填好。”余辉斯向前方观察所报告。
十秒后。
“放。”阵地指挥所的话筒里,传出前方观察所的命令。
“四炮注意。”余辉斯举起了小红旗。
按今天这个操作,他得把手里的小红旗,举到胳膊发软。
“注意。”班排长分别复述口令,并举起小红旗。
梁荆宜左手拉紧击发的那个手柄,出来之前为了练习击发的一致性,他起码拉了不下于一千次。
“预备,放。”余辉斯倒下旗子。
“嘭”的一声巨响,炮管前端火光冲天,脚下的大地一阵颤抖,空的药筒也从炮膛退出,“哗”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之前的飞沙走石,是看二连的热闹,可现在轮到自己了,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梁荆宜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摸了一把满脸的黄沙,看到班长正向排长举旗报告,“四班一发试射,发射完毕。”
郭鹏永手拿送弹棍,熟练地挑起从炮膛退出来,正呼呼冒着热气的空药筒,“哐当”一下,扔进了那个空的炮弹箱。
杜军安则是把空的炮弹箱盖住,马上搬到掩体外面,这是在腾地方。
“赶紧重新瞄准啦!”报告完了的宗儒麟看到梁荆宜傻呼呼地站着,脑子里瞬间燃起了一股怒火。
梁荆宜如梦初醒,赶紧转身检查,他发现先前瞄准的基本点,此时已经偏离了起码三个密位以上。而平衡气泡,则是被震得偏离了航向,差点分不清左右了。
“四炮注意。”又有前方观察所的命令传来,应该是开始修正了,“表尺,一百二十五,方向,向右零零一,两发试射,装填。”
两发试射打完,一分钟后。
“四炮注意,表尺,一百二十五,方向,向左零零一,三发试射装填。”这是前进观察所下的最后一道试射命令。
在一营停止射击的时候,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到,不远处传来“嘭嘭嘭”的炮声,那是团里的其它兄弟单位在搞试射。
宗儒麟仔细检查了四炮的情况,应该说还不错,六发一号装药打完,至少驻锄都还没有移位。
各炮班在掩体内,严整以待。
十分钟后。
“全营注意,101号目标,机枪火力点,表尺,一百三十二,方向,向左零零五,四发急促射,装填。”前方观察所的命令下来了。
整个炮阵地顿时一片忙碌的景象:瞄准手和一炮手在瞄准,其他炮手在装填,班排长在检查,副连长正在向上面报告......
急促射可不像齐射那般,讲究个整齐划一。
它是哪个班先装填好,就哪个班先打。
嘭嘭嘭.....
大地在持续颤抖,而且当你以为别人已经停止对你进行伤害的时候,别人还冷不丁地在你的耳边放上一炮。
梁荆宜的心,今天算是被伤透了。
三炮打完五炮打,左右夹击的两门炮,嘭嘭嘭轮番轰炸着他的耳膜,他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叫,这是快要失聪的节奏了。
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二十多发炮弹,这才打了个零头而已。
“全连注意,102号目标,敌碉堡,表尺,一百四十七,方向,向右一二十五。四发齐射装填。”听声音,这是连长马斌正下的命令。
炮班所有人开始新一轮的紧张忙碌。
梁荆宜装上计算好的方向分划,瞄准,居中气泡,报好。
“报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右腿迅速跨进大架,重新装好方向分划,打动方向机......
“我考,你特么的迷迷瞪瞪的。”宗儒麟黑着脸跑过来,他发现可能要出大事了。
“刚才我......”梁荆宜没说完就打住了。
他想起了在新兵连时,班长经常教育他们的一句话,“解释等于掩饰”,所以,错了也就错了,不要再强调什么客观理由,否则后果比错了还严重。
事实也正是如此,宗儒麟检查发现方向分划与他算的完全一致,便也没了下文。
刚刚出现的那个失误,确实让梁荆宜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百多个密位,前后加起来,就是两百多啊!如果没有检查出来,真的是四发炮弹干出去,那还不得出大事故?
这个失误的原因,有受到耳朵嗡嗡作响的影响,但是要说起来,其它班的瞄准手耳朵还不是肉长的,为什么他们都听清了,只能说是梁荆宜没用心。
后来,为了避免瞄准手在实弹射击中,出现这种重大失误,团里要求实弹射击时,各炮必须在炮管前面,安装一个所谓的“安全框”。
当然,这些是梁荆宜服役第二年以后的事了。
四发连齐射打完,接着便又是急促射。
二十八发炮弹,经过反复的“嘭嘭嘭”,最终被打得只剩下二十八个空的弹药箱。
实弹射击终于结束了。
“各班长组织人员擦拭火炮,整理空的炮弹箱。”余辉斯把手中的小红旗往作业包里一插,使劲甩甩手,仰天吐了一口气。
两个炮排长也如释重负般走向阵地指挥所,这次实弹射击他俩感觉打得不错,最起码从前方观察所发出的修正量,就可以看得出来。
“一二、一二”的号子声,随即在炮阵地上响起......
下午二点,营里通知:各连火炮挂上炮车,回填掩体,除了宿营的帐蓬,所有装备物资上车。
八点,晚点名,连长的心情不错。
他说,三个连队中,我们一连打得最准,基本达到了他预期的目标,不过,还有一项更艰巨的任务在等着我们去完成,那就是“xx七号演习”。
梁荆宜担心班长会“秋后算帐”,晚上把他骂得找不到北,结果却没有。
睡在帐蓬里,宗儒麟只是用怪异的眼神,瞪了他两秒,然后,“嘿嘿”笑了两声。
但就是这“嘿嘿”两声,还是令到梁荆宜心里发悚。
他呀,对班长还是缺乏必要的免疫力。
第112章:南瓜没了,有人想养猪了
实弹射击回来后,团里发出通知:各单位的评功评奖,必须等到“xx七号演习”结束后,一并进行。
如此一来,针对实弹射击中,表现突出的个人和班级,连队只是作出了口头表扬。
时间很快到了十一月份。
因为六日要出去打演习,而且这一次出去的时间,远比年度实弹射击那一次的时间要长。
听连长马斌正无意间透露,“xx七号演习”,可能会有半个月。
往年打完炮回来,各连队就开始以搞生产为主了。
可是今年不行,考虑到还要打演习,所以每天上午和下午,各连还得抽出时间,进行一些简单的协同训练和旗语训练。
关于旗语训练,上级的要求是:人人参加、人人要会、人人要懂。
下午在菜地里搞生产,副连长余辉斯让给养员梁华国把四班的一席南瓜给收了。
“有点可惜哟,连副。”班长宗儒麟似乎有些舍不得。
这一席南瓜地,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
结了大大小小五、六十个南瓜,其中有一大半,都还没有变色和上粉。
“收了算了,你看三班的南瓜,个头比你们四班的大得多,没什么好可惜的。”余辉斯是实话实话。
三班的南瓜地与四班的南瓜地毗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的南瓜的确比四班的个头要长得大。
收就收吧,梁华国拿了菜刀,砍瓜切菜一般,瞬间一席南瓜成了他刀下的亡魂野鬼。
“陈龙永老同志,来捡南瓜罗!”梁华国朝饲养员的宿舍喊。
这几天,他心情有点不爽。
指导员范平礼找他谈心,说让他准备下来接陈龙永的班,也就是养猪。
可他不想养猪。
当个给养员多舒服,每天都可以骑着给养三轮车,想出去就想出去,也不用担心被纠察给逮住。
而一旦答应了指导员,下来接过陈龙永的瓢子和潲水桶,那可能以后哪儿也去不了了。想到以后只能天天呆在猪圈,望猪兴叹,一股悲凉的感觉,就会从心底冉冉升起。
“你也要早点学习,过几天......”从宿舍走出来的陈龙永满脸堆笑。
“不不不,我还在考虑中。”不等陈龙永说完,梁华国迅速打断他的话,暂时自己不想听到这些。
“我来我来。”陈龙永在部队里养了几年猪,不仅养出连队殷实的家底,养出了属于自己的三等功,而且还把自己养得一身好脾气。
小的南瓜被陈永龙拿去剁碎了喂猪,大的则是被梁华国拉去了炊事班。
看来明天的伙食,一碗大南瓜是肯定逃不掉的。梁荆宜一边翻着南瓜地,一边暗地里想。
当他和杜军安在翻南瓜地时,后面的郭鹏永用耙子将土块悉数敲碎,余白水和王勇学则是在宗儒麟的带领下,往刚翻的南瓜地里洒草木灰。
“班副,这块地怎么不晒一下?”梁荆宜转头问正敲得一身汗的郭鹏永。
“看那边。”郭鹏永拿手一指。
原来是副连长手里拿着几袋菜籽,正往这边走来。
“四班种萝卜。”一袋萝卜籽,被扔在了南瓜地的地头。
“这玩意简单,好管理。”宗儒麟对连副的安排比较满意。
尽管之前当连副说要收他的南瓜时,他心里还有几分的抵触心理,但是此际看到萝卜籽,他那种先前不快的情绪,早就变成了过往云烟。
全班齐齐动手,撒完了萝卜籽,梁荆宜去猪圈后面的鱼塘挑水,杜军安找五班借来了喷壶。
喷壶这种工具,是连队统一配发的,一个排一个,二排的那个喷壶,指定由五班负责保管。
一席菜地喷了两挑水,总算是播种完成了。
mn的天气冬天不下雪也就算了,可它还一年四季中,有三季半都是大晴天,于是,这席萝卜地,还得要用遮阳网盖它个三五天。
“一早一晚,起码要喷六壶水,连续三天,这样土壤才能保温。”宗儒麟交待班里的两个新兵。
喷壶自然是不敢还给五班的。
不然,明天提前起床下来浇水,找谁借去?
按照四十五天的周期算,这席萝卜要到十二月中旬才可以吃。
梁荆宜在心里不免担心起班长来,他担心宗儒麟吃不到自己亲手种的萝卜了。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宗儒麟就退伍了。
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老兵们都上三楼俱乐部看电视去了。
他听老兵们在一起议论说,dn电视台上星了,节目那是相当得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自己也看不到,眼不见为静。
他只是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宿舍里的杜军安不见了。
这小子去哪儿了,难不成又到二连串门,找老乡聊天去了?梁荆宜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毕竟在一连,作为新兵的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串门去找同年兵扯淡聊天。
杜军安并非是去窜门了,他去了一个梁荆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猪圈。
至于他去猪圈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他想养猪。
梁华国不想干的事,他非常想干。
三等功啊!那可是处在和平年代对基层士兵最高的奖励,当然特殊情况除外,也有士兵获得二等功和一等功的。
他想过了,在炮四班里,梁荆宜的训练成绩一直力压他一头,不管是共同课目的,还是专业课目的,所以,他想另劈一条捷径,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下炊事班养猪,也是他打完炮回来,想了很久才作出的决定。
虽然在部队里养猪,说出去不好听,但是你有成绩了,谁会管你是养猪的,还是养马的,养驴的。
“嗨,杜军安你在这里干嘛?”陈龙永听到八戒发出的“哼哼”声,走出宿舍就看到了猪圈边上站着的杜军安。
他了解八戒的习性,只要是吃饱了,正常状态下的八戒就是睡,而它们发出“哼哼”声,肯定是被骚扰了。
面对连队一周两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养猪的饲养员们也是采取的轮流值班制,一人值班,三人自由活动。
好巧不巧,今晚刚好轮到了陈龙永值班。
杜军安也不掩饰什么,他将自己为什么想养猪的想法一古脑儿和盘托出。
陈龙永既没有说赞成,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眼前这个新兵想取得荣誉进步的迫切心理,他能理解,但是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靠养猪,都能得到三等功,或者是入党的。
他想明说,可又担心一旦一盆冷水泼下去,会令到这个新兵对前途感到心灰意冷。
特别是现在,他的继任者梁华国情况不明。如果杜军安真的能下来养猪,他自己也可以早点洗手不干,上去享两天清福了,再退伍回家。
“你跟班长讲过没有?”陈龙永问。
“没有。”
“那排长呢?”
“也没有。”
“我明天先跟宗儒麟说说。”
陈龙永知道杜军安的班长是宗儒麟,而他和宗儒麟是一个新兵班出来的,所以相互之间好说话。
杜军安说了声“谢谢”,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去了。
他心里没底,也不知道班长听了陈龙永说自己想养猪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等回到宿舍,梁荆宜问他:“你去哪里了?”
“找老乡去了。”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梁荆宜得意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杜军安心里有事,他拿过小板凳,靠在墙边,随即闭上了眼睛。
梁荆宜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他在二连被老乡怂了,既然是这样,便也不再骚扰。
第113章:出发,演习去
“xx七号演习”的日子,如期而至。
赶在出发之前,梁荆宜把花了两晚上时间,猫在食堂写的《入党申请书》交给了班长。
因为担心别人看到了说三道四,他把上交《入党申请书》的地点,选择在食堂后面的四百米障碍场。
父亲是个老党员,打小自己就耳闻目染了党的各种先进性,虽然感觉自身的能力和素质,距离党员的标准还差得远,但是他追求进步的积极性和脚步,却是从来也没有松懈和停止过。
宗儒麟的表情有些惊喜,他吸了吸鼻子,随即收起梁荆宜写的《入党申请书》:“你小子挺会挑日子的嘛。说不定这次演习,你表现好了,还特么会火线入党呢!”
不管班长的话是真是假,是鼓励还是安慰,梁荆宜都不想再拖下去了。即便是不出去打演习,他也会这么做的。
班里的兵想进步,班长自然鼎力支持。
这份《入党申请书》于当晚,就被宗儒麟送交给了第二党小组组长钭星宇。
四班演习留守的人是杜军安。
宗儒麟给出了无敌的解释:这是连队的安排。
而且他还当着全班的面,安慰杜军安说:没有出去参加演习的人,也会有纪念章可发。
杜军安自个猜测,这次没能出去参加演习,与自己找陈龙永说,要到猪圈当“接班人”,还是多少有一点关系的。至于班长说的那个演习纪念章,如果有的话,总比没有的好。
这次出去演习的地方,是在ct县,距离部队驻地,大概有接近三百公里的路程,而且ct地处m北,靠近jx省的rj,所以夜间的温度会比较低。
听连队jx的老兵说,弄不好这次出去打演习,还会遇到下雪的天气。
可后来在演习中,老兵口中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并没有出现,甚至连雨都没有下过一滴,ct真的是一块福地。
指导员范平礼在出发前,要求所有外出人员务必带上大衣,主要是夜间站岗要用。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cd的晚上确实冷,站岗穿上大衣,还是顶不住,最后没办法,连当地老百姓的稻草都给用上了。
无线班唐星星、侦察班郑建平、一班刘胜海、三班修福立、五班钟勇世,六班蒋古日......
这次留守的人员,全是齐刷刷清一色的九八年新兵。
其实也并不奇怪,老兵们都是这么说的:当兵三年,如果连一次大型的演习,都不参加的话,那三年的兵,可以说算是白当了。
新兵自然与老兵没得争,连队干部也会适当偏袒老兵。
毕竟两者一比较,新兵以后参加演习的机会,无疑还是比老兵要大一些。
炮排留守的新兵,普遍都是炮手,相较于瞄准手,炮手的技术含量略低,所以被留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唐星星这次又被留下,多少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上个月,没能出去参加年度实弹射击,连长马斌正可是答应他,“xx七号演习”时要他出去的,可怎么又食言了?
至于食言的理由,领导说了,因为这次演习更累,他担心唐星星的身体吃不消。
身体吃不消???
唐星星面对这个拒绝的理由,感到全身乏力,他懊恼地反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废了?
尽管这个问题,他已经反复问过自己无数次了。
出发了,在八日的那天凌晨六点,整个一营的车队就开到团大门口完成了集结。
这比实弹射击那次,还要提前了整整两个小时。
单兵食品还是和上次一样,发的是压缩饼干,不过是两袋,毕竟距离远,一袋恐怕不够吃。
四炮车车厢。
“白天在摩托化机动中不会停车,这个壶,就是拿来干这个事的。”宗儒麟把手里的那个塑料玩意,往下身一放,嘴里发出“嘘嘘嘘”的声音。
车厢里的人纷纷笑了,虽然都是大老爷们,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干这事,怎会不显得尴尬?
“我把它挂在这里了,至于你们用不用,那就不是我所能管得了的。”宗儒麟一脸嫌弃地把尿壶挂在车厢尾部,靠近安全绳的位置。
“哇,容量一千毫升!”车厢尾部坐着的一个新兵,手拿尿壶发出一声尖叫。
发出尖叫声的那个人,是驾驶班的唐大兵,他因为昨晚在班里与九七年老兵钱科学发生了一点小矛盾,被连队临时下放到炮四班体验生活。
说是体验生活,其实就是加强到炮四班干活,部队里的体验,就是实打实的干。
连队之所以在这个关键的用人之际,敢把他下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连的驾驶班也人满为患了,连队八辆车不够分。
“小点声音不行啦!”坐在旁边的郭鹏永白了他一眼。
一个新来的驾驶员就敢和班里的老兵“顶牛”,唐大兵给郭鹏永的第一印象就是欠收拾。但是唐大兵又是临时加强到四班的,所以,作为班副的他,又不方便出手。
“还不让人说话了......”唐大兵嘴里嘟囔着。
“你特么的再这么多屁话,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鸟新兵才来一连几天时间,就到处没大没小,宗儒麟着实看不过眼了。
四班除了梁荆宜,老兵余白水和王勇学,也双双对唐大兵瞪起了眼睛。
唐大兵识趣地放开那个尿壶,把头转向车厢外,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发表了一个小小的感慨,竟然会引起大家的公愤。
他是团直属队的新兵,当时在新兵连接受训练的时候,直属队的那些班长在管理上,远远不如基层连队的带兵班长那般严格,所以他们教出来的兵,都有点鸟不拉叽的,比如像唐大兵这种人。
“嘴巴贱,没吃过亏,这次出去就让你吃点亏。”郭鹏永余怒难消。
唐大兵也不回应,他双手攀住安全绳,继续探头看着外面的风景。
“注意。”坐在车厢前部的梁荆宜正接受着信号,“前方有检查站。”
他担任四炮车的信号接受员,主要负责接受和识别前面三炮车发出的信号。
唐大兵拿起红旗和蓝旗,向五炮车发出“前方有检查站“的信号。
他担任四炮车的信号传递员。
本来信号传递员是由王勇学担任的,可谁叫他是新兵呢!
参加演习的车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班长,这次演习不止我们一个师参加吧?”梁荆宜想找点话说,不然,人要打瞌睡了。
“不止,除了xxx师和xx旅之外,集团军所有部队都参加了。”宗儒麟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他眉头一皱,“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写信回家?”
他知道梁荆宜虽然不打电话,但写家信还算是比较勤。
“没有,连队不是通知了,近段时间要参加演习,不能写信回家嘛!”
“还不是有人偷偷写好了,拿到阿枝店,让阿枝给发的。”
“我没有。”梁荆宜摇摇头。
“没有就好,我怕就怕有人不老实。”宗儒麟是话里有话。
他见梁荆宜不吭声,便将头靠在车厢板上,自觉进入到“闭目养神模式”。
梁荆宜找班长说话,属于是无聊至极,他不想因为自己打瞌睡,而误了大事。
可现在聊了三两句,就把话题给聊没了、聊死了,他也很是无奈。
车厢里六个人,目前睁眼的,只有他和唐大兵。
“老唐、老唐。”梁荆宜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咖啡味的糖果,朝唐大兵扔去。
“谢了。”扭回头的唐大兵,伸手就抓住了空中的飞来之物。
咖啡味的糖果,是昨天下午梁荆宜和陈进文瞒着各自的班长,偷偷在阿枝店买的。
直接过土马路,他俩可没那个胆。
是他俩站在化粪池边上,喊阿枝亲自送过来的。
这也是刚才宗儒麟在聊天时,有意无意旁敲侧击般问梁荆宜,是否写信回家,是否让阿枝帮忙寄信的关键所在。
如果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班长怎么会问这些问题呢?咖啡味的糖果,瞬间让梁荆宜大脑清醒起来。
第114章:车轮子引起的矛盾
摩托化机动行军,直到下午五点,才算告一段落。
虽然大部队的行进速度不快,但是贵在持久,十多个小时,全师一万多人吃喝拉撒全部在车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四班的车厢里,一个遭众人嫌弃的尿壶,在时间的长河里华丽变身,成了六个人排队领用的“香饽饽”。
尴尬,一开始是难免的。
可用的次数多了,人的脸皮也就厚了,尴尬自然而然地也就消失不见了。
之前几个老兵对唐大兵的态度有些不友好,但是在三三两两使用过尿壶之后,态度都得到了一定的改观。
原因在于:方便的指定地点,与唐大兵是隔壁。而车辆在行驶中,晃动是再所难免的。于是,因操作不当,容易产生一些遗珠,味道难闻也就算了,洒出来几滴精华露,可就不好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唐大兵与四班的老兵也算是混熟了。
他坦言说,自己与班里的钱科学发生矛盾,起因就是因为刷车轮子而引起的。
面对众人的不解,唐大兵便把前因后果,从头至尾讲述了一遍。
原来过车炮场日那一天,驾驶班安排洗车,九个人洗八台车,一人一台还多出一个人。
班长谭福秋将车辆责任到人后,多出一个唐大兵没分到车。
既然没分到车,那就给打打下手吧!
偏偏唐大兵点子低,他阴差阳错跑到二炮车去打下手,二炮车的驾驶员是钱科学
,这人在驾驶班也是一个难缠的主。
看见有人帮忙,钱科学开心了。
自从唐大兵他们三个下到驾驶班,作为老兵的钱科学在搞卫生这一块,已然当起了“看客”。
擦灰尘、打黄油、整理蓬布、洗轮子,唐大兵和平时一样,给炮车作日常的保养,而钱科学猫在驾驶室里,擦了都快一个小时了,人还有没出来。
“老同志,我擦完了。”唐大兵把手里的抹布,搭在车库的栏杆上。
“还没擦干净呢!”驾驶室里的钱科学扭头瞥了一眼唐大兵,很不耐烦地说,“继续。”
唐大兵拿起抹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擦拭。
他越擦心里越不爽,过了五分钟,他走到驾驶室旁,在犹豫了几秒后,还是举起手,敲了敲半掩着的车门:“老同志,我走了。”
驾驶室的钱科学没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干别的事太投入了。
老同志不吭声,唐大兵便想着去汪峰和陈生路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回来。”钱学科从驾驶室一跃而下。
刚刚唐大兵跟他说话,他听到了,只是不想理睬而已。但是眼前这个新兵,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就想走掉,那肯定是不行的,这不是眼里没大没小吗?
“老同志还有什么事?”唐大兵疑惑地望着钱科学。
“什么事?轮子你搞干净了吗?”
“轮子擦过了的。”
“不是擦不擦的问题,而是要刷,用刷厕所的毛刷来刷。”
钱科学的两只眼睛瞪得犹如一对铜铃。
“星期三训练完了,炮车的轮子我们才洗过的。”
唐大兵说的是实情,这段时间营里组织协同训练,炮车都没有驶出营区大门,而是在操场上,拖着火炮遛几个圈,演练一个过程
“我叫你洗就洗,别特么叽叽歪歪的,新兵蛋子。”钱科学的手指已经抵到了唐大兵的鼻子。
他没想到这个鸟新兵来驾驶班没几天,居然敢挑战老同志的权威。
“我不想洗。”唐大兵扔下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钱科学当即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跟旁边三炮车的驾驶员汪健说:这小子我要好好整整他,不然,以后他还不得在驾驶班翻天啊!
有预谋的机会,终于来了。
昨天下午,全班在宿舍里坐着休息,钱科学突然问唐大兵有没有看到他的专业书。
没有。唐大兵回答很干脆。
这个老同志看他不顺眼,他又不是不知道。
钱科学像走程序一样的,又问了其他人,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
“那怎么办呢?”钱科学露出焦急的神色。
驾驶员的专业书,属于是机密性质的,上级主管部门会定期组织查验,万一找不到的话,搞不好可是要背处分的。
“你再找找看嘛,会不会放在别的地方,自己忘记了。”谭福秋提醒道。
他作为一班之长,如果班里有人把书弄丢了,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我来找找看。”钱科学先是翻起自己的床铺,接着,便径直走向班里的储物柜,他先是打开汪峰和陈生陆的翻了两把后,一边摇头一边沮丧地说,“没有,可能被人给偷了。”
坐在小板凳上的唐大兵,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大黑锅”正向他砸来。
“我考,唐大兵,你看看这是什么,居然拿我的书?”钱科学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全班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了:只见他的手里拿着那本丢失的专业书,而唐大兵的储物柜门,却敞开着,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嘿,我怎么知道,你的专业书会在我的柜子里?”站起来的唐大兵不承认是自己拿的。
“敢做而不敢当,这种事情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你不是个男人!”
“我没干这种事,要干也是你干的。我是不是男人,你说了不算,我发现你才不是个男人!”
俩人开始针锋相对,唐大兵面对咄咄逼人的钱科学,没有的一丝退缩,哪怕钱科学是老兵,而他是一个新兵。
“不要吵了,书找到了不就行了。”谭福秋打起了圆场,他可不想在退伍的最后阶段,还闹出什么意外来。
“污蔑好人!”唐大兵撇撇嘴。
“你没个鸟数!”谭福秋火了。
新兵不给班里老兵面子也就算了,现在连班长的话也不听了,那还得了。
“唐大兵,怎么回事呀你?”副班长程成洋也加入到了讨伐的阵营。
在班里没人撑腰,没地方说理,唐大兵想到了一个地方--连部。
他想把实际情况反映给连长和指导员,看这个事情怎么解决。
可等他把情况如实汇报之后,得到的结果是:暂时加强到四班,等演习回来后,连队再作处理。
在这关键的时刻,连队领导自然不希望所属人员出现任何思想和情绪上波动,而把唐大兵临时调整到炮四班,又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良方。
有矛盾,把你们分开,让你们不呆在一个班里,看你们还会不会看彼此不顺眼。
“哦,原来是这样,你小子还挺有脾气的嘛!”宗儒麟听完唐大兵的讲述后,给了他一个发自内心的赞赏。
但是,车厢里坐着的三个九七年兵,却不这么认为。
打完演习回来,他们就要进入第三年了,而九八年兵不服从管理、不听从指挥,对他们而言,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梁荆宜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虽然他不相信是唐大兵故意藏书,但也没有明确支持唐大兵与钱科学硬碰硬。
六点半,炊事班才将饭菜做好,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好久了。
连队按照营里划分的宿营地,组织各班搭帐蓬。
四班六个人,两顶账蓬。上次出去参加实弹射击,是梁荆宜和宗儒麟睡一个,这次不行了,多出一个唐大兵。
帐蓬搭好后,又是晚点名。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快九点了。
考虑到明天四点起床,加上这里的水源又异常紧张,梁荆宜和唐大兵连脚都没洗,便直接钻进了帐蓬。
他俩的臭脚丫子,薰得后面进来睡觉的宗儒麟是恼火不已......
第115章:老区的人民值得尊敬
第二天摩托化行军,大家有了经验,早上炊事班煮的稀饭,几乎没怎么动。
四班车厢里的那个尿壶,早就用到变形了,而且由于在使用中操作不当,尿壶还会散发出一种类似于尿素的味道。
唐大兵找了一个大的方便袋,将尿壶给套起来,这样的话,整个车厢里的尿素味,便淡了好多。
不喝稀饭、少吃干粮、少喝水,导致用尿壶的机会少了很多。
像昨天那种每逢有人方便,就会有很多人露出的痛苦表情,今天差不多已经绝种了。
车队继续前进,穿过lc县,于下午三点到达目的地—ct。
全营火炮的阵地,被安排在一座山边上,这里的地势高低不平,受此影响,每门炮的间距都挺大的,而且炮与炮之间,还有不小的落差。
营里安排的宿营点,距离炮阵地有将近两公里的路程。
这里是当地老百姓的一处已经收割过的庄稼地,旱田比较干燥,而且地势平坦,算是理想中的宿营地,全营四个单位都住在一起。
在各连队搭帐蓬的时候,营里要求必须挖排水沟,说这是为了防止下雨,而且还要求帐蓬上要盖薄膜纸,说是防寒用的。
刚开始听说要盖薄膜纸时,很多人都笑了。
他们觉得一个个十**岁的小年青肝火正旺,怎么会感觉到冷!就是打着光背,穿着大马裤,夜里赤膊狂奔个五公里也不会呀!特别是一顶帐蓬里,还挤了两三个呢?
几天后,当经历过寒冷了,他们才知道,这里是真特么的冷!
八点半,晚点名。
连长马斌正说了几个注意事项:一是正规一日生活制度,从明天开始,作息时间按以前在连队的不变;二是注意抓好细节,这次演习的时间长,上级的检查多,评比多,所以要求人员必须严格执行着装规定;三是要拿出我们一连过硬的作风,把其它几个住在一起的单位比下去;四是搞好团结,外出驻训,注意维护好整个一连和一营的形象......
指导员范平礼在连长讲话的基础上,又补充了几点,他还带头组织全连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这首歌是为野外驻训量身定做的,在此后的半个月里,每逢吃饭和上政治课,“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成了不二之选。
明天的主要工作:炮排全体人员上阵地构筑工事。
这里的山都是土山,而且海拔不高,土质也不是那么硬,四炮的位置在一处高坡上,班里的射击掩体在吃中饭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大半。
到下午四点,整个连队的射击掩体和阵地指挥所全部完成。
团里来了通知,要求各连队的射击掩体和阵地指挥所,必须要撑起伪装网,明天一早团机关将会逐一检查落实情况。
上级机关一句话,下面连队跑断腿。这又是一项艰巨的伤务。
伪装网和支撑的竹子,还在炮车上躺着睡觉呢。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是军人的天职。
各个连队马上组织人员去停车场拿伪装网和竹杆。
来回四公里,等各连搭好伪装网,已是过了晚上七点。
二连的炮二排被安排住在全营的炮阵地上,负责整个区域的安全警戒。
虽然说,在外驻训的条件苦是苦了点,但是不用搞生产,不用搞体能,这倒是让新兵们比较欢迎,梁荆宜也是如此。
在炮阵地周边居住的老百姓看到当兵的都很热情,他们还从家里带来水果和地瓜干,无偿地送给阵地上的人吃。
老百姓送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要。但有些时候,却也盛情难却,所以偶尔尝一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有时候,学生放学或是放假了,他们会趁着训练间隙,跑到阵地上一个劲地叫“解放军叔叔好”。
这一天,也是在一个训练间隙,宗儒麟去抽烟了,几个老兵去串门了,四炮的掩体内,只有两个新兵在坚守岗位。
“解放军叔叔好!”一个小男孩从伪装网的后面钻了进来,从他的身高来看,应该是个三年级的学生。
这段时间,梁荆宜的耳朵都快被叫麻了,他赶紧把自己出来时买的面包,送给了这个小男孩。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包后,随即真诚地邀请他去家里洗个热水澡。
为了不让小男孩伤心,他还当即同意了。
唐大兵不怀好意地问小男孩:“你有姐姐没?”
小男孩说:“有。”
“那我也要去。”
“不行,我只一个姐姐,只能这一个叔叔去。”从他天真无邪的脸上,梁荆宜看得出来,他是绝对认真的。
“你姐姐多大了?读几年级?”唐大兵继续调戏这个小男孩。
“十五岁了,我姐姐读高一。”小男孩脱口而出。
他应该和姐姐的感情很好,不然不可能回答这么流利。
十五岁、高一......梁荆宜突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叫余舒雅的女孩,她也是十五岁,也是高一。
“回去吧,小朋友,他是骗你的,叔叔要训练了,明天再陪你玩好不好?”梁荆宜牵起小男孩的手,他不想看到唐大兵的阴谋得逞。
可等梁荆宜返回掩体的时候,他发现刚才送给小男孩的那个面包,正原封不动地躺在火炮的大架上。
老百姓送吃的不说,还有一些年纪大的老大娘,她们居然带上针线,现场给当兵的补衣服。
梁荆宜身上穿的破迷彩服,也没能逃过一个七十多岁老大娘的眼睛。
当时老大娘让他脱下来,可他不脱。
老大娘生气了,问他多少岁了?
他说,我十八。
老大娘一听,当时就笑了,你才十八岁,我的孙子都比你大。
他又说,天气比较冷。
见是这样,老大娘便因地制宜,伏在他的身上,给他把几个破的地方,给补了起来。
当看到慈眉善目的老大娘那颤颤巍巍的双手,在自己的迷彩装上穿针引线时,一股莫名的感动,立即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觉得当兵吃点苦算不得什么,为了人民,为了国家,他愿意。
在出来打演习之前,他就听宗儒麟说过,ct属于是解放战争时期的革命老区。
而眼前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大娘,往前推个五十年,正值二十多岁,说不定在那个狼烟四起的年代里,老大娘还上过前线,还打过仗呢!
革命老区的人民,不管他是小学生,抑或是老年人,他们拥军的心,都是纯朴的、不掺杂的、发自内心的。
第116章:握到将军的手了
在出来之前,就听营连领导说:这次“xx七号演习”会有很多机会见到现实中将军。
可都过去一个星期了,梁荆宜还是连将军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他想看到将军,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来四班加强的唐大兵。
唐大兵骗他说,将军肩膀上扛的那个星星,是黄金做的,如果距离近一点的话,你会发现它闪闪发光。
不管肩膀上的那个星星会不会发光,梁荆宜对将军,也是充满了好奇。
上午,天气晴好,全营正在进行日常的例行演练,突然,哔,一声长哨在耳边响起。
四炮掩体内的所有人员迅速立正。
“全营注意!稍息、立正。”这是营长谢华宜的声音。
五秒钟之后。
“军长同志,xxx师炮兵团榴炮一营正在组织训练,请您指示。营长谢华宜。”
“继续训练。”
听到的这个声音,梁荆宜感觉比营长报告的还要响。
“是。”
营长的声音,他还是熟悉的。
“全营注意,继续训练。
在营里的时候,梁荆宜可是经常听到老兵们讲起,有关于军长的“神奇传说”。
传说中的军长模样是个头不到一米六,人瘦不拉叽的。
可是当军长远远走过来的时候,他发现眼前的军长,哪里会矮,哪里会瘦。
不说别的,就和站在前面带路的营长相比,军长也比营长的个头,起码高出两到三公分。特别是军长的那个身板,都是五十岁上下的人了,就壮实度而言,比营长还略胜一筹。
看来,传说终归是传说,传说过头了,就属于是谣言了,还是一句老古话,说得中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参军入伍快一年了,第一次见到少将这么大的官,梁荆宜激动得不行。
他想着等会儿有可能会和军长握手,于是,冒着被班长开骂的危险,偷偷将两只手在迷彩裤上,来回磨擦得干干净净。
在这种高逼格的场合,他可不想让自己脏兮兮的手,影响了连队的光辉形象。
想法是好的,可现实却没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
四炮射击掩体的位置有些偏不说,地势也比较高,所以军长没有亲自过来,他只是挥挥手,表达了慰问,而四班则是以举手敬礼,作为回应。
望着军长一行人,在视线里渐行渐远,梁荆宜感到有些遗憾。来当兵的时候,父亲给罗军医的一壶香油白打了。而现如今,自己冒着挨骂的风险,却连手也白擦了。
至于军长肩膀上扛的星星,是否闪闪发光,因为距离太远,他也看不清。
送走军长后,营长迅速集合全营官兵。
大领导作的指示,他要第一时间传达到营里的每一个人。
十来分钟的时间,营长说来说去都是一些老生常谈,不痛不痒的事,不过令梁荆宜感到意外的是,一连的炮阵地设置,居然还被军长单独表扬了。
哎,这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口头表扬而已。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能得军长的表扬,终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也正是因为这个表扬,连队晚上还给每个人加了一个久违的鸡翅膀。
有段歌词是这么写的: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注定......
梁荆宜与将军握手的梦想,也许就是天意。
在一天之后,他的梦想居然阴差阳错地实现了。
第二天晚上,他站的是第三班岗,时间从夜里十二点到凌晨一点半。
夜间口令是“八六”和“九一”。
一连岗哨的位置,被营里安排在与外界唯一相通的一条公路上。
由于演习的特殊性,岗哨的具体位置,也没有固定,属于是流动岗,但是岗哨人员大致活动的范围,营里还是作了明确划分。
特殊时期,白天和夜间都是实行双人双岗,而且带枪带弹,实行枪弹分离的那种。
这条公路是一条土路,因为大批部队进驻的原因,当地老百姓的车辆,都主动选择避开这条路。
ct的晚上,真的是冷。
以前在营区站岗时感叹,zz的昼夜温差大。
可现在到了ct,白天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但是到了晚上,那小北风一吹,寒气逼人,冷得让你有种“锥刺骨”的感觉。
带出来的大衣,不足以御寒,晚上站岗的人,除了自觉的搞体能增加热量之外,还从老百姓的家里借来一些稻草,垫在脚上。
带岗的是班里的老兵王勇学,他把装了五发实弹的子弹袋,穿在大衣里面;而梁荆宜则是把八一杠挂在大衣的外面,呈威武霸气的挂枪姿势。
他俩夜间站岗的这身装束,也是营里作了统一的。
冷不怕,可以交换着值勤,搞体能增加热量;困了也不怕,两个人站岗,随时可以聊聊天。
但要是只有一个人呢?面对寒冷和瞌睡,那就需要抖擞精神全神贯注了。
过了凌晨一点,王勇学说,肚子痛要去大号,他问梁荆宜带纸没?
梁荆宜告诉他没有。
站岗期间要大号的行为,等同于跑五公里抄小路。梁荆宜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回答,正中王勇学的下怀。
他说,自己回宿营地拿纸上大号,等一会就直接喊下一班岗哨来接班。
等于他想不回来了。
双人双岗瞬间变成了单人单岗,虽然心里不满王勇学的这种自作主张的安排,但人家肚子痛,要回去拿纸方便,却又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梁荆宜无奈,嘴里“嗯”了一声,便算是答应了。
十分钟后。
原本静谧的夜晚,突然有脚步声传来,而且还越来越近。
他把枪从胸前取下,双手成端枪姿势,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等来人走近后,他打开手电筒照了过去:“站住,口令。”
“八六,回令。”
对方口令回答正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自己人。
“九一。”梁荆宜松了口气。
“警惕性不错啊,小伙子。”一个年长的军官表扬道,和他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当电筒的光线,照到年长军官的肩膀时,梁荆宜看到了那颗熟悉的将星。
“这是集团军的王副政委。”陪同的那个人介绍道。
“首长好!”梁荆宜将手里的八一杠呈背枪姿势,在问好的同时,迅速立正抬手敬礼。
“好。”王副政委微笑着还礼。
梁荆宜看到陪同王副政委的那个军官,居然是个上校,这个军衔可是和团长一样的。
“晚上站岗冷不冷?”王副政委问梁荆宜。
“不冷。”
“那白天训练累不累?”
“不累。”
“不冷和不累是假的,但是我们革命军人克服困难,不畏寒冷,不俱苦累却是真的。”
“是。”梁荆宜大声回答。
“提高警惕。”王副政委伸出右手。
“是。”梁荆宜赶紧把双手给握了上去。他知道跟领导握手,必须要上双手,不然不足以体现出他对领导的尊敬。
这个“神转折”也太大了吧!昨天还在感叹没有握到军长的手,今天却是副政委主动跟我握手。
梁荆宜觉得自己有点飘了,哪怕晚上天寒地冻的。
他知道王副政委问话的深意。
领导是希望战士能讲真话,而不是一味盲目地迎合上级。
王副政委和上校军官原路返回了,他俩没有继续往前走。
由于激动的缘故,梁荆宜的身体持续发热,直到第四岗来接班了,他方才感觉到冷。
王勇学回去大号了,到底还是没能回来。
所幸领导并没有问起,这里安排的是几个人站岗。
第117章:十八岁了
刚开始还担心,在这荒郊野岭的山旮旯里,有钱买不到东西。
可仅仅过了几天后,这种担心,就被现实证明是多余的。
在炮阵地和宿营点周边叫卖的小商小贩,那是一天比一天多,而且他们卖的货品,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中午,梁荆宜被副连长余辉斯安排在阵地上留守,不用跟随大部队回宿营地吃饭。
明天是农历十月初一,梁荆宜的十八岁生日,这一天他期盼好久了,可惜演习在外,想吃碗水饺庆祝,也变成了一种奢侈。
看到有两个当地的老乡挑着箩筐,从四班掩体前经过,梁荆宜朝他们喊道:“老乡,有什么东西买吗?”
“有。”
很快,两个老乡挑着箩筐就过来了。
箩筐里除了有瓜子、花子、矿泉水,还有面包、苹果、辣条和ct的特产地瓜干。
梁荆宜想买苹果和地瓜干,他问了老乡价格,苹果是一斤一块二,地瓜干是一斤两块五。
想着自己口袋里还有二十块,于是,他买了五斤苹果,两斤地瓜干,一共花了十一块。
余下九块钱用到月底,应该问题不大。
两斤地瓜干可以装在挎包里,可苹果这圆不溜秋的玩意不好安排。
抓耳挠腮了许久,梁荆宜突然茅塞顿开,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地方—药筒。
用来训练的药筒,也是有药包的,但这不是问题。
每当班长下达“装填”的命令时,班里的几个炮手都是蹲在原地,用嘴巴完成装填的动作。
所以在训练中,药筒只是一个摆设,没有发挥出什么实际的作用。
他把药筒里的药包取出来,塞进去刚买的五斤苹果,盖上了防护塞,肉眼看上去,简直是天衣无缝。
说实话,就药筒这个容量,哪怕是塞十斤苹果进去,都是轻轻松松的。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要犒劳自己,也要请全班吃苹果。望着那个训练用的弹药箱,梁荆宜很得意自己的杰作。
他甚至觉得,自己所展现出来的“聪明才智”,就是献给自己十八岁,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还想起了八年前,当时过十岁生日时,母亲用积攒了快一年的“私房钱”,不仅给他买了一块时髦的电子表,而且还骑着自行车,带他到十几公里外的镇上照了两张艺术相。
时间好快呀,一眨眼工夫,我都十八岁了。
母亲、父亲,你们在老乡还好吗?
第二天的训练内容,还是和往常一样,继续演习前的“预演”。
前方几公里外的山上,目测已经作了标注,从四炮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1、3、5、7等一些编号。
“那就是三天后,我们要打的目标点。”宗儒麟说得轻描淡写。
他对打演习,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入伍的第一年,他就参加了“xx九六”。
“这次打五号装药,应该没有上次那么响了吧?”十月份实弹射击的一号装药,让梁荆宜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响了鬼呢,那声音就跟你小时候放鞭炮一样的。”宗儒麟故意扁起嘴巴,发出“崩”的一声。
十点。
“一连的都有了,既然上面暂时没有通知下来,那我们自己来打一组口令。”副连长余辉斯手拿扩音器,向一连炮阵地喊话。
阵地指挥所在四炮的右后方,受地形限制,两者之间距离大概有八到十米。
“全连注意,101号目标,敌暗堡,表尺,一百二十二,方向,向右零一十九,四发齐射装填。”
各炮收到副连长下达的口令后,迅速开始瞄准、装填、检查、报好。
“四炮注意,102号目标,敌坦克,表尺,八十五,方向,向左一三十五,一发急促射装填。”
副连长这次下达的口令是针对四炮的,所以其它各炮班都呆在原地休息,只有四炮执行操作。
已经十多天了,像这种训练就是“走走过场”,领导在上面怎么喊,底下的人当好“复读机”,吼大点声就是了。
但是这一次,就不是吼大点声就完了。
因为有人无意之中“冒泡”了,而且还是当着副连长的面给“冒”的。
余辉斯也是闲得慌,他下完“装填”的口令后,就向四班的掩体走来。
上面没有口令下来,阵地指挥所呆着也无聊,他想看看四班的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见副连长过来了,众人便把装填动作,开始做得有模有样起来。
余白水担任一炮手,这是他的“老本行”。
这次打演习他又跟班长商量,能不能让他拉上一发。
宗儒麟说了,只有急促射才可以,其它如试射和营连齐射,绝对不行。
见班长答应了余白水,郭鹏永和王勇学也赶紧提出申请。
看情况吧!宗儒麟也没有明确拒绝。
虽然说,击发这个动作不是高难度,但是万一出现问题,责任谁也担当不起。
王勇学抱着弹丸,转身一个娴熟地推送;郭鹏永竖起送弹棍,已经恭候多时了;唐大兵紧随其后,搬出药筒,接着便是一个华丽丽地迅猛转身......
咚咚咚......
药筒里面装的五斤苹果,顿时来了个“天女散花”。
宗儒麟的脸色骤然大变,他咆哮如雷:“特么的谁干的,什么破玩意!”
余辉斯眉头紧锁一声不吭,他没想到训练用的药筒里,居然会出现苹果。
“我干的。”梁荆宜的声音比蚊子的还要小。
“搞什么飞机?等一下有你好看的。”宗儒麟拉起副连长,离开了掩体。
他和余辉斯走得近,没人知道他俩此时去密谋什么了。
掩体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肇事的唐大兵一脸懵圈加无辜。
“很好玩是吧?没玩过药筒是吧?你马上把这个动作,练习一百遍。”郭鹏永愤怒地手指唐大兵。
他这样指责唐大兵,主要还是有自己的私心存在,他想维护班里的新兵。在他的眼中,亲生的永远是亲生的,加强到四班的唐大兵,始终是个外人。
唐大兵也没做一百遍,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茬”,更何况他也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习惯了就好,也许过去就过去了。”郭鹏永走过来,安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梁荆宜。
梁荆宜朝班副感激地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到底,这一切都怪他自己,怨不得别人半分。
奇怪的是,宗儒麟回来后,并没有找他的麻烦。
这一天,梁荆宜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他没有跟班里的任何人提及,今天是他的生日。
直到晚上躺进帐蓬,宗儒麟把一袋面包和一罐花生牛奶递给他,他才明白了,原来班长着急把副连长拉走,是为了让彼此不会难堪。而且,班长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对,他是我的新兵班长,他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吃吧,生日快乐。十八岁,恭喜你成年了!”宗儒麟送上了祝福。
“我考,原来是你的生日,怎么不早说呢!”同睡在一个账蓬里的唐大兵脸上充满了歉意,“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什么啊!委屈的话,还有面包和牛奶吃吗?”梁荆宜坐起来,挥了挥手中的花生牛奶,“谢谢班长。”
第118章:XX七号演习
“xx七号演习”如期进行。
起床时间被提前到凌晨四点,这种情况对于大家而言,已然是司空见惯了。
演习所用的炮弹,昨天下午已经全部搬进了掩体,四炮一共有三十发;打的目标有五个,距离六公里,五号装药不变;各种基础数据,经过十多天的不断测量和反复验算,前方观察所也已经全部下达到炮阵地。
四炮所打的三十发炮弹,其中包含了两组四发急促射,这也就是说量大管饱,不仅余白水拉一发的愿望可以实现,连郭鹏永和王勇学也有很大的机会。
这次出来演习,二排长钭星宇一直在五班“蹲点”。
因为作为五班长的莫拼,他不会计算火炮的单独修正量,所以这些工作,都是交由钭星宇代为完成。
六点,炮阵地完成射击准备前的全部工作,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一声“开炮”的命令。
四炮掩体内的气氛,整体比较轻松。
梁荆宜觉得这次演习比实弹射击要简单,上级给出的五个目标点的方向分划相差不大,几乎就在零到五十个密位之间,所以像实弹射击的那种低级错误,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了。
班里三个九七年兵,郭鹏永是党员,又参加过师教导队集训,如果不出意外,打完演习回去,应该就准备接替宗儒麟的班长位置了。
余白水和王勇学是团员,俩人都没有参加过师团两级组织的预提骨干集训。按照连队目前九七年兵参加集训的情况来看,一共有七个人。
一班副许华国,因为去参加“国庆五十周年大阅兵”,可能一时半会回来不了,可以排除在外。
但是,还有六个人,刚好一个班一个。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余白水和王勇学能当上副班长,就应该是他俩的极限了。
余白水这次出来打演习,改变还是挺大的。
很多时候,他都是抢着干活,特别是出公差,积极得不得了,还跟班里的新兵争。而且在训练间隙,他还向宗儒麟请教,火炮的单独修正量是怎么算的,口令纸又是怎么记录的,一副不耻下问好学上进的样子。
王勇学对余白水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直觉告诉他,这么做属于是浪费表情,根本没什么用处。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至于余白水到底想什么,大家只能说是猜测,谁也不知道。
七点,空中传来轰鸣声,一架空军的战机从远处向目标点方向快速飞去。
“快看,歼击机来了。”兴奋的王勇学手指飞机的方向。
“那是侦察机,在进行正式轰炸之前,先派它来侦察踩点的。”宗儒麟一脸镇定。
到底是参加过“xx九六”大型军事演习的老兵,他对空军部队的一套作业流程,也是了如指掌。梁荆宜打心眼里佩服班长。
“不懂就不要装懂,注意看就行了。”余白水斜了一眼王勇学。
虽然明面上和平相处、互不相干,但是明争暗斗、分个高低的想法,在他俩的脑子里还是时刻存在的。
当兵的人,哪一个不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强,特别是当你身边,还有一个和你处在同一起跑线的人。
十分钟后,又飞来两架飞机,它们在空中盘旋了一周,迅速飞走。
这会儿没人开口说,这是什么机了。
估计宗儒麟也正懵圈,不是已经派侦察机过来侦察过了吗?
几分钟后,两架飞机回来了,只见前面的一架飞机呼啸着向下俯冲,随后又迅速拉升机头,扬长而去;紧随其后的一架飞机,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六公里开外的目标点上,接连爆出几团红色的火球。
轰隆隆的声音,随之传来。
“轰炸机。”王勇学还是没能忍住。
轰炸机就轰炸机吧!掩体内的所有人都在看飞机、看炸点,对他的“轰炸机”一说,没人提出反驳的意见。
“嘭!”后方突然传出这么一声来。
这不是我们团的炮,因为炮阵地的话筒里,还没有传出上级的命令。梁荆宜心里纳闷,这是什么部队打的?
“各连注意了,不要慌,地炮旅的152先打,打完之后才轮到我们。”副营长沈响手拿扩音机,站在营指挥所朝阵地方向喊。
152?梁荆宜又想起了,班长说的价值三万多的红外制导炸弹“红土地”。
“班长,他们是不是打的‘红土地’?”
“这个?”宗儒麟也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六七公里的距离,还费得着用‘红土地’,直接来一发榴弹,就给它干了。”余白水迅速出手解围。
梁荆宜细细一想,也对。
一发榴弹三百多,一发“红土地”三万多,只要能击中目标,效果都是一样的,何必还要浪费人民币,打那么昂贵的“红土地”呢!
但是地炮旅的身份和地位,在整个集团军来讲,还是要比炮兵团高,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牛皮哄哄的开这第一炮。
七点五十分,轮到炮兵团发威了。
五号装药果然“温柔”,发射时的响声与一号装药相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宗儒麟说,五号装药就是像放鞭炮,并非是空穴来风,真相确实如此。
而且在发射的时候,驻锄上面压的几袋土,几乎都是纹丝不动的。
梁荆宜还看到了,炮弹从炮管飞出去的那一瞬间。
他怀疑炮弹的初速,没有达到书上所写的每秒618米,不然的话,自己的视力怎么会如此强悍,连炮弹出膛的瞬间,都可以捕捉到,莫非这双眼可与光学仪器相媲美!
在两组四发急促射期间,余白水、郭鹏永和王勇学都过了一把瘾。
加强的唐大兵没捞到机会,新兵蛋子嘛,谁给他申请的勇气?
比两个榴炮营齐射更壮观的是三营的火箭炮,全营十二台发射车,每台车四十管122火箭炮齐射,那万箭齐发的气势、那产生的巨大杀伤力、那腾起的阵阵狼烟,让人看了简直叹为观止。
还有火箭炮发射时,那种连续的嗖嗖声,像极了一曲美妙的音乐,听得耳朵都快醉了。
远处标注的目标点尽数被炸,可当梁荆宜以为演习就这么结束时,空中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轰炸机!”王勇学这次猜对了。
在被炸得模糊不清的目标点上空,轰炸机亮出它的腹部,一颗颗黑色的炸弹,好像“下饺子”一样的往下急速坠落。
轰轰轰......目标点再次陷入到一片火海之中。
梁荆宜觉得所谓的“小型地震”,大抵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轰炸机飞走几分钟后,有十多架直升机在目标点上方盘旋,紧接着直升机放下梯子,这是步兵准备空降的节奏了......
演习在十点半结束。
当副营长沈响通知各连擦炮时,整个炮阵地是一片欢呼声。
连队晚上安排加餐,还破天荒地给每桌上了一瓶当地人酿的那种纯米酒。
据说这个米酒是当地政府送的,为的是犒劳人民子弟兵。
很大一部分老兵喝了米酒后,都发出这样的感慨:哎,看看ct,再回头看看zz,没有对比,就特么没有伤害呀!
第119章:有人养猪,有人麻醉
从ct演习归来,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四日。
这段时间主要是进行年度工作总结、环境整治和搞菜地生产。
班长宗儒麟口中的演习纪念章,也没见到影子,他想拿“xx七号”的影响力,来比对“xx九六”,似乎有些不自量力了。
要知道“xx九六”,那可是在非常时期进行的。
当时参演的各军种部队,均已做好了打实战准备,甚至有些人连请战的血书都写了,所以演习结束,发放“演习纪念章”的意义非同一般。
而“xx七号”,只是军区范围内的陆空联合作战演习,属于是完成年度例行的训练任务。
圆山方向的步兵xxx团,这几天轰隆隆的声音,是从早一直响到晚。
营里的人都在传,说他们是换装备了,从步兵团改成了装甲团,那些轰隆隆的声音,就是坦克发出来的。
我们的炮也该换一换了,最好是换成自行的那种,不需要挖驻锄,不需要挖掩体,不需要牵引车,驾驶员把油门一踩,开哪是哪,指哪打哪。梁荆宜对眼前的八三式一二二榴弹炮,也开始憧憬起来。
他的这个看似遥遥无期的憧憬,在两年之后,居然还实现了那么一小步。
八三式一二二还真的是换了,但换的不是自行的,而是由两条腿的大架,换成了三条腿的。
二十八日上午九点,三楼俱乐部,连队召开“一九九八年终总结大会”。
有些出乎梁荆宜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被连队评为了“优秀士兵”,而且二班的老乡贾剑也被评选上了,这可是九八年兵中唯一的两个“优秀士兵”。
从连长马斌正手中接过红红的证书,梁荆宜满脸喜悦,他分别朝领导和底下坐着鼓掌的战友们敬礼致谢。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风光的一天。
拿了证书,他重新坐回到宗儒麟的后面。
班长的后背,挺得直直的,三月份参加“尖子比武”跑障碍时伤到了腰,这大半年以来,班长腰间的膏药一直就没有断过,甚至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你都能闻到那一股子膏药特有的浓浓麝香味。
宗儒麟坐着一动不动的,两眼目视前方,仿佛像一座雕塑。
梁荆宜瞬间就懂了,班长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班长是担心,他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成绩后,就会在思想上和作风上放松自己。
班长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梁荆宜感到自己好愧疚。
一年来,班长对他的所有付出,都是为了让他在这一刻得到连队干部和战友们的认可。而他却屡屡对班长的行为,表示不理解,甚至在心中暗骂过班长多次。
不应该呀!为什么自己的想法,会显得那么肤浅和幼稚?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考虑自身的利益得失太多,而为他人考虑得太少吗?
他把优秀士兵的证书夹在了笔记本里,尔后,调整好坐姿。
前面坐着的那位,就是他今后努力超越的目标,他还想着以后出去,可以自豪地说,“我是宗儒麟带的新兵,我是榴炮一连炮四班的兵”。
四班宿舍。
开完年终总结大会后,班里人员出现了变动。
杜军安低着头,将被子和褥子折好,他被要求在吃中饭之前,搬到饲养员宿舍,接替即将退伍的九六年兵陈龙永。
梁荆宜将背包绳递给准备打包的杜军安。
“这是连队的安排,其实我也不想的。杜军安这么优秀,派他下去养猪,确实太浪费了。”宗儒麟说话的声音很低沉。
打演习那次,杜军安被留守,他也是这么说的,“这是连队的安排”。
四班所有人皆沉默不语。
在整个宿舍里,除了听到杜军安拉动背包带时,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外,耳朵唯一还可以听得到的,恐怕就只有众人的呼吸声了。
班里有人离开,所有人的心情,终归是悲伤的。
从三月底分到炮四班,八个月里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是他俩一起扛过来的。
“我去借三轮车。”梁荆宜向班长请示。
“去吧!”宗儒麟自然明白借三轮车的用意。
饲养员宿舍。
杜军安整理好床铺,起身送梁荆宜一程:“慢走啊,以后常来玩。”
“阿杜,你一定要记得把猪圈的猪屎给我多留点。”
“放心吧,猪拉屎了,我直接装起来,给你掉进四班的粪坑。”
“好兄弟。”
俩人愉快地来了一个大拥抱,这个拥抱,与猪屎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下午在菜地搞生产,梁荆宜看到杜军安正跟着陈龙永学习怎么给猪喂食。
那一群大肥猪,围拢在他的身边,不停地拱呀拱的,拱得掂着大水瓢的杜军安急得满头大汗。
刚刚还住在一个宿舍的战友,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连队的饲养员,梁荆宜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以后要是想听杜军安那带着家乡味的普通话,他还要专程跑一趟猪圈了。
要说到了年终总结,面对评功评奖,连队失意的人特别多,估计没人会提出反驳的意见。
部队里流传着两句话,叫做“活好干,功难评”。
每年到这个时候,连队领导总会头疼一阵子。
站在连队的立场,领导肯定是希望做到面面俱到,最好是把各个年度的兵,各个层面都照顾到,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这又是不可能达到的。
今年退伍的这一批班长,都是当兵三年,或者是超期服役的。他们要走,不管怎么说,连队至少要给一个优秀士兵吧!
而优秀士兵名额有限,如果要向退伍的班长和老兵们倾斜,那九七年兵和九八年兵的优秀士兵名额,又会大幅缩水。
针对这种情况,连队决定多发连嘉奖。
连嘉奖的发放,不受上级条条框框的限制,连队拥有绝对的权利。
一个红本子两块钱,一张据说能塞进个人档案袋的奖励卡片两毛,合计才两块二的支出。
可它所能起到的激励和鼓舞作用,却是花两百块钱,也不一定能买来的。
更何况有了这些奖励,连队领导放心,得到奖励的战士们开心,连队整个氛围其乐融融,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今年的年终总结中,连队发了有二十多个连嘉奖,四班的余白水和王勇学也分别赫然在列。
至于宗儒麟和干得更出色的郭鹏永,为什么没有连嘉奖?
因为他俩是党员,党员是干在前,冲在前,而享受在后。
九八年兵中,唐星星无疑是最失望的一个了。
身体受伤、实弹射击留守、演习又没出去、连队评功评奖还没自己,晚上七点半,他偷偷溜到阿枝店,整了一瓶53度且800亳升的白老烧,独自坐在菜地头,顶着皎洁的月光把酒当歌,进行自我麻醉。
这一麻,就麻到了八点半,如果不是刘新昊有心,跑到菜地找到他,估计这个人会一直麻下去......
第120章:老兵退伍
在十二月一日宣布退伍命令的前一天下午,连队接连出了好几个“大新闻”。
一是宗儒麟和苏辉建今年不会退伍;
二是郭鹏永没当炮班长,而是准备接手徐坤为,担任新一届的文书;
三是没参加过任何集训的余白水,被爆出要担任炮五班班长,接手莫拼。
这三个“大新闻”,都与炮四班有着直接的联系,除了头两个经过确认是真的外,第三个新闻还有待于考证。
晚上熄灯后的四班宿舍,五个人睡意全无,由宗儒麟带头发表感慨,然后,其他人负责接龙。
“或许从明天开始,我们这些人就要各奔西东了。在这一年里,感谢你们对我工作的支持。我这个人性格比较急躁,也可以说是暴躁,有时候批评人不看场合,请你们不要往心里去。特别是王勇学,我批评你比较多,希望你能理解,多担待。”宗儒麟是实话实说,他对王勇学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班长,你多想了。你还不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王勇学认真听着。
自己有什么优缺点,他自己最清楚。几次挨批,也还不都是他自找的。
“余白水当班长。这是连长在连务会上提出来的。他说,挑选明年连队的骨干,要不拘一格用人才,能不能当班长,不能把有没有到教导队集训,作为唯一衡量的标准。班长不仅要看军事素质,还要看政治觉悟和为人处事。”宗儒麟的这番话,基本坐实了第三个“大新闻”。
“有班长的一份功劳。”余白水说得很坦诚、很谦逊。
“不是我的功劳,这些都是你努力的结果。”今晚的宗儒麟,低调的可怕。
下一个轮到了郭鹏永了。
“郭鹏永被连队调上去当文书,我是没有想到的。”宗儒麟笑笑,“四班长这个位置,即便是我当不了,但我希望接我位置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能力有限,连队领导担心我干不好,所以才把你留下来继续干。”郭鹏永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极有水平。既放下自己的身段,又无形中拔高了宗儒麟,而且给旁人的感觉是,他俩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不见得我还在四班。”宗儒麟此言一出,宿舍里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便开始议论起来。
有说连队不可能把他调到别班的,有说目前连队还没有谁能胜任四班班长这个位置的......
“明天连队会通知的。”宗儒麟语气平静,仿佛他早已知道了结果一样。
三个九七年兵都点评完了,最后一个接受点评的是梁荆宜。
作为自己一手带起来的新兵,应该说他也一直在下大力气培养,甚至还采取过很不人道的做法。不管这些过程如何,单从取得的结果来看,算是基本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梁荆宜。”
“到。”
“嗯,恨不恨我?”
“不恨。这个问题你问过我了,班长。”
“我就是还想问问。”宗儒麟的话里还掺杂着一些小孩子气,好像今天晚上他梦回童年了。
“我会努力的。”
“争取一月份能去师教导队集训。”这可能是宗儒麟对梁荆宜目前最大的期望了。
“九八年的十几个新兵里面,我们看好你。”郭鹏永没有让班长一个人唱“独角戏”。他对班里的这个新兵,也倾注了不少心血,看到付出得到回报,心里自然舒服。
“我们四班为连队贡献了三个班长!”梁荆宜也不甘于只是接受表扬。
“说不定还不止哟!”余白水拿脚踹了踹与他相邻的床架,“隔壁老王也是班长的不二人选。”
“你么皮要死是不是?”王勇学一脚反踹,“当上班长了,你了不起啊,隔壁老王还看不上呢!”
哈哈哈......宿舍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一营的退伍命令,是在营直的大操场进行的。
营长谢华宜宣读完退伍命令,接下来是一个新兵和老兵交枪的环节。
负责交枪的老兵是营直的有线班长刘红星,而新兵则是他亲自挑的冀颂承。
这大概就是部队所谓的传承吧!
看到两个手握钢枪的男子汉,眼圈红红当众飙泪,底下站着的几百号人,无不为之动容。
梁荆宜看到了三连的刘俊永和李大宝居然没退伍,那个刘俊永再留下来的话,可就是第五年了啊,搞不懂他还能挂什么军衔?
崔建设,梁荆宜又看到了崔建设。
奇怪的是这个当初扛着半袋桔子在全营面前亮机,并且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唱哭了的第五年老兵,他居然忍住没哭。
这个疑问一直到老兵退伍后,梁荆宜通过和营直的那帮九八年兵聊天才知道,崔建设虽然当时没哭,但是等他回到了驾驶班宿舍,趴在地上哭得像特么个孩子。
交枪环节完成之后,教导员吴钦玉又站在队伍前,对退伍老兵提出了殷切希望,同时他还对留队人员,提出了新的要求。
一连操场。
连长马正斌通知:二楼的宿舍,全部调整给退伍老兵们暂时居住,指挥排和驾驶班临时分散住到一楼的六个炮班。
半个小时后。
哔,连值班员吹哨通知:除了退伍老兵外,所有人员带上小板凳到三楼俱乐部集合。
这一次集合,主要是重新分班,而四班的五个人,也是最后一次一起出现在连队炮四班的花名册上。
连队退伍的班长有:徐坤为、谭福秋、黄仕中、邱林晓、王龙文、周志勇、翁敢、莫拼、唐伟俊和温生南。
驾驶班班长一职,连队暂定由副班长程成洋代理,而参加“国庆阅兵”的张明昌,则被方队领导留下来转了志愿兵。
其它各班长名单如下:
侦察班长:许才南;
有线班长:许城田;
无线班长:苏辉建;
一班长:吴安继;
二班长:宗儒麟;
三班长:李彬利;
四班长:任斌卫;
五班长:余白水;
六班长:陈杏志;
炊事班长:屈大全。
连部文书:郭鹏永;
卫生员:牛斌;
至于各个班的副班长,全部由九七年兵担任,王荣锦继续担任三班副,而王勇学则被任命为六班副。
一排的九八年兵全部没动,而二排除了蒋古日,其他均有变动:四班的梁荆宜被调整到六班,他将和自己在四班时的老同志王勇学,再次并肩战斗一年;五班的陈进文调整到四班,钟勇世下放到炊事班;六班的吕旺辉也同时被下放到炊事班,他接过了梁华国的三轮车把手,担任给养员一职。
千变万变,排长没变,梁荆宜相信只要钭排长这个“主心骨”还在,二排仍然是以前的那个二排。
从这个月开始,九八年兵的津贴费自动上涨十块,也就是说,即便是司务长扣了钱,每个月还可以领到三十六块。
望着口袋里昨晚领的巨款,梁荆宜高兴地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第二年了,终于熬成老兵了,等待他和战友们的将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而即将到来的这一年里,还会发生哪些意想不会的事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