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大海啊故乡
这次出来海训,四班留守的人是老兵王勇学。
本来余白水是最先跟班长宗儒麟打招呼说想留守的,可是他拗不过王勇学的死缠烂打。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部队里也没有免费的留守。
王勇学留守的代价,是请余白水到菜地外面的小吃店,整了一碗四块的水饺。
不论哪个老兵留守,梁荆宜都不会有意见,他知道不管是谁留下来,四班粪坑的底肥,都不会往上涨。
七月五日中午,全团摩托化机动开到住于海边的临时驻训点,这个县也是隶属于zz,只是离得距离有点远而已。
团里将榴炮一营安排住在光宗小学。
在这里读书的学生,已经放了暑假,整个校区里,除了一个看门的本地老大爷之外,就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了。
也有可能是部队和地方上早就沟通好了,让所有在校的无关人员选择规避。
如果没猜错的话,榴炮一营应该是经常来这里借宿的。
要不然的话,那个看门的老大爷见了营长谢华宜,怎么可能就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开心。
事实证明,梁荆宜的判断是对。
光宗小学成为榴炮一营海训的临时驻地,已经持续好多年了。
学校的整体环境不错,一连住在二楼的两间教室里,营直和二连住在一楼,三连则是住在三楼。
炊事班做饭用的是炊事车,洗澡的地方,营里划出了四块区域,供营直和三个连队自行安排。
连队领导、文书、卫生员、指挥排、驾驶班、炊事班住在第一间教室,两个炮排住在第二间教室,采取的是集体打地铺。
白天统一的内务标准是:草席垫在下面,放在草席上面的是叠成豆腐块的被套。
晚点名的时候,连长李强通知:明天吃过早饭,各排带上工具,准备到海边整理场地。
想到再过十多个小时,就可以看到大海了,梁荆宜兴奋地几乎一夜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红日初升。
在“一二三四”的口号声中,全连迈着整齐的步伐,扛着工具浩浩荡荡地向一片松树林走去。
班长和老兵们都说了,走过了这片松树林,不远处就是海了。
终于看到大海了。
真的像在电视和图片中所看到的那样。
大海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是椭圆形的,海水是蓝色的......
梁荆宜还品尝到了海水的味道。
海水入喉,咸中带着苦,那阵阵海风吹来,扑鼻的鱼腥味,惹得人不禁皱眉。
以前在hb老家,他以为食盐是直接从海里捞出来的。
等问了当地的渔民才知道,海盐要经过凉晒、提纯、加工等多道工序。
呵呵,我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井底之蛙”。梁荆宜自嘲。
连队要求带工具出来,那可不是供大家扛在肩膀上游山玩水用的。
像平整场地、搭建厕所、构筑更衣室和观察哨位,这些都是要求上午全部完成的任务。
中午吃过饭,午休两小时。
在外就是这点好,没了菜地和粪坑的羁绊,说午体就是午休,而且老兵新兵一视同仁,全部齐刷刷地躺在草席上,比赛看谁先睡着。
下午,连值班员通知:所有人员带救生圈、粗背包带和大马裤集合。
带粗的背包带是为了把救生圈系在自己的腰上,而带上大马裤,则是为了从海里游泳上来后,及时地用干的大马裤,换下那条湿的。
海训的着装,营里也作了统一:上身是一件部队配发的迷彩背心,下身是出了名的宇宙无敌大马裤,脚下是同一款式同一颜色的拖鞋。
集合后,每个班又被临时通知要带上两把铁锹。
队列中一阵小骚动,有个老兵发牢骚说:上午不是把活干完了吗,怎么还要带锹?
连长李强手指那个发牢骚的老兵:那你还中午吃过饭了,晚上怎么还要吃饭呢!
队列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带着水壶和挎包,提着半桶淡水,肩膀上再扛个救生圈,在“一二三四”的口号声中出发了。
海训学的是蛙泳,在老家的水库和小池塘里洗澡,他和小伙伴们通用的招数是随心所欲的自由泳。
蛙泳对于梁荆宜而言,是个全新的动作。
连队将人员分成三组。
游泳技术好的一组,有部分当了教练员,剩下的那几个人,在外围负责水面警戒任务;游得马马虎虎的一组,则是继续练习蛙泳,努力提升技术水平;不会游的一组,连队干部和班长们称之为“秤砣组”。
白天气温高,海滩上的沙子被晒得简直烫脚。
宗儒麟说,海训可以治疗“hk脚”,应该还是有根据的。
在下海之前,担任连值班员的二排长钭星宇,先是组织大家在岸上搞起了蛙泳练习。
每个人按照他所示范的,在各自的面前,用铁锹堆起一个长、宽、高均为四十公分,且顶部被拍得四四方方的沙台。
“全部都有,跟着我一起做,趴在沙台上用腹部顶住,两腿伸直,两个手臂自然前伸,手掌张开,掌心向下,让身体处于自然伸直的状态......”钭星宇边讲解边做动作。
“蛙泳是有口诀的,两臂同时一划水,抬头吸气紧相随;收腿翻脚蹬夹水,吐气水中用鼻嘴;收手同时慢收腿,两臂前伸再蹬腿;此种配合要记牢,协调配合要学会。”在海训出来之前,他去团里接受了一周的培训,而培训的主要内容,就是统一了岸上的教学方法。
做了近一个小时的岸上蛙泳动作之后,全连休息十分钟。
接下来的训练,便是正式下海了。
全连人员按照连值班员的口令,将救生圈扛在右肩,腰上系紧背包带,一个跟着一个,手拉手有序下水。
“秤砣组”的成员,全部集中在九八年度兵中,除了杜军安,还有刘胜海、钟勇世和郑建平。
为了把一帮“秤砣”训练成“海中蛟龙”,连队安排了一对一,以强带弱。
学好游泳这项技能,没有任何的窍门,只要你克服心理障碍,对水产生了感情,不怕喝水,你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这是宗儒麟对本班的“秤砣”杜军安所说的原话。
一对一,杜军安就是他的帮扶对象。
梁荆宜报名报的是游泳技术好的那一组,刚开始宗儒麟还不相信,他担心这人又会不会是说大话、吹牛皮,结果两趟五百米的短途游完,梁荆宜对他说,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说一点都不累,那是假话,但是梁荆宜的游泳技术不差,却是实实在在的。
至于那个杜军安,他可就惨了,下午训练回来后,一直干咳个不停。
梁荆宜关心他,问是不是感冒了?
他说不是感冒,是训练的时候被海水给灌饱了。
“今天还没喝好,明天继续喝。”宗儒麟讪笑着指指梁荆宜,“什么时候练得跟他一样了,你就不用喝了。”
“是,班长。”杜军安说完,忍不住又干咳了几声。
“晚上请我吃个冰激凌,我就教你游泳。”梁荆宜等宗儒麟走后,又调侃起了杜军安。
“算了吧,如果是你教我的话,我宁愿多喝几口海水。”
“哼,小气鬼,活该你小子学不会,一个冰激凌都舍不得。”
“你....”
本来是一个关心的问候,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俩人之间的“嘴炮”。
第091章:吃海鲜,乱喷人
在海边训练,自然免不了要吃上海鲜。
晚上这顿饭,炊事班就给每个班整了一盆虾子。
这里的虾子,是海里长的,所以比起梁荆宜在hb老家吃的虾子,个头要大得多,而且还要用手剥开那层硬壳,你才能吃到里面的虾肉。
班长宗儒麟、班副郭鹏永和老兵余白水双手配合,麻利地剥开虾壳,手拿虾肉,醮上小碗里的调料,吃得是津津有味。
杜军安同样也是不遑多让,捋起袖子,左右开弓,模仿着老兵们的手法,剥得是不亦乐乎。
傻鸟一只,小小新兵蛋子也不知道让班长和老兵们多吃几只。梁荆宜看杜军安的眼神,那叫一个嫌弃。
别人都在开心地吃虾,他却在低头吃素。
至于他不敢动虾的原因,礼让老兵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则是他没有吃过海鲜。
“你小子怎么不吃虾?”宗儒麟把手指伸进嘴里吧唧了几下,应该是手上沾了调料,他不想浪费。
“不会吃。”梁荆宜将没人动筷子的青菜端起,朝自己的碗里倒了一些汤水。
宗儒麟摇摇头,没说什么,几秒后,他从桌上拿了一个空盘,放在自己面前,动手剥起了虾壳。
他是gd人,老家靠海,所以吃海鲜对他来讲,就好像老牛吃嫩草一样简单。
很快,虾肉便剥好十多个。
左手端起虾肉的宗儒麟,用命令的口吻,指着梁荆宜说:“马上给我干掉这些!”
望着那盘剥好的虾肉,虽然梁荆宜只是简单地说了声“谢谢”,但在他的心里,却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伸出两只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盘充满爱心的虾肉,尔后又在全班人的注视下,吃了平生第一次海鲜。
讲真话,虾子的味道不错。
尽管在平日里梁荆宜对炊事班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但是炊事班这次做的虾子,却让他吃出了“满汉全席”的味道。
晚饭后,他和杜军安、陈进文、蒋古日和刘新昊等一帮同年兵坐在一起聊天。
当众人聊起“宗儒麟亲自动手为梁荆宜剥虾”这个热门话题时,那些家伙对第一当事人,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人一得意起来,就特别容易忘形。
今天过了一回“海鲜瘾”的梁荆宜,也难免是一个庸俗之人。
有些飘飘然的他,牛皮哄哄地对那些人说:“你们想一想,在榴炮一连还有哪个班长,能主动放下架子,给新兵剥虾的。你们说,有吗?一个都没有。”
杜军安表示强烈不服,他指着梁荆宜的鼻子:“你特么的连剥个虾子都不会,这种小事还要麻烦班长动手,亏你做得出来。”
后院起火了!这可是梁荆宜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气得瞪起双眼,怒怂杜军安:“你特么的也不想一下,我才是班长的‘嫡传弟子’,你算个球!”
旁边几个同年兵见他俩动真格的了,赶紧劝的劝,拉的拉,最后聊天落得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杜军安因为这件事,把脸拉得老长,即便梁荆宜冷静下来后,不停地给他赔礼道歉,可直到晚上八点半点名,他都没有选择原谅。
这是什么鬼日子嘛,好不容易吃个虾,我特么还得罪杜军安。梁荆宜暗责自己是不是一早出门没看“老黄历”。
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他,怪他说话太没个分寸。
值得庆幸的是,杜军安没有把这件事捅到班长那里,否则以班长的脾气,他肯定逮住梁荆宜,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
想到这些,梁荆宜觉得自己对不起杜军安。
前些天,杜军安在“秤砣组”练习蛙泳,由于喝多了海水,回来咳得厉害,自己不仅关心没有到位,而且还嘲笑他。
今天发生的事,就更不用说了,想想就会良心遭到谴责。
自从下到炮四班,杜军安虽然在训练上,比不过梁荆宜,但是他干工作的积极性,一直都比梁荆宜要高。
有好几次,他都是深更半夜打着手电筒,单枪匹马地挑着粪桶,去后面的厕所捡肥。而在他捡肥那个时间段,作为同班战友的梁荆宜正舒服地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做着美梦。
已经伤害他两次,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梁荆宜警告自己。
今年海训考核,团里规定的距离是一千米,并且要求各个连队除了留下一名做饭的炊事人员外,其余的务必全部参加。
晚点名时,连长李强说:经过“一对一”教练员的不懈努力,连队的一帮“秤砣”,已经全部学会了蛙泳,所以从明天开始,将进行全连第一次合练。
听到明天要合练的消息,杜军安的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
他虽然是学会了蛙泳不假,可是技术水平有限。
在“一对一”练的时候,他最多游过一百米的距离,但明天是一千米,想想心里就没底,他担心自己会拖班里的后腿。
而且这种事,他又不好意思跟班长明说。
于是在连队解散后,他主动找到了梁荆宜,毕竟新兵之间好沟通。
杜军安能放低姿态主动找自己,这是梁荆宜求之不得的事情。
当听到杜军安纠缠于明天的一千米时,梁荆宜瞬间明白了他的那点小心思。
在洗漱间里,他当着杜军安的面,拍胸膛保证:“不就是一千米的蛙泳嘛,明天你跟在我的后面,我负责拉你游。”
听到他这么一说,杜军安那难看的脸色,似乎消散了不少。
虽然对梁荆宜晚上那满嘴喷大粪的德性,他十分不满,但是想到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况且他对这个人的个性比较了解,如果自己计较太多的话,就不是同班战友了。杜军安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梁荆宜说明天在游泳的时候,要拉着杜军安一起游,这也并非是他胡乱夸下海口。
在游泳的项目上,参加所谓的“全团尖子比武”,可能他还不够格。但是在游的过程中拉拉人,这点实力他还是具备的。
其实,杜军安的担心是多余的,关于他和五班钟勇世的问题,排长钭星宇早就安排好了。
二排那么多游泳厉害的班长和老兵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不就是用来拉人的吗!
第092章:海训考核
七月十九日,是团里进行一千米泅渡考核的时间。
各连队究竟是骡子还是马,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一连炊事班负责留守做饭的是班长温生南,作为班里资格最老的兵,他有这个优先选择权,没人能争得过他。
今天的天气不错,海面上风平浪静的。
团里的临时考核点,设置在一连的这个位置。
按照一营的建制顺序,营直是第一个参加考核的单位。
考核时,每间隔十五分钟,监考的作训参谋就会放一个连队下水。
也就是说,为了节省时间,考核采用的是流水作业。
在连长李强的亲自组织下,一连开始做下水前的热身运动。
“榴炮一连。”一个中尉参谋手拿扩音器,对准热身的队伍,喊了一嗓子。
梁荆宜朝海里的那帮人望去,目测游了大概有两百米的距离。
李强转身,保持立正姿势,高声答“到”。
“整好队伍,你们一连还有十分钟下水。”中尉参谋一脸严肃地举起手中的扩音器。
他负责.asxs.线,在他的旁边还站了一个身背电台的无线兵。
看到这个无线兵,梁荆宜不由地想起了受伤住院的唐星星:要是不出现那个意外的话,或许唐星星就会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了。
“是。”李强朝中尉参谋点了个头。
而中尉参谋则是还了个举手礼。
为什么李强不敬礼,而是选择点头呢?
这是因为在海训时,干部和战士身上穿的都是迷彩背心和大马裤,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敬礼显然是不合适的。
并且用点头代替敬礼,也是团政治处为了应对上级的突击检查,所作的统一规定。
在讲究礼节礼貌这方面,没有那个单位,会比军队做得更好。
下水前五分钟,中尉参谋核查,并记录了参加的人数。
全连按要求成两路纵队,连长李强和指挥排长王强,他俩“强强联手”负责在队伍的最前面带队和压节奏;指导员范平礼和副连长余辉斯,负责殿后和鼓动。
“一连准备,开始!”扩音器里传出中尉参谋下达的口令声,他还让无线兵通知终点线的同事开始计时。
在“双强”的带领下,众人朝着一千米之外的终点线,发起冲击。
话说这区区的一千米,在岸上走的话,不会觉得它有多远,但是在水里游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刚开始下海游的时候,队伍里还有班长和老兵兴奋地叫嚣声,“加把劲,赶上前面游了十五分钟的营直。”
可游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后,叫嚣着要赶超营直的声音绝迹了,取而代之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坚持”等等之类的鼓励声。
这是人的体力下降后,表现出来的最直观反应。
队形开始慢慢变得有些散乱了,而且两路纵队越拉越长......
“注意注意,保持好队形,不要乱。”李强的两手高高举过头顶,“前后对正,一个跟着一个。”
在这个时候,新兵和老兵的区别也就显现出来了。
那些游不快的人,几乎全是新兵,他们不是不会游,而是体力上不济,手脚乏力。
最令人头大的,依然还是属于连队那几个有名的“秤砣”。
甚至有个别“秤砣”,游得脸上露出一副死猪样,惹得他的班长恨不得当场将其就地正法,淹死在海里。
这也从侧面说明一个问题:“秤砣”始归还是“秤砣”,哪怕你给他一点阳光,他一时半会也灿烂不起来。
“阿杜,你使劲游啊!”梁荆宜扭头瞅了瞅正拉住他救生圈,死活不放手的杜军安。
之前这小子喝了几口海水,在班长的指导下“狗刨”了些日子,由“秤砣”升级为“水鸟”后,又跟着大部队被老兵带着浑水摸鱼合练了几次,人就变得有些狂妄自大了,他甚至在“秤砣四人组”里大放厥词说,自己以后考试绝对不用人拉。
即使梁荆宜说过,你杜军安如果一千米游不动,也不用担心,我会拉着你一齐游完。
可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人家杜军安嘴硬不领情。
嘴硬是好事,可嘴再硬,也是要凭实力说话啊!
“我不行了,梁兄。”杜军安的一对死鱼眼,没了平日里的半点光泽。
梁荆宜赶紧回头,奋力朝前游。
摊上这么个一百三四十斤的重物,每前进几米,都显得很是费力,他想找一个帮手,毕竟俩个人带一个,还是会轻松一些。
游在他前面的是老兵余白水。
余白水的两条青蛙腿,正轻盈地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这是标准的蹬夹水动作,仅从这个画面上看,他的蛙泳技术就比梁荆宜要好。
因为梁荆宜的游泳动作,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蛙泳”,而是自由泳。
都说蛙泳省力,靠的是吸气、憋气、吐气、抓水、滑水、蹬夹水六个连贯动作,但是梁荆宜学了几天,就是学不会。
没办法,他还是重新用起了自己的自由泳。
在连队日常训练和合练时,他一个人游完一千米还是轻轻松松的,可今天后面拖着一个杜军安,他终于感觉到了,自由泳承载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同志们,最后一百米了,坚持就是胜利。”李强的声音再次响起。
“加油,营直没我们一连快,马上就到终点了。”负责殿后的范平礼,开始作最后一程的宣传鼓动。
“老同志!”梁荆宜用手捞了一把余白水的脚。
“嗯。”余白水扭头看了一眼,立即掉头加速。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搁在梁荆宜的救圈上。
特么的老鸟!梁荆宜低声骂了一句。
游泳的噪音那么大,余白水自然是听不到梁荆宜在骂他。
这个事也不能怪余白水,老兵们也都是这么扛过来的。
作为新兵嘛,就得多锻炼,况且梁荆宜能拖着杜军安游,还把队伍跟得紧紧的,这说明他的体力充沛,没什么问题。
再说了,即使需要余白水出手相助,也还是没有到那个程度嘛!
至于班长宗儒麟,那就更离谱了。
刚开始下海游的时候,他还经常回头看看班里的两个新兵,是否游得正常,但是当杜军安成了梁荆宜的“拖油瓶”之后,他的头就再也没有朝后面瞧过了。
这应该是太信任了的缘故吧!他把一次绝佳的锻炼机会,毫无保留地让给了梁荆宜。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梁荆宜一边咬牙坚持,一边在心里骂起了杜军安:炮四班的营养,都特么被你一个人给吸干了,新兵蛋子长得这么肥,活该你器械上不去。
哔!
“二十八分三十五秒。”负责在终点线计时的上尉参谋,吹响了哨子。
集合、整队、清点人数,上尉参谋这边也有一个身背电台的无线兵。
经过核对,一连无一人掉队,全员游完了一千米。
顺利完成考核,全连带回光宗小学进行休整。
下午三点,团里来了通报:榴炮一连的一千米泅渡成绩,位列全团第三名。
因为这个成绩不错,连队领导安排给养员梁华国临时到海鲜市场,买了一些海鲜回来。
成绩那么好,不加餐的话,领导会良心不安的。
晚上,连队进行了海训总结。
在八点半晚点名时,李强通知:明天七点半,全连开始整理物资、打扫环境卫生、装车,下午返回营区。
历时近半个月的海训,终于圆满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坐在回营区的车上,杜军安悄悄地对梁荆宜说:“等回了连队,我要请你去外面的小炒店吃两碗饺子,以报一千米游泳考核的救命之恩。”
当时拖着你这头大肥猪,累得我都差点虚脱了。梁荆宜想归想,可这些话不能当面说。
他笑了笑,故意反问杜军安:“两碗够吗?我要十碗。”
十碗?什么价了,四十块,真当别人是水鱼啊!
杜军安甩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随即把头望向了车厢外......
第093章:战炮班的基本操作
海训回来的第三天上午。
班副郭鹏永拿了营连领导签字同意的请假条,就去了团军务股。
他原本计划海训之前休假的,可是连队领导没有批准。
这次海训回来,探家心切的他又拿了张假条,去找连长和指导员申请。
两位领导商量后,大笔一挥,签下了“同意”,并署上自己的大名。
中午吃饭前,郭鹏永把团军务股签字盖章的假条交到了连部。
“我终于解放了。”吃完饭回到四班宿舍的郭鹏永难掩心中的兴奋。
当兵一年半,终于可以回家看看父母了,想想他就够激动的。
况且在部队里,郭鹏永没有辜负家人的期望,通过自身的努力,他第一年年底入党,并且担任基准炮的副班长,第二年又被连队推荐到师教导队参加集训,这些荣誉进步,可能别人当兵三年一个也得不到,可他仅仅用了一年多一点时间,就全部收入囊中了。
这其中有自己的努力付出不假,但是也有连队领导重点培养的意思在里面。
说得直白点,他八成就是下一任的炮四班班长。
休探亲假对于他来说,似乎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葡萄酒的问题?”宗儒麟的脸上,挂着不可描述的坏笑。
“有,我们mq县别的不多,就是这玩意特别多。”郭鹏永手指梁荆宜和杜军安,“你俩也有,四班的人人有份。”
“不过,去年我探家坐火车的时候,记得酒好像过不了安检的?”宗儒麟说出了心中的担心。
“班长你去年带的酒被列车员没收了没有?”余白水也比较关注这个问题。
毕竟大老远的回家一趟,给战友们捎带点土特产,却便宜了列车员,似乎说不过去。
“我的没有没收,因为我只带了两瓶,但是我看到别人的被没收了。”宗儒麟用手比划了一个塑料脸盘般大小的圆柱体,“这么大的一壶酒,足足有十斤。”
“哈哈......怪不得呢,那是人家带的东西太明显的。”郭鹏永可不想因为纠结于这个问题,从而影响到了自己愉快的心情,“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们放心,我说话算话数,保证把mq的葡萄酒给你们带过来。”
见他们几个人聊得正在兴头上,梁荆宜和杜军安默默地退出了宿舍,菜地的粪坑已经快要见底了,他俩得抓紧时间去捡肥。
海训回来的第一天,他俩就站在粪坑边上默哀了足足一分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那浅可见底的粪坑。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底肥被掏去了大半,也不知道老兵王勇学在留守期间,是不是把粪坑的底肥,当做水来浇了。梁荆宜心里直犯嘀咕。
粪坑存货大量减少的问题,不仅仅是发生在四班,其它各个班也都大抵如此。
毕竟留守的那批人,几乎清一色的是老兵。
尽管营区的人因为海训的原因,走了有十之七八,人粪的产量呈现出“断崖式”的下降,但是各个连队猪圈的那些猪,产粪率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所以说,老兵捡肥的积极性,是不可能与新兵一概而论的。
后来梁荆宜听连队的饲养员陈龙永说,在他们外出海训期间,一连留守的老兵,连一根毛也没有在猪圈里出现过。
等于说,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各班的菜地浇肥,都是在吃老本。
菜地里自然又是聚集了很多同年兵,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同样的目标。
三个和尚都没水喝,更何况还是那么多的和尚。
说是下来捡肥的,最后肥没有捡到,牛倒是被吹出来几头。
连队已转入协同训练阶段,这一周开展的是班协同训练。
早上训练时,六门火炮从炮库里推出来一字排开。
在班协同训练展开前,排长钭星宇先带着一个示范班,给两个炮排演示了战炮班的基本操作。
他们演示的是七个人的战炮班,而四班由于郭鹏永探家的缘故,实际人数只有五个人。
别的门道梁荆宜看不太懂,但是几个人他还是数得清清楚楚的。
可是这点小困难,根本难不倒勤劳又智慧的中**人。
人多有人多的办法,人少咱们也能照样玩得转。
如果说一个挖不好驻锄的炮手,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炮手;那么同样的,玩不转战炮班基本操作的班,也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班。宗儒麟对全班如是说。
在训练时,他将人员的各自职责,进行了明确划分,郭鹏永的角色,很快就分摊到了其他人身上。
战炮班的基本操作,按照大纲的要求,满员是八个人。
它包括炮班长、瞄准手以及一至六炮手。
六炮手的话,一般情况下由负责本炮的驾驶员兼任。
在四班,担任炮班长的,毫无疑问是宗儒麟,瞄准手是梁荆宜,一炮手是余白水,二三四五六炮手的职责,则是由王勇学和杜军安俩人共同完成。
梁荆宜是负责方向瞄准的;
余白水担任的一炮手,是负责高低瞄准的,他也需要打动高低机,居中气泡;
王勇学和杜军安的操作会麻烦一些,他们要协力完成:打开并检查炮闩,装填弹丸和药筒等等一系列动作。
战炮班的基本操作中,梁荆宜最怕的是扛大架。
这一条大架有近千斤的重量,想一想,一百斤对一千斤,这比例可是一比十啊!
第一次开架的时候,是宗儒麟和余白水扛的大架,梁荆宜他们三个人在旁边提着把手起辅助作用。
等到第二次开架的时候,扛大架的人换成了梁荆宜和杜军安。
“看着挺吓人的,其实也没多重。”宗儒麟在喊“一二起”的时候,还不忘安慰这两个心里充满忐忑的新兵。
大架压在肩膀上了,梁荆宜感觉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沉重,咬咬牙,还是扛得住的。
在下午准备收操的时候,副连长余辉斯让六个炮班比试用炮和收炮速度,他是想看看一天的训练效果如何。
全连六个炮班,除了二班和四班是五个人,其它班都是六个人。
各班将火炮并架,装上炮衣,全班成一列横队站在炮尾,班长整好队,向余辉斯报告“某炮准备好”。
“不要着急,各班在抢速度的同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余辉斯停顿了几秒后,下达口令,“各班注意,开始。”
叮叮梆梆......
一通紧张又激烈地猛操作过后,各班长报好的声音先后响起。
最后一个报好的是二班长周志永,用时一分二十七秒。
余辉斯点点头,他对六个炮班完成射击准备的速度,还算基本满意。
按照训练大纲的要求,一分三十秒完成射击准备就是合格了,这才只是练习了一天时间。
接下来便是检查,检查的项目包括:各种物资器材的摆放是否到位,瞄准手和一炮手的平衡气泡是否居中,炮衣是否按规定要求整齐叠放、三角木是否放在炮轮的正确位置......
余辉斯带着两个排长在检查过程中,也挑了不少小毛病,关于四班的就有俩:一是炮衣叠得太次,二是王勇学蹲的位置不对。
说炮衣叠得太次,这不假。但是说王勇学蹲的位置不对,就有点牵强了。
两个炮手干四个炮手的活,他蹲在哪个位置,似乎都不太合适。
当然了,检查说没一点毛病,也不正常。所幸每个班都有份,五十步也不用笑一百步。
第094章:抗洪的前方和后方
海训回来,团里出了新通知:各单位中午起床后,必须保证有半个小时的读报时间。
梁荆宜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报纸了。
上级下发到基层连队的报纸一共有四种:它们分别是解放军报、人民qx报、mn日报和参考消息。
其中参考消息,只闻其声,未见其面。
听班长和老兵们私底下议论说:参考消息不同于其它报纸,它属于是机密级别的,要一定级别的领导才能看。
下午起床后的读报半小时,主要是以解放军报上面刊登的内容为主。
这段时间不管是电视,还是报纸,都花大篇幅报道“三江告急”的新闻。
但是报纸上面的图片和文字,来得远远不如直面镜头真实。
昨晚的新闻联播说,长江的第三次洪峰已经通过yc,正向下游的jz杀来。
荆州告急!
梁荆宜的老家,就是jz的。
利用周四上午的政治教育课时间,指导员范平礼将他收集汇总的有关“三江告急”的新闻,给全连干部战士进行了通报。
我们部队该不会直接开往jz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既可以参加抗洪抢险,为国为民出力;又可以在完成任务后,抽空回家看看亲人。梁荆宜边听边打起了心中的“小九九”。
军区赋予我们集团军抗洪抢险的主要方向是在jx省。指导员的这一句话,将梁荆宜心中的“小九九”,给瞬间砸得个稀八烂。
晚上八点,营里紧急通知:全营由平时的四级战备,即刻转入一级战备;所有的外出休假人员,立即以最短的时间归队;明日一早,个人携行物品全部装入被囊,所有战备物资上车,确保上级一声令下,全营齐装满员出发。
个人携行物品全部装入背囊?
这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不用整理内务了。
八点半,营里组织晚点名。
营长谢华宜站在全营面前作战备动员,在动员结束时,他语气坚定地说:“我们军队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当人民的生命和财产遭受重大威胁时,作为军人,我们责无旁贷。海训学的蛙泳,可能马上就要派上大用场了,让我们打起精神,努力做好抗洪抢险的各项准备工作。”
八月二日上午,团里通报:
昨晚八点,hb省jy县牌洲湾突然发生大面积溃堤。
gz军区空军某高炮团指导员高建成接到上级命令,带领所属连队火速摩托化开进牌洲湾一带,参加抗洪抢险。
在去往牌洲湾的路上,当车辆经过一处低洼地时,突然被咆哮而至的洪水围困。
面对险情,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高建成和连队的干部战士纷纷脱下身上的救生衣,让给附近撤离的人民群众。
而他们在与滔天的洪水搏斗中,终因体力透支,不幸壮烈牺牲。
包括他在内,整个连队一共牺牲了十六人。
当天晚上,也是在牌洲湾抗洪一线,hb省军区某舟桥旅,也有两名战士不幸牺牲。
高建成他们时刻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把人民群众的安危,始终摆放在第一位,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捍卫了属于我们军人的荣誉。
你们是真正的英雄,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所作的奉献!
听到战友因为抗洪抢险而牺牲的通报后,梁荆宜不禁热泪盈眶。
团里来的通报上,还有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同属于一个集团军的兄弟师,已经于几天前,开赴jj抗洪抢险的第一线了。而我们作为兄弟师的预备队,只要上级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出发与兄弟师并肩作战。
八月八日下午,团里通报:
昨天下午,位于jj市长江主干四号闸附近,突然决口达三十米,而且决口越来越大,经过兄弟部队奋战一天一夜,依然没有堵住......
八月十日上午,团里通报:
jj某处大堤,再次出现决口,兄弟部队正在紧张的处理中......
八月xx日的《人民qx报》,头版刊登了军区董副司令员在jj抗洪一线,与干部战士一起连续血战七十二小时的通讯报道。
连续血战七十二小时,等于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啦!
一个将近六十岁的将军,带头指挥着四万人民子弟兵奋战在抗洪抢险的第一线,他那么拼命,究竟为了什么?
一个个肩膀上挂着红牌,扛着星的干部们,他们在抗洪抢险中,既当一名指挥员,又当一名战斗员,他们为了什么?
一个个二十岁上下的战士们,他们扛沙袋、补决口、干管涌、斗裂缝,他们在大堤上吃不饱、睡不好,哪里有危险,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他们橄榄绿的身影,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肩膀上的责任!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个光荣的称号!
尽管梁荆宜也想去jj抗洪,但是没有接到上级命令,他只能心里干着急。
这段时间,班协同和排协同已经结束,连长李强说,从下周开始进入到连协同训练。
因为考虑到可能外出抗洪,所以在菜地管理这一块,各个连队要求的标准都不高。
粪坑经过梁荆宜和杜军安携手半个多月的努力,已经基本恢复到了海训出去前的那个状态。
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粪坑的状态,应该会得到长期且有效的保障。
对了,班副郭鹏永回来了,他是被紧急召回来的。
进入一级战备的第三天,他就坐火车回来了,至于他打包票一人一瓶的葡萄酒,也没有食言。
只是梁荆宜幻想的一大瓶,变成了二两的小瓶子。但这也没关系,蚊子腿多少也是肉嘛!
虽然他是被紧急特召回来的,但他表现得倒是挺兴奋。
梁荆宜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休假被召回了,你竟然没有半句怨言?”
他说:“有些人当兵几十年都不曾遇到这样的机会,而我当兵的第二年就遇到了,你说我是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嗯,高兴。”
“再说我这次没休完的探亲假,下次可以请假接着休,往返的路程不会计算在内的。”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的。”梁荆宜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一营的战炮训练场被调整到了距离营区大约一公里的三岔路口,这里也是以后营、连两级协同训练的主战场,
李强在连协同训练展开前说:兄弟部队在抗洪一线战洪水、斗酷暑,我们要以实际行动来支援他们。以什么样的实际行动呢?那就是搞好当前的协同训练,让他们在前方安心抗洪,把大后方,放心地交给我们就行了。
第095章:受伤的星星回来了
唐星星上午回连队了。
尽管他被拐趴沟医院的医生,确诊为颈椎骨折和脱位,但是他想逆天改命。
他不甘心就这样天天躺在病床上,一边闻着消毒水的味道,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哪怕他的主治医生警告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贸然出院,有可能会遗留永久性的神经功能障碍。
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申请出院,他不想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医院本着负责任的态度,由主治医生和相关领导开会评估了他的伤情后,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申请。
当然了,能顺利出院,还是因为他的伤情恢复,远超预期。
别人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连“打对折”都不止,这一切都得益于他良好的身体素质。
医生叮嘱他:回到连队后,必须大部分时间都得在床上乖乖躺着,能不动手动脚解决的事,最好就不要动。
可他偏偏要动,而且为了证明自己异于普通病人的“超能力”,他还在病房里,搞起了体能......
在出院之前,医院给他开具了病休证明和一些必备药。
他的病休时间,初定为三个月,而且医嘱上写着:如有不适,随时来院就诊。
十九岁的年纪,心气高,以为身子骨硬,咬咬牙什么都可以扛得住,但是,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伤情,以后也只能恢复到目前这个程度了。
这或许是他一生的遗憾!
中午吃过饭,唐星星不顾班长苏辉建的劝告,执意要和一连的大多数新兵一样,去菜地度过午休时间。
他也想看看,班里的那几席菜地长势如何。
一连菜地。
“老唐,我可想死你了。”蒋古日早就在工具棚门口,恭候大驾多时了。
“么么皮,不是想老子,而是想老子口袋里的烟吧?”唐星星边笑边从口袋里往外掏烟。
很快,有线班的储军勇也下来了。
今天他们班负责打扫食堂的环境卫生,不然以他有线兵的速度,绝对不会来得这么晚。
“鸟人发烟抽。”储军勇伸手示意整一支。
“我考,病号啊,我可是?没想到回了连队,我还得给你们烟抽,想当初我在拐趴沟医院,那些医生都给我发烟的。”唐星星给储军勇点上火,他的嘴也没闲着。
储军勇吸了一口烟,然后,眯起被自个吐出的烟雾,薰得有些迷蒙的眼睛,他瞅了瞅香烟的牌子,满意地朝唐星星点点头。
“你鸟人......”嘴里刁着烟的唐星星晃晃悠悠地走到四班菜地,他手指正拿着月牙铲整垄的梁荆宜,“谢谢兄弟的那个电话。”
“谢什么谢,那是我应该做的,你受伤......”
“别说了,你看我现在,不没事吗?”
唐星星轻轻捶了捶后颈,似乎在告诉梁荆宜,那次从单杠上摔下来,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那就好。”
“来,抽一支。”唐星星作势要甩烟给梁荆宜。
“谢谢,不用。”梁荆宜笑着摆摆手。
“阿杜呢?”唐星星又扬起手中的那支烟。
杜军安也摆摆手。
既然都不要,烟,又重新被装回了烟盒里。
唐星星说没事,梁荆宜根本就不信。
从单杠上直直地摔下来,而且是头先着地,又不是超人奥特曼,他的身体能没事吗?梁荆宜已经猜到唐星星肯定是在硬撑。
以前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包括身体素质、专业水平、为人处世,没人不说他好的。
出了这个事以后,连队的干部和战士,无一不替他感到惋惜。
虽然他在短期内出院,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是,他的身体究竟能恢复到,伤前的何种程度,这还有待于观察。
像他这种伤,属于是大伤。
以前团里也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且那个受伤的战士,因为这个伤,还被提前退伍了。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被父母送到部队来当兵,却成了残疾回去,想一想还是挺心酸的。
抽完了一支烟,唐星星从工具棚里拿出一把锹,他想整菜地。
可整了半席不到,他发现自己的颈椎发麻,于是,他把锹放回了工具棚。
“你也下来了?”刘新昊挑着一担桶,从猪圈方向走过来,看到了唐星星,他主动打招呼。
“嗯,下来看看。”唐星星声音低沉,人似乎有些沮丧。这可能跟他刚才稍微活动了一下,导致颈椎不适有关。
“唐哥。”走在刘新昊后面的郑建平,举起右手的那支瓢子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小子自打专业集训回来后,人变得开朗多了。
虽然在体能方面,仍然没有多大的起色,但现在是专业训练,而侦察专业对体能的要求,并不是太高。
“捡到肥了没有?”唐星星问。
“小半桶而已。”不等郑建平回答,刘新昊抢先说。
“等会再倒,让我来试试,看还挑不挑得动。”唐星星径直走向刘新昊。
他接过扁担,小心翼翼地弯腰将那小半桶粪水挑了起来。
侦察班的粪坑距离四班的菜地,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当梁荆宜听到唐星星说“要试试挑不挑得动”的时候,他就放下锹了。
看到唐星星艰难地直起腰,尔后,又迅速地弯腰,瞬间,他有一种悲凉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行了,还没有恢复到位,瓜娃子容我缓缓。”唐星星笑着把扁担递给了刘新昊。
郑建平将两小桶粪水冲入粪坑,这小子不仅性格变得开朗了,连眼力劲都见长。
同年兵一个半月没见,众人纷纷围着唐星星问东问西。
不过,大家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是:拐趴沟医院当兵的女护士,是不是个个长得水灵灵的很漂亮?
面对战友们提出的这个问题,唐星星开始了一阵唾沫星子乱飞。
他说,拐趴沟医院当兵的女护士,那就叫一个漂亮,哪怕是见一回,让他少活一年,他也愿意。
“么么皮,你就说有没有马路对面的阿枝漂亮嘛?”蒋古日一脸坏笑。
“去尼么的,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唐星星看向蒋古日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蒋古日自讨没趣,或许在他的眼中,阿枝就已经够美了,至少比他在家订娃娃亲的那个姑娘要漂亮多了。
其实,他的这种心态,属于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觉得葡萄甜”。
唐星星还说,自己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有护士姐姐陪他聊天,给他嘘寒问暖,为他化忧解愁。
更令大家感到吃惊的是,他居然还有护士姐姐亲手抄给他的电话号码。
在众人的闹哄声中,梁荆宜看到了那个手抄的号码,并初步确认隽秀的字迹,是出自于女性之手。
“你小子因祸得福,受了屁大点伤,不仅住院休息了这么久,而且还泡到了当兵的护士姐姐。”储军勇脸上一副酸溜溜的表情。
“要不大个子你受个伤玩玩?”唐星星笑得颇有些无奈。
“如果能看到当兵的女护士,我愿意。”这里不是新兵连,储军勇也不是当初那个对唐星星言听计从的“小跟班”了。
这些人东扯西拉聊了一会,便开始陆陆续续地上去了。
梁荆宜、杜军安、唐星星和刘新昊是走在最后面的四个人。
经过器械场时,唐星星突然右拐弯。
“你想干什么?”梁荆宜停下脚步扭头问。
“试试。”唐星星语气坚决。
第096章:我的七练习啊
器械场。
几个人望了望单杠,没有人选择第一个上去。
可能除了唐星星之外,那三个都在想:如果自己上去做了,会不会让唐星星看了心里难受,毕竟面前的这个人是伤员。
“梁荆宜七练习学会了没有?”唐星星打破沉默。
“试着练过几次,但是......还够呛。”梁荆宜说的是实情。
“上去搞一个,我看看你进步了没有?”唐星星等了几秒,见梁荆宜没反应,他便又催促道,“做高练习胆子要大,裤子要下,你都搞生产身体活动开了,心虚个球!”
“阿梁试试,让老唐见识你这一个多月来的努力。”刘新昊用脚踩了踩单杠的拉索。
唐星星和杜军安也有样学样,脚下做着相同的动作。
哗哗哗的声音不绝于耳。
事情发展到赶鸭子上架的地步了,面对这个露脸的机会,梁荆宜也不方便再作推辞,况且通过搞生产,身体已经完全活动开了。
他咬咬嘴唇,准备上了,弯腰抓了一把细沙在手掌心,两手用力搓了搓,目视单杠:“希望一次成功。”
看到梁荆宜跳起抓杠,唐星星一脸严肃。
拉臂、前蹬、后摆、上杠、弹起、绕杠一圈半、蹬腿上杠、再次弹起、踩杠、身体弹出......
“我考,阿梁你特么是不是被老宗打通了任督二脉?”刘新昊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梁荆宜。
因为自从专业训练回来后,天天耍在一起,每个人做器械几斤几两,心里都有数。
杜军安嘴里说了声“牛x”,看到此时的状况,他要到炊事班养猪的愿望更强烈了。照这么个势头发展下去,他在四班将大概率会被梁荆宜力压一头,所以趁早另劈一条路来,已经被纳入到他的议事日程中。
唐星星的一张严肃脸,又增加了几分,去捌趴沟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梁荆宜会了七练习,而自己现在却没有多大的信心能完成。
望着第一次顺利完成七练习,而显得异常兴奋的梁荆宜,他不服输,他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你小子做得不错。让我来看看这一套动作,我忘记了没有?”唐星星把脚从拉索上移开。
他有些按捺不住了,以前这些赞美之声,可都是献给他的。
“注意安全!”梁荆宜不无担心,他又补问了一句,“行不行啊你?”
“放心吧,老子如果说不行了的话,那整个一连就没人说行了。”唐星星虽然身体受伤了,但是不服输的精气神没伤到。
弯腰捞起一把沙子,放在掌心一通摩擦。这是绝大多数当兵的做器械时,所养成的习惯性动作。
唐星星跳起抓杠,梁荆宜没有用脚踩住拉索,而是站在杠下进行保护。
从抓杠这个动作上看,唐星星做起来不如之前那么轻松自然,这说明伤情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前蹬之后,唐星星的身体向后摆动至顶点,迅速拉臂上杠......
“啊”一声叫唤,上杠没取得成功。
梁荆宜眼疾手快地从半空中,用双臂搂住了正往下掉的唐星星,他可万万不想看到这个战友再次受伤。
“么皮,莫非老子废了?”唐星星懊恼地从梁荆宜的双臂之中挣脱。
不信邪的他,还想着作第二次尝试。
“算了,不要硬撑。”刘新昊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唐星星的肩膀。
“呵呵,我以前是可以的。”唐星星的笑,看上去有些勉强。
“没说你不可以,但是现在......”刘新昊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担心一旦出口,又会令到伤者更伤。
“等恢复了,七练习对于你来讲,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梁荆宜自然也不希望看到唐星星强撑。
收到勉强挤出的笑容,闭上眼睛,缓了几秒,不信邪又不服输的唐星星,义无反顾地再次选择弯腰抓起一把细沙......
他不想看到战友们对他的态度,由之前的啧啧称奇到如今的嗤之以鼻。
其实,也是他自己想多了,连队没有谁会对他嗤之以鼻,之所以他会有这种莫名奇妙的想法,源于他不能接受如今的自己。
以前的梁荆宜在他的眼里,上了器械场,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弟弟。
再次尝试七练习,依然以失败收场,这次他只是完成了正蹬,便忍受不了身体的疼痛,主动选择放弃了。
下了杠的唐星星抬头望向那熟悉的单杠,仿佛犹如凝视深渊一般。
“回去吧!”杜军安早就想走了。
他的器械是四个人中玩得最差的,下老兵连都半年时间了,他连个单双杠四练习都玩不转。
唐星星甩下三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我们。”他们仨快步追了上去。
从器械场走回连队,一路上众人皆低头不语。
“对不起,我没事。”在一班宿舍前的水泥走廊上,唐星星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和行为都有些失控,所以他想表达自己的歉意。
“没事就好。”梁荆宜朝他笑笑,随即便和杜军安回到了炮四班宿舍。
距离午休起床时间,还有将近二十分钟。
梁荆宜拿着小板凳,将身体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虽然唐星星落寞的背影和黯然神伤的眼神,依然在眼前不停地浮现,但是,他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一瞬间就实现了。
单杠七练习的成功完成,还是令到他的心情无比舒畅。
而他的同班战友杜军安,则是一脸羡慕地望着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此时在侦察班宿舍里,唐星星直接上了床。
他有捌趴沟医院出具的诊断证明,卧床休息三个月是医嘱,所以他躺在床上,不参加训练,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没有人可以说三道四。
他这一躺,便是整整一个星期。
说他是因为受到心情的影响也好,说他是因为受到伤情的反复影响也罢,反正直到七天后,他才下了床。
在他卧床休息期间,作为同年兵的刘新昊主动承担了送饭的任务。
苏辉建作为他的班长,看到曾经在新兵三班被自己重点培养的“种子选子”,居然成了这副德行,心情又能好受到哪里去呢!
你说他对梁荆宜没一点意见,那是不现实的。只是他明白,有些事情,已是既成事实,怪来怪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
他所希望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赶在出去进行实弹射击之前,唐星星能和之前一样,背上无线电台,和班里的九七年兵林小周一道,当好他的左膀和右臂就足够了。
但愿这个小小的希望,最终不会变成失望。
第098章:让你摘桔子
榴炮一连俩班长摘的菠萝蜜,吃得大家一抹嘴,那叫一个皆大欢喜。
而营直驾驶班的第五年老兵崔建设,他也效仿了一次,不幸的是,他阴沟里翻了船。
那天,利用早操跑三公里的时间,崔建设独自一人偷偷抄小路,闪进了桔子林,用早就准备好的蛇皮袋子,摘回来半袋桔子。
他的想法是好的,弄些免费的桔子回来,给班里的战友们打打“牙祭”。
可运气不佳,当他从后面围墙边的竹林路过时,恰好被正在三楼水池刷牙洗脸的吴教导员不经意间给瞥见了:“营长营长,你快来一下。”
“怎么啦,老吴。”营长谢华宜在宿舍里听到搭档在喊,扔下脸盆,就快步来到水池边上。
“你看看那个跑的鸟兵......”吴钦玉将手里还没有拧干的毛巾,大力甩在肩膀上。
“那不是驾驶班的崔建设吗?”谢华宜一眼就看出来了。
营直一共才二十来个兵,哪怕距离百米之外,只要他瞅上一眼,也能大概判断是谁谁谁。
两个营主官心照不宣地下了一楼,叫上营直的排长龙海石,三人在防眩晕训练场就地隐蔽。
这里是崔建设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他们准备对预定目标来个“守株待兔”。
当崔建设哼着军营小曲,扛着亲手采摘的半袋桔子,乐悠悠地小跑进营区之时,他还大方地甩给负责营区大门岗哨的卫兵两个桔子。
但他怎么也不会料到,接下来,他将被领导逮个正着,并且在全营干部战士面前“闪亮登场”。
“崔建设!”隐蔽在防眩晕训练场的谢华宜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这种声音,反而更令人感到不适。
“到!”蛇皮袋子挂在崔建设的背上。
他的人站直了,可双手还紧抓着袋口不放松。
虽然面对营长时,他的眼神有了些许闪躲,但人并没有显得慌乱。五年的“老油条”,这么点底蕴,他还是有的。
“你这是?”谢华宜手指他背上的蛇皮袋。
那个白色的蛇皮袋,被红色的桔子,衬托出一种喜庆的颜色来。
“这是......”崔建设的反应可不慢,“这是我在桔子林的地上,捡的一些。营长,我准备拿到食堂,中午和战友们分享。”
“你特么的简直是一派胡言。”站在谢华宜身边的吴钦玉,面带怒容训斥道。
他的背心湿漉漉的,那是刚才被毛巾上流的水给打湿的。作为政工干部,在揣摩战士的思想动态这一方面,他自有一套方法。崔建设想以为众人服务的理由,给自己的说谎行为,披上一件看似合理的外衣,摆明了是过不了他这一关。
“你把袋子拿过来。”吴钦玉命令道。
龙海石内心焦虑,不敢直视那个蛇皮袋子。
他是五月份从别的单位,调来营直当排长的。眼前的这个第五年老兵,平日里他也没怎么管,在部队里第五年的驾驶员,已经属于是义务兵服役的最高年限了。如果今年年底,崔建设转不成志愿兵的话,十二月一日铁定进入退伍的大名单。
崔建设不紧不慢地将蛇皮袋子打开,都是第五年的老兵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他以为自己最多被口头批评,或者是警告一下,就拍拍屁股完事了。
红透了的桔子带着朝露,立即映入到吴钦玉的眼帘,他伸手进去翻了几把,发现桔子的个头不小,显然不是地上可以捡得到的。
“这个事情具体怎么处理,等我和营长商量后,再作决定。”吴钦玉让崔建设先回去。尔后,他又命令龙海石把这袋桔子作为证物,扛回了宿舍。
七点半,营里的通讯员跑步通知三个连队:戴帽子、扎腰带,各连五分钟后,带到营直的操场集合。
营直的操场上,那个装了半袋桔子的蛇皮袋,被安排放在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
全营集合完毕,营值班员按程序向营长报告。
谢华宜站在全营官兵面前,轻咳了两声,他表情严肃地说:“今天早上,营直驾驶班第五年老兵,居然扛着半袋桔子大摇大摆地从营区的大门口进来了。有请这个老兵出列!”
营直的队伍里,跑出来一个肩扛上士军衔的老兵,他就是崔建设。
“面朝你的战友,不要看着我。”谢华宜手指那一袋桔子,“这就是早上崔建设跑步摘回来。”
崔建设惭愧地低下头。
“具体情况崔建设交待了,这些是他在营区后门,那个路边上的桔子林摘的。当然,他摘的时候并没有得到老百姓的允许,所以,应该用‘偷’会显得更加贴切一些。”谢华宜扭头问崔建设,“我这么说对不对?”
“对。”崔建设还是没抬头。
“老兵啦,要给新兵们多作表率。别为了贪图那么一点点小便宜,而败坏了部队的好名声。”谢华宜在批评崔建设的同时,又不忘借此机会警示全营老兵。
“营长,我来补充说两句吧?”吴钦玉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政工干部看问题的角度,与军事干部还是有些不同的。
吴钦玉对于处理这种“反面典型”有自己的考量,他觉得如果这个事情处理得当,将会在全营范围内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以他在部队将近二十年的阅历,像类似的这种摘果、摸柚、砍蕉和捞鱼的事,属于是断断续续屡禁不止。
谢华宜把讲话的位置让给了吴钦玉,他知道“搭挡”有不少话要说。
“崔建设。”
“到。”
“把那袋桔子像早上一样扛在肩上。”
教导员下达的命令,让崔建设一时间难以接受,当着二三百人的面,做这样的动作,任谁心里都会有抵触情绪。
“扛在肩上!平时跑步你跑不到,几十斤的桔子扛在肩膀上,你特么跑得比谁都快!”吴钦玉加重了语气。
蛇皮袋甩上了崔建设的左肩,此时,他的头,压得更低了。
底下站着的官兵们面部表情大同小异,大家想笑,但又强忍着不敢笑,教导员站在前面训话,谁敢放肆!
“我起个头,全营跟着一起唱。”吴钦玉伸出双臂,拉开架式,“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预备唱。”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一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硬是把扛着半袋桔子的崔建设给唱哭了。
最后,桔子还是吃了。
只是教导员委托龙海石将桔子按市场价格进行估算,拿现金赔偿给了拥有桔子林的那个老百姓。
崔建设因为这个事,则是被口头警告一次。
看来想通过“非常规手段”捞点东西吃,一得靠技战术,二还得靠运气。
你看再好的技战术,没有好运,到头来也是等于零。
哎,崔建设的半袋桔子,可是让他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第099章:连协同打鸡血了
前天晚上,全连在三楼俱乐部观看中央电视台的“赈灾晚会”,韦唯的一首成名曲“爱的奉献”,贯穿了整场晚会的始终。
晚会现场的气氛,令到无数国人热泪盈眶。
同样,晚会也感动着一连的官兵们。
在如此危难时刻,不能到抗洪抢险的第一线,为国为民出一份力,作为军人也是一种遗憾。
昨天上午,团里来了通报:在九江抗洪抢险第一线,同属一个集团军的xxx师,他们近万人顶着酷暑,已经与洪水鏖战了一个多月。
而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持在岗在位,做好上级一声令下,立即出动的思想准备和物资准备。
晚上七点的新闻联播,播出了国家领导人在荆江抗洪前线所作的动员,领导的动员讲话,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尽管近一个多月以来,长江的洪峰已经连续六次以汹涌之势,不断冲刷和考验着沿岸大堤,但是在全体解放军指战员的严防死守之下,还是守住了。
而长江沿岸的大堤之所以能守住,正是因为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
人民解放军无愧于抗洪抢险的中流砥柱!
今天下午的读报时间,从《解放军报》上了解到,昨晚长江的第七次洪峰,已经安全顺利地通过了宜昌。
《解放军报》援引专家的话:长江的第七次洪峰,可能是今年最大的一次,再往后,洪峰会逐渐减弱,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读完报,继续训练。
由于“班排协同训练”已经完成,下午直接转入到“连协同训练”。
三岔路口,一营战炮训练场。
在完成了第一次连协同训练之后,全连集合。
连长李强说:“接下来,我们来一次完整的。这次要比速度、比精度,看看哪个班完成射击前准备的时间短、标准高。掐表的时间,从连队到达预定炮阵地,各班长受领副连长的命令开始,一直到班长指挥牵引车拉炮到位,战炮班完成射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为止。”
说得直接点,就是从头到尾再来一遍。
在李强讲话的基础,副连长余辉斯又补充了几个注意事项,无非就是梳理流程和注意安全。
炮四班可是连队的“基准炮”,其它五门火炮的数据,都是以四炮为基准而进行校正的。
一遛的东风大卡车拉着火炮转圈圈,疾驶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作为基准炮班长的宗儒麟,则是利用这个间隙,抓紧时间给全班“打鸡血”。
他充满自豪地说:“责任重于泰山,使命高于一切。在榴炮一连里,我们炮四班就是门面担当,其它的五个炮班,全是我们的配角。如果炮四班不能在比赛中干掉那五个配角,大家干脆集体‘自宫’算了。”
梁荆宜觉得班长这“鸡血”打得不可谓不好,但是细细揣摩起来,又似乎有点过头了。
在一连,四班是基准炮不假,但其它五个班也不赖呀!
更何况人家榴炮二连的炮四班,还是营里的基准炮呢!
按照他这个说法推下去,榴炮二连炮四班不成了整个一营的门面担当?梁荆宜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见大家没有表态,宗儒麟又抡起了刚打过“鸡血”的针头:“根据我的观察,一排那三个班,可以忽略不计。真正对我们四班构成威胁的,主要是五班和六班。”
全班集体沉默,没人回应。
“班副,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如果再不点名,宗儒麟担心这两针“鸡血”会失效。
“对,班长说得有道理,五班和六班都盛产‘猛男’。”既然班长已经开始点兵点将了,郭鹏永便随口编出来一个理由,进行必要的敷衍。
“五班就班长莫拼猛一点,六班除了任斌卫,也没啥猛人。未必那几个新兵蛋子比老兵还要猛?等会瞧咱露两手给他们瞧瞧,什么叫做‘一个顶俩’!”余白水说话的时候,还略有点小激动。
至于他开“金口”的原因,是因为听到郭鹏永说,排里另外两个班盛产“猛男”,所以他表示心里不服。
这不是无视他的存在嘛!
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超级自信的。
“第一永远属于我们炮四班,我有绝对的信心。”宗儒麟握紧右拳,再次鸡血满满。
三岔路口,火炮再次被拉到战炮训练场的入口处。
战炮训练场上,二连和三连在属于它们的训练区域,也是整得热火朝天。
事实证明,宗儒麟三番五次的“鸡血”没有白打。
四班在比赛中,不声不响地“发威”了。
火炮从炮车上卸下,打开炮架后,两人用镐尖,迅速在地上画好了驻锄的大致图形。
一声“并架”的口令后,全班开始协力挖驻锄。
王勇学和余白水这两个老兵,平时看上去作风有些松散,但是今天在全连面前,却展现出了他俩紧张的作风和强悍的战斗力。
特别是余白水抡起镐来,就跟迎风转动的风车一样。
这也说明他在车上所说的“一个顶俩”,并非是口出狂言,而是有这个实力。
一边各三个人负责的左右驻锄,很快便挖好了。
宗儒麟立即下达“开架”的口令,两大架开到位,并将驻锄柴和后座板一起放入驻锄坑。
梁荆宜装上瞄准镜,接收班长下达的瞄准点分划,快速地瞄准方向盘,进行赋予射向,并报告出基本点和预备点分划。
其它四个炮手负责整理工具和摆放物资器材。
宗儒麟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举旗报告:“四炮好。”
“炮四班,十分钟。”李强报出时间。
此时,梁荆宜顾不上擦汗,他扭头看了看其它的五个班。
我去,居然没有一个完成的。
唯一一个速度比较接近四班的是五班。
可五班的瞄准手陈进文,还正竖起耳朵,听莫拼给他报瞄准点分划呢!
比赛结束,炮四班的第一名,实至名归。
李强在讲评时,不出意外地把炮四班大肆表扬了一番。
他说,炮四班完成射击准备的时间短、精度高,这一切都得益于全班人员分工明确、配合到位。
通过这个比赛,也让梁荆宜见识了老兵们在新兵面前,长期牛皮哄哄说的那一句话,“老兵对新兵,一个顶两个。”
以前,他总认为是老兵们爱偷懒,那些出工而不出力的活,或者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都是这些人干的。
其实,老兵们是有这个“硬实力”的,只是平时他们都把机会,让给了新兵们表现而已。
多一些磨练,多一些挫折,能让新兵早一点变得更好,这也算是老兵给新兵上的一堂无声胜有声的成长教育课。
可能是我的想法偏激,误解了老兵的良苦用心。梁荆宜开始有些自责了。
吃过晚饭,排长钭星宇到四班宿舍找梁荆宜谈心。
在后面的篮球场,钭星宇说,二排六个新兵里面,梁荆宜和陈进文是各方面表现比较优秀的,希望能继续保持。
能得到钭排长的当面肯定,梁荆宜回到宿舍,高兴得像个孩子。
加油,我要继续努力。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一连的未来,一定会像班长宗儒麟一样光芒四射。
第100章:伟大的抗洪精神
一大清早的,连队接到了两个通知。
第一个通知:全团由一级战备转为四级战备,各种训练安排和生活秩序,迅速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自从进入一级战备以来,因为担心半夜紧急出动参加抗洪抢险,来不及收拾个人的物资,连队很多战友的褥子,都没有垫在床板上,而是直接塞进了被囊里。
在中午休息和晚上睡觉时,他们都坚持用肉身与木床板“硬碰硬”。
梁荆宜就属于“硬碰硬”的那一类人。
他身上本来肉就少,几根排骨与床板长时间硬碰硬,都快磨得变成畸形了。
今晚好了,可以垫上褥子,铺上床单,睡得香喷喷的做它一夜的好梦。
第二个通知:上午八点半,各单位组织到团俱乐部上大课。
八点二十分,榴炮一连是第一个进入会场的单位。
俱乐部的主席台上,拉起了两条长长的红色横幅,上面写着:伟大的抗洪精神--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怕困难、顽强拼搏、坚韧不拔、敢于胜利。
授课人的是团汪政委。
第一节课上汪政委说:“九八抗洪”的全面胜利,是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正确领导和指挥下,全国人民和全体解放军指战员,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来之不易。
我们的兄弟部队xxx师,在九江抗洪抢险的第一线,连续奋战一个多月,为了在第一时间堵住被洪水冲开的缺口,干部和战士冒着生命危险,轮番上阵组成“人墙”,连续在洪水中浸泡了三天三夜。
他们受极端天气和后勤保障的影响,在高强度体力付出的同时,有时候甚至一天只能吃上两顿饭。
还有很多官兵被洪水浸泡了几天几夜,接着又被火辣辣的太阳一通暴晒后,上半身的整个皮肤都开裂了,你只要拿手轻轻一撕,那就是整块整块地往下掉。
还有一些官兵由于在浑浊的江水里浸泡的时间太长,他们的脚指甲都给泡掉了。
但是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我们的战友没有一个人叫苦,没一个人叫累,更没有一个人退缩。
只要前方指挥部一有险情命令下达,这些人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立即投入到抢险救灾之中。
第二节课,汪政委讲了《人民qx报》上刊登的安庆军分区军士长吴良珠的先进事迹。
吴良珠在几个月之前,已经被医院确诊为癌症晚期,但是他重伤不下火线,主动请缨参战,并连续多日奋战在抗洪抢险的第一线,直至晕死在大堤上。
像高建成、李向群等等牺牲在抗洪抢险第一线的干部和战士,他们的名字和事迹,将会永载史册。
我们还不应忘记,“九八抗洪”取得最终的胜利,那是因为有更多的无名英雄默默地付出。
正是抗洪英雄们不计名利,前赴后继的舍身付出,才换来了最后的胜利,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人生当中的一曲壮丽的青春之歌。
上完课,从团俱乐部返回营区的路上,梁荆宜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参加抗洪抢险的将士们,在那么艰苦和恶劣的条件下,都能做到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夜以继日地连续奋战,他们图的是什么?他们究竟靠得是什么信念才坚持下来的?
中午,他拿了小板凳坐到墙边,仔细回想着汪政委上课所讲的内容......
突然,他茅塞顿开了:什么也不图,这些人靠得是必胜的信念,靠得是人民子弟兵的责任感,靠得是军人身上那种特殊的使命感。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有些鄙视自己,鄙视自己在平时的训练中,遇到一点困难和挫折,就面露难色,就想打“退堂鼓”;鄙视自己认识不到位,决心仅仅是停留在嘴巴上、口号上,而并没有付出太多的实际行动。
这些都是需要他深刻反思的地方。
他对自己说:学习抗洪精神,首先必须对自己狠一点,把日子过得苦一点。
下午训练前的读报时间,他自告奋勇地喊了“报告”上去。
指导员范平礼将《人民日报》递给他,尔后,手指一篇图文并茂的通讯稿,示意就读这一篇。
通讯稿的大标题是《泪别子弟兵》,配图是一位肩扛中将军衔的首长正两眼通红满眶噙泪,面露悲伤地朝一趟缓缓离站的列军挥手作别。
而从这辆列车的车窗里,探出来的那一个个脑袋,都是戴着迷彩帽的军人......
通讯稿中,记录了一段真实的封堵决口的过程,它是这样写的:
深夜,决口旁,战旗高扬,由两千名官兵组成的一道道“传送链”,将堵决口用的石料、粮包向激流中抛投。
奋战在决口上游一侧的xx军区xxx团官兵是抢筑围堰的主力军。
他们借助月光和探照灯光,同时从江堤和煤船两边,抛投砂石袋和粮包,可是,湍急的水流转眼将砂袋、粮包冲得无影无踪。
当地政府将钢管运来了,将士们迅速拿工具把钢管绞成栅栏,一排排地打入江底,然后飞速地抛块石、袋装碎石、钢筋笼和一袋袋的稻谷、蚕豆。
石料流失被遏制了,堵水效果明显,决口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但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小胜利......
通讯稿中介绍的中将首长,就是之前在《人民qx报》上报道过的军区董副司令员。
这次在九江抗洪一线,董副司令员担任总指挥。
整个xx军区有四万多名官兵奋战在大堤上,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鲜红的军旗飘扬。
之前听到通报时,梁荆宜感受不深,他没有哭。
可当他读到为了封堵决口,董副司令员和将士们一起连续奋战七十二小时都没合眼时,他却忍不住哭了。
还有董副司令员让记者不要写自己,要多写一写奋战在抗洪抢险第一线的战士们。对随行采访的记者,董副司令员是这么说的:当我看到那些十**岁的战士,背着一百多斤袋子,那个袋子里面装的,有些可是尖锐锋利的小石头。望着他们来来回回在大堤上不知疲倦地奔跑,而有的战士,他全然不顾自己的背上还淌着鲜血,我就感动得直想流泪。是他们用自己年轻稚嫩的臂膀,为祖国和人民群众筑起了一道道钢筋铁墙。他们脸庞黝黑,眼神却坚如磬石;他们不言苦累,誓与大堤共存亡......
和平时期没有战争不假,但是处在抗洪抢险的第一线,又何尝面对的不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呢?
这里虽然没有炮火连天的战场,但是面对犹如猛兽般汹涌无情的洪水,解放军将士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大无谓的英雄气概,同样无愧于祖国“钢铁长城”的称号。
不管是有名的英雄,还是无名的英雄,在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串催人泪下的故事。
第101章:为灾区献爱心
团里号召官兵们积极为灾区捐款捐物,在营教导员吴钦玉动员的基础上,指导员范平礼又对全连进行了再动员。
各级领导都说得很清楚:献爱心不在乎钱多钱少,根据个人的能力,量力而行就好。
针对这次捐款捐物的活动,连队要求各班排长务必将战士们捐出来的钱物,一项一项登记清楚。
梁荆宜捐了五十块。
本来作为新兵的他,一个月的津贴费只有三十六块,司务长那里扣去十块后,真正到手的现金才二十六块的。但是三个月来,他省吃俭用攒下了三十块。
等于五十六块捐了五十块之后,现在身上只留下了六块钱,而这六块钱就是他九月份的全部零花钱了。
想想灾区的人民群众,他们家园被毁,生活过得异常艰难,而自己捐的这五十块,可能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拿自己和灾区人民群众的生活质量一对比,梁荆宜觉得即便是自己只有六块钱了,最起码他也是幸福的。
连队有捐钱的,也有捐新衣服的,甚至还有两者都捐的。
可大家对于自己到底捐了多少钱,大部分人都守口如瓶,仿佛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
不过,真相很快被揭开。
吃过晚饭,捐款捐物的具体明细表,连队作了张榜公布。
连部的干部们有捐一百、两百、三百的;战士们则是十块、二十、三十、四十、五十的都有。
梁荆宜惊讶地发现,蒋古日这个“铁公鸡“居然捐了一百块,这可是战士们捐款中最大的数额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要想让蒋古日这个“铁公鸡”出血,可能比千年的铁树开花还要难。
一百块呀!在那个年代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津贴费二十六块,哪怕一分钱不花,也得要四个月才能凑得齐,更何况蒋古日是个“烟鬼”,他隔个三五天,就得整一包两块五的沉香。
哪怕是当初下老兵连,钭排长将新兵连期间上交的现金,悉数退还给了蒋古日。但是过去了这么久,凭他的那点尿性,应该也早就花光了。
带着满腹的疑问,梁荆宜逮住了蒋古日。
“一百块动用的是我的私人存款。”蒋古日也不避讳。
“你哪里来的钱?”梁荆宜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一百块这么大面额的钞票,他可是很久没有摸过了。
“储藏室啊。”蒋古日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储藏室里,他的私人存款还不少。
在梁荆宜的进一步挖掘之下,总算是弄清了这一百块钱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百块是蒋古日在新兵连的时候,私藏在棉袄的夹层里面,这次灾区有难,连队号召捐款捐物,他就一次性全部拿出来了。
别看蒋古日平日里天天叫穷,还时不时厚着脸皮到处讨烟抽,可他今天的行为,完全令到梁荆宜对他刮目相看了。
其实在储藏室的后留包里,梁荆宜也有一笔不菲的存款。
下老兵连之前,钭排长将新兵连期间余下的一百一十六块六,一分不少的退还给了梁荆宜。
他除了截留下十六块六供日常开销外,那一百块早就和之前在内裤里藏着一百块,一并躺进了棉裤的口袋里。
这个钱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准备留着过年用的,后来,看到班副郭鹏永探家,他又想留着等探家的时候给父母和长辈们买礼物用。
可如今看到蒋古日捐了一百块,荣登战士捐款榜榜首,他心里又表示不服气,毕竟一百块他也拿得出来。
找班长问问,看能不能再补捐。梁荆宜有了新的想法。
一连篮球场草地上。
这里曾经是梁荆宜当新兵时,进行战场救护训练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把躺在怀里充当伤病员的班长,差点给勒死。
当宗儒麟听说梁荆宜还在储藏室藏有两百块的“私房钱”后,先是嘿嘿笑了笑,随即他又收起了笑容,扔出一段非常刺耳的话:“捐款是量力而行的自发式行为,并不需要你刻意攀比,比谁谁谁捐得多。这又不是在训练场,要你争什么狗屁的第一名。”
话糙理不糙,宗儒麟说得没错。
这根本就不是比谁捐钱多的场合,如果真的是以捐钱捐物多的标准,来衡量谁有面子的话,那么,这个所谓的捐款捐物献爱心的活动,就失去它本身存在的意义,或者是说,它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轨道,严重变质了。
见梁荆宜低头沉默不语,宗儒麟的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你看看班里的几个人,我捐了五十,郭鹏永捐了四十,余白水和王勇学捐了三十,人家杜军安和你一样是新兵,他只捐了二十,在我们四班,你还是属于拔尖的,算是大款级人物了。”
“班长,你......”梁荆宜被宗儒麟逗得瞬间愁容消散,“如果还有第二次机会的话,我会把这两百块都给捐了。”
“你能不能只捐一百块,把另外剩下的那一百块,拿来买烟孝敬我。”宗儒麟故作深沉地望向一脸茫然的梁荆宜,突然,他又笑了,“小伙子,我开玩笑的,前几天教导员刚组织我们唱过《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看我会顶风作案吗?”
“班长,我......”梁荆宜被宗儒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调侃,给整得脑袋晕乎乎的。
在一时之间,他竟然组织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来作应对。
哔,一声长哨。
连值班员通知:五分钟后,带凳子到俱乐部看新闻联播。
坐在俱乐部里,心不在焉的梁荆宜麻木地望着电视。
已经是九月中旬了,班长和老兵对新兵的要求,也不再似刚下连那般严格。
而新兵也不再似刚下连的那种青涩模样,他们的身上隐隐约约有了一丝老兵的味道,只是还没有表露得那么明显而已。
梁荆宜扭头看了看贴在墙上的“连史”:榴炮一连是炮兵团的“尖刀连”。
他心想,那我们炮四班除了是连队的基准炮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难道是尖刀班吗?
“你往哪里看?”熟悉的喝斥声,惊得正在“开小差”的梁荆宜浑身上下为之一颤。
其实,他内心也挺无助的,即便是跟了宗儒麟这么久,可他还是对这个粗鲁的声音,没有什么免疫力。
梁荆宜立即恢复到目无转晴地望向电视屏幕的状态。
以他对班长脾气的了解,这老家伙前一秒,可能是平静的湖水,搞不好后一秒,就会变成愤怒的火焰了。
“特么的迷迷瞪瞪的。”宗儒麟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说来就来了,跟着这样的班长,梁荆宜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一声叹息!
第102章:缘分一道桥
连协同训练结束,紧接着便是营协同训练。
上午训练之前,连队有六个九七年兵被送去团教导队参加预提骨干集训,他们分别是侦察班许才南、一班吴安继、二班叶辉建、三班李彬利、五班陈杏志、六班任斌卫,四班比较遗憾,没有人被挑中。
宗儒麟安慰说,没经过教导队集训,一样可以当班长,比如去年的五班长莫拼、六班长唐伟俊。
他的这句话,看似像打鸡血,却给人有一种捡鸡粪的味道。
下午,在营协同训练之前,全营在大操场集合。
营长谢华宜重点讲了两个内容:一是关于年度实弹弹击;二是关于“陆空联合军事演习”。
他说:“年度实弹射击的时间,团里计划安排在十月中旬,它主要是为了检验连队各专业的协同能力和新兵专业训练的效果。我们现在的训练水平,距离实弹射击的要求,还有哪些需要提升的地方,这是各级指挥员接下来要动脑筋思考的;‘陆空联合军事演习’,上级通知在十一月中旬进行。所以说,年度实弹射击,也是为了顺利完成‘陆空联合军事演习’而积累经验。两项任务都比较艰巨,希望全营官兵打起十二分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当中,为高标准、严要求完成上级赋予的任务,提供强有力的保障。”
解散后,各连队带回登车,准备训练。
九曲十八拐的环团公路上,一眼望不到头的东风牵引车,拉着火炮在土路上风驰电掣,干躁的路面尘土飞扬,狼烟腾空而起。
在“咔叽咔叽”摇晃个不停的车厢里。
宗儒麟点燃沉香,猛吸了一口:“梁荆宜今年你赚大发了。”
“嗯......”对面坐着的梁荆宜有点懵圈了,他不知道班长说的“赚大发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四班的炮弹多,我担心会打到你怕。”班副郭鹏永对宗儒麟说的那句话,作出了解释,顺便也捎上了他对梁荆宜的担心。
“班副没关系的,只要有炮打,我怕什么。”梁荆宜可不想那么轻易地就被班副看扁。
当炮兵的人还怕打炮,那还当个什么鸟炮兵。
“班副说得有道理。小兔崽子别现在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到时候却给咱们四班拉稀摆带掉链子。”宗儒麟吐出一口浓烟,手指弹了弹烟灰,很不屑地说,“训练要认真,别打得越多,偏得越多,丢我的老脸,丢这帮兄弟的老脸。”
“是。”尽管这个“是”,回答得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情愿,但梁荆宜还是不敢直接给班长甩脸色。
毕竟坐在他对面的这个怪物,很不好对付。
他在心里发泄着不满:特么的,炮弹打不准,还不是你班长的主要责任。表尺和方向都是你下达的,我只是按要求瞄准和发射。这你都怪我,你行,你那么有本事,那你上啊!
“今年实弹射击,班长能不能让我拉一发?”余白水看向宗儒麟。
他第一年是炮手,而不是瞄准手,所以是没有机会发射的,提出这个要求,主要还是自己想过把手瘾。
“你看在那种条件下,会有机会吗?”宗儒麟直接浇了一盆冷水。
在实弹射击时的炮阵地,阵地指挥所有副连长、有排长,你一个老炮手跑到瞄准手的位置搞击发,你说这不是扯卵蛋嘛!
余白水见宗儒麟把头转向另一边,他低头小声对梁荆宜说:“打炮的时候,你借一发我玩玩?”
面对余白水的请求,他不知道是该直接拒绝,还是勉强答应。
“嘘......”郭鹏永拿脚踢了余白水,他的眼神斜了斜正望向车厢外的宗儒麟。
车厢内安静了,梁荆宜的耳朵里,尽是“咔叽咔叽”的噪音。
天天都是“三点一线”呆在营区里,有机会可以出去看一看,呼吸一下外面不同的新鲜空气,而且还不用整理内务,打扫环境卫生。更不用捡肥、挑水和整菜地,少了哪么多繁琐的杂事,梁荆宜对年度实弹射击和演习,心里面还是充满期待的。
如果这个期待令到他开心,那么,还有一件好事,更令到他一阵狂喜。
晚上十点,夜训结束。
从战炮训练场返回连队后,梁荆宜抓紧时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迷彩服,今晚他站第二班岗。
看了看岗哨本上记录的“口令”,他便跑步到营区大门口接班。
距离上次站营区大门岗,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再次站到这个位置,他觉得好亲切。
想一想时间过得真快,九个月之前,他和几个老乡坐在东风大卡车里,看着那个执勤的岗兵,向行驶的车辆举手敬礼的那一幕,仿佛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周围开始安静下来。
他往右侧望去,阿枝店的那管白炽灯还亮着,他摸摸装在口袋里的六块钱,在那么一刹间,他突然萌生了去买一包花生米吃吃的冲动。
但是,很快理智就战胜了冲动。
这是在站岗,而且是营区的大门岗,如此一个重要的岗位,能随随便便撤离职守吗?
他又百无聊赖地朝左侧望去,猪圈的那几盏忽明忽暗的灯也亮着,只是“八戒”们没有像白天一样,发出“哼哼叽叽”的嚎叫声。
现在晚上新兵捡肥的人,也相对少了很多。毕竟入伍都快一年了,积极性哪会一直那么热情高涨。
包括自己和杜军安也是一样的。
现在能半夜三更自觉地爬起来,心如止水般挑着粪桶,一个星期之内捡四次肥,已然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站住,口令。”虽然思绪在飘扬,但是梁荆宜的警惕性仍在。
“五八,回令。”
“同城。”
来者是个熟人,梁荆宜走下岗亭,主动迎上去:“班副,你查第二岗?”
郭鹏永是连队的骨干,又是党员,而查岗的人主要是由连队的干部和党员组成。
“对呀,饿了没有?我这有点多味花生。”郭鹏永边说边从口袋往外掏。
“不要不要。”梁荆宜听说要给他吃的,连连摆手后退几步。
“装起来。”郭鹏永不由分说地将一把花生,强行塞进了梁荆宜的迷彩裤口袋里,“我还有个好东西给你看呢。”
什么好东西?梁荆宜就差直接问了。
郭鹏永在岗哨本上签完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且花花绿绿的纸来:“下午在炮车上搞得你下不了台,给你弄点补偿。先申明一下,我是无意的。”
梁荆宜“扑嗤”一声就笑了:“补偿?什么补偿啊班副?”
“你自己打开看看吧!”郭鹏永把那张皱巴巴的纸递过来。
岗亭一片漆黑,毫无光线可言,梁荆宜打开手电筒,嘴里念出那张纸上面印的一行字:“少男少女!”
“重点在底部。”郭鹏永笑着摇摇头,“新兵蛋子啊,就是没什么经验。”
手电筒的光线,犹如一道闪电射向那张纸的底部位置:余舒雅,女,十五岁,愿真诚结交一个兵哥哥的笔友,有意者来信请寄:hb省jz市第x高级中学高一(四)班。
“hb老乡,不然我不会把这个让给你的。”郭鹏永拍拍梁荆宜的肩膀,“好好把握,别让兄弟失望。”
他就差明说了,你没发现纸张皱巴巴的吗?这是我冒着被骂被揍的风险,从金超先新买的杂志上,给你撕下来的。
至于金超先为什么会有这本《少男少女》的杂志,源于这小子上个星期天,请假去zz市的拐趴沟医院看病了。
杂志买回来后,他也没有露出半点风声,在连队里只是借给和他走得最近的老乡郭鹏永看了一晚。
可就是在这一晚,出事了,关键的一张纸,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撕了下来。
而撕下来的这张纸,郭鹏永最初是想留给自己用的,可他看了姑娘的通讯地址,居然是hb的,便放了两天。
谁知下午在车厢里发生的一点不愉快,让他心里对梁荆宜产生了一丝愧疚,于是,便间接性的促成了,他忍痛将这个十五岁小姑娘的信息,送给了一个冥冥中的有缘人。
第103章:水饺谢你
余舒雅,这个女孩子的名字,读起来就让人感觉暖暖的!
手里握着陌生女孩子的信息,你说梁荆宜此时不开心,那绝对是骗人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班副郭鹏永,在连队里像这种信息,属于是极其罕见的稀有资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传给第二个人的。
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会让自己多一个竞争对手。
虽然郭鹏永不能确定,金超先是否记下了这个女孩子的信息,但是他认为,相较于金超先,从交笔友的延续性这个角度来看,梁荆宜无疑是更符合条件的那位。
hb老乡嘛,见面了一说叽哩呱啦的家乡话,距离瞬间就拉近了。
班副送了这么一个大礼,梁荆宜也得还人情啊!
等郭鹏永走了,他再次摸摸口袋里装着的六块钱,到底这点钱还能干点啥呢?
他琢磨了一小会,想起几天前班长在他面前提起过,工具棚后面五十米,有一家水饺店重新装修开业,貌似味道还不错。
六块钱,刚好可以买两碗水饺。
班副是hn人,喜吃面食,水饺正对他的味口。
虽然水饺店距离工具棚只有短短的五十米,但是过去那边,就是属于擅离营区了。如果被团里或是师里的纠察给逮住,那是轻则通报批评,重行关你禁闭。
动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
梁荆宜想到了一个点子,他提前跟郭鹏永打过招呼,说让其过二十分钟到菜地一趟,有事要向班副反映。
大中午的反映什么事,郭鹏永心中不解,但是又拗不过梁荆宜的一再请求,便勉强答应下来。
九月的mn,中午一点半,头顶太阳高悬,气温三十五六度,此时的菜地几乎难觅一个人影。
梁荆宜下了菜地,他从工具棚里挑出一担粪桶,既然担心纠察,那就得自己想办法。
他是不了解,榴炮一营的兵以前一直有挑着粪桶在附近村庄里捡肥的传统,但是自从成为应急机动作战部队以后,到附近村庄里捡肥的行为,就几乎绝迹了,因为团里不允许了。
今天他自作主张挑着粪桶,以为打着这个“幌子”就安全了。
其实只能说是他的运气好而已,要是真被纠察给逮住了,还不是一样被处罚。
“老板,来两碗水饺。”挑着粪桶的梁荆宜站在马路边上四处张望。
“两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探出个头来,“你是在这里吃,还是打包拿走?”
“打包,动作快点。”梁荆宜扬起手里的六块钱,示意不用找零了。
“放心,不会超过十分钟的。”妇女应该是经常做当兵的生意,不然,她不可能把时间掐得死死的。
沟通完美,梁荆宜赶紧往菜地这边退,他知道安全的重要性。
八分钟后。
“喂......”妇女提着一个方便袋,左顾右盼地朝菜地方向走来。
她都是多年的“生意精”了,自然明白当兵的买碗水饺,还是冒有很大风险的,所以她决定亲自送过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梁荆宜将水饺放进粪桶,走了两步,他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毕竟这是水饺,是给人吃的,而粪桶可是挑......
“梁荆宜。”工具棚方向传来郭鹏永的喊声。
“班副,我马上就来了。”他从粪桶里拿出那个方便袋,迅速抖落粘附在方便袋底部的杂物后,快步走去和班副会合。
看到水饺,郭鹏永瞬间明白眼前这个新兵是想表达什么,所以,当梁荆宜把水饺递给他时,他没有客气地推辞,而是伸手接过去就吃。
班副不客气,梁荆宜自然也乐意,他把粪桶扔进工具棚,俩人边吃边聊起来。
“吃了外面的水饺后,都不想吃炊事班温生南烧的菜了。”郭鹏永吧唧着嘴。
老家主要以面食为主,而到了部队里,只有早餐,才吃得到面食。
“是的班副。”梁荆宜也呼呼啦啦地大口吃着。
炊事班的厨艺,除了逢年过年加餐的时候,烧得好一些,平时就是一塌糊涂的存在。
那些青菜炒出来,就跟水煮的没什么两样;还有那大块的肥肉,这帮鸟人不仅刀切得大的大、小的小,而且在烧制的过程中,为了赶时间,也没有用心把油给炸出来,看得人就腻歪得要命。
但是班副把责任全部推到温生南身上,也不全对。炊事班他是班长,可菜又不是他一个人炒的。菜炒得不好吃,炊事班的几个人,个个都有责任。
“以后需要什么,或者是遇到不懂的问题,你不方便问班长的,可以直接问我。”郭鹏永吞下了最后一个水饺。
“给我。”梁荆宜从郭鹏永的手里,抢过那个空空如也的打包盒。
郭鹏永满意地点点头,眼前的这个新兵,他还是喜欢的,起码在灵活性方面,抛开杜军安几条街。
梁荆宜还想着学单杠八练习的大回环呢,他跟班长说过这个事,可班长说不行。
在唐星星出事之后,连长李强也说过:单杠八练习连队不提倡练习,因为危险系数太高,表演性质大过于实战,即便是练出来了,也意义不大。
当郭鹏永听到梁荆宜还想让他教单杠八练习时,当即一口回绝,他可不希望看到连队再出现第二个唐星星。
不教就不教吧,说不定八练习你还不会呢?梁荆宜很懂得安慰自己。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郭鹏永到底会不会做八练习,他又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人家说会做,可是万一人家是随口一说,骗他的呢?
梁荆宜把那张纸像宝贝疙瘩一样,藏匿在储物柜的挎包里,他的口风很紧,在条件没成熟的情况之下,他不会对任何人吐出一星半点的消息。
交笔友这个事,部队是不提倡的,大环境不好,敌情分子无孔不入,说不定有些别有用心人,打着交笔友的旗子,行刺探部队情报之实。
团里对寄出去的信件和收到的信件,也会进行一定程度的甄别,比如你是hb的,而你却收到sd姑娘的来信,这就值得注意了。
解释不清的话,团保卫股就会有干事,来找你主动了解情况了。当然喝茶你是想都别想,毕竟你还不够那个级别。
但是梁荆宜有信心把这个笔友,交成是同学关系,或者说是老表关系。
俩人同省又同市,任他哪个干事来盘问都不怕,还不是明摆着是有地域优势吗!
只不过现在是他当兵的第一年,他的空闲时间有限。
而写信给十五岁的小姑娘,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岂是能随随便便敷衍的。
所以不是自己不想写,而是时候未到啊!
可是想到挎包和雨衣会经常用到,万一......
不行,不仅要换个地方,而且还得弄个“双保险”。
梁荆宜把那张纸从挎包里取出,重新抄了通信地址和联系人,尔后,他又将其夹回自己从老家带到部队的笔记本中。
而此时,在距离他两千里之外的hb省某市,第x高级中学的教室里,有一个叫余舒雅的女学生,正手捧着语文书,对第二天要上的课文进行提前预习......
第104章:伤病员参训了
昨天上午,团里送来一车新训驾驶员。
榴炮一连分了三个:分别是汪峰,来自zjph;陈生路,来自fjna;唐大兵,来自sclj。
汪峰是原新兵一班的,陈生路是原新兵七班的,而唐大兵是从原团直属队分来的,这三个人均属于是“外来户”,也叫“外马”。
至于从一连出去学习的两个人:在卫训队学卫生员的杨忠世没有回一连,听说他找关系,被分配到了高炮团;另外一个背着线拐被挑中的郑光耀,等学成归来后,百分百会分到团修理所。
如此一来,等于一连送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收,全部给别的单位作了“嫁衣”。
梁荆宜还看到二连的候武先也回来了。
他们连队学驾驶的新兵,一共去了三个人,可学成归来,二连驾驶班却接收不了这些人。
于是,一连才有机会捡了这个所谓的“油瓶仔”陈生路补充到驾驶班。
陈生路算是个特长兵,笛子、口琴、吉它样样精通,到了一连,他不仅成为了连队的音乐教员,而且在第五年还带过一批的新兵呢!
当这批新训的驾驶员拿着背包和行李,在连部门口的水泥地等着领导训话时,驾驶班宿舍门口站着的两个九七年兵汪健和钱科学,竟然开心地唱起了“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这又是什么意思?
去年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俩从师汽训队回到一连,等啊等,眼巴巴地苦等了整整一年,终于把眼前的三个家伙给盼到了。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在驾驶班,他俩终于不再是肩膀上扛着两条杠,还被班里老兵给呼来唤来的“老兵蛋子”了。
“看什么看,赶紧把个人床上的内务搞一搞。”驾驶班的代理班副程成洋厉声训斥站在门口正探着脑袋,朝下张望的汪健和钱科学。
“哼!”钱科学甩了一个鄙夷的眼神给程成洋,然后,继续和汪健站在宿舍门口,左右摇晃东张西望。
即便是这个时候,那三个新来的驾驶员,已经统一被通讯员牛斌带到了连部。
程成洋是九六年兵,他担任代理班副,那是因为真正的班副张明昌去参加阅兵了。
而班里另外三个九五年兵,个个又懒得为五块钱的副班长津贴劳心伤筋,于是,这才让班副这个职务落到他的头上。
不然的话,以他在驾驶班的资历和军事素质,怎么轮也是轮不到的。
你也可以说,他是出门踩到狗屎了。
钱科学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那是属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压抑了很久的不满情绪。
在班里那么多九五年兵,都没有管他俩的时候,你程成洋一个九六年的代理副班长,天天扯着根鸡毛当令箭,得瑟个锤子!
更何况三个新来的驾驶员,马上就要入班了。
他钱科学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应该再受制于程成洋整天吆三喝四的才对。
“没个鸟数,马上滚进来。”宿舍里看书的班长谭福秋有些坐不住了。
他是第五年兵,今年底要退伍了,所以对班里人员的管理只求过得去,不求过得硬,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两个九七年兵在他的眼皮子底子不听招呼,还是令他忍不住发脾气。
见班长动粗口了,汪健和钱科学低着头,这才悻悻然地走进了宿舍。
人家谭福秋都第五年了,他俩才第二年,兵龄差距拉得太大了,不服不行。
营协同训练已进入收尾的阶段。
在这一个时期,营里天天晚上组织夜训,说是为了防止师炮指突然要求搞夜间射击。
夜训相较于白天训练而言,强度会弱一些,虽然温度低,但是晚上的蚊子特别多,所以每次出去夜训,梁荆宜和战友们都会带上驱蚊的清凉油。
清凉油是连队卫生员牛斌给配发的,也属于是限量版,每人只有大拇指般大小的一盒,如果用完了,你就没有了,甚至连买的地方都没有。
因此在涂抹的时候,大家是能省就省,把暴露在外的皮肤涂上一点,至于那些有衣服包裹着的,就不涂了。
今天是星期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会是年度实弹射击前的最后一次协同训练。
在全连集合点名的时候,无线班居然神奇般地凑齐了三个人。
那个休病假的唐星星,也身着迷彩服,背上无线电台,站在班长苏辉建的后面。
他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废人”,他想参加训练,他想跟着班长一起出去参加年度实弹射击,包括参加后面举行的“陆空联合军事演习”。
伤病员参加训练,精神固然可嘉,可连队领导也不放心。
“让唐星星跟着你吧?”连长李强和副连长余辉斯打着商量。
副连长在阵地指挥所,而阵地指挥所的通讯联络,主要是以有线为主,无线为辅。况且无线班的九七年兵林小周,已经配属在阵地指挥所了。
李强又将唐星星调配过来,无疑是想让他跟着大部队走个过程而已。
唐星星自然不知道连长的用意,他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宝,得到连长的重用了。
站在侦察班队列里的刘新昊心里也是一阵高兴,终于可以和兄弟并肩作战了,他也是配置在阵地指挥所的光荣一员。
在战炮训练场进行最后一次营协同训练后,副营长沈响集合所有炮阵地的人员进行讲评。
他把在训练当中存在的优缺点,悉数讲了个遍,然后又下令让营直和各连的新兵先行带回整理物资器材,干部和老兵留下。
原来他对老兵们在炮阵地上的表现很不满意。
他批评说,老兵站没个站相,蹲没个蹲样,肩上扛着个送弹棍,就像猪八戒扛了个耙子一样;还有些老兵做个送弹动作软绵绵的,是不是天天在连队喝的是稀饭......
干部、班长和老兵们在挨批,可新兵们却在阵地上乐呵着。
炮班的十多个新兵,站着在吹牛,而指挥排的刘新昊则是拿起阵地指挥所副连长用的望远镜,朝着老虎山方向就是一通双手猛拧。
作为侦察班的计算兵,平日里都是郑建平玩这个玩意,他摸不着,今天逮住这个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给老子过过瘾。”明明卸下电台,坐着休息的唐星星伸出手,示意刘新昊拿过来。
“我再看看。”刘新昊不情愿了。
“照顾身体不好和有病的同志,你上课时有没有认真听指导员讲的?”唐星星眼神不屑地看着对面这个同年兵。
“给你给你。”刘新昊递过来。
“兄弟们都快过来看啦,前方一百米发现目标......”唐星星拿了望远镜就开始大呼小叫,等炮班的一伙人听到声音围拢过来,他双眼抵住望远镜的镜头,嘴角上扬,煞有介事般念叨着,“西班牙战船!”
这是李连杰和林青霞主演的电影《东方不败》中一句经典台词。
“么么皮,瓜娃子你搞什么玩意!”感觉受骗的蒋古日对准唐星星的头,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没看过《东方不败》,所以对“西班牙战船”根本不感冒。
“你才是瓜皮,拐叭狗洞......”唐星星在用无线密码咒骂蒋古日的同时,又支起了右肘,作势要朝对方的脸上打去。
蒋古日一个闪身躲过。
会跳舞的小伙子,身体的灵活性自然是不低。
至于围拢过来的其他人,除了蒋古日之外,哪个人没看过《东方不败》!
他们纷纷付诸一笑,然后迅速四下里散开。
炮排的这些人,可远没有指挥排的人那么放肆。
唐星星自顾自的“咯咯”笑了,他应该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但是笑过之后,连他自己都在怀疑:我的笑,是否笑得出自内心?是否笑得有些牵强?有些苦涩?
背部的疼痛感一阵阵袭来,这是之前背着无线电台训练给累的。
他强装起无所谓的样子,将手里的望远镜,还给了等候多时的刘新昊。
此时他的真实想法,旁人无从知晓。
看到唐星星不仅能正常的参加训练,而且还可以和同年兵之间愉快地互动。梁荆宜在心里暗暗为他叫好,要知道一个人要从情绪的低谷爬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眼前的很多事,或许众人都只是看到了一个表象而已。
人前显贵,人后飙泪,谁又能懂?
第105章:出发前的准备
连长李强突然被调走,此时,距离年度实弹射击仅剩三天了。
具体调到哪个单位了,梁荆宜问班长宗儒麟,可他摇摇头说,不清楚。
新兵蛋子的问题,问得是好幼稚!
话说一个基层连队的普通班长,他怎么能手眼通天知道上面的决定和安排呢?
《兵书》上说:临阵换将,乃是兵家之大忌。
但是这种唯心主义的东西,早就被唯物主义打得落花流水了。
新任的连长,很快就被团里的212吉普车给送到了营部。
营长谢华宜陪同新连长来到一连,他这么做的目的:一是为了给新连长树立威信,二是为了稳定一连的军心。
在全连官兵列队欢迎的时候,谢华宜说:“马斌正同志具有丰富的炮兵专业指挥经验,他在担任团司令部侦察股参谋期间,先后多次独立完成团首长机关赋予的各项急难险重任务。周团长在干部会上也表扬说,马斌正同志是我们炮兵团在侦察专业上的一支独秀。我还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马斌正同志在船载炮射击的研究方面,即便是放眼整个集团军,他也是专家级别的。”
尽管营长在前面说得一本正经,听上去不像信口开河的那种夸夸其谈。但是,这么多硬核的头衔,一下子全部套在一个新来的连长头上,似乎让梁荆宜觉得不太真实。
他不由地想起了,在部队里流传了几十年,至今还依然饱受追捧的那两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它一遛。
年度实弹射击在即,新来的连长是不是炮兵团的一支独秀?结果就在几天后,便可知分晓了。
马连长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只要你对他敬礼,或者是打招呼,他都是一边还礼,一边乐呵呵地说“好好好”,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他还有一个习惯,除了正规场合之外,烟,几乎是不离手的。
本科生、专业真不是盖的、十好几年的烟龄......虽然马连长才来一天的时间,但是连队关于他的小道消息,却传得是沸沸扬扬。
二十多岁的人,十好几年的烟龄。炮制出这种不靠谱小道消息的人,何止是脑洞大开,简直是连脑门也被云游四海的老和尚给开过光了。
当然这些问题,都不是梁荆宜所关心的,眼下出门在即,作为连队基准炮的瞄准手,他想的是在实弹射击中,如何进行瞄准,如何一炮击中目标,打它个“开门红”。
明天就要出发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四班这次负责留守的是老兵余白水。
本来王勇学也想留下来的,但是宗儒麟考虑到海训时,这个人已经留守过了,况且在留守期间,王勇学对四班的菜地和粪坑,没有作出多大的贡献,所以这次他把机会,留给了余白水。
虽说是余白水留守,俩新兵也没敢对菜地和粪坑,抱有多大希望,他俩只求保住老底,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这天上午,连队通知:各炮班将班属的随炮工具和相关器材装车......
四班炮车上,宗儒麟和梁荆宜正在整理物资和器材。
“喂,老宗啊,这次实弹射击,你们四班要打多少发炮弹?”无线班长苏辉建双手攀住车厢的尾板,探头问正弓着个腰的宗儒麟。
他们指挥排三个班加起来,也没有多少物资器材要装车的。
每年出去进行实弹射击,指挥排的东西连一个东风140的车厢都还塞不到一半。
而无线班又是指挥排里东西最少的,他们除了电台就是电台,所以当其它班里的人在装车忙碌的时候,他们却闲得一笔。
“0.5个基数都不到。”听宗儒麟说话的口气,似乎是嫌少了。
“我考,要是一连四炮打0.5个基数的话,那二连的四炮,岂不是要干一个基数?”
“吹吧你,二连四炮顶多比我们班多打两发而已!”
“切,要是两发炮弹打出去,二连的四炮打不准呢?”
“少扯这些没用的,来来来,把后面的教练弹箱,给我伸手往前推一推,别让它把帐蓬给挤破了。”宗儒麟不爱听苏辉建唠叨这些玩意,他喜欢别人附合他的观点,最好是言听计从的那种。
苏辉建扔下一句“你滚蛋吧”,便双手松开车厢尾板,溜之大吉了。
班长口中所说的“0.5个基数”和“一个基数”,到底是什么意思?梁荆宜搞不明白,他想咨询眼前的这个明白人。
既然有人问,宗儒麟还是愿意解答的,这最起码可以证明,他的知识是丰富的。
“像我们122口径的火炮,一个弹药基数是80发;82迫击炮的一个弹药基数是120发;152口径的弹药基数是60发......”
“152的火炮,我们团里没有吧?”
“不仅是我们团没有,连我们师都没有。152这种炮,属于是大口径火炮,要地炮旅才有。”
“哦。”梁荆宜点点头,对弹药基数的问题,他算是了解了。
“152除了打常规炮弹以外,还可以打‘红土地激光制导炮弹’。那种炮弹,只要瞄准手把目标点的方位输进去,炮弹就会像长了眼睛一样的......”
“指哪打哪?”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梁荆宜问得好,顺着班长的意思回答得也不错,所以搞得宗儒麟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
“我们团早就听说要换装备了,可换了那么多年也没个动静,雷声大,雨点小。”宗儒麟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心伤。
“也许快了。”
“快了?再不换的话,我就退伍看不到了。”
“你可以超期服役的嘛!”
宗儒麟“嘿嘿”笑了两声,手指车厢尾部的那个教练弹箱:“你走过去,帮忙往里面推一推,顺便移一下帐蓬。”
梁荆宜感到心里面好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之前他听到班长要苏辉建推那个箱子的时候,嘴里说的是“给他”,而现在班长居然对他说的是“帮忙”。
这两个不同的用语,虽然后面所表述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是让人听起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意境:前一种是命令式的,而后一种却是商量式的。
看来只要顺着一个人的脾气走,你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吃中饭之前,各班按要求将火炮挂上了炮车,并披上简易的伪装网;驾驶班也给指挥车和炮车披上了伪装网。
下午的工作内容,主要是搞生产。
炊事班的给养员梁华国骑着三轮车,手执一把弯刀,对准各班菜地那些七八成熟的蔬菜,就是一通乱砍乱伐。
出去一趟就得十天半个月的,不采取点极端措施,这些七八成熟的蔬菜,也会烂在菜地里浪费掉。
“给我留一点花菜,这东西猪爱吃。”饲养员陈龙永将一个破桶,放在四班的菜地头上。
他自从新兵下连继承了老饲养员的衣钵后,在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除了探家的十二天之外,他就天天就守着这排猪圈,守着来来往往哼哼叽叽的这二十多头猪。
“要多少有多少。”梁华国随手从给养车里,挑出几个成色不好的花菜扔进了破桶里。
“烂的不要。”陈龙永把一个底部有缺陷的花菜捡出来,抬手扔进了四班的粪坑,他还朝梁荆宜笑笑,“等它烂了,这就是底肥。”
两年多的养猪经验,培养了他谨小慎微的职业习惯。
他可不想因为这颗烂花菜,而把猪圈里那批辛苦喂养了几个月,重达百十斤的八戒们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