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考核、调整、翟排长报到
专业考核结束,炮四班整体成绩马马虎虎,如梁荆宜所料的那样,瞄准手邹栋华考了个垫底。
不过,领导让他不用担心瞄准手的问题,说连队这边到时候自有安排。
“专业训练总结暨表彰大会”是五月三十日那天上午,在团俱乐部隆重召开的,榴炮一连有俩人上台领了“嘉奖”。
那俩人分别是:凌建科和徐陈伟。
凌建科获得全团干部组总分第三名,而徐陈伟获得全团侦察计算专业总分第三名。
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凌建科,可以说是炮兵团的“潜力新星”。
去年从装甲步兵团调到一连没多久,他便被前任指导员姚江生“赶鸭子上架”去参加了团政治处组织的演讲比赛,结果他一出马,就整了个“二等奖”回来。
虽说那稿子是连队“大才子”王威国弄的,但他也润色和加工了不少。
至于说军事方面嘛,抛开专业课目不谈,就把他的共同课目拎出来,放眼整个一营,也没有哪一个干部敢当着营领导的面,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说“我能胜过他的”。
徐陈伟这匹“黑马”能获得专业考核总分第三名,的确让很多搞侦察和计算多年的老鸟们都觉得匪夷所思。
要知道营直的侦察班长陈华技是第五年兵,二连的侦察班长周杰帅是第六年兵,这俩货的“硬实力”在旁人看来,不知道要甩刚入门的徐陈伟几条街。
可就是那些旁人眼中所谓的“硬实力”,却偏偏被无情地打脸了。
经此一役,徐陈伟成了榴炮一营侦察计算专业的新一任“头牌”,他硬生生地将前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有点遗憾的是,第三名没有三等功可拿。
如果徐陈伟这次再整个三等功,那么,今明两年提干或是保送军校,估计也就是**不离十了。
从团俱乐部参加完总结表彰回来,连队也适时进行了表彰。
俩主官大手一挥,连嘉奖颁发了十多个,这也算是对专业训练成绩突出个人的一种鞭策和鼓励。
两天后,炮四班和连部相关人员出现了大的变动。
连部通讯员邓贵云、炊事班饲养员彭取希被调整到了炮四班;而炮四班的新兵何朝利和邹栋华下了炊事班,前者接过彭取希手里的潲水桶去养“八戒”了,而后者则是去学了揉馒头。
送何朝利走的时候,四班所有人都恭喜他“得偿所愿”了。
从新兵连开始,这货就觊觎饲养员这个岗位,所以说,他对“八戒”的美好向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好干,小何,三等功不是梦!”作为班长的梁荆宜送出了一碗鸡汤。
连续好几年了,榴炮一连下去和“八戒”作伴的梁华国、杜军安、张春柳、潘旺日和彭取希这些人连三等功的影子也没见着。
现在部队不比以前了,当下做好军事斗争准备才是第一要务,像养猪种菜搞后勤的好手,都得给训练尖子让道。
连部文书李龙德也回到了炮五班,他才干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被下放基层了。
用他的原话说:“这特么才感觉刚坐稳当一点,怎么就莫名奇妙稀里糊涂地下来了。”
接替他位置的是侦察班的新兵蛋子崔强志,这小伙子来自广东,高中毕业,个头不高,大概一米六出头,但心灵手巧肚子里有点墨水,并写得一手好钢笔字。
指导员胡一宏正是看中这些优点,才把他调整到连部当文书的。
虽说李龙德在文书这个岗位上,工作认真且又积极努力,但想要干好这份工作,没点文化素养来支撑和打底,仅靠认真和努力,整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
怨就怨这货在读书时荒废了学业,小学六年,他愿意放牛也不愿意做家庭作业;初中三年,他命犯桃花,迷恋上了班里那个叫赵文梅的小女生,以致于他的那点精力,根本就没有用在学习上。
这也就直接导致他考不上高中,哪怕是最差的需要交一大笔赞助费的那种高中,他的成绩也够不着。
灰溜溜地离开了学校,他不想困在老家的大棚里跟着父母种蔬菜,于是出门寻了个汽修店打工,老板见他五大三粗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便让他抡起扳手和锤子,当起了充满暴力色彩的“钣金工”。
一个玩锤子、抡扳手的人耍起笔杆子来,肯定不一定能玩得转。
现实也正是如此,指导员胡一宏让他写的文字材料,即便是他加班加点熬夜整出来,可还得胡一宏大修一番才能顺利过关。
说得直白点,他就不是干文书的那块料,当初领导提他上去接替王威国当文书,那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在炮排当个炮手,才是他的最佳归宿。
等了快个把星期,原来连队领导说的“自有安排”,就是把连部的通讯员邓贵云调到四班担任瞄准手。梁荆宜算是明白了。
这下好了,六个人的炮四班里,老鸟五个,仅王泗盼是个新兵。
在晚上召开的临时班务会上,梁荆宜“老调重弹”。
他说,四班没有新老兵之分,出公差、打扫卫生、下菜地干活一律平等,人人都得上,我这个当班长也不例外,你们可以看我的表现。
班副董富贵第一个表态支持,那三个老兵自然也是一个个跟上。
第五年的老鸟了,不管是在班里、排里还是连队,他相信自己这么点威信,还是有的。
因为七月上旬要出去参加海训,所以,六月份就成了训练预备期,在此期间的训练内容主要以协同训练和海训蛙泳的教学法为主。
六月三日下午搞完生产,梁荆宜带着班里人在器械场玩了几把单双杠后,便让董富贵他们继续玩,自个独自往宿舍走。
“四班长快点跑两步。”这是连长姜子军的声音。
和他一起站在水泥走廊上的还有指导员胡一宏、副指刘河爱和一个肩扛红牌的军官。
这个红牌军官是半小时前,被编号为25006的京城吉普车给送来的。
二排不是缺排长嘛,红牌军官过来就是补这个缺口的。
梁荆宜跑过去,抬手敬礼:“领导们找我有什么事?”
“么的,没个鸟数了,我们几个人难道没事就不能喊你了吗?”姜子军说完,抬手一指红牌军官,“介绍你俩相互认识下,翟银金,你们二排新来的排长。这个是梁荆宜,炮四班班长。”
“一到连队就听几个领导说起你四班长的大名了!”红牌军官微笑着主动伸出手来。
地方大学生嘛,在人情世故这方面,那肯定是略胜部队的小白一点。
“排长好!”梁荆宜迎上去,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那是使劲一通猛摇。
翟银金,四川遂宁人,汉族,一九七七年出生,身高一米七,本科毕业于jx航空航天大学,二零零一年被送往sy炮兵学院学习指挥专业,二零零二年二月学成归来后,又被送往某集团军教导大队进行了为期四个月的强化体能训练。
此人脸上被晒得黑乎乎的像个非洲人,目测还是吃了不少苦的。
扯了几句日常后,姜子军让他把新来的排长带到六班去,这是准备安排睡觉和办公的地方了。
两分钟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六班长魏国华站在连部门口大声喊着“报告”。
他的体能不太行,跑步一直是他的弱项,要不然也不会才跑这么点距离,他就气喘吁吁的了。
在菜地搞完生产后,他和三班长张春柳、五班长秦山峰一块溜到外面的小炒店吃刨冰降暑去了,所以,在十分钟前,连长让连值日下菜地去叫他上来,结果连值日左找右找不见人,后来还是问了二班长孙文武才知道他的行踪。
“你跑哪里去了啊?”虎着脸的姜子军质问道,他是不爽找了这么久,鸟人才上来。
“我带新兵去外面老百姓的厕所转了转,看有没有肥可以捡。”魏国华说的这个理由,几乎就是真理般的存在。
菜地的菜长得欢不欢,那全靠肥当家。
所以啊,在很多时候,老鸟们想出去耍耍或是放个风啥的,他们想不被师团两级那犹如幽灵一般的纠察逮到,就会选择在工具棚里挑上粪桶,提上瓢子......
当然了,干正事,一心一意去捡肥的也有,但那是新兵。
老鸟们更多的是用粪桶和瓢子来“打掩护”,他们的那点捡肥的积极性,早就毫无保留地还给班长了。
“带的谁?”
“钟杰克。”
既然理由充分,还有人证,姜子军也不再深究:“赶紧回去,你们二排来了个新排长。”
“是。”魏国华敬礼,转身出了连部。
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刚才连长“发神经”万一把钟杰克那货喊来对质,可能去外面捡肥的谎言,大概率会被戳穿。
到时候他就是领导砧板上的鱼肉,别的不说,写份检查或是在连务会上当着班排长们的面作个检讨,那还算是处罚轻的。
想到这些,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当兵三年的他没有入党,去年底当上班长后,还想着好好干,争取今年年底把这事给办妥了。
要是自己冒个泡,入党这个事,八成今年就得泡汤了。
六班宿舍里,秦山峰也拍马赶到,仨班长的服务既热情又周到,搞得翟银金不好意思,非得说吃过晚饭后,要请三个班长去营军人服务社喝可乐。
盛情难却呀,可乐肯定是喝了,但班排长之间的关系,也拉得更近了。
第456章:娇妹、连副、集训报到
这天中午,梁荆宜收到了娇妹今年的第二封来信。
哥哥:
你好!
收到你的信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回信了,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在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吧!
我现在好烦、好压抑,真的,不骗你。
但我庆幸在这个时候,还有你这个哥哥,可以听我说说话。
虽然在你当兵之前,我俩交往并不深,但我也不知道我俩之间,现在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聊。
我可以毫不设防地和你说说心里话。
我这么信任你,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
你在信里面说,这次探家和嫂子处得还不错,那就是向婚姻的殿堂又迈进了一大步啦!
我这个做妹妹的,先在这里祝福你俩幸福。
我想,嫂子一定很漂亮、很能干。
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差,她的眼光更不会差,你可是很帅气的精神小伙哟!
呵呵,开玩笑的,但这也是基于事实。
你说我不容易,但我从你的回信里面也看得出来,嫂子她孤身在外,更不容易。
她所从事的具体工作,需要一定的文化程度,可是我呢,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唉,想起这些来,我就烦啊。
我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好差,只要早上一醒,我就想去上班,那样的话,我就不用花全部精力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起码要用上一半的精力,想着怎么去照顾生意。
但是上班了,我又想下班。
等下班了,我却又不想回家了。
心烦的时候,真想叫个好朋友,到外面去瞎逛悠。
我告诫自己很多次,面对生活要乐观一点、积极一点,就算自己再怎么伤心、怎么烦、怎么难过,又有几个人会真心来安慰我呢?
想起这些来,我的头都痛了,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我又知道,真没这个必要......
上次在信里面,我不是和你说我生病了嘛,不知道我爸怎么知道了。
他居然来了,但是我没有听到一句真心安慰我的话。
我后来还和他小吵了一架。
他在我老板的开导和劝说下,原则上同意我在这里继续上班,但是当他问我从过年到现在攒了多少钱的时候,他又一次“失望”了。
因为一分钱也没有攒到。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把钱全部给他了,虽然只有几百块,但也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我衣服都不敢多买。
可他却把那钱一文不当二文,全拿去打牌,结果输了个精光。
我从家里来上班的时候,他只给了我几十块,我却还要用一个月。
哥哥你不知道啊,当时我就哭了,我也不想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我也没有说不够,因为我知道,哪怕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多给的,搞不好,反过来他还会说我两句。
算了,我忍了。
这段时间,我真够倒霉的。
我爸来的时候,我刚把看病借的钱还清了,在半个多月前,我的钱包又被别人偷了,那可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我大哭了一场,只好找老板“贷款”度日。
祸不单行,两天前,我负责的这个店子,又被别人混水摸鱼偷走了一件衬衣。
还好,我和老板都在场,我也不知道他是让我一个人赔呢,还是我和他分摊?
说起这些伤心事,那是一言难尽啊!
上半年算是白干了,爸也说我出门打工就是为了挣钱,现在一分钱没挣到,倒还让他担心,还不如回家照顾妹妹。
他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现在我决定了,合同到期了老板不放人,那我就再推迟两个月,熬到八月底回家,正好妹妹开学。
不管这一步是对还是错,我都认命了。
在宜都已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人和事,还是回家照顾妹妹,起码可以让家人开心一点。
我现在正学电脑呢,也就是最简单、最基本的打字,又没有人教我,我只能对着一个旧键盘,一边看说明书,一边敲啊敲的。
不过,只是用了三个晚上,我就已经学会二级简码了。
我还是很喜欢这一门的,如果那时初中毕业有机会继续读书的话,我一定会报名读电子计算机的。
唉,我有点后悔了,甚至,有点可怜我自己了......
你说十二月份就要退伍了,还有差不多半年时间,回来别忘了带上嫂子一起来看我和妹妹,我还要向嫂子请教计算机呢。
不说了,我已经说得够多的了,虽然还有话想说,但是得留点给下次,你说是吧?
我会盼望着你和嫂子,来看我和妹妹的。
这封信是我想到什么就写的什么,如果有错误,请你原谅。
祝你:前程似锦。
娇妹
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四日晚
娇妹的来信,让梁荆宜感同身受,他在回信中跟娇妹说: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自己,一个晚上习惯崩溃,一个白天被迫自愈。
他相信十七岁的娇妹,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挫折和磨难后,能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其实这段话后面还有三句:深夜会放大人的脆弱,让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而很多人都没有熬到天明......
六月十四日上午,副连长朱金陵从nc陆军学院学成归来,下午两点,他便被营领导请过去“喝茶”了。
“喝茶”的目的有俩:一是领导对他在陆院学习的各方面情况作个了解;二是有个新任务要安排给他。
面临下个月即将展开的海训和协同训练,团司令部计划组织两批人参加集训,而营领导找朱金陵的第二个目的,便是让他带队去团教导队参加专业课目教学法的集训。
对营领导的厚爱和垂青,朱金陵自然是感到荣幸的。
毕竟全营那么多干部,唯独他入了领导的“法眼”,这也从侧面说明,他在领导心目中还是有着一定份量的。
不然,领导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他了。
全连下菜地搞完生产上来,两批参加集训的人员名单就出炉了:徐陈伟、张春柳和梁荆宜是参加专业教学法集训;翟银金和张界传则是参加海训蛙泳教学法集训。
专业教学法集训的时间定为两周,采用“全脱产制”的集中训练,集训地点在团教导队。
因为一五二营的新营房已峻工入住,所以团教导队从机关大楼边上,迁到了原一五二营的营区内。
要说这里的环境呀,梁荆宜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两年前,榴炮一连从za打完“xx五号演习”回来接的第一个业务,便是拎着镐锹,推着斗车过来,把这片废弃多年的老营房和操场重新修整起来。
那次修整操场,全连人集体过敏,身上大个包又小个包不说,个别人还痒到脱得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八一大裤衩子打底。
但全连上下一条心,硬是克服身体上的种种困难和不利因素,用钢铁一般的意志力将“硬骨头”给啃了下来。
因为身体过敏却“集体不下火线”的光荣事迹被上报给了团领导,连队还被王参谋长在大会上重点表扬了一番。
海训蛙泳教学法集训的时间定为一周,地点设在原服务中心酱油厂的那个位置,集训采用的是“半脱产式”。
也就是参加集训的人员,必须在上午八点准时参加训练,十一点半收工,干部带队回原单位吃中饭后,下午两点准时开始训练,五点半训练结束,各单位带回。
“半脱产式”的主要表现形式为:除了白天的正常操课时间,参加团里统一组织的教学法训练外。其它时间,集训人员必须和连队的一日生活制度同步,包括各项集体活动,一个也不许落下。
搞海训蛙泳教学法训练的场地是去年下半年,由上级拨款建起来的一个大型标准化的游泳场馆,它专供各级干部和骨干搞教学示范和蛙泳研究用。
对于参加专业教学法集训这个事,梁荆宜晚上单独找了副连长朱金陵。
他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比如像从来就没有参加过集训的六班长魏国华。
可朱金陵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他也不管什么老鸟面子不面子了,直接甩出:“这是连队领导的决定,谁也不能更改,更别想着能讨价还价。第五年兵怎么了?年底退伍又怎么了?在位一分钟,你就得干好六十秒!”
这顿“连环怼”,怼得梁荆宜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啊,专业教学法集训带上梁荆宜,那是朱金陵在被营领导请去“喝茶”回来后,自个向连长姜子军建议的。
连队六个炮班长里面,他对这货的能力和素质还是充分认可的。
再说了,带上一个军政素质强悍点的班长在身边,本身也可以减轻他身上的压力。
教导队报到的时间,团军务股通知是十七日下午四点半之前。
在此之前,梁荆宜准备好了炮班长要用的专业教案,并把炮四班全权托付给了班副董富贵。
一年前,他顶住压力把这鸟毛带在身边,当时也未曾想到这货居然会成为自己最得力的“贤内助”,押宝还算是特么押对了!
每每看到董富贵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坚定支持,他心里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成就感。
有首歌叫“野百合也有春天”,他觉得董富贵像极了歌词中所写的“野百合”。
十七日下午起床后,营里通知:三点半,所有参加专业教学法集训的人员,到营直门前的走廊前集合。
这是营领导要作动员指示了。
但凡参加集训或是其它什么重要的集体活动,各级领导总会强调几个问题,提几点要求,最后再整个希望啥的,总之,不管干什么,领导们都喜欢用“仪式感”来进行点缀。
榴炮一营参加专业教学法集训的共有十一人:其中朱金陵负责带队,营直一人,其它三个连队分别各三人。
四点二十分,各单位的参训人员、武器装备和保障车辆悉数进驻教导队。
阔别将近两年之后,再度走进这个营区,令梁荆宜有种“故地重游”的亲切感。
虽说偌大个营区内显得空荡荡的,就是大炮也轰不出几个毛人来,但直线加方块所带来的立体感,还是让人觉得春风拂面舒服得很。
第457章:集训过关妃子笑
教导队的两位领导依旧没舍得“挪窝”,队长钟飞现和政治教员李治春继续搭档。
由于司务长这个特殊岗位在炮兵团的缺口比较大,所以搬到这里之后,司务长一职暂时由李治春兼任。
和往年集训一样,炊事班人员也是从三个直属队里面,挑的一些人过来临时拼凑起来的。
反正集训也没多长时间,只要他们蒸的馒头、做的饭菜,质量马马虎虎过得去,不是太难以下咽,也没人会计较那些的。
见梁荆宜来了,钟飞现把那句“榴炮一连是不是没人了”又给无情地扔了出来。
也不怨他调侃“一连是不是没人了”,当兵五年,梁荆宜这鸟毛到团教导队就集训了六次之多。
这次他是真的不想来,但领导不允许,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身不由己”吧!
“队长啊,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梁荆宜可没客气。
他和钟飞现是老熟人了,以前参加集训时,碰面了也经常开开玩笑。
张春柳是第一次参加集训,他表现得很亢奋,不过,当晚上副连长朱金陵将个人的教学法课目确定下来后,他的那点亢奋劲,便被蔫而八叽给取代了。
三人的专业教学法课目分别是:徐陈伟“观察和捕捉炸点”,张春柳“炮闩的分解与结合”,梁荆宜“战炮班的基本操作”。
朱金陵说,个人负责的课目,团作训股将会派人来教导队组织验收,对验收不合格的教练员,作全团通报批评处理。
之前在连队,张春柳是自由散漫惯了,而在教导队不管你是干部或是士官,管理上那都是一律按照新兵的要求来对待的。
这次来参加集训,他是抱着打打酱油的心态,要是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打死他也不会来教导队凑这个热闹的。
果不其然,来了才两天时间,这货就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他还是没敢直接向副连长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私下里给梁荆宜透了个口风。“不能走。既来之,则安之嘛!如果你就这么从教导队灰溜溜地回去了,在连队里自个脸面挂不住不说,更重要的是还给连队形象抹了黑。”梁荆宜帮他分析了中途“掉链子”的得失利弊。
他是个聪明人,这些后果他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只是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是人都需要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
“行吧,我再坚持坚持。”张春柳颇感无奈。
他心里清楚,上了连副的这条船,想半途而废,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实他的教学法课目,简单得一笔。
炮手出身的他玩起“炮闩的分解与结合”,那是闭上眼睛都能溜得飞起。
他并不担心实际操作,他是担心自己的讲解,也就是语言组织能力这块。
对于这个问题,梁荆宜给出的建议是“废话少说”和“长话短说”,在教学示范中,教练员只需要把几个重要的节点和步骤,讲到位就可以了。
一个星期后,团司令部来了一纸通知:集团军作训处将于六月二十九日下午,来教导队检查验收炮兵团专业教学法课目的集训效果。
如此一来,团作训股的考核就免了,整个教导队上下一心,开始做好迎接集团军作训处检查验收的准备。
集团军作训处过来,肯定不会所有课目都检查验收一遍,因为几十个课目,在时间上也不允许。
团领导给五个营和直属队负责带队的干部下了“死命令”,全力打造六个“精品工程”。
等于说,各营和三个直属队分别重点突击一个课目。
榴炮一营上报给教导队的课目是徐陈伟的“观察和捕捉炸点”。
这个课目以前都是拿来当理论课讲的,现在摇身一变,必须双管齐下,理论联系实际,文字版和真实的战场环境两者都得兼备。
这么一倒腾,全营参加集训的十多个人里面,除了徐陈伟之外,其他人都闲得脑壳疼。
主角戏份多嘛,肯定不好当,而配角处于被主角支配的地位,它只需要按规定的内容,完成相应的动作就可以了。
人的精神一旦从紧张忙碌中突然闲下来,思想上就会滋生出一些不好的情绪。
就像张春柳,他把“炮闩的分解与结合”的教学法搞得好好的,现在通知说不用考核验收了,原先紧绷的神经,瞬间就完全松驰下来了。
这货开始抱怨了。
他跟梁荆宜说:“集训队的条件非常不好,像去年你和老宗去集团军通信团集训,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特么可以看通信团那些漂亮的女兵。而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集训,别说是看女兵了,连老母鸡都看不到一个。”
梁荆宜问:“你是不是想营区外面的阿枝了?”
他轻蔑地笑笑:“不要跟我说想阿枝了,哪怕此时眼前有一头母猪经过,我也会觉得它长得眉清目秀的。”
笑得前仰后合的梁荆宜揶揄他这种人,那是因为单身久了,毒素排不出来,身体难受,所以导致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他却反讽梁荆宜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嘿,也是巧了啊!在几个月之前,梁荆宜曾经拿这句话来安慰过失恋的董富贵,现在却被张春柳拿来反讽自己。
争来争去的这俩人,都是闲得发慌的主,像徐陈伟就忙得连上厕所,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背教案。
集团军作训处来检查验收,级别很高,应对措施自然含糊不得。
为了配合徐陈伟完成的这个重点课目,除了一营参加集训的人员搞好配合外,朱金陵还请示营领导,专门给这个教学法配了两个有线兵。
这俩有线兵是一连的邓小帅和刘峰高,他俩从教导队拉了一条电话线直达“鸡笼山”,也就是炮兵团的人常说的“86.8高地”。
主要工作是:验收的当天,他俩在“鸡笼山”的半山腰山上,负责接收徐陈伟的通知,然后点对点施放烟雾弹,以营造真实的炸点,从而达到良好的教学示范效果。
其实,朱金陵上报给队长钟飞现的课目,最开始是梁荆宜的“战炮班的基本操作”,但被钟飞现当场给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战炮班的基本操作”的教学法没有任何新意可言,上级领导来炮兵团检查指导工作,早就把它看得腻歪了。
这个老课目应付上级检查验收,或者是为下一步的班排连协同训练打基础没问题,但想在教学法这方面有所突破和创新,那还是相当困难的。
在部分干部和炮班长眼里,它活脱脱地像一根“鸡肋”,挖不到什么潜力,但食之无味,弃之又有点可惜。
而“观察和捕捉炸点”这个课目,以前都是照本宣科,教练员背完教案的内容就完事了,没搞过什么实际应用。
这次来个“颠覆性”的理论联系实际,让人顿感眼前一亮。
二十八日下午,梁荆宜和张春柳拿着教导队开具的“物资领用单”,到弹药库领回了明天要用的四颗烟雾弹。
二十九日上午八点半,作训股长带着一个参谋来到教导队,他们是来“打前站”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检查教导队落实下午迎考的相关准备工作。
在观看了六个单位上报的教学课目示范后,作训股长将一五二营和榴炮一营参加下午检查验收的次序调了调,他让榴炮一营排在一五二营之前。
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他看过之后,觉得榴炮一营的教学法内容,更能引起上级领导的注意,并且这个课目是理论与实践的灵活运用。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在炮兵团还是首次。
要知道侦察计算这个专业的教学法,在团里一直都是“拉二胡”般的存在。
在炮兵团说起教学法,那都是炮排绝对的“挑大梁”和“唱主角”,像指挥排、驾驶班和后勤那帮人,只能是看看热闹、凑个人数、搞点气氛。
下午两点半,三辆军车驶入教导队的营区。
车上人员下来后,团司令部王参谋长引领着集团军作训处的领导,直奔迎考的场地。
努力没有白费,检查验收顺利通过。
集团军作训处的领导充分肯定了炮兵团在专业教学法中所付出的努力,以及所取得的成绩,尤其是讲评到徐陈伟的“观察和捕捉炸点”时,领导大赞特赞。
他说,这个课目搞得很逼真、很有创意,并且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置身于实战演习当中。这个课目的横空出世,打破了以往那种“步兵冲完,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再冲”的固有教学法模式,希望教练员能再接再励,争取有更大的突破。
上级领导的一通表扬,让王参谋长喜得心花怒放。
回到团机关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队长钟飞现,让晚上给教导队集体加餐,至于加餐超出来的费用,由他负责出面,到后勤处报销。
接到命令的钟飞现让炊事班的给养员,立马蹬着三轮车去团服务中心采购了一批大鸡腿和鸡翅膀回来。
作为队长,他也想天天大鱼大肉把兄弟们喂得满嘴流油,一个个念叨他的好,只是教导队是个清水衙门,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按照教导队的训练计划安排是明天上午总结,中午加餐后,各单位返回的。
但是在集团军作训处的领导检查验收结束后,团作训股的《通知》来了。
《通知》上要求:明天上午整理好环境卫生,队里安排搞个简单的总结后,各单位自行带回。
此《通知》一经出炉,顿时教导队内外,那是军骂声四起。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明明是明天中午会餐后,再返回各单位的。
现在倒好,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半个月来日思夜想的会餐,变成了一堆泡影,搁特么谁心里,谁也不会乐意呀!
军骂还是好的,要是动手不给处分,这些人都想找个“出气筒”比划比划了。
你想啊,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年轻们,哪个不想逮顿好料养养胃的。
再说了,为了省出这顿加餐可能超出的费用,那个主管后勤伙食的政治教员李治春,可没少“克扣”集训人员的伙食费。
当然了,这个“克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治春也左右不了。
教导队既不养猪,又不种菜,它们是没有任何“家底”的。
凡是来参加集训的人,那是来一天算一天,伙食费都是吃自己的,就像现在人均一天七块六一样,如果说要搞一次会餐,那就得必须从平时的伙食费里节省出一部分来。
积少成多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然,等到会餐的那一天,人均七块六的标准,又能吃到个锤子的好料!
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作训股的一纸《通知》,那就是命令。
可惜的是,节衣缩食那么多天,最终没有享受到应有的成果,却便宜了教导队。
晚饭啃了大鸡腿和鸡翅膀,意犹未尽的张春柳硬拉着梁荆宜说要出去转转。
我考,明天就打道回府了,你小子这个时间点还出去转转,万一被团里的纠察给逮到,那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梁荆宜陈述了利害关系。
但他实在拗不过张春柳的软磨硬泡,俩人还是偷偷溜出了营区。
在这个季节里,天黑的比较晚,都七点多了,天空还是亮堂堂的。
出门没走到五十米,“老梁有好事!”张春柳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荔枝树大喊大叫起来。
原来,那里有几个当地的老乡正在摘荔枝,正巧里面有个人张春柳认识,打了个招呼后,他俩就旁若无人热情地攀谈开来。
这货以前在菜地养“八戒”时,经常打着去找兽医给“八戒”看病的幌子,在驻地周围的村庄里瞎转悠。
眼前的这个熟人,也就是他当初瞎转悠的成果。
包括梁荆宜上次探家打的荔枝酒,也是委托他办的。
“你俩想吃,自己随便摘。”熟人老乡大方得很。
这片荔枝林应该是属于他的,否则他不会开这个“金口”。
张春柳不客气,他嘴里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但脚却不实诚地走到一颗荔枝树下,抬头瞅了瞅,貌似树上成熟的荔枝,已经压弯了枝头。
明确了目标点后,他示意梁荆宜赶紧过来,接着他弯腰使出武当派失传已久的绝技“梯云纵”,只见“嗖”的一下,这货便麻溜溜地上了树......
这颗荔枝树的品种属于是“妃子笑”,相传是唐明皇李隆基的爱妃杨玉环亲赐的美名。
“妃子笑”这个名字的由来,到底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但这颗树上结出来的荔枝,个大、汁多、味甜,却是勿庸置疑的。
话说这俩货在胀得肚皮溜圆的基础上,又摘了一些荔枝揣在口袋里,他俩是想着不能吃独食,必须带些回去,也给战友们尝尝鲜。
一脸满足地向老乡道了谢,他俩拍拍屁股溜回了教导队。
可乐极生悲,恶梦接踵而至,连续几天的便秘,折腾到他俩即便是回了老连队,也是欲哭无泪。
这人啊,必须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能太贪心。
就像他俩一样,以为荔枝不要钱,就敞开肚皮拼了命的占便宜,结果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打脸了吧!
其实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是梁荆宜太大意了。
二零零一年带新兵期间,郭强水的家人带来了一批自产的荔枝干和龙眼干到部队探望,新兵四班那些人跟着同班战友是过足了嘴瘾,但也个个便秘了好几天。
也是因为便秘,他们上厕所大号频频超时,所以没少挨班长梁荆宜的惩罚。
新兵连大号五分钟,超过一秒罚做一个俯卧撑,这属于是一个不成文的“常规操作”。
便秘的人蹲个大号,五分钟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可想而知新兵四班那些人,当时心里是有多苦。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如今,该轮到老鸟自食其果了。
第458章:海训留守
七月三日上午,团里下发通知:海训从七月六日开始,至七月二十日结束。
距离出发前的两天时间里,连队要落实到位的具体事情也不少:一是要合理安排好留守人员,确保大部队外出后,后勤生产这一大块不被落下;二是外出驻训期间的各项物资准备工作,必须做到周密细致、严丝合缝,大到炊事车的正常展开与收拢,小到海训必备的“八一大裤衩子”确保人手两条以上......
还有那铁架子床要拆了带出去,海训期间一营住在老地方“光宗小学”,内务卫生老规矩,必须与在营区时保持同步。
占用中午饭前一支歌的时间,连长姜子军通知:各班排长必须在下午两点半操课之前,将留守人员名单,上报到文书崔强志那里。
并且他强调,这次海训期间的留守人员,不能安排新兵,不能安排“秤砣”。
话说他提出的这两项要求,可是以前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
留守不能安排新兵,这个还好理解。
毕竟今年连队的新兵人少,万一个别班长安排新兵留守,而对黑压压的留守老兵,那个新兵还不天天累个半死不活的。
至于他说的“留守不能安排‘秤砣’”,这就有点出人意料了。
去年海训,梁荆宜安排的是祁大宁留守。
这小子稳妥妥的“秤砣”一个,带出去危险系数太高,还是留在家里安全些。
要知道带着“秤砣”出去参加海训,对连队的干部和骨干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秤砣”要是把蛙泳学会了,跳进海里能跟上大部队的节奏还好说。
要是脑子笨,手脚又不协调,在海里扑腾不了几下就沉了,等到考核的那一天“拖后腿”,从而影响到连队的整体成绩了,可就会让连长的这个决定,显得幼稚又可笑了。
自从一九九九年连队连续冒了几个大泡后,“先进连队”便开始年年花落他处。
今年榴炮一连可不想到了年终总结时,又落个“竹蓝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所以说,姜子军提出的两个要求,对连队、对他个人而言,也是充满了挑战性。
在旁人看来,如果挑战失败,他就是个“背锅侠”。
当然了,他能当着全连人的面说出来,并非是他一时头脑发热和心血来潮,这是经过连队领导层集体讨论研究而得出来的结果,算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了。
关于“为什么要带‘秤砣’”这个事,直到海训结束返回营区后,他才和指导员胡一宏说出了这么做的动机和理由。
主要原因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在连队营造“背水一战”的氛围,统一大家的认识,把全连的思想和行为拧成一股绳,形成自下而上的合力,人人都能全力以赴地付出;
二是为了在海训期间,给连队的“文宣活动”造势和占领高地助力,并提供最佳素材。连队在这方面是有一定优势的,除了宣传股长是老领导姚江生,还有“大才子”王威国和徐陈伟坐阵之外,新晋文书崔强志写起文章来,那也是一把好手。
到时候这三杆“火枪”齐齐开火,老领导姚江生再重点关注一下,何愁连队不会火起来。
当其它兄弟单位恨不得将“秤砣”全部留下来搞后勤生产和站岗值勤时,榴炮一连逆水行舟,这应该也算得上是下的一步“险棋”了。
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在海训考核场上“掉链子”,但起码在“文宣”这块,榴炮一连还是“独占鳌头”的。
而万一功夫不负有心人,又做到了鱼翅与熊掌兼得呢?
炮四班留守人员安排的是王成武,这小子自嘲本来就长得黑,少晒一点海边太阳的话,年底退伍了回去会好相亲。
这货说的倒是实情,他的那副黑脸蛋,和电视剧里面演的“开封府包拯”有得一拼。
但是计划往往不如变化快。
王成武的名单报上去不久,梁荆宜就被连值日喊到了连部。
姜子军和胡一宏找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留守。
当听到自己被安排留守时,梁荆宜霎那间觉得难以置信。
当兵五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在外出驻训这么重要的时刻,连队安排班长留守的。
“你是有病的人嘛!”姜子军一语中的。
眼前这个家伙是他从新兵一手带过来的,所以,只要不是在正规场合,他说话都可以毫无顾忌。
“连长说得对。”梁荆宜笑得有些勉强,“我是有病。”
尽管在心理上,他已经接受了耳鸣的既定事实,但他也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他。
他想做一个正常人,一个不需要靠他人来怜悯或是照顾的正常人。
况且他在连队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三公里、五公里、四百米障碍和单双杠这些硬课目,他是全方位均衡发展,哪怕打算年底退伍,他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放眼整个一连,能和他旗鼓相当的人,找不出三个来。
包括日常的作风养成也一样,这些都是他在连队安身立命的资本。
在去年年终总结的“个人三等功”民主评议时,他的得票数能超过连长姜子军三票,并且炮一班能和名声响彻整个集团军部队的驾驶班在“集体三等功”的评比上并驾齐驱,不是时来运转或是出门踩到了狗屎,而是他和全体炮一班人的努力付出,得到了全连人的认可,只是唯独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四班长啊,耳鸣这毛病,我问过好几个医生了。这个病呢,说大可大,说小也不小,他们给出的意见是海训最好不要去。主要是担心海水灌进耳朵里,导致感染进而加重病情。我和连长都希望你能平安顺利地退伍,你留守的问题,我们也给营里领导汇报了。情况特殊嘛,我们相信营领导也会支持连队的决定。”胡一宏简简单单几句入心又入耳的话,顿时让梁荆宜打消了争取出去海训的念头。
哎,政工干部就是不一样,瞧瞧姜子军那说话的水平,再比较一下胡一宏的,瞬间高下立判嘛!
俩领导说话的方式虽然不同,但指向性都非常明显,应该是已经取得了共识。
既然这样的话,梁荆宜也不再说什么了。
留守就留守吧,体验一回别样的滋味,也是未尝不可的。
三人在一起聊了许久,聊天所涵盖的范围也很广泛,从日常的训练、学习和生产,畅聊到以后的婚姻生活和养儿育女。
直到胡一宏让连值日将二排长翟银金和四班副董富贵喊到连部,这场“聊天盛宴”才宣告结束了。
领导喊他俩来连部,这是准备交待具体工作了......
五分钟后,架在炮库上面的大喇叭奏响了起床的音乐。
三人从连部出来,一路说笑着走回各自的宿舍。
炮四班宿舍门口,走在前面的董富贵扯开大嗓门就喊上了:“王泗盼。”
“到。”正手拿扫把准备出门打扫卫生的王泗盼赶紧立正站好。
“班长你放心,这次出去海训,我一定把这家伙锤炼得服服贴贴的。”董富贵说完又抬手指向立正的王泗盼,“盼盼,你可不要让班长失望哟!”
“是,班副。”王泗盼神情紧张。
他是个“秤砣”,出去参加海训,在体能和精神上最吃亏的也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秤砣”要想练好蛙泳,天天把海水喝的肚子饱饱的,那是基本操作。
这就和《射雕英雄传》里的岳不群有些相似了,他是想要练成武林奇功《葵花宝典》从而成为人人尊崇和敬仰的武林盟主,所以选择自宫了。
而“秤砣”想要学会并练好蛙泳,喝海水这门硬功夫,也是他们必须操练到位的基本功。
“妥妥的海中蛟龙!”董富贵拍着胸脯向梁荆宜保证。
这货的牛皮吹习惯了,不上天就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交给你了,加油!”梁荆宜可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
对连队领导让班长留守的指示,王成武那边也没什么意见,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波澜不惊。
七月六日上午八点,大部队出发了。
营里临时组建了“留守连”,由副教导队彭生秋将连长和指导员两职“一肩挑”,各连人员还是住在原单位,但出操、集合、上课、连值日和就餐等等统一安排在营直。
一连留守的干部是副指刘河爱,在留守这一块,他属于是“骨灰级别”的存在。因为但凡连队外出驻训,他个人几乎包揽了留守干部的这个特殊岗位。
留守的战士分别是陈德俊、邓小帅、唐明桂、叶伟庆等十一人,由梁荆宜担任班长。
留守人员除了站岗和养猪种菜捡肥外,另外一项主要工作就是打扫和维护营区内外的环境卫生。
留守连早上出操,由连值班员带队喊几声口号,围着操场走个两圈就完事了;晚上的体能训练,主要以打篮球为主,这个安排倒是挺符合领导口味的。
彭生秋的篮球瘾比较大,有时候搞完生产上来,见吃晚饭还早,他便会叫上几个人打个半场什么的。
虽然他长的胖,又个子不高,但贵在骨架大,肉结实,那底盘也扎得稳,他带球往球筐下面拼命拱的时候,留守连里除了二连的代理排长周杰帅之外,没谁能扛得住。
话说留守的这些人在球场上,大部分都是抱着球和追着球一通瞎鸡儿乱打,他们对技战术钻研得少,配合意识也弱到爆,但争抢球异常凶猛,有时候对着人,就直接上手或是上腿了。
他们不是在打球,而是在球场上比拼体力和肉搏。
看他们打球,没有丝毫的美感可言,更多的是看一场双方球员的体力消耗战,哪个队挺到了最后,他们就是最终的胜者。
留守期间的管理,无疑会比驻训在外,要显得更为宽松和人性化一些。
这些嘛,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都是现实所决定的。
第459章:虎子、来信、归来
七月十日,副指导员刘河爱的爱人带着儿子虎子过来探亲。
副教导员彭生秋专门给他腾出一间上好的家属房,并把晚上刘河爱查岗的任务,主动揽到了自己头上。
领导干部在关心和体恤下属这方面,还是做得相当到位的。
十二日这天下午搞完生产上来,梁荆宜看到嫂子带着年幼的虎子在一连操场上玩沙子。
他蹲下来,笑着张开双臂朝虎子喊:“虎子快过来,让叔叔抱抱。”
哪怕俩人是第一次见面,那个小不点也不认生,扔掉手里抓的一把沙子,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直接扑到了他怀里,并且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爸爸”。
“嫂子,这......”梁荆宜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来。
“虎子看到穿军装的人都喊‘爸爸’的,他才两岁嘛,和爸爸见面的次数太少了,还分不太清楚,你不要管他。”随后拍马赶到的嫂子说话声音真好听。
但这段话从嫂子口中说出来,却又显得有些许无奈。
梁荆宜鼻子一酸,是啊,在部队里不符合随军条件的干部和家属,两地分居是常态。
如果情况特殊,他们一年甚至更长时间,也难得见一次面。
无论在和平或是战争时期,“舍小家,顾大家”都是中**人的责任和担当,就像书本上所写的那样: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我们去前面耍一会。”梁荆宜说完,立马抱起虎子就去了营军人服务社。
“娃哈哈”是小朋友的最爱,被虎子喊“爸爸”喊得那么亲热,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心意吧!
吃过晚饭,刘河爱喊梁荆宜上三楼他的宿舍坐坐。
坐下一番寒喧客套后,俩人从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聊到了当代文学。
犹记得一年前,俩人打完篮球坐在草皮上聊天扯淡,刘河爱说,他特别期待能过上唐朝诗人刘禹锡UU小说的那种生活:闲来无事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说得直接点,他就想一心一意搞文字创作,这是他的兴趣和爱好所在。
“我在榴炮三连当排长时,训练之余还发表了大量作品。现在来榴炮一连当了副指导员后,时间相比以前还充裕了,但作品数量却呈‘断崖式’的下降。其实我脑子里面的想法很多,思路也很新奇,我很想写点有深度、有哲理,或是能引起大家共鸣的文字,唉......”刘河爱合上了笔记本。
那本子上绿豆般大小的字,写得是密密麻麻的。
“不要气馁,你是太优秀了,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当新兵时就经常听宗儒麟他们说起你。你可是炮兵团的一支笔,靠写文章拿三等功拿到手软的第一人!”梁荆宜恭维道。
经过五年的历练,老鸟的“马屁神功”也还像那么一回事了。
刘河爱在炮兵团的名气,也的确是靠写作给打响的,他的稿费都快赶上工资了。
“唉,老梁同志啊,这个嘛,都是过去式了,不堪回首,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脸上荡漾着喜色的刘河爱遂又问起了梁荆宜是如何走上写作这条路的。
他这么一问,反而让梁荆宜到是觉得难为情了。
论写作,这个二货写写“流水帐式”的日记还马马虎虎,写其它的,那特么就是弱鸡了。
特别是在刘河爱这种“大神”面前,他肚子里面的那点墨水拖出来,纯属“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个找罪受。
但既然领导问了,怎么也得敷衍个三两句,不然会显得不礼貌的。
梁荆宜便说是受了连队文化氛围的熏陶后,内心也萌生出了写点什么的念头。
这么一扯,俩人就扯到了两年前,由前任指导员姚江生所组织开展的“兴趣小组”,那时候的姚江生说了一句话,让梁荆宜印象特别深刻: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聊到兴头上,刘河爱豪情满怀地说,他准备将自己这些年来,所发表的作品集中归类成书,尔后,力争在年底出版,最起码也是出版十六开的“小册子”那种。等到了老兵“退伍季”,他将一本在扉页上有自己亲笔签名的书,赠送给梁荆宜作纪念。
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万一那天老梁同志退伍了,而他的书却没有印刷出来,那也不要紧。书什么时候印刷出来了,那就什么时候直接邮寄到老梁同志的家里。
不管刘河爱能不能出书或是寄书,仅凭领导的这份深情厚意,已然是令到梁荆宜感激不尽了。
略显遗憾的是,出书这个愿望,貌似难度不小,即便刘河爱转业回到地方都十几年了,也未见成功。
所以说,梁荆宜心中那份深藏的期待,难以得到有力的回响。
在留守的半个月里,梁荆宜共收两封来信。
一封是徐拥军写来的。
班长:
展信好!
最近过得怎么样?工作上还顺利吧!
退伍回来拿了很长时间的刀,却再也没有拿过笔了。
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拿起笔来,我连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你是不知道,我退伍回到地方后,人也变得非常懒了。
平时和朋友聊个天什么的,用手机发个短信,方便又快捷。拿笔写字多麻烦啊,我强烈建议,你也买个手机,诺基亚的就很好用。
咋样了,是不是又想家,又想嫂子了?
其实地方上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它非常复杂,人际关系复杂的要命,而部队是块“净土”,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就拿我来说,退伍回家后,心心念念的“徐记家常菜馆”没有开成,我进了一家酒店打工。上个月我拿了一千多块钱的工资,但是我的一个同事,却因为处理不好人际关系,他和我们的主管关系不太好,结果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才拿到三百多块钱的工资。
班长你说说看,这个社会特么公平吗?
要我说,不公平。
大家都是干一样的活,而得到的报酬,却有如此大的差距,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社会,残酷的现实社会。
刚到酒店那会儿,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但是我马上调整状态,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还努力和上级搞好关系。班长啊,回到地方上遛须拍马在所难免啊!
前几天,我们酒店的老总说,徐拥军和刚来的时候相比,那进步简直不是一般的大,而是彻底脱胎换骨了。
其实,这也并不都是“钱”在作怪。
有时候,我觉得吧,人啊,还是得学会睁一只眼又闭一只眼的,只有这样,你的日子才会好过。
部队里常说的“拉二胡”,这招在地方上相当受用。
有时候,我们更要懂得“装糊涂”的重要性,千万不要做明白人,那样的话,别人在背后捅你一刀,你还傻傻地不知道呢!
社会就是这么复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班长你要是真的不想呆在部队,那么,回到地方也是一条出路,人总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吧,对不对?
留在部队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你终归还是要离开的,除非你能干到退休。
我在酒店里认识的女孩子也不少,但是真心对人的,却没有几个。
现在的女孩子找朋友,还是把票子,牢牢地放在第一位,虚荣心强是女孩子的天性。
我目前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投资和经营爱情,你说我再不拼一把,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呢?
社会是很现实的,人更加现实。
班长,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超现实”的一个人?
也许,你在部队里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但对于我来说,时间过得简直是太快了,快到我还没有准备好,它就结束了。
一眨眼就是七月份了,你们又要去海训了,印象中,去年海训好像就发生了昨天一样。
对了,今年海训你们将要去哪里?还会住在那个熟悉的元宗小学吗?
海训还是很好玩的,可我却没有你们那么好命。
我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存和发展,我要为了前途而拼命。
对女朋友这个问题,我要等到真心人出现的那一刻,我才会用心去追。
和女孩子在一起,我当下都是逢场作戏,当作娱乐消遣一样的。
好了班长,这封信是我下班回来后给你写的,写得太乱,错字肯定也多,望你见谅,下次再聊。
战友:徐拥军
二零零二年七月二日
看了徐拥军的这封信,梁荆宜觉得难以置信,这才退伍大半年光景,以前那个“憨包”怎么进化成这个卵样了!
另外一封信是娇妹写来的。
哥哥:
最近好吗?
唉,我不好,真的不好。
我现在是在家里给你写信,我是七月二日从宜都回来的,今天才把家里给收拾完了。
由于家里长时间没人住,桌子、椅子上面都是霉,还有衣服上也是霉,反正我在家里整整收拾了三天,累得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从我回来的那刻起,我的生活又一次改变了。
这次回来,爸爸还没有怎么说我,也许是他没有任何理由了吧!
因为我给他带了八、九百块钱回来,又够他潇洒一段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他着急叫我回来,是想要我的押金的。
这些钱对于我来讲,攒得好久、好辛苦。
当时才上班,老板就要我交押金,爸爸他都没说给我一分钱。
即便是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给他,但都是不可能的。
我只能恨我自己,也可怜我自己,我现在不得不收起所有十七岁女孩拥有的那份天真和梦想。
我现在过的生活,在一般人看来,应该属于是我十年以后该过的生活。
柴米油盐酱醋茶,洗衣做饭带个娃。我觉得生活真是有点“戏剧化”,仅仅几天时间,却是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这些事我以前也干过,可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是出过门的,见过世面的,想法自然不一样。
尽管我在外面打工,没有挣到多少钱,但总比呆在家里要强得多,不是吗?
你说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正儿八经的上班,挣的那都是辛苦钱。
可辛苦钱,我又能挣多少呢?
这几天我也想了,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出门的。
就这样在这里呆上一辈子,我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
我最多等到年底,看看他们鱼塘的鱼,到底养得怎么样?
按我的预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
爸爸还是天天无所事事,他已经彻底堕落了,谁拿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亲戚和朋友要么不闻不问,要么就是避之不及。
这个家,已经彻彻底底地败在他手里了。
大半年过去了,他却一分钱也没有赚到,在家里还是靠妈妈来养活他,你说他还拿什么来供妹妹读书呢?
现在他把我也叫回来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口口声声说:我不在乎钱,我们人穷,但不可穷志气......
可他的做法,却让我更清晰地看出了他的虚伪。
唉,可悲呀,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父亲呢!
反正有机会,我绝对要出门的,你会同意我的想法和决定吗?是否会支持我?
之前你在信里面提到我的生日,我是正月二十出生的,是阴历,不是阳历哟。
对了,你的生日又是多少呢?
唉,怪我没关心到位。
回信时你告诉我,不说别的,等你过生日的时候,作为妹妹,我会送出衷心祝福的。
哥哥下次回信请寄:穿心店镇穿荆北路穿心店酒厂我爸转我收就行了。
好了,不说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希望你退伍的时候,我还在家,那样的话,你就可以来看我们了。
祝:身体健康,永远快乐!
娇妹
二零零二年七月五日
年底退伍了去看望你们,那是勿庸置疑的。娇妹对梁荆宜的信任,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军旅生涯,这份信任不可能被辜负。
出去海训的大部队是二十日上午十点半回来的,回来之后就是从上到下、由里到外的一通洗涮涮。
梁荆宜得知,榴炮一连在海训场“武德充沛”,一千米武装泅渡考核成绩全团第一、广播搞投稿数量和采用率全团第一。
去年在海训期间获得“新闻报道先进个人”的王威国,今年“梅开二度”再次问鼎这个奖项。
晚上连队在三楼俱乐部召开“海训总结大会”,班副董富贵斩获连嘉奖一次。
连队领导对他的评价很高,表扬他在班长留守的情况下,带领炮四班高标准完成了连队赋予的各项任务,并将班里的“秤砣”王泗盼,锤炼成了“海中蛟龙”。
部队是一个可以让人迅速成长和成熟起来的地方。
想想去年海训时,董富贵这鸟毛还和老兵牛庭在临时搭建的洗澡间里,一言不和就彼此之间狂挥毛巾呢!
王泗盼因为学会了“蛙泳”,他还拿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津贴费,犒劳全班的老鸟们去工具棚后面的小炒店吃了碗刨冰。
海训归来的王成武脸蛋被晒得更黑了,他调侃自己不像“开封府的包拯”了,而像港岛的男演员古天乐。
董富贵说他不像古天乐,倒有些像是苦中作乐。还说他长得黑,那是因为帅炸了,炸了以后就焦了,所以,人也就黑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压力真的成了前进的动力。连长姜子军在海训出发前提出的两项要求,如今回头看,算是赌对了。
如此一来,今年的榴炮一连向“先进连队”这个目标,又扎实迈进了一大步。
第460章:姐姐来信和夜训
协同训练正式展开,以班协同起步,逐步向排、连、营协同稳步推进。
这天上午训练结束回到宿舍,梁荆宜收到了一封信,是姐姐余舒菊写来的。
他探家返回连队后,曾经给余舒菊去过一封信,主要是针对那天在饭桌上说的退伍那个事,重点阐明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能收到姐姐的回信,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余舒雅自从买了个呼机后,就把写信这个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掐指一算,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他都没有收到余舒雅的信了,这一年来,他是等了个寂寞。
说实话,他还是希望回到以前那种,动不动就收到八张纸来信的“幸福时光”。
现在通讯是发达了,联系也更便捷了,但靠电波完全取代白纸黑字,短时间内在情感方面,梁荆宜还是难以接受的。
姐姐余舒菊的回信,写的并不长,通篇两张纸没写满,合计不超过一千字。
小梁:
你好!
来信已收到好长时间了,因为儿子这段时间反复感冒,故没时间给你回信。
今天他的感冒好一点了,刚才我把他哄睡觉了,所以抽出时间,写信给你。
姐夫还好,天天起早贪黑杀猪卖肉,我们一辈子发不了什么大财,也一时半会儿饿不死。
我写信的目的,主要是想跟你谈谈你即将复员的问题。
先强调一点:不管你今年复员或是不复员,以后如果与我小妹合得来,共同生活在一起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哟!
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妹,她也是我儿子晨晨唯一的小姨,我们全家都希望她的将来能够幸福,她未来的生活能够美满。
你对和她的将来,有没有信心和能力达到这些要求啊?
我的小妹是一个对生活质量要求比较高的女孩子,她自我约束力特别强,哪怕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两年了,但学习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停歇。
她拥有明确的生活目标,她是个有理想、有抱负和不甘于平庸的女孩子。
虽然,她读书不多,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出色,作为姐姐,我是自叹不如的。
我一直都想问问你:通过几年的交往下来,你觉得你俩有共同语言吗?
我们全家可不希望她落入农村。
因为我和小妹及其家人都认为,把家安在城市总是比安在农村好,我也不是说农村非常不好,而是农村发展的局限性太大,教育、医疗等方面与城市相比差距明显。
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和你姐夫现在正谋划着一年内到城里去买房,晨晨马上要读幼儿园了,我们想给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教育环境和资源。
你会不会怪我这个当姐姐的说话直接吧?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也许现在你会说,余舒菊这个人不近人情,但十年或是二十年后,你肯定会说感谢我的。
可能......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你只身在外,千万要注意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了它,你也就没有了一切。
晨晨快要醒了,我就写到这里吧。
如有冒犯的地方,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祝你一切都好!
姐姐:余舒菊
二零零二年八月十八日
梁荆宜并没有觉得余舒菊这么写有什么不妥,作为姐姐的她之所以冒着可能被误会的风险,把有些话挑明了说,恰恰说明了她对妹妹的极端负责。
在写这封回信之前,她和老公说过,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观点才是最恰当的,老公让她自己看着办。
男人的想法,远不如女人那般细腻。
上半年的那次家庭聚会,要是在麻将桌上不是妹妹余舒雅跳出来,对她的提问横加指责,也许当时,她就把梁荆宜的实话给套出来了。
那时的她很生气,她生气的是妹妹这么优秀和冷静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这段感情给冲昏了头脑。
这根本不像妹妹的一贯作风啊!妹妹可是一心想跳出农门的那个人。
从内心来讲,她对梁荆宜复员回来后的未来,显得信心严重不足。
她实在是想不通,以后大概率会成为她妹夫的那个人,退伍回到了农村,又能有什么所谓的“光明前景”。
难道要等妹妹嫁过去之后,从城市回到农村,俩人窝在三间屋里生儿育女,成天对着那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吗?
那种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日子,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
在信里面,她自我感觉写得还算委婉,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词。
其实小伙子还是不错的,她主要是担心妹妹出嫁后,以后的路太难走了?
如果梁荆宜今年不复员,而是选择继续留在部队服役,那情况又会有所不同。
至少在这三年里,妹妹的“中级会计证”已经拿到手了,户口的问题也已经得到妥善解决。
更重要的是,面对现实的婚姻问题,那时妹妹的主动权会更大,也许会有更好的选择。
“良禽择木而栖”,她相信随着工作环境的改变、社会阅历的增加和个人综合能力的提高,年龄又大了三岁的妹妹对待感情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态度也会慢慢软化的。
也许妹妹会慢慢地将自己的思想、行为和未来归宿,更多趋向于现实基础的考虑。
她了解关于部队的一些情况,像转士官、提干或是考军校,她认为既然梁荆宜还在部队里服役,那就并非没有一点可能性。
而梁荆宜探家时已经明确表示过,自己年底要退伍回来,这让她觉得这个年轻人考虑事情不周到,做事太容易冲动。
现在大环境普遍不好,什么生意都难做,部队里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都当兵五年了,再熬个三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还担心梁荆宜突然从部队回来后,会让勤奋上进的妹妹分心,从而影响到个人的工作、学习和职业发展。
总之,她这个当姐姐的有操不完的心。
在给余舒菊的回信中,梁荆宜表达了谢意。
不管姐姐把话说得多么直接,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激励和鞭策。
借这个机会,他除了再次阐明自己的真实想法和观点外,还把从报纸上摘抄下来的一篇文章略加修改后,写在了回信里。
那篇文章的标题是“真诚是一双温暖的手”,作者的名字也很喜庆,叫做“高兴”。
一个真诚的人,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是一个可敬可亲的人。
人不是孤立于这个社会的,人的幸福感不仅仅是满足于活得好和活得安祥,更多的还是在于人与人之间真诚的理解、帮助与关怀。
有两段话说得非常好:你想给别人阳光,那么首先你得拥有阳光;而你想得到别人待你真诚,那么自己首先就得拥有真诚。
拥有真诚的人,才会拥有长久的安逸,才不至于为一些鄙俗的欲念而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时时倾注真情,在心灵这块土地上,才会收获一生的幸福和喜悦。
真诚是一双温暖的大手,掬捧出姐姐的微笑,也捂暖了我的内心。
他把这篇小短文写给余舒菊,更多的是想通过文字表达的方式,来彻底打消姐姐心存冒犯的疑虑。并传递出面对余舒菊的“善意提醒”,自己第一时间就给出了正面回应,这么一个积极的信号。
他也不再指望能收到余舒菊的回信了,俩人围绕着一个问题反复纠缠,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进入九月份,训练已由连协同顺利转入营协同阶段。
团司令部下达通知:年度实弹射击计划在十月中旬进行,而且很大可能要打夜间目标。
“打夜间目标”这五个字犹如一声惊雷,顿时在全团轰炸开来。
收到通知后的营连两级领导狠抓夜训质量的力度,可谓是“空前”的。
以前协同训练阶段搞夜训这个课目时,指挥排都当是散散心了,训练的侧重点主要放在炮排这边。
晚上没了太阳的炙烧,凉风习习,温度适宜。
炮车把火炮往战炮训练场一拉,各炮班快速完成侦察占领阵地后,营连两级阵地指挥所再根据训练计划,组织打个几组口令,阵地指挥所和各炮班人员就在原地或站或坐,开始一边聊天扯淡打蚊子,一边抬头看月亮和数星星了。
但是现在那种舒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营连领导提出夜训要贴近实战,真刀真枪的干。
还有团机关派出的那些神出鬼没的参谋干事们,随时随地都会冷不丁地给你搞个“突然袭击”。
本来晚上出来夜训被蚊子咬得一身包,心情就烦燥得不行,现在还得保持高度警惕,防止在参谋干事们的“突然袭击”中冒泡。
所以说,在体力和精神的双重夹击之下,人就会显得比较累,这也导致晚上睡觉特别好睡,以致于困扰梁荆宜几年的耳鸣,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zz当兵,就不得不重点介绍一下当地的蚊子。
记得有本书上写云南那边的蚊子个头特别大,说是“三个蚊子一盘菜”,还不用放什么配菜的。
而zz这边的蚊子个头明显不如云南的大,但它的毒性却远超云南的蚊子。
它一口咬下去,任你是纯天然的牛皮,也会鼓起一个大包来。
并且zz蚊子的最大特点是杀伤范围广,且攻击目标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哪怕你全身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它也可以把吸针准确无误地送达你的血管里。
至于杂草丛生的脑袋瓜子,那就更是它们大展拳脚浴血奋战饱餐一顿的好地方了。
营卫生所的孟军医也给各个连队分发了清凉油和风油精,但这些玩意对它们形同虚设,构成不了什么威胁的。
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抗过来了,经过进化的蚊子身上早已产生了抗体。
那种刺鼻的味道,对它们而言,就是洒洒水和挠痒痒。
在它们的字典里只有两句话: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吸。
所以说,夜训不仅仅是在与天斗、与人斗,你还得与蚊子斗!
第461章:谢谢您,父亲!
九月三十日是农历八月二十四,这天是父亲四十八岁的生日,晚上“迎国庆”全连聚餐后,梁荆宜打了电话回家。
接到祝福电话的父亲很高兴,因为农历八月二十二是母亲的生日,那晚母亲守了半夜的电话,可铃声却一直未能响起。
今天他主动打电话送上祝福,令到父亲颇感意外。
在与父亲的通话中,他隐约听到母亲在电话边上发泄着“不满”。
闭上眼睛,他也能猜到母亲生气的样子肯定是故意装出来的。
母亲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经常听到他的声音罢了。
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今年湖北这边农村干部选举,实行“海选模式”。
也就是由本村村民选出自己心仪的村委会干部,彻底改变以前由上级推荐加指派的村干部任命制度。
父亲说,他不想再继续担任村干部了,这二十多年干下来,自己是伤天伤地伤脑筋。不仅把儿子的教育没搞好,连家庭也没经营好,简直是太失败了。
其实,在二零零零年年底的时候,他给镇里的主要领导写过辞职书,但领导一直没有批准。
父亲也是一名退役军人,在河南某地的坦克师服役四年,有着二十多年的党龄。
在梁荆宜的眼中,父亲能说会道,又懂点医术,特别是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令旁人羡慕不已。
遗憾的是,他在一九八五年和一九八六年考国家干部,连续两次都因文化课不及格,没有被录取,这使得他丢掉了进取心和追求进步的动力。
在梁荆宜的记忆里,父亲对他的管理比较宽松,尤其是在学习方面,几乎到了不过问的地步。
这也导致读书时,他的家庭作业本,经常忘记在学校,而老师放学后布置的家庭作业,常常是他第二天提前去学校抄同学的。
学习上的一塌糊涂,也直接导致这货连初中都没考上。
在一九九一年的时候,jz这边还没有完全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
像小学考不上初中的学生,要么选择留级待明年再考、要么选择回家种地、要么选择出钱继续读书。
父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多交了三百块钱,才让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的梁荆宜可以继续学业。
三年后,准备升高中了,可梁荆宜这货却连参加中考的信心都没有。
话说一个英语经常考个位数的傻鸟,又怎敢走进考场呢?
可平时不管学习的父亲,还是没有放弃他。
为了让他有书读,父亲咬咬牙,借钱凑了三千块的赞助费,他才掂着包,气宇轩昂地迈入了新的学校,继续混他的日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准备去学校报名的前夜,他鼓起勇气对父亲说:“老爸,我不想读书,读书太累了,我想出去打工挣钱。”
听完父亲当即就黑下脸来厉声警告他:“你可以学习跟不上,但是你不能连在学校‘混’的勇气都没有。书是必须要读的,你能学多少是多少,这事没得商量。”
或许是父亲的这一次“黑脸警告”将梁荆宜在学习上的惰性,给扭转了一部分。
在荆州读书的那三年里,有所醒悟的他把学习知识当作是第一要务,各科成绩也能在班里面维持在中等偏上的样子。
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毕业,他算是顺利地将毕业证拿到手了。
可谁曾想到,毕业即失业。
面临找工作,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有手有脚,工作应该好找,养活自己不在话下。
岂料找工作却四处碰壁,这让他的自信心,更是饱受摧残。
他灰溜溜地回到家后,天天窝在房间里生闷气,不是提笔对着纸胡写乱画,就是对着性格唯唯诺诺的母亲发脾气。
父亲见他意志消沉,再这么下去担心会整个抑郁症来,于是在一次俩人的交谈中,问他想不想去当兵?
谁知萎靡不振的梁荆宜突然眼睛放光,说想去,
既然儿子想去当兵,父亲便开始准备和谋划这个事。
那年的征兵工作是十月份开始的。
从来不向人低头示弱的父亲,悄咪咪地在村头榨坊里打了十斤香油,然后骑着摩托车去了趟镇武装部部长的家里。
这是父亲第一次给上级领导送礼,之前他一直对这种遛须拍马的行为不屑一顾,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为了儿子的前程,他愿意卑躬屈膝地去做以前内心非常抗拒的事情。
一个月后,报名的适龄青年正式开始体检,梁荆宜参加初检一切顺利。可一周后,在区民兵训练基地接受复查的时候,他却出了点意外。
部队接兵的军医说,他的心脏有杂音,并且心律不齐,这要是到了部队会适应不了高强度训练的。
说得直白点,就是身体不合格,复检出局了。
在外面等待的父亲不相信这是真的,在没当兵之前,父亲在村里当过医生,部队的卫生员他也干过,所以他对军医的判断,持怀疑态度。
经过与镇武装部部长沟通后,他带着梁荆宜马不停蹄地坐车到jz市人民医院检查。
在车上,父亲装着一脸轻松地样子说:“心脏有杂音,还有那心律不齐,不是仅凭医生的耳朵就能听出来的。部长跟我交底了,市人民医院出具的检查结果,完全可以推翻军医的判断。”
梁荆宜也搞不清楚,此时到底是该相信军医,还是该相信父亲。
一个小时后,经过市人民医院专业仪器的检查,他的心脏没问题,啥杂音和心律不齐都不存在。
有了这个检查结果,之前被判“出局“的梁荆宜,又被给救了回来。
十二月五日下午,穿心店镇武装部确定了各村参军入伍的人员名单。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八界村的村干部已经落选的儿子,居然上榜了,而梁荆宜却莫名奇妙地又给“出局”了。
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后,着急得不行,他既要安抚儿子的沮丧情绪,又要想着怎么去解决这个事。
母亲就不用说了,典型的家庭妇女一个,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她只会骂天骂地,最后骂到自己六神无主。
“明天早点起来,我们去找人。”父亲说得很坚决。
儿子今年去当兵这个事,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半点差池。
次日三点半起床,天公很不作美,外面狂风大作,大雨磅礴。
父亲和他肩并肩,共撑着一把雨伞,俩人打着手电筒,深一脚又浅一脚的,来到了村医李忠寿的家。
敲门,当得知是老熟人后,李医生赶紧披了件外套,就起身开门。
他的爱人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和梁荆宜的父亲在一起共事二十多年,关系自然是铁得一笔。
进了堂屋,李医生关上门,倒了两杯开水,俩人寒喧了几句后,即刻进入正题。
父亲把梁荆宜“莫名出局”的大致情况说了说,然后,委托李医生帮忙打电话给他的一位在区武装部当副部长的战友,请副部长过问一下,梁荆宜被淘汰出局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到底是当过兵的人,那种雷雳风行的作风是嵌到了骨子里,李医生也不管现在才几点钟,他拿起电话就拨。
战友感情深,真不是一句空话。
电话是打通了,可接电话的副部长家属说,老公出差了没回来。
这可怎么办呢?李医生也很无奈。
父亲拿出一支烟,打开大门去外面抽了。
他知道李医生不抽烟,而不抽烟的人,特别闻不得那种烟味。
父亲出去抽烟,梁荆宜听那风雨交加的声音,他也搞不懂父亲是出去抽烟了,还是出去抽风了。
一分钟后,头发上沾满雨水的父亲推门进来,他对梁荆宜说:“你不要着急,好事多磨,我们总会想到解决办法的。”
看得出来,一脸焦虑的父亲,内心也是饱受煎熬。
当了二十多年的村干部,却连儿子当兵这个事都办不好,要是说出去,也怪丢人的。
“老梁啊,要不我再找找其他在jz的战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热心的李医生还在尽量想办法。
“不麻烦你了,我有一个战友给区武装部部长开车很多年了。不过,我俩有好些年没联系了,这次我想直接去找他想想办法。”父亲摸了摸装烟的口袋,那手旋即又放了下来。
他现在心里很矛盾,所以,总想着点上一支烟,来给自己定定神。
在家时,梁荆宜经常会听到母亲埋怨父亲,说他是个“平时不烧香,用时喊老张”的人。
但没办法,父亲就是这么一号人,他不善于经营那种所谓的“人脉圈子”,更不想在迎来送往中耗费精力和财力。
所以说,他的性格和眼界,同时也决定了他人生所能达到的某个高度。
谢过李医生,他俩顶着狂风暴雨走到樟树街,坐最早的一趟班车,匆匆赶往荆州。
八点半,在区武装部的大院里,父亲顺利找到了那位叫陈显斌的战友。
好些年没见面的他俩,是又握手又大拥抱的,叙旧先放着,俩人马上直奔主题而去。
五分钟后,了解情况的陈显斌撇下俩人,匆匆跑向办公楼。
等待结果的梁荆宜望着父亲那紧锁的眉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底。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今年不去,反正自己才十七岁,时间和机会大把。
“老梁,今天就在我这里吃饭,我把区烟草专卖局的老梅给叫上,咱们这几个战友好些年都没见面了,说好了不能走啊!”从办公楼回来的陈显斌对梁荆宜当兵的事只字未提。
“我儿子的事情......”见老战友把正事没当一回事,父亲那是着急得不行。
“你今天要是留在这里吃中饭,那么,你儿子当兵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如果今天你不在这里吃中饭,那我就什么也不管了。”陈显斌摊开双手,但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看那个德行,已然是胸有成竹了。
“行,我听你的安排。”父亲同意留在这里吃饭。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那么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
“小子你过来。”陈显斌笑着把手往梁荆宜的肩膀上一搭,“侄儿子要听话啊,回去最近个把星期时间,哪里都不要去,就天天呆在家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个傻子也都明白了。
“是,谢谢陈叔叔。”梁荆宜可高兴坏了。
当兵的过程一波两折,直到现在有了陈叔叔这句话,他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算是最终落地了。
下午三点,父亲执意要走,哪怕老战友反复施压,他也绝不妥协,因为他着急回镇武装部确认。
面对帮了大忙的陈显斌,父亲邀请他和另一位战友梅文龙,在梁荆宜当兵宴客的那天去家里作客,到时候再一并表达谢意。
坐车回到穿心店镇,已是过了四点。
俩人来到镇政府机关大楼,当时镇武装部部长和接兵干部在会议室开会,他俩等了二十多分钟,武装部长才出来面带歉意地对父亲说:“老梁你儿子被录取了,昨天是我们这边搞事的那个临时工,把名字给写错了。”
父亲一个劲地感谢部长和接兵干部,并要了接兵干部的电话。
其实部长把责任推到“临时工”身上,那都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梁荆宜心里清楚,整个镇上入伍的一共才二十来个人,除非临时工是文盲,不然三个字的名字也能写错的?
临时工怎么了?临时工又不是“万金油”。
说到底还是父亲的战友管用。
尘埃落定,回家吃过晚饭后,梁荆宜见父亲骑着大阳九零的摩托车出门,他问母亲,这么晚了,父亲还出去干嘛?
母亲小声说,你老头子去村头的榨坊打油了,说要在接兵干部最后一次家访时送十斤香油表达一下心意,这样的话,等你到了部队,万一又有机会被人家关照呢!
母亲的一席话,顿时令到梁荆宜的眼圈泛红。
以前他觉得父亲很不称职,因为对他的学习和生活方面,父亲管得极少,却要求很高,遇到偶有破天荒地关心学习方面的问题,也是用拳头和棍子来说话的机会多。
如今回头想想,他又觉得父亲也不容易,村里的事情要管、家里的农活也要干,试想一下,父亲哪里还会有什么精力和心思,来管他的学习和其它方面呢!
对于给接兵干部打香油一事,后来父亲送他参军走的时候,也把这个消息主动“透露”给他了。
只是那个收了十斤香油的罗军医,自从火车站一别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
思绪拉回现实。
如果五年前,没有父亲的一再坚持,没有李医生和陈叔叔的出手相助,他的“军旅梦”,可能永远就只能是一场梦了。
时光荏苒似白驹过隙,转瞬间已二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年少不懂事的儿子已经长大,而风风火火了大半辈子的父亲,则半只脚业已踏进了“天命之年”。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梁荆宜除了祝福父亲“生日快乐”之外,他还想对父亲衷心地说声:谢谢您!
第462章:年度实弹射击胜利归来
十月十二日下午两点,关于年度实弹射击,团里来了通知:十五日早上七点之前,各营连和直属单位按参加年度实弹射击的要求,在团大门口完成集结。
当天晚上,各班将留守人员名单报到了文书崔强志那里。
连队留守的干部,仍然是副指导员刘河爱。
炮四班这次留守人员上报的是王泗盼。
四个老兵都不愿意留守,他们特别珍惜军旅生涯里,这最后一次外出训练的机会。
十三日上午,营里组织各连到团弹药库拉炮弹。
榴炮一连今年实弹射击一共打一百二十八发炮弹,其中炮四班二十八发,其它五个班分别二十四发,拉炮弹的人员是由二排长翟银金负责带队。
梁荆宜也被连长姜子军安排跟着去了,在团弹药库门口排队等候时,他还遇到了“老熟人”罗鑫凯。
去年打年度实弹射击,这小子还陪着在装备部任参谋的胡一宏到各连检查火炮的基础参数,结果今年上半年,他就被调整到团装备处,担任弹药库保管员一职。在聊天中,梁荆宜听这货说话的口气,貌似已经做好了转二级士官的准备。
弹药库那可是隶属于团机关,多好的单位呀!
梁荆宜调侃道:“凯子,我担心你小子那副身板,会不会被打回原形?”
嘿嘿笑着的罗鑫凯也不担心招旁人围观,他撩起上衣的下摆,只见肚皮上那白花花的五花肉是一层叠一层的,煞是辣眼睛:“不好意思,到装备处工作半年时间不到,我已经被打回原形了。”
“我考,这特么还是当年那个在团教导队厕所蹲坑时,对我大发感慨说‘我要做炮兵团最灵活的胖子’的那个鸟毛吗?”
“老梁,那特么都是过去式了。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当环境发生一定变化后,我还能一成不变吗?”
面对罗鑫凯给出的理由,梁荆宜无言以对。
他的思想太循规蹈矩了,并且思维也相当固化,往往以前别人在他的脑子里是个什么样,现在就得继续保持。否则,就是与过去的自己格格不入。
罗鑫凯关心他与余舒雅的关系发展的怎么样了?
哎,但逢见面,这货总是绕不开要问这个问题。
三年前,他俩在团教导队参加“预提班长集训”,罗鑫凯可是为了他的“后半生幸福”,还厚着脸皮去找在后勤部管服装的老乡,买过小号的迷彩服。
而那套小号的迷彩服,次年在梁荆宜探家时,可是当作“重要信物”一样,送给了第一次见面的余舒雅。
“感情稳固,一年比一年进步。”面对这个问题,梁荆宜回答起来颇有几分得意,“哪天到团俱乐部上大课了,我请你去服务中心喝可乐。”
“我还要吃喜糖。”罗鑫凯嚷嚷着。
“么的,到时候老子一定满足你。”梁荆宜豪爽地应承下来。
可乐和喜糖才几个钱,以现在的财力,他完全负担得起。
十四日下午两点之前,各班排的物资、器材全部上车准备就绪,只等上级一声令下,立即出动。
四点,师里来了一则通报。
通报上说:今天上午兄弟团炮兵营在摩托化机动中,因为车距太近,下坡时,后车刹车不及追尾前车,导致前车拉的火炮炮管直接戳穿了后车的驾驶室。幸亏后车驾驶员机警,迅速猫腰躲过了一劫,只是车辆和火炮受损。
团司令部在上级通报的基础上,又提出了几点要求。
总之就是严格落实各项安全制度,干部战士时刻绷紧安全这根弦,云云。
其实,炮兵团在武器装备和车辆的安全管控上,一直做得非常到位。只是在对人员思想的管控上,略微有些需要改进的空间而已。
晚上七点半,在三楼俱乐部看完“新闻联播”,紧接着召开“连军人大会”,这个大会,几乎可以说是出征前的总动员了。
在连长姜子军作完具体指示后,指导员胡一宏一上来,便给全连人狂打“鸡血”。
年度实弹射击是全年的最后一项训练任务,它也是对全年训练成果的终极检验,部队能不能实现“打赢”的目标,主要就是看战斗力是否强悍。
在军人大会最后,胡一宏振臂一挥,带领全连人高呼“连魂”——一个人只有为这个集体争得荣誉的义务,而没有抹黑的权利。
十五日零时,全团按计划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凌晨五点起床,个人物资悉数装入被囊;
五点半,吃过早餐后,各班派人到兵器室取枪支弹药;
六点,各连清点人数,并跑步带到营直操场集合,由营领导作出发前的动员指示;
六点半,所有人员上车,从营区摩托化机动至团大门口完成集结。
在摩托化机动途中,通讯联络方式主要以“旗语”为主。
榴炮一连的车队跟在营直的后面,一路风驰电掣又上坡下岭,开进xm市某镇某村才停了下来,此时已是十一点半。
原地待命中,团里来了通知:要求在模拟实战条件下,各单位就近疏散隐蔽,
而榴炮一连被团长陈伟富指定为“疏散隐蔽标准化试点单位”,它光荣的成为了全团的唯一。
团王参谋长和营长马斌正临时蹲点一连,他俩的主要任务是跟踪检查和把握标准。
吃过中饭,王参谋长在全连展开“隐蔽工事构筑”之前又进行了一番动员。
里里外外一通“鸡血”打过之后,他甩出一则重磅消息:明天上午八点,军长将亲临炮兵团检查疏散隐蔽工事构筑的成果。
这么一来,榴炮一连作为炮兵团接受检查的唯一代表,肩上的责任可是重于泰山啊!
能得到团领导的“重点关照”,难不成今年榴炮一连翻身在即?这可是好事啊!
军长明天将亲临一连的消息,彻底鼓舞了全连人员的斗志,“嗷嗷叫”那是在所难免的。
各班将枪支交到文书崔强志那里保管后,连长姜子军开始布置任务了:炮排六个班,负责完成四门火炮和两台炮车的工事构筑;指挥排三个班,负责完成阵地指挥所和临时弹药库的工事构筑。
二排这边,排长翟银金安排四班和六班构筑炮车掩体,五班构筑火炮掩体,炮车的驾驶员加强到所对应的班。
炮四班分配的那块区域,斜面很大又土质松软,使得镐锹用起来得心应手,在连值班员吹哨吃晚饭的时候,他们的炮车工事已经完成了一半。
在去吃饭的路上,梁荆宜遇到了炮二班的人,他问二班长孙文武,班里的工事构筑进度怎么样?。
孙文武当即面露猪肝色,他说二班真特么是点子背,分在靠近大路边上搞工事,那个地基呀,简直是硬得一笔,全班忙活了一个下午,火炮工事还没有完成到四分之一。
说到最后,他无奈地表示,照这么个进度下去,二班搞不好要拖整个连队的后腿。
“我们会来救你的。”梁荆宜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四班运气好,分得一个好地方,要是和二班一样,现在还不是一样头大。
“等你们来救二班,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孙文武不太相信。
十六日凌晨一点,二排三个班的工事构筑和伪装任务,已经基本完成。
排长翟银金命令每个班留下一个人“扫尾”,其他人员由各班长带去加强一排和指挥排。
梁荆宜带着四班一帮人去加强了炮二班,他昨天可是当着孙文武的面,拍胸脯保证过的。
尽管那鸟人当时对加强一事,持深度怀疑态度。
凌晨四点,三个排的工事构筑和伪装,均已完成,除了几组哨兵外,所有人员带上工具被集中到一块空地,坐下休息待命。
附近农户家中睡醒的公鸡,正扯着嗓子放声歌唱,此时,距离天亮,已不远矣。
坐下没多久,很多人在疲惫不堪中就睡着了,他们现在也管不了可能会感冒,或是被蚊虫叮咬的风险了。
在这个时候只要能闭上眼睛迷糊那么一小会,对他们而言,那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团王参谋长和营长马斌正二人,在连队几位领导的陪同下,打着手电筒挨个检查各班构筑的工事是否达到要求?伪装是否到位?
团营两级的领导也是一夜没合眼,压力山大呀,毕竟军长亲临一连,各项准备工作必须做到滴水不漏。
半小时后,结束检查的各级领导们来到连队临时休息的这块空地上,王参谋长对检查结果进行了讲评。
他在肯定成绩的同时,也点出了不足,像车炮工事伪装得还不够逼真、路上的车辙未作消除处理等小问题也不少。
这在众人看来算是领导讲评的“常规操作”了,只要不让人掂着镐锹现在去返工,领导说什么都行。
讲评到最后,王参谋长还语重心长地说:这次军长莅临榴炮一连检查指导工作,是对连队这几年来训练水平和政治思想建设的最大肯定。
送走了王参谋长和营长马斌正,指导员胡一宏用这一大碗“鸡汤”,立马调制出了一锅好料,在他那唾沫星子乱飞的宣传鼓动下,全连人的瞌睡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不是天还没亮,担心吵到附近的农户和正在憨睡的兄弟单位,他都准备组织全连人把“连魂”再吼它个两遍,以提升士气。
六点半,吃过早饭,各班从崔强志那里领回枪支,然后,继续原地待命。
就这样痴痴地等到过了八点,军长还没来,但是团里的通知来了。
通知上说:军长临时有事,检查的计划取消。并要求相关单位迅速组织人员拆除伪装、回填工事,九点半之前,完成集结,随大部队转入行军状态。
要知道在四年前,长汀打演习那次,梁荆宜还见到军长了,这次却是空欢喜一场。
在回填工事的时候,公路上有个施工队开着几台铲车恰好经过,他们的工头找到连队领导,说要提供必要的帮助。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啊!
连长姜子军还在推辞,直到工头说,这点小事就是洒洒水、举手之劳,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随着铲车的一声声咆哮,全连人忙活了半天又一夜的工事,就这么给轻轻松松地回填到位了。
指导员胡一宏掏出一百块钱给施工队的工头,说这是油费。
哪里知道,工头连连摆手说,这么一点小事情算什么,你给我钱,那是属于打我的脸。
胡一宏差点被感动到泪目,他充满感情地对工头吟出一首临时组装起来的“打油诗”:民拥军,军爱民,军民鱼水情更深,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工头听了“打油诗”,心里也是激动不已,他紧紧地握住胡一宏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被握到右手发麻的胡一宏,眼神坚定地望向海峡对岸的方向。
十点,炮兵团的车队杀了一个“回马枪”,调头向zz方向摩托化机动;
十一点半,在zz市cx站上了zl高速,途中爬了一个几公里长的上坡;
下午一点半,在ly市xl区某高速出口转入杉幺酒国道;
两点半,在国道xxxx公里处,作短暂休整,此时新型炊事车半小时不到,便让全连吃上了热菜热饭;
三点二十,所有人员上车,继续向lc方向机动;
四点半,到达实弹射击地域,这里是城乡结合部,还尚未开发,到处散落着一些长满荒草的坟茔和土包。
五点,团里通知:各营连按划分的规定区域,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炮排人员在卸下火炮后,便开始构筑射击掩体,阵地指挥所人员则是构筑阵地发令所。
六点半吃过晚饭,各班安排人员去临时宿营点搭好帐蓬。
晚上十点之前,六个炮班的射击掩体全部完成,并在副连长朱金陵的组织指挥下,各炮班的瞄准手按要求完成了赋予射向。
炮四班的瞄准手是邓贵云,这是只老鸟了,梁荆宜可以放一百个心。
十点半晚点名,连长姜子军传达了去营里开会的指示精神:明天上午的训练安排是实弹射击演练,前方观察所人员带上相关器材,由指挥排长凌建科带队,七点钟到营里集合,炮排这边则是由副连长朱金陵具体负责;下午各炮班将实弹射击当天的炮弹准备到位,射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由炮阵地的干部负责督促检查。
两天一夜没怎么合眼,眼皮子打架打得昏天暗地,梁荆宜钻到帐蓬里,什么脸呀脚呀也懒得洗,就直接徜徉在了梦乡里。
四班有两顶帐蓬,他和董富贵睡一顶,王成武、彭取希和邓贵云睡一顶。
十七日下午三点,在炮班长的带领下,各班人员将炮弹搬到掩体内堆放整齐。
王成武发牢骚说:特么要是分在别的班就好了,还可以省点力气,少搬四发炮弹。
借这个机会,梁荆宜给王成武好好上了一课。
他说起了四年前,第一次参加年度实弹射击的“辛酸往事”。
他说,那年炮四班的班长还是宗儒麟,当时也是打二十八发炮弹,但临时存放炮弹的仓库,距离射击掩体有近五百米之遥。你想想看,装进箱子的铁疙瘩有一百多斤,距离又是五百米,班里才五个人,要是人人都动手,少说也得六趟才能搞得定。而现在炮弹被拉到掩体边上,只需要你弯个腰、动个手、挪个几步就到位了,你小子还有什么想法?
王成武被他问得没脾气,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班副董富贵经常嘲笑这货连“偷懒”都没一点技术含量的,在梁荆宜看来,也的确如此。
十七日下午四点,团里下达通知,对次日实弹射击作出了具体安排。
之前在夜训阶段,全团疯传的“夜间射击”成为现实。
通知上安排得很明确:十八日凌晨四点,榴炮二连四炮进行第一发试射,紧接着便是一连和三连的四炮进行试射。
天不亮就开炮,这不是“夜间射击”又是什么呢?
至于装药嘛,继续全号装药不变,团里这么安排,省了装药变换来又变换去的麻烦。
听到打全号装药这个“坏消息”,梁荆宜不免又担心自己的耳鸣来,但是现在也由不得他了。
四点半,营里召集各连主官开会。
六点吃过晚饭后,连队召开了连务会。
在会上,连长姜子军说,这次实弹射击是打山上的六个固定目标,包括夜间和白天射击两种,炮阵地距离目标点大约十五公里左右,炮弹将直接飞越lc县的上空。为了确保当地居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团保卫部门已提前与当地政府协调,对部分可能受到影响的居民进行了有效的疏散。因此,这次实弹射击也对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所以说,各级指挥员在实弹射击过程中,一定要认真检查表尺和方向,确保绝对安全。
指导员胡一宏的动员直接了当,他说,榴炮一连今年最后一锤子买卖了,成败就靠在坐的各位了。
会议结束后,翟银金和梁荆宜被留下。
胡一宏说,考虑到梁荆宜耳鸣的问题,他、连长和副连长三个人商量后决定,明天实弹射击,由排长翟银金负责指挥四炮发射,而梁荆宜负责检查表尺、方向和装填情况。
也就是说,在四炮发射时,梁荆宜可以用双手捂住耳朵,以减轻炮弹出膛瞬间,产生的巨大声响对本已受伤的耳朵造成再次伤害。
开完会,在回去的路上,翟银金笑着对梁荆宜说:“老梁啊,这次我抢了你的饭碗,你该不会恨我吧?”
梁荆宜先是长叹一声,紧接着又眉开眼笑了:“我爱你都还来不及呢,排长。”
俩人旋即哈哈大笑。
十八日凌晨两点五十分起床;
三点,吃早饭;
三点四十分,火炮瞄准手装上夜视仪,各炮手就位,严阵以待;
三点五十八分,坐镇营阵地指挥所的副营长王国建下达“二连四炮注意”的口令,这是准备试射了。
五分钟后,一连和三连的四炮,又分别进行了四发试射。
梁荆宜是捂住耳朵也没用,四发试射打完,他有种被五雷轰顶的错觉。
翟银金让他跑远一点,他却强撑着说:自己班里的炮弹,哪怕含着泪,也得看着你们把它打完。
七点半,一营炮阵地上“嘭嘭嘭”的炮声就停止了。
紧接着没过多久,就是副营长王国建通知:各连可以擦炮上油,然后有计划地回填掩体。
八点,从前方观察所传回消息称:一连是三个连队中打得最准的。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炮排的人捅炮时齐声喊“一二一”的号子声,都要比平日里高出好几个分贝来。
连长姜子军从前方观察所回来,听指挥排的人透露,三个连长里面就他走路是横着走的。
有了点成绩嘛,底气十足。
再说了,窝在营里被其它两个连队压制得久了,他就想借这个机会发泄发泄,顺带着豪横一回!
吃中饭集合时,他当着全连人说,今年实弹射击对于榴炮一连来讲,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正名之战’。
指导员胡一宏当场表示,这一锤子买卖成功了,返回营区后全连集体加餐,而且还是加鸡腿和啤酒的那种“有档次的套餐”。
此话一出口,自然是引得掌声雷动。
下午两点,炮兵团车队完成集结后,沿原路摩托化机动返回。
五点半,顺利回到营区。
历时四天的年度实弹射击,顺利圆满完成。
第463章:信、包裹、战友情
打完年度实弹射击回来后,接下来便是选取士官、年终总结和老兵退伍工作了。
团后勤处给一连配了个叫陈敏飞的司务长,而干了一年多代理司务长的张明昌,则是回到了他熟悉的驾驶班。
十月二十五那天是星期五,按照计划安排,下午两点,连队将召开了“党员民主生活会”。
像这种每周都召开的例会,以前梁荆宜多是应付了事,但现在不一样了,自我感觉军旅生涯已正式进入“倒计时阶段”,会是开一个,也就少一个了。
所以,他倒还重视起来了,甚至在会上的发言,他都提前打了草稿。
“党员民主生活会”准时两点在三楼会议室召开,营教导员张贵功列席会议,并发表了重要讲话。
他的那番讲话,可以说是让梁荆宜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说,虽然党员的身份特殊,但党员也是正常人,面对留队和退伍这两个敏感问题,连队干部和支委一班人不能一味地强调牺牲和奉献,而不顾战士党员的真实想法。“强扭的瓜不甜”,留队和退伍,必须根据战士党员的现实情况,以科学的发展观结合连队建设的需要,进行全面且系统的综合考量。
教导员讲话传递的意图很明确:那就是不能连队干部和支委一班人说让谁留下,谁就得必须留下,选择留队或者退伍的主动权,必须由战士自己来掌握。
经过个人申请、民主评议和支委会讨论,今年榴炮一连留队转士官的人员名单,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
炮四班的五只老鸟,那是退的一个不剩;去年炮一班的几杆老枪,除了柴军晓外,也是尽数退得个干干净净。
梁荆宜自然是心情大好,这么一来,他便可以尽情享受属于自己最后的“军旅时光”了。
他问班里人,想不想去登顶“老虎山”,体验一把“一览众山小”的快感,顺便瞅瞅山顶的那颗大柿子树?
可那些老鸟们都说懒得爬。
我考,这就没办法了。
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去爬高达八百米的“老虎山”的。
毕竟爬山那种“体力活”,除了必要的体能支撑外,还需要一个热闹的氛围。
去年在炮一班时,如果不是李龙德和张亮明两个鸟毛“拉胯”,也许那年登顶的愿望就实现了。
当时他还跟班副叶才智夸下海口说“你没实现的梦想,来年我们帮你实现”。
结果呢,他被现实“啪啪啪”地打脸了。
他的这个登顶的梦想,貌似只能留给下一代了。
这说明有些事啊,你一旦错过,便可能是永远。而有些人呢,你不懂得把握,便可能是再也不见。
收到老班长宗儒麟从羊城体育学院写来的信,是在十一月三日。
小梁:
你好!
好久没有联系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快要退伍了,是不是想法很多呢?
其实呀,也没必要想那么多,该走就走,该留就留,不要太纠结,免得自己难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真的不想呆在部队,那就有必要去“活动活动”,或者是找找熟人、托托关系,免得快要成定局的时候再去折腾,那就会比较麻烦了。
你可要自力更生哟,现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真的很惭愧。
如果我在连队的话,那还好说一点,最起码我在团里还认识几个人。
但是我过来读书后,也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了。
事先声明:不是我宗儒麟忘本,而是团里的总机不给转,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我也懒得去忙活了。
再说了,我们这里用电话又不是很方便,想想也就算了。
我现在还是老样子,整天计算着离校的日子还剩多少天?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像一九九九年连队的四班长任斌卫和班副金超先啊?
那年他俩也是天天叫嚷着“距离退伍回家还剩多少天”。
有时候真的好烦。
因为我不准备回老单位了,我打算找关系,转回老家zj那边的部队去。
但是现在事情的进展,还没有一点眉目,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回老单位的话,我想呆不了多久,我就会申请转业的。
我的身体垮了,是真的垮了。
你想象不到也体会不了,到了阴雨天,我身体里的那种钻心刺骨的痛。
你知道我这个人性格特别好强,我不想到时候拖连队的后腿,或者是被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如不回老单位,或者是申请早点转业算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变得你都觉得快不认得我了。
没办法啊,小梁。
人啊,要懂得屈服于现实。
你厉害又怎样,你能保持一直厉害下去吗?
算了,不谈这些事了。
上个月,学校派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带大学生军训,虽然说过程很累,但日子过得特充实,也很开心。
因为整天和那些比我们年轻又活泼的学生呆在一起,自己也感觉好像年轻了几岁。
但在充实和开心之余,也留下了一点点“遗憾”。
由于惧怕学校的规定,我没把握住机会,要不然,现在你就有个比较名正言顺的嫂子了。
可惜啊可惜,一把没抓住,好姻缘就这么随风飘走了。
真的是应验了那句老古话“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后方才感到可惜”。
也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吧!
有些前尘往事、有些逝去感情、有些悲喜过往,它只能留着脑海里,供自己细细品嚼和慢慢追忆。
好了,集合时间快到了,有空了咱俩再聊吧!
祝你一切如意,别忘了,代我向其他的兄弟们问好!
我的宿舍电话:020——6131xxxx
你有急事可打这个电话:01357027xxxx
战友宗儒麟
二零零二年十月十一日
在回信中,梁荆宜对老班长的关心,表达了自己深深地感谢。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五年前不是跟了班长宗儒麟,他在连队里也不会蜕变成蝶。
即便这只蝴蝶的后天发育会略显猥锁,但好歹也是挥挥翅膀,飞出去了一程。
刘新昊的来信,是十一月五日收到的。
那天正好是梁荆宜二十二岁的生日。
在生日当天的中午,他还接到娇妹从穿心店老家打来的电话,晚上则是母亲和余舒雅的电话祝福。
刘新昊的信是这么写的。
阿梁:
你好!
提笔首先请你原谅,来信早已收到。
一直等到今天休息了,才给兄弟回信,望谅解。
看了你的来信,我也陷入到对往事的深深回忆当中。
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也许是我这个人比较怀旧吧!
可能有些事情,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尽管我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也许正如你在信中所说的“兄弟情深”,我们俩兄弟都是比较看重感情的人吧!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我退伍已经整整两年了,来深圳打工让口袋里有了一点小积蓄,同时人的个性呢,也比以前有了一定的改善。
但我总感觉像这么干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更没有多大的发展前途,而且我也厌倦了这种越干越没劲的工作。
先前若不是升了职、涨了工资,可能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但有时候真的很无奈,现实跟自己的想法相差太远了。
我想,你到时候也会感受到的。
眼下只有摆正自己的心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做好眼前的事了。
这让我想起卡耐基所说的一句名言:人有时最重要的,不是去看远方模糊的东西,而是去做手边上,最清楚的事情。
希望这老头子所说的没错吧!
阿梁,可能这封信到达连队的时候,你的人说不定还在外面执行所谓的“应急任务”呢!
但我相信,你狗日的一定会在退伍之前见到它的。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xx省xx市7xx3x部队61分队”的地址写信了。
哎,我有一肚子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不管你到了哪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战友,我也因为能有你这么一个知己,而常常感到骄傲。
因为在我的眼里,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虽然你在信中提起,你的第五年较之以前有所改变,但我想兄弟之所以有所改变,肯定也是情非得已吧!
我相信你的改变和选择都是正确的,也是明智的,我相信你回到地方后的发展势头,一定是锐不可挡的。
兄弟等着你的好消息!
相信五年的军旅生涯,锻造出来的一定是一块精钢。
相比之下,兄弟真的火候不够,自叹不如啊!
但也能切身感受到经过几年部队的历练,对自己以后的成长所带来的帮助。
尤其是当我遇到大的困难时,只要想起以前度过的那段艰难岁月,想起并肩战斗过的好兄弟,眼前的一切困难,我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你每一次的来信,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鼓舞,也算是对我的一种鞭策。
上次你在信中说,打篮球把手指给搞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我说你呀,都特么快要滚蛋的人了,凡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也算是给老爸老妈和女朋友一个好的交待吧!
耳朵的问题,回家了好好调养调养,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从现在开始,要学会好好保养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也好去见你朝思暮想的余舒雅嘛!
好了,就写到这里吧!
代我向以前认识的兄弟们问好!
也祝你和你的战友们在返乡的路上一路顺风。
最后,我真心地祝愿兄弟返乡后,个个都能取得爱情和事业的“双丰收”,早日实现心中的理想和宏伟蓝图。
祝你:一路顺风,早传捷报!
战友:刘新昊
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五日晚十一点三十五分
看完这封信,他没有立即回信,而是选择在下午搞完生产后,打了个电话给刘新昊。
快两年时间没听到彼此的声音了,心中甚是想念啊!
十一月十日吃过中饭,梁荆宜收到一个包裹,这是班副叶才智从广东顺德邮寄过来的,包裹很大,掂在手里感觉重达十多斤。
炮四班宿舍。
打开包裹,一封信掉到了地上。
班长:
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已经好几天了,但一直都没有时间回信。
这段时间家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搞得我是焦头烂额的。
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你们就会和我去年一样,带着眼泪就上车了,你们的心情怎么样啊?是否激动不已?
不过,也应该珍惜这段值得用一生来回忆的日子。
这一辈子当兵的时间,就只有这么些天了。
反正我很怀念去年这个时候,那种要离开时,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心情。
我都可以想象得到,你们现在的心情和坐上火车回家后的情景了。
一转眼一年过去了,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还和以前在炮一班时一样,天天晚上打电话搞宵夜和水饺吃?仲有无去老虎山脚下的那间小店,搞点花生米和啤酒试下口感?
对了,马路那边的阿枝还是那么漂亮吗?还有以前战炮训练场那个老游店的姑娘,你们抽空去看过她没有?
虽然我现在离得远,但是在梦里,我还是会经常梦到她们的。
我这次寄了一些吃的和六套衣服过来。
六套衣服原炮一班的兄弟们都有份,至于合不合身,就由你去给他们调配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如果收到了,就打个电话给我。
也可以打厂里的电话,你就直接说找我,电话号码是0765——888xxxx。
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干,有时间再说吧!
代我问候炮一班的其他几个鸟人,说我想他们了。
也祝你们在退伍回家的路上:一路平安。
战友:叶才智
二零零二年十一月三日
“董富贵......”梁荆宜朝篮球场连喊了两嗓子,可是噪音太大,人家根本就听不到。
这段时间连队很多人打篮球入了魔,他们是饭前也打,饭后也打,连午休时间也特么抱着个篮球在打,董富贵就是其中的一员。
“班长我去叫。”王泗盼冲了出去。
很快,额头上突突冒汗的董富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梁荆宜跟他说,班副叶才智寄了一些吃的和衣服过来,你马上去把去年炮一班的四个兄弟们喊到这里来。
这六套衣服的品种比较多,有夹克、有牛仔服、有针织衫和毛衣,并且细心的叶才智还在衣服的标牌上写了名字。
等原炮一班的老鸟们到齐后,梁荆宜按衣服标牌上写的名字,逐一进行发放。
邮寄过来的零食,他也是按以前的“老规矩”平均分配。
至于衣服的大小嘛,件件都还算合身,毕竟兄弟们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叶才智心里有数。
梁荆宜是一件灰色的夹克、董富贵是一套草绿色的牛仔服、李龙德是一件深褐色的毛衣......
望着眼前这些人的欢乐样,炮四班的几个人眼里,那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么的,我们炮一班的兄弟们去年付出那么多,
“走,我们去给班副打个电话表示感谢。”梁荆宜一挥手,五个人立马响应。
打完电话,梁荆宜提醒他们注意的是,便装必须第一时间拿到储藏室放起来。
虽然临近老兵退伍了,连队在日常管理上,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团保卫部门对违禁物品的检查可一点也不含糊。
所以,对个人拥有便装这事,万万大意不得。
第464章:“搭把手”也是传承
十一月十五日,晴空万里,微风习习。
下午两点,全营政工干部接到通知去团里开会,军事干部留守。
连长姜子军让连值班员带队前往新建的四百米抢滩登陆障碍场,这是准备搞搞适应性训练了。
两组四百米抢滩登陆障碍建在一五二营新营房前的团综合训练场,与之毗邻的是一个标准的现代化足球场。
特么的火炮口径大,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团领导把有限的优等资源,几乎都配置给了一五二营,而反观在炮兵团资历最老的榴炮一营,却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一个。
与老式的四百米障碍相比,新式的抢滩登陆障碍,难度系数无疑要大得多。
它没有设计空跑,全程就是不停地通过障碍物。
障碍物共有十项,它们分别是:软桥、螺旋梯、高低横木、网绳、轮胎攀台、摇摆平台、晃动横梯、水上跨网、阻绝墙和模拟沙滩。
姜子军站在队伍前,问有没有谁跑过的?
二排长翟银金自告奋勇说,他在集团军教导大队集训时训练过几次。
既然是有人练过的,那就好办了。
姜子军大手一挥,命令他给全连做示范。
在做示范之前,翟银金简单讲了通过障碍的先后顺序、要领以及安全注意事项,接着他扭动腰肢,又活动了几下手脚,便利利索索地按下了身体的“启动键”。
在全连人的注视下,他几个大步就冲上了软桥。
看到翟银金张开双臂在软桥上还跑得摇摇晃晃的,姜子军这才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各班长跑步,马上保护到位。”
接到命令后,班长们迅速跑到各个障碍物边上,并做好相应的安全保护措施。
其实啊,这个所谓的“四百米抢滩登陆障碍”,对于老鸟们而言,都没什么难度的。只要费点心思,多瞅上个两眼,他们也就知道该怎么去“愉快地玩耍”了。
翟银金全程跑下来,耗时三分零五秒。
具体多少时间算是及格,姜子军也不知道。
他问翟银金,可人家也只是甩出“三分钟左右吧”,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反正是把队伍拉过来熟悉场地,搞适应性训练的,那就以班排为单位,练练再说。
他让各排长组织本排人员,先着手训练通过单个障碍物,等动作熟练了,再练整套的。
三点半,连值班员吹哨休息十五分钟。
也不知道指挥排是谁带头起的哄,他们居然把侦察班长徐陈伟推到二排这边,说想单挑二排的任意一个班长。
面对突如其来地挑衅,五班长秦山峰放出“怂话”:二排三个班长都没空,你们指挥排这些闲得淡疼的鸟人们还是找一排的班长单挑去。
徒弟上门踢馆,梁荆宜下意识地瞅了瞅排长翟银金,见他也正回望着自己,四目相对,顿时激起了一阵火花。
“欺负二排没人了是不是?我来会会侦察班长!”梁荆宜笑呵呵地连续做了几个夸张地扩胸运动。
“还是我来吧!”六班长魏国华破天荒地勇敢了一回。
对面的徐陈伟和他是同年兵,论体能的话,他会被人家爆得连渣都不剩。
而梁荆宜却是徐陈伟的新兵班长,倘若师傅胜了徒弟,那还好说;但万一徒弟胜了师傅呢?
可能师傅的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会挂不住的!
正是基于这种考量,体能弱鸡的他才会硬着头皮,玩一把不自量力。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给这个第五年的老鸟把面子保住。
“你一边凉边去,我和我的老班长切磋一把。”说完徐陈伟径直走向梁荆宜,明明被排里人簇拥着过来时,还显得有些勉强的他,此时脸上却浮现出淡淡地笑意,“您老人家可要让着我点。”
我呸,这摆明了就是在调侃嘛!
去年新兵连期间,副连长朱金陵让四个班长分两组,给新兵们示范四百米障碍,也就是给新兵蛋子们一个直观的印象。
当时,梁荆宜和徐陈伟分在一组。
开跑前,徐陈伟谦虚得很,他说“班长要慢点跑,别让我在新兵面前,死得太难看”。
结果呢,这小伙子不讲武德,一旦撒丫子跑起来,他就不管班长的死活了,要不是梁荆宜强撑着硬气一把,保不准那次就被这货给拉下马来。
“我干脆放你先跑一段吧!”梁荆宜这句“回侃”的话,让人听起来觉得也是比较无耻的。
不过,在他俩师徒之间,再怎么无耻的话,也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课间休息时间掀起“小练兵热潮”,乐见其成的姜子军当起了裁判。
他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倒是要看看,到底是长江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还是老师傅分分钟教徒弟做人?”
此话一出口,当即有人表示不服。
“连长啊,你这等于是在拉仇恨。”徐陈伟手指梁荆宜,“我班长当新兵时,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你难道希望他输?”
“怎么会呢,我希望你们俩都能赢。”姜子军将计时的秒表握在手里,嘴里开始巴拉巴拉那种“老掉牙”的说辞,“俗话说‘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谁是骡子,谁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啊!”
指挥排和二排的人在这边一吆喝,一排和驾驶班的人也跟着过来了。
此时,赛场比试人员和保护人员均已就位,就等姜子军一声令下。
“各就各位,预备,跑。”按下秒表的姜子军伸直右臂,做出潇洒向前冲锋的手势......
早已准备就绪的俩人像拉满弓的离弦之箭,瞬间弹射而出。
梁荆宜之所以主动站出来应战,他想得很清楚:这次和徐陈伟面对面单挑,输赢对于他而言,根本没什么所谓。
赢了,证明自己宝刀未老,底子还算厚实;输了,恰好说明后继有人,老鸟就得滚蛋。
所以说,无论哪一种结果,他都可以愉快地接受。
但这次和一年多以前那次俩人面对面单挑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那时,梁荆宜还想着要做榴炮一连军政素质最过硬的班长,并且带出全连、乃至全营最过硬的炮一班。
而今时今日,他就想着自己站好最后一班岗,然后平平安安退伍返乡就行了。
起步阶段,俩人的速度差不多。
跑老式的四百米障碍,前一百米空跑,主要是调整呼吸和迈大步子;中间两百米通过障碍物,那是有针对性地发力,这一阶段是最耗费体力的;到了最后一百米空跑,那就是玩命般地冲刺了。
但抢滩登陆障碍的体力分配不同,它要求你必须在这四百米的距离上,不停地发力。
梁荆宜也没有多紧张,眼角的余光提醒他:对手的速度与其不相上下。
很快,俩人同时上了摇摆平台。
这个障碍物不需要多猛的爆发力,只需身体灵巧即可。
跨过了水网,借助绳索,俩人同时上了阻绝墙,徐陈伟抱着那根柱子就往下滑,梁荆宜则是选择直接往下跳。
五米多高啊!
也就是这么一跳,让他吃了个闷亏,他崴到脚了,而且是伤得不轻的那种。
整个人站起来第一感觉就是,右脚根本不敢用力了。
么皮的旧伤复发了!他暗骂一句。
这一幕和三年前,他在教导队参加“预提班长集训”何其相似。
如果那次体能摸底考核,自己不是跳进深坑被崴到脚,榴炮二营的“黑金钢”怎能在自己和榴炮一营集训人员面前,牛皮哄哄地耀武扬威一回。
虽然说,后来自己在五公里武装越野途中,又把“黑金钢”虐到体无完肤了。
但那一次体能摸底考核,可是两个互不服输的营派出代表进行“正面硬刚”,现实意义与这次相比,自然是大不一样。
你跑吧,我能看见你的尾灯就行了。梁荆宜索性收起崴到的右脚,仅凭左脚的力量一步一步地往回蹦......
“老梁你这个‘铁拐李’还行不行的啊?”站在阻绝墙边上搞保护的三班长张春柳赶紧上前搀起他的胳膊。
“陶副营长说过的‘男人不能说不行!’”梁荆宜让张春柳松手,随即,他单脚用力蹦出去老远。
他这种行为,纯属是强撑着逞能,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下了。
在模拟沙滩上跑出十多米的徐陈伟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瞧,原来是对手受伤了。
此时,他没有丝毫地犹豫,立马掉转方向......
“不要管我。”越蹦距离越短的梁荆宜朝往自己跑的徐陈伟喊,“连长还记着时间呢?”
可人家懒得理他叽叽歪歪的,“记时间算个鸟,特么的现在记功都没用。”跑回来气喘吁吁的徐陈伟先是把梁荆宜的左胳膊搭在自己的右肩上,试着走了几步,觉得行动起来比较别扭,于是,俩人交换了个位置后,沿着模拟沙滩继续往回走。
这一程,全连人都给他俩高呼“加油”,相信在众人的心目中,胜负已分。
“四分零五秒!”姜子军报出时间后,又问了关于梁荆宜受伤的一些情况。
大多数军事干部嘛,脑子里面一天到晚想的是,在训练场上怎么出成绩,所以,姜子军也不能例外。
二排长翟银金搀扶着梁荆宜坐下。
按理说,全力跑完四百米抢滩登陆障碍,应该放松走它个几步后,再坐下休息的,不然,腿子容易抽筋。
但由于最后一程的模拟沙滩,梁荆宜是靠徐陈伟搭把手才蹦回来的,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人有多累。
脱了鞋,见那右脚面已经隆起,这摆明是肿胀了。
姜子军让不能参加训练的梁荆宜先回营区,找孟军医搞点“正红花油”涂涂,他还让董富贵陪同。
营部卫生所。
在问明受伤的原因和按压受伤部位后,孟军医拿了一瓶“正骨水”,这就算是完事了。
梁荆宜问:你这里有没有好点的药。
他觉得“正骨水”这种档次的小瓶子药,治疗脚肿,效果应该不会太好。
孟军医“嘿嘿”笑着反问:那你说说看,什么才叫好药呢?
梁荆宜没半点迟疑,他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比如像“正红花油”之类的。
鼻子里轻哼一声的孟军医,边打开放药的柜子边说:你鸟毛的病不重,要求特么倒是蛮高的。
说归说,但档次高的正红花油,终究还是被争取到了。
孟军医叮嘱他,近一周时间最好不要做剧烈运动,等把脚伤养好了,准备迎接退伍吧!
指导员胡一宏从团里开会回来,当得知下午在抢滩登陆障碍场发生的事情后,他理了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顿时有了个好主意。
在晚上八点半的点名中,他将徐陈伟对受伤的梁荆宜这种互帮互助的行为,定义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还说,梁荆宜没有跑过徐陈伟,恰好说明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连队已经成为了常态化,这是一种训练方式的延续,更是连队精神的传承。
政工干部啊,随时随地他都可以从一件小事中,窥得大道理。
在“晚点名”将要结束时,姜子军通报了团里刚刚下发的一则通知。
通知上要求:各单位按规定名额将“二零零三年度带新兵干部和班长名单”上报到团作训股,并于十七日下午三点之前,参加集训人员携带个人物品和武器装备到团教导队报到。
针对确定集训人员的问题,熄灯后,胡一宏和姜子军立马召集几个支委开会。
在会上,众人一致同意,今年带新兵干部和班长到团教导队集训,由翟银金负责带队,三个班长分别是徐陈伟、张界传和秦山峰。
第465章:车炮场日和临别赠言
炮兵团大搞基建工程的春风,终于在二十日那天吹到了榴炮一营。
虽说只是粉刷营房的外墙,但蚊子腿也是肉,好歹也给全连上下盼到了。
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次还不用连队人员“出公差”,团里请的施工队,那是包工又包料。
据说工期大概在一周之内,等于粉刷完了,退伍的老鸟们还可以享受几天。
十一月二十五日是星期五,这是脚伤好了之后的梁荆宜在连队过的最后一个“车炮场日”。
上午十点,带着班里人擦完四炮,便自个跑去了一炮。
他伸手摸摸冰凉的炮管,又闻闻擦得锃亮的炮闩,那熟悉的味道,感觉就像两个铁哥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一样的。
一炮配发到榴炮一连发射的第一发炮弹,是他当一班长时,扯着拉火绳亲自发射的。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驾驭尚未开封的火炮,开炮的过程,总是让他那么难忘、那么记忆深刻......
火炮既是战士在战场上取胜的武器和患难与共的兄弟,又是战士在和平时期追求进步和实现理想的一扇窗户。
而且这门火炮,曾经承载着炮一班七个人的光荣与梦想。
至于那个中途“开小差”去学了驾驶,尔后,被扔到二连的张巍春,只能算是炮一班的一个“过客”。
所以说,梁荆宜对一炮的感情,那是不用怀疑的。
“老梁,既然那么喜欢,你干脆把它买回去算了,省得我们班的人费力去擦它。”一班长蒋杏成开起玩笑来。
“么的,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卖了?如果你有本事卖,哪怕我当掉底裤,也要把它买回家去。”比吹牛皮嘛,梁荆宜什么时候怂过。
3241881和3241884。记下这两门火炮的编号后,他跑步来到了三楼兵器室。
四班的人围坐一起,已经把四支九五式自动步枪和一具四零火箭筒给瓜分了。
“四班谁擦的是编号为7313561的那支枪?”梁荆宜问。
“班长,是我。”王泗盼提着枪站起来。
“给我。”梁荆宜伸手要枪。
对各班枪支弹药的日常管理,连队都是分配到具体人。
“班长我来擦吧!”王泗盼这个“憨包”不愿意了。
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之所以班长要枪不给,那是他想让班长休息。
“赶紧给老梁擦吧,不然,他晚上会罚你小子搞体能的。”边上有老鸟们在调侃。
见王泗盼仍是一头雾水,坐在地上的董富贵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枪:“班长今天再不擦枪,以后想擦都没得机会了!”
大脑转过弯来的王泗盼面露尴尬之色,他将枪递给梁荆宜后,识趣地退出了兵器室。
十一点,一批外包装精美的《军人纪念册》运抵营军人服务社。
其实,《军人纪念册》那玩意,外面阿枝店也有卖的,但现在属于是“非常时期”,师团两级的纠察,坐在敞蓬的吉普车上巡逻那是特别密集,所以,哪怕是胆子肥的人,这几天也不敢轻易淌过那条土路。
要说每年到这个时候啊,营军人服务社的销售额,那就会比平日里高出一大截来。
原因简单直接加粗暴,因为需求量大嘛!
这么一通倒腾下来,部队还为国家的gdp增长,作出了相应的贡献。
在接到“货已到站”的通知后,各连的退伍老兵们如潮水般涌向营军人服务社。
当然了,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嫂子。
再说,天天看来看去的,他们也早就看得腻了,况且“女神”阿枝也要比卖货的几个嫂子,耐看那么一点点。
很快,十五块钱一本的《军人纪念册》买回来了,接下来,便是开始找人签名和写临别赠言了。
董富贵“霸占”了梁荆宜《军人纪念册》的第一页。
他的赠言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我的班长,你伴着我走完了两年。
在我心中,你是我最好的战友,同时你又是我军旅生涯的导师。
马上将要分别,我很舍不得,因为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到。
但是我看到了你为人处事的一些经过,这也是我今后要学习的方向。
在分别之际,我衷心地祝福你:愿你能发达、愿你事业顺心、愿你家庭幸福。
我的老班长,保重!
你的兵,阿贵。
背面紧随其后的是李龙德。
最亲信的班长,感谢的话,说再多也不如平时的表现与交往。
部队两年来的帮助和培养,再多的话也说不完。
如今就要分别,说真的,很不舍得。
在此祝你在回家的路上:一路顺风,回家以后和雅姐越来越和睦。
我也提前祝你们:新婚愉快、幸福美满。
结婚时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山东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着,如果以后有机会,请一定要来山东作客。
再次祝福你:百事可乐,全家幸福。
下一页属于是叶伟庆的,这小子跟连队领导申请,搬进了炮四班的宿舍住下来。
班长:
你是我心目中最最尊重的人,我是多么地不舍得与你分开。
你就像我们三个人的老大哥一样,总是在我们犯错时,毫无保留地训我们一顿。
其实我们知道,你这么做那是在提醒着我们“要成熟点,不要一时冲动”。
谢谢你班长,我会彻底记住你的话。
祝你在今后的人生旅途中:一帆风顺,永远快乐!
珍重!
我会时常想念你的。
朱辉志的赠言。
老班长,感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始终忘不了在新兵连,你说我“造型不错”的那一个瞬间。
真的很想和你再相处下去,但两年的军旅生涯已经结束。
在此我衷心地祝你:一生平安、一路顺风、工作顺利、心想事成!
老梁,请不要忘记我,谢谢你,保重!
胡亮有的赠言。
班长:
你我有缘在军营相识,刚到军营是你的关心帮助和教育支持,使我在军营里学会了自强自立。
真的很感谢你,在这两年里,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对自己失去信心。
是你给我指明了方向,你那份无私地关心,使我看清了自己应该努力的方向,更看清了自己。
你我的感情胜似亲兄弟,你对我的恩情,让我终生难忘。
我相信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你这位胜似兄长的好班长!
在这即将分别之际,我有太多的话语想对你讲,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最重要的就是你永远不要忘记“我是你带过的兵”。
愿我们的友情天长地久,持续发展,别后珍重,常联系。
祝你:全家幸福满满、爱情甜蜜、早生贵生、心想事成、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用你的智慧和能力,带着雅姐一起去开创属于明天的辉煌。
我在远方为你们祝福,我相信你们的未来充满阳光,生活会更愉快,美好的明天终将属于你们......
柴军晓的赠言。
老班长:
你好!在这里也许是我最后这样称呼你了。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在这两年时间里,我俩建立了深厚的战友之情。
在我的脑海里,我永远忘不了二零零一年我们全班为了一个目标,而共同奋斗过的足迹。
在这里,我希望你在回家的路途中:走得顺畅、圆满,同时也希望有机会的话,你能带上雅姐来部队探望我们!
保持联系!
祝你: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潜明洪的赠言。
老梁:
即将告别绿色军营,其实作为一名老乡,此时此刻和你站在一起,你的决定不管是对还是错,我都不会责备你。
首先,以我的角度来看,我少了一个球友,连队也少了一名骨干。
一直以来,你的带兵之道和方法,以及给榴炮一连留下的光辉业绩,至始至终都留存在连队每名官兵的脑海里。
你突然决定离开,给了一连的官兵很大打击。
因为培养你这么一个骨干不容易。
有的人可以培养到你个程度,有的人却不管怎么培养,他还是到不了那一步,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
在此,我谨祝你一切的一切顺利、平安、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最好能把不可能的化为可能,争取最大的胜利,早日找到最合适你自己的工作,早日实现你的理想。
也请你代我问候在家等候多时的嫂子。
有缘千里来相会。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这里只是短暂停留的一个小站,希望以后多保持联系。
老梁一路平安,再见我亲爱的老梁,再见老乡!
邓贵云的赠言。
班长:
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候,我想说一句“谢谢”。
自从我由连部下到炮四班以来的这段日子里,你关心和照顾着我。
我很怀念我们在一起走过的日子。
我知道现在我们即将分别,接下来将各自回到地方,但无论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的,当然还包括我们全班所有人。
我退伍回去,一定要珍藏这份来之不易的回忆。
我更不会忘记你的为人和处事,我想,我会继续努力的,我会学习你那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在此我祝你:事业有成、心想事成、合家欢乐!
班长,谢谢你!
王威国的赠言,貌似很短小无力。
祝老班长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一帆风顺、万事顺心、事业有成、爱情幸福!
钟杰克的赠言。
班长:
非常感谢你从我来到军营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教导我。
现在即将分开了,真有点舍不得,希望以后常联系,记得哦!
祝:一路顺风,早日抱上儿子。
同时也希望班长不要忘了你带的这个兵哟!
刘洲中的赠言。
班长:
祝你在以后的生活中,好事多多、女朋友多多。
我有今天,在这里我要多谢你从新兵到现在对我一直的关心和爱护。
老班长,我真的舍不得你,我会永远记得你。
祝工作顺利、爱情美好、夫妻恩爱。
崔强志的赠言,更像是一篇小散文。
喜欢听你的呼喊,因为听到你的声音,就像听到灵魂深处地呼唤。
与你一起很精彩,以后的日子,你我的岁月,都是美丽的新世界。
郭强水的赠言。
班长:
分别的千言万语是难以诉说的,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拥护和培养。
在此我用衷心地姿态,祝愿班长样样出色和进步。
希望在你的家乡,你还能够听到我所唱的那首“我的老班长”。
祝:十全十美、步步高升、家庭幸福!
刘华占的赠言。
老班长:
悠悠岁月,光阴似箭,转眼在你的关心、帮助和支持下,两年军旅生涯已接近尾声,在此道声“谢谢你了老班长”!
暂时离别,那是为了今后更好的相聚,希望有缘相聚时,不要忘了我。
在此,也祝你今后生活、工作、事业和爱情都能一帆风顺!
被连队给“扔”到二连驾驶班的张巍春的赠言。
班长:
有缘与你相识在军营,且结下深厚的友情。
你的为人,我很欣赏。
此时此刻,即将离别,我衷心地祝愿你的明天更辉煌、更美好!
祝你与雅姐的爱情圆满、一生幸福!
勿忘常联系!
指挥排长凌建科的赠言。
老梁:
虽然只有短暂的两年相处时光,但我想我俩之间还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相信这种友谊能够永久地存在于你我的心中。
即将离别,甚是依恋。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世间常情,无须多说。
在这里衷心祝福你将拥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相信自己、相信部队五年的摔打磨练,给了你生生不息的动力,将把你带入一个快乐的天堂。
祝: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去开创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刘峰高的赠言。
班长,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我来军营是你带的我,在这一年中,你教会了我很多,同时我也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
再过几天就要分别了,真有点......
班长,在今后我会好好干的,最后我衷心地祝福你在工作和生活中能够一帆风顺、天天开心。
蒋杏成的赠言:
老梁:
回到家乡后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愿五年的军营生活,能建立起美好的回忆,同时也带给你坚强的勇气和信心,早日实现心中的梦想,同时愿美好的事物,会永远与你相伴同行。
祝福你——我的入党介绍人。
孙文武的赠言。
亲爱的战友:
相聚是缘,分别并非不是缘,相处几年,感情匪浅。
在这分别的日子里,我没有华丽的语言,也没有精美的字迹,只有深深的祝福最亲爱的战友:前程似锦、万事如意、鹏程万里!
珍重,最后祝你一路走好,常联系!
王章燃的赠言。
相处两年,谢谢你教会了我怎样在军营生活,即将分手,祝你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张春柳的赠言。
老梁:
四年的相处,使你我相互勉励、相互帮助、相互了解,在你的帮助下,使我学到很多东西,同时也谢谢你四年来的支持。
在这即将分别之际,无尽的心事涌上心头。
我们曾经一起训练、一起战斗、一起劳动......
总之,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是的,中国有名老话“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可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毕竟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嘛!
望你在今后的生活中,早创佳债、早生贵子,最后说一声:战友兄弟好走!
副指导员刘河爱的赠言。
这字体让人仿佛置身于原始社会,因为弯弯曲曲的字,瞅起来特像“甲骨文”。
赠老梁战友:
今朝分别,一切都在不言中。
让我们举起酒杯,祝福兄弟你拥有如此美好的军旅生涯。
其实这一切都是你努力的结果。
从我们相识到今天,已经有三年了。
在这三年里,我从你身上领悟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你突然决定要离开,搞得我们现在不得不天各一方。
让我们一起怀念过去,一起期盼未来吧......
我相信,未来成功和胜利,一定属于你。
在今后的日子里,希望你多和我们这些老战友们联系,再见了老梁!
陈德俊的赠言。
班长:
相处两年,我很佩服你的一切,特别是你的“待兵之道”,值得每名军人去学习。
希望你回家以后,干得比部队更出色!
祝: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潘东海的赠言。
班长,在这里认识是缘分。
谢谢你这两年来的关心和帮助。
一直以来,班长你是我的榜样,我们都比较崇拜你。
你的人格是更不用说的,经过留守的那个阶段,你的一言一行,你的模范带头,让我们看在眼里,打心眼里敬佩你。
心中想说的话很多,但纸短情长。
祝班长家庭幸福,让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陪伴着你!
王成武的赠言。
班长,相处在炮四班一年,我感谢班长像大哥一样关照着我和帮助着我。
时间过得确实很快,马上就要分开了,衷心祝愿班长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一帆风顺!
唐斌晓的赠言。
阿梁:
相处四年转眼即逝,分别就在眼前。
无奈!
但愿你在回家以后还能记得,某年某月某日在前往长汀的“xx七号演习”摩托化机动途中,那个提醒你“别打瞌睡”的战友。
更祝愿你在地方的生活中,能把人生渲染地更多姿多彩,创造出骄人的业绩。
也祝愿你和未来的嫂子幸福美满,一路坦途!
珍重!
张亮明的赠言。
班长,你是我心目中的一个好班长,相处两年,谢谢你对我这两年来的照顾。值此分别之际,我衷心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愿你和心中的爱人早日成为夫妻,并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天天快乐!
彭南建的赠言。
老班长:
我们即将离开部队了,我非常感谢你这两年对我的教育和关心。
与你相识是我的荣幸,能你一起共同走过两年的军旅生涯,我很开心。
在军营里一起奋斗拼搏,一起同甘共苦,使我们的人生有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希望老班长你退伍回家以后,能和我经常联系,我希望你在以后的生活中勇敢拼搏,创造出你人生的辉煌事业。
邹华明的赠言。
班长,跟你认识这么久,即将要分别,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祝以后的日子:工作顺利、天天开心!
路阳朝的赠言。
最后叫你一声“班长”。
两年的相处,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怀、培养和教育。
你让我学会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永远不会忘记。
让我把祝福伴随着字里行间传递给你,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快乐幸福、事业有成、一切顺利!
程丽平的赠言。
班长,感谢你两年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是你带的我们新兵四班的所有同志,是你在军营中帮助我们走好了第一步。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在即将离别之际,谨祝你返乡后:事事顺利,家庭幸福美满!
叶峰晓的赠言。
班长,我们虽然相处了两年时间,但是我们的感情非常深厚,我们的友谊到了地方一样深厚,记得常联系,分别之际,我祝愿你:早日成家立业,家庭幸福,万事如意。
连长姜子军的赠言。
老梁:
一起走过的五年,平凡的日子,风雷雪雨练就你一身铁骨。
你即将奔赴新的战场,你会是“金字塔顶”的那一个。
战友,永远的战友,亲爱的兄弟,不管他日职务、职业如何变换,战友永远是战友,这份情谊将永远刻在你我的心中。
指导员胡一宏的赠言。
老梁:
人生聚散离合。
三年前,一起带过新兵。
三年后,同在榴炮一连奋斗。
耳闻目睹你的能力和素质,相信在部队优秀的你,脱下军装一定也能干出一番骄人的业绩。
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
等候你的捷报!
十一月二十八日下午四点,去团教导队参加“带新兵干部骨干集训”的几个老鸟们在排长翟银金的带领下返回连队,梁荆宜及时地将《军人纪念册》给他们呈上。
排长翟银金的赠言,那顶“高帽子”戴得简直让人有些害怕。
老梁:
虽然你比我小,但总感觉这么称呼你,我很习惯,你就“将就”吧!
榴炮一连的“顶梁柱”,我们炮二排的骄傲,愿你在以后的生活、工作和新环境中,都能继续保持这种优势。
一到连队就听人说起你的“丰功伟绩”,的确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啊!
能有这种效果,完全是凭你的素质和能力。
你的选择对榴炮一连,特别是对我们二排来说,是一种损失,对我个人更是如此。
似乎眼中少了一块“标牌”,工作中少了一只“手”,走起路来少了一条“腿”......
总之是少了那么一点,即将离别,心中茫然,但我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
是朋友就一定会有聚散离合,分别是为了再相聚,以新的面貌重逢,感受彼此的成长和彼此的成就......
此时,我的思绪较乱,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暂且就写到这儿吧!
因为我相信,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交流的,不会仅仅是这么短暂的朋友......
即将开始新的生活,衷心祝愿你:早日找到好的工作、事业有成、爱情甜蜜!
吃喜糖时别忘了通知我哟!
记住了啊,我们重逢的第一餐饭是炒面,我请你,我会想你的.....
秦山峰的赠言。
有缘相聚在军营,四年相处彼此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在这分别之际,道声“战友珍重,一路保重”。
别忘记了我这个共同在军营奋斗过的兄弟。
四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有些舍不得,让我们在今后的日子里,有缘相聚再干一杯,到时好好叙叙。
最后祝你一帆风顺,愿你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徐陈伟的赠言。
老班长:
用自豪和感激来形容我对你的感觉,乃是我的肺腑之言!
自豪源于你是个优秀称职的班长,是个思想成熟、处理诚恳的男人;
感激源于你是我思想行为的引导者——有形的、无形的。
我不敢说,我是最优秀的士兵。
但我敢说,我是你最成功的弟子!
经过几天孜孜不倦地努力下来,一本《军人纪念册》居然写满了。
梁荆宜扳着手指头数了数,距离宣布“退伍命令”,只剩下两天时间了。
第466章:努力三年,还是无缘
二十九日下午四点、三楼俱乐部。
这里正在召开“二零零二年度工作总结”,进行到这个阶段,总结大会已经临近结束了。
连长姜子军声音哽咽地说:“同志们,‘先进连队’今年又与我们无缘了,但我们必须学会向前看......”
七月份参加海训时,那个“不要秤砣留守的决定”,终于让当时意气风发的他,现在如愿背上了一口“黑锅”。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先进连队”被放鸽子的消息一经公布,立马让所有一连人感到沮丧和失望,甚至一部分老鸟们已经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开始白眼乱飞和口吐芬芳了。
整整三年过去了,经过几拨一连人的努力奋斗,为何事到如今,仍是换不回领导的一个肯定。
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一连人都回头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他们背负着压力,继续证明“我能行”!
难道一连在二零零二年的各项工作中表现得还不够突出吗?
难道一连把其它兄弟单位,甩得还不够远吗?
望着底下坐着的那急于释放心中怒火和压抑着愤怒情绪的众人,姜子军把话语权移交给了指导员胡一宏。
在做战士的思想工作这方面,他这个军事干部可要逊色多了。
胡一宏上场,先是领着全连呼了两遍“一个人只有为这个集体争得荣誉的义务,而没有抹黑的权利”的口号。
话说这两句口号,被前任指导员姚江生称之为“连魂”。
其实,在这两句话横空出世之前,他还把“见红旗就扛,见第一就争”也试着作为“连魂”拿来激励过一连人,但最终被完美继承并发扬光大的,还是前者,毕竟,字也多出不少嘛!
呼了口号后,胡一宏又连续给众人灌了几大碗沁人心脾的鸡汤,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才算是将群情激愤的民意给暂时平息了。
说心里话,眼前这些战士啊,还是蛮可爱和可敬的。
虽然他们的表达方式不太妥,但心情,胡一宏完全能够理解。
如果战士们不是那么在意集体荣誉,如果他们对连队的感情不是那么深沉,谁特么又会有事没事用口吐芬芳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呢!
“这是一条布满荆棘之路,今年我们榴炮一连没有成功走出去,并不代表明年或是以后我们也不能走出去。只要我们骨子里不认输、不放弃,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胡一宏的眼中有泪。
置身于这种氛围之下,他焉能独善其身。
榴炮一连作为炮兵团的“老先进”沉寂了这么久,在一营,在二零零一和二零零二年,它已经是公认的涅槃重生了。
可为何在团里,它依然得不到一个认可?
莫非上级领导还有一个终极考验?
在梁荆宜他们这一批退伍老兵们看来,榴炮一连重返“先进连队”的梦想,惟有寄希望于下一拨一连人了。
三十日上午八点,所有人员到团俱乐部上大课,由李政委进行“安全警示教育”。
这堂课几乎可以说是为退伍老兵们量身定做的,因为他们在部队呆不了几天就要返乡了。
在这个“特殊时段”,他们思想活跃、想法大胆,很多以前不敢做的事,现在也敢去勇敢尝试了。
无形之中,他们给部队的管理,便带来了一些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所以说,上这堂课对老兵们而言,就是提前打一剂“预防针”。
九点半,授课的李政委宣布课间休息二十分钟。
此时,上课人员开始有序地走出俱乐部,有提枪去方便的、有抽烟赛神仙的、有透气望风的、有找老乡聊天扯淡的......
梁荆宜遇到了“二师兄”陈进文,打过招呼后,他问:“贾剑怎么没见到人?”
陈进文脱口而出:“你特么是不是还想着要账?”
梁荆宜冷哼一声:“么的,欠债还钱,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仪的事情嘛!”
谁知道,陈进文面露难堪之色,扔了句“我不知道”,便转身朝厕所方向跑去。
“一谈正事,你狗日的就尿频尿急。”梁荆宜对着二师兄的背影嘟囔道。
他心里清楚,这货进厕所放水,那是为了逃避,铁定了一时半会出不来的。
这时,菠萝蜜树下让他有了“新发现”。
“凯子。”
“哟,梁荆宜。”
“走走走,团服务中心去搞一下。”
梁荆宜搂着罗鑫凯的脖子就走,他注意到身边这家伙已经将二级士官的肩章挂起了:“杠杠变粗了,要涨工资了啊!”
“你不要打击我了好不好!领导让你留,你却不留,这能怪谁呢?”罗鑫凯对梁荆宜的现实情况,那还是相当了解的。
“呵呵,好了,不说这些了,等会可乐、喜糖、面包、牛奶随你点。”梁荆宜表现得很豪气。
团服务中心距离俱乐部横竖不超过两百米,五分钟不到,他俩便买完回来了。
分道扬镳后,站在俱乐部侧门处的董富贵喊梁荆宜过去,这里围拢了不少人。
原来在侧门处,整齐摆放着一排安全警示教育图片。
“班长你看,咱们榴炮一连的名人。”董富贵指着一幅图片说,“张二亮!”
“当年他自恃身体有毛病,在退伍前夕,用剪刀刺伤了同年兵汪健的眼睛,后来被开除军籍了。”梁荆宜解释道。
虽然图片上有文字说明,但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是会条件反射般浮现在眼前。
“这个是你的老乡,班长啊!”杵在另一幅图片前的叶伟庆咋咋呼呼起来。
“吕旺辉。”走过去的梁荆宜盯着那幅图片沉思了许久,“如果不是一瓶农药,也许他会在一连炊事班干出点名堂,当班长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有他在的话,那也就不关陆银龙屁事了。”脑瓜子灵活的叶伟庆听出了“弦外之音”。
在连队里,那几段辛酸往事,很少被人提及。
哪怕经过这几年的努力,连队建设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起色,但由于始终没有得到上级领导机关的肯定,所以说,主动把过去的伤疤从容揭开,一连人还是会觉得底气不足。
上完大课,各单位在俱乐部门口整队准备返回营区时,姚江生来到一连队伍前,他在和众人打过招呼后,说到时候要抽空回老单位,送退伍老兵们一程。
一连队伍里有人喊出了“欢迎指导员回家”的口号,但很快被他给制止了,这种场合下,喊口号似乎不太合适。
吃过晚饭,胡一宏把梁荆宜喊到连部,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明天在营长宣布完“退伍命令”后,代表全营的退伍老兵们上台发言。
说得直接点,就是马上要滚蛋了,安排他上去说说“退伍感言”。
受领任务后,他赶紧打草稿,并去炮五班找王威国加工润色。
王威国看了稿子后一言不发,提笔就删了一大半,他给出的理由是:发言稿的字数,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
八点四十分,连队点完名后,梁荆宜将修改好的稿子拿给胡一宏审阅。
领导一瞧,非常满意,当场拍板说,明天就是这个了。
他还带着梁荆宜到连队阅览室,用那台386的电脑把发言稿给打印了出来。
“我担心到时候你一紧张,有些字你会不认识。”胡一宏是这么说的。
梁荆宜只是笑笑,他明白,领导这是变相说他的字写得潦草难懂。
第467章:退伍命令、购物、猪圈
十二月一日,阴。
晨风将空气吹得凉嗖嗖的,连近在咫尺之遥的老虎山,也被少见的浓雾,给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注定会是充满悲伤的一天。
七点,团服务中心负责拉“八戒”的专车,将马方明送回了连队。
这小子去年跟着老司务长叶山水到服务中心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他搁着好日子不过,居然申请退伍回家了。
直到下午,一个红衣女孩出现在退伍老鸟们的宿舍里,这才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原来马方明早已“名花有主”,他才是一个“深藏不露”之人。
营里通知:各连队准时八点,穿冬常服、戴帽子、扎腰带,准时带到营直操场上集合。
一连是七点四十分就在连队操场上完成了集结。
连长姜子军手拿“榴炮一连人员花名册”,进行老兵退伍前的最后一次成建制的点名。
等点名完后,他手里的这本“榴炮一连人员花名册”,将会“作古”。
姜子军、胡一宏、朱金陵、刘河爱、崔强志、凌建科、朱辉志、陈德俊、王章燃、束骏、潜明洪、王洪伟、邓小帅、程丽平、刘峰高、靳林艳、张园、潘慧平、黄广雄、蒋杏成、祁大宁、董书克、路阳朝、潘东海、黄军灵、张坤延、孙文武、刘洲中、邵荣伟、张亮明、彭南建、陈春迎、张春柳、胡亮有、董宏正、周伟泽、张森林、游利华、梁荆宜、董富贵、王成武、邓贵云、彭取希、叶伟庆、王泗盼、秦山峰、李龙德、刘华占、王威国、李伟晓、杜平平、魏国华、柴军晓、叶峰晓、张三石、张明昌、程成洋、唐斌晓、陈生路、童权祖、代巍、吴二木、朱华梦、黄勇志、陈飞敏、陆银龙、程勇、邹栋华、何朝利、钟杰克......
七点五十分,由连值班员凌建科带队前往营集合场。
八点整,营长马斌正宣读“退伍命令”。
当他从退伍名单中念到“梁荆宜”时,点到名的这货心头一热,立正大吼一声“到”。
在不知不觉中,这一个“到”字,他已经练了足足有五年的时间。
身边有战友小心翼翼地将退伍老鸟们的帽徽、肩章和领花卸下来,并交还给当事人。
没了帽徽、肩章和领花,这冬常服穿在身上,怎么看,它都不顺眼。
有些控制不住感情的老鸟们,眼泪已经开始止不住“吧哒吧哒”地往下掉了。
教导员张贵功上台,他讲了很多勉励和感谢退伍老兵的话,接着是一个“新老兵交接枪仪式”。
紧随其后的,便是梁荆宜代表全营退伍老兵的发言了。
他昨晚几乎整夜没睡,并不是因为耳鸣,而是为了今天上台能够完全脱稿。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尊敬的领导、亲爱的战友们:
你们好!
在这块方圆不到五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我们这群人毫无保留地奉献了两年、五年,甚至更长时间的青春和热血。
我们无怨无悔将人生当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全部留在这里。
岁月的痕迹,刻在我们坚毅的脸庞;兄弟的情谊,值得我们珍藏在心底。
滔滔的九龙江,繁华的漳厦泉;巍巍的老虎山,壮哉我炮兵团。
今朝一别,各奔西东,相信他日,我们定能再次相聚。
衷心地希望:留队的战友们围绕“打赢”的目标,继续砥励前行;
退伍的战友们回到地方上,用一身胆识,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我们退伍老兵,虽然即将褪下军装、告别军营,但我们心中必将铭记:一朝军装上身,终身军魂入骨。
国家一旦有事,我们将随时听从祖国和人民的召唤,扛枪推炮、上阵杀敌、为国立功!
战友们,打仗时,记得喊我们回来!
此时此刻,掌声雷动......
从营直操场返回连队后,退伍老兵们被集中到二楼的四间宿舍居住。
等于说,从现在开始,他们可以算得上是半个“社会人”了。
再也不用站岗执勤了,再也不用搞训练和生产了,甚至早上起床和晚上熄灯睡觉,他们也可以自由决定了。
在宿舍里,董富贵批评梁荆宜在台上虽然“朗诵”地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乱飞,但感情投入,还远远不够。
梁荆宜反问:“那你说怎样才算够?”
这鸟毛伸出手来,便开始摩挲眼角:“你起码要掉个几滴‘鳄鱼泪’吧!”
“小心老子锤得你流泪!”
“你们看哪,我都要退伍了,老梁特么的还要锤我。”董富贵的大喊大叫,引得
宿舍里的人是一个个乐哈哈的。
中午吃饭,退伍老兵和留队的人也是分开坐的,菜式也不一样,前者是五菜一汤,后者是三菜一汤。
吃过中饭,退伍老兵们在走廊上集合,姜子军宣布由梁荆宜全权负责所有退伍老兵的日常管理,而驾驶班的陈生路负责协助。
但是,陈生路很快就“拉胯”了。
“拉胯”的原因还颇为搞笑,
这鸟毛吃饱了没事在宿舍里吹笛子,不知道是由于用力过猛,还是兴奋过度,他的那张“国字脸”突然就僵住了。
营里的孟军医被紧急呼叫过来,在“望闻问切”后,他一拍脑门:“我的天,这是传说中的面瘫啊,必须马上送拐趴沟医院,不然耽误了病情,搞不好会留下后遗症的。”
于是,陈生路被团卫生队的救护车急吼吼地送去了拐趴沟医院。
他住院住到十二月中旬才回的连队,然后又被单独安排退伍的。
这鸟毛住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是在医院看病呢?还是在医院看女护士?
下午三点多,马方明的女朋友从老家坐火车赶到部队,据说她是来接男朋友回家的。
营连领导高度重视,特批一间硬件设施齐全的家属房供其休息,不过事先声明一点:马方明同志晚上九点之后,必须在连队宿舍里过夜,否则给予处分。
至于能给个什么样的“处分”,那可能是“随机抽取”的。
晚上全连加餐,姜子军和胡一宏自掏腰包,给退伍老兵这几桌,又加了几件“老青岛”。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令到退伍老兵们的“啤酒基数”从人均零点五瓶,飙升至人均两点五瓶。
团里统一配发的“退伍纪念旅行箱”也发放到位了,这玩意先进得很,提把处还配置有三位数的数字密码。
梁荆宜设置的是“一四六”。
这三个数字分别代表着他在榴炮一连战斗过的三个班。
八点二十分,营里来了通知:明天上午九点,营里组织退伍老兵们集体去zz购物,各连指导员跟随作业。
八点半,哨声四起,各连队准时开始晚点名。
二楼住着的这些老鸟们一个个整齐地趴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水泥走廊上站着的那些战友们。
此时,老鸟们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灵魂被短暂抽离了身体一般......
十二月二日,晴。
七点半,退伍老兵们依次到连部领取火车票和退伍费。
梁荆宜的火车票上标注的发车时间是六日上午十点五十分,车次是n324,车厢号是18,座位号是81。
像他这种当了五年兵退伍的,一次性可以领到两万块;而当了两年兵退伍的,一次性也可以领到将近三千块。
有了钱在手里,去zz购物,人的心里才不会慌嘛!
全连退伍老兵将近三十人,除了在拐趴沟医院治疗面瘫的陈生路外,五班的王威国也没选择跟随大部队去zz购物。
购物属于是自愿行为,上面也没作什么硬性规定。
但是口袋里的“辛苦钱”,还是限制了大家的想象,集体购物最后演变成了清一色的压马路。
走在四百多米长的战备大桥上,望着那九龙江水穿城而过,犹如万马奔腾般汇入大海,梁荆宜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我们这些人啊,又何尝不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呢!与九龙江水奔腾入海不同的是,我们曾经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在这里作过短暂地停留。以后,还会有像我们这样的过客,在这里周而复始地继续停留下去。九龙江水入海的目的,那是为了促进地球的生态循环。而我们在这里作短暂停留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卫祖国和人民。
水仙花是zz的“市花”,所以,但凡在这个城市的花店门口,大都摆有几盆开得正艳的水仙花。
盛开的水仙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它虽无倾城倾国之色和大红大紫之艳,但却也生得亭亭玉立、清新淡雅,细品之下,那是别有一番韵味。
梁荆宜买了几株水仙花,他准备当作礼物送给余舒雅。
中午,集体在外面餐厅吃饭,实行的是“aa制”。
跟随作业的胡一宏调侃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退伍的兄弟们尽快适应和溶入社会。
这次出来购物,除了水仙花之外,梁荆宜几乎没买什么。
他是有些蒙,看到很多东西都想买,但又觉得暂时还不需要。直到要坐车从zz返回时,他才在董富贵的怂恿下,买了一个背包用来装随身携带的个人物品。
晚上七点,他给余舒雅打电话,可那边没人接。
上楼后,他便开始整理明天上午需要托运回湖北的个人物品,由于荆州没有通客运火车,所以只能托运到武昌火车站。
团政治处保卫股有通知:所有退伍老兵的托运物品,必须列出详细的清单,否则不予托运。
说到底,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安全。
他一边整理托运物品,一边在纸上写下:
姓名:梁荆宜;
托运目的地:武昌火车站;
托运物品:床上用品一套、水壶挎包雨衣一套、冬常服两套、夏常服两套、迷彩服两套、鞋子三双、帽子三顶......
《教员大辞典》一本、《军人纪念册》一本、小说两本、相册两本、笔记本三个......
至于他在部队里收到的近百封信,考虑到托运的不确定性,他决定把信件全部装进下午买的那个背包里,带在身边。
毕竟,衣服、鞋子那些东西丢了,可以花钱再买。
但这些信件一丢,以后再度回忆起军旅时光,肯定会没了很多色彩。
整理好这些托运物品后,他下楼给调到榴炮二营五连担任副连长的钭星宇打了个电话道别。
在他当兵的前三年里,第一年是班长宗儒麟将他由一块废铁,锻造成了一块好钢;第二年和第三年则是排长钭星宇着力培养和提升他的各方面能力和素质,从而使持续进步的他在连队能够获得领导的认可和战友们的支持。
钭星宇在梁荆宜的五年军旅生涯中,既是领导,更是兄长,所以这个道别电话,他必须打。
十二月三日,晴。
上午十点,梁荆宜去了趟三楼副指导员刘河爱的宿舍。
今年海训留守期间,刘河爱当面承诺,要送一本他的《作品集》给梁荆宜的。
“老梁你回家等吧,我到时候还是给你邮寄过去得了。”刘河爱说得是诚意满满。
当时脑门子一热,他把牛皮给吹出去了嘛!
所以眼下,在态度上自然是含糊不得。
回到宿舍里,马方明的女朋友也从家属房过来“串门”了。
两年不近女色的和尚们,个个兴高采烈地轮番上前搭话和嘘寒问暖,一朵鲜花就这么被众多牛粪给簇拥着。
“正牌男友”马方明的虚荣心被撑到爆炸,他甚至还当众喊出,“老牛吃嫩草的我还有个小姨妹呢!”
即使这个“小姨妹”被他女朋友当场戳穿是假的,但仍有好些战友请他去喝牛奶、吃花生和品水饺,想着套套近乎,看能不能赶在坐火车回家前,把他“小姨妹”的联络方式给搞到手。
这进一步说明,部队里流传多年的“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婵”,并不仅仅只是两句调侃的话,而是真实且客观存在的。
中午的午觉睡到自然醒,梁荆宜起床后去了菜地。
六班粪坑边上的那两颗木瓜树,长的有成年人小腿般粗细了。
由于上半年菜地闹“病虫害”很严重,搞得现在连队存活的木瓜树不足六颗。
摸着那高大的木瓜树,梁荆宜就不由地想起了张明黎。
记得张明黎退伍的时候,他还说,等六班的木瓜树开花结果了,要给人家寄成熟的木瓜的。
结果呢,都特么的轮到自己退伍了,寄木瓜还是一句彻头彻尾的空话。
“小何啊!”梁荆宜看到了正在打扫猪圈的何朝利。
“嗨,班长。”扔掉手里的竹扫把,何朝利跳出猪圈迎了上来。
“努努力啊,三等功还是大有希望的。”梁荆宜拍打着何朝利的肩膀。
尽管他知道,现在靠养猪拿三等功,那是比登天还难。但一想到自己马上都要走了,何不给自己带过的兵,留一点美好的想象空间呢!
“三等功我是想都不敢想。”何朝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抬手指向猪圈,“班长你去看看我养的猪吧,它们可肥了!”
徒弟盛情邀请参观,师傅肯定要给面子。
“记得把猪屎往我们炮四班的粪坑多掉点。”望着八戒有些愣神的梁荆宜自言自语道,突然感觉又不太对劲,他赶紧一脸窘态地解释,“我好像回到了我当新兵那个时候,当年下来养猪的战友是我一个班的,他叫杜军安。在刚才那么一瞬间,我把你误认为是他了。”
“哦,杜军安啦,我不认识。”何朝利咧嘴笑了,“我还以为班长要说的是三班长张春柳呢。”
俩人眼神相对,彼此都笑了。
在八戒身上,何朝利是找回了昔日在训练场上丢失的部分信心,从而有了成就感。
而梁荆宜则是看中了,八戒产出来的那点肥料。
人啊,所处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那么,他们对事物的判断力,便会有着天差地别。
第468章:送别战友
十二月四日,晴。
从六点起床开始,架在炮库上的大喇叭就奏响了悲伤的音乐。
什么“老兵你要走”、“梦驼铃”、“离开部队的那一天”、“我的老班长”、“战士”等等军营歌曲那是连轴转。
上午十点,在敲锣打鼓中,送走了第一批战友。
这些人穿的冬常服上面,那是写满了龙飞凤舞又大小不一的名字,更有甚者,还在衣服上画的是代号。
第一批走的这些人都是fj本省的,采用的交通工具是汽车,人数也不多,榴炮一连这边才两三个人而已。
梁荆宜带的郭强水和程丽平都是这个时间点走的,对了,还有被扔到榴炮二连驾驶班的张巍春也走了。
明天的话,就该轮到fj周边的几个省份了。
晚上七点,梁荆宜跟连长姜子军打过招呼后,便带着董富贵、李龙德、叶伟庆、刘洲中、陈德俊、朱辉志等十多个人到外面的小炒店吃了顿火锅。
他们还从本连菜地里采摘了一些香菜、韭菜、空心菜和上海青之类的过去当配菜。
小炒店的老板瞪眼问,你们难道不怕武装到牙齿的纠察吗?
他们这些人大手一挥,牛皮哄哄地说,今天纠察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十二月五日,晴。
上午九点半,该轮到gd、zj、jx、js的战友们上车了。
架在炮库上面的大喇叭照例吼着悲伤的歌,锣鼓声也是“咚咚呛”地敲个不停。
榴炮一连的水泥走廊上,退伍的老鸟和送别的战友,正在依依话别中。
“嘭”的一声响,走在前面的董富贵转身一拳头,就锤到了梁荆宜的胸口上。
可还没等梁荆宜和众人缓过神来,这货扔下手里的行李,就径直扑到人家身上,而且嘴里还喊着:“班长啊,让你狗日的总是成天欺负我!”
梁荆宜一把紧紧地搂住这货,且声音哽咽着说:“老梁特么也要滚蛋了,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你记住了啊,老梁是永远爱你的。”
“特么的,去年我们炮一班是那么牛逼的存在,连长......我们的连长姜子牙呢?”激动中的董富贵把持不住,直接将战友们私底下称呼连长姜子军的外号给吼了出来。
他是心里对去年评功评奖那个事,还愤愤不平呢!
“你温柔点啊!”强忍悲伤的梁荆宜身体后仰,他轻轻一巴掌拍在了董富贵的脸颊上。
“呜呜呜......么的,你狗日的又打我,你特么还打我的脸......”董富贵那嘶哑的嗓音,哭起来就像鬼叫一样的。
还有那青色的鼻涕,从两个大鼻孔里毫无节操般流出来,借助一呼一吸,整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泡泡。
那些鼻涕泡在阳光的照耀下,五颜六色的,喜感满满。
梁荆宜依然强忍着没掉下一滴眼泪。
董富贵的这一哭一嚎,让连队所有人侧目,谁也没料到,这个长相凶神恶煞般的家伙,竟也有万般柔情的一面,真乃性情中人啊!
姜子军被董富贵一声“姜子牙”喊得当时是有些难为情的。
不过,自从这次公开叫响了“姜子牙”的外号后,他在心里也默默地接受了。
梁荆宜的冬常服上面,也是签满了名字,而且肩膀上都结痂了,那是在拥抱告别时,战友们俯在他肩膀上流下的眼泪和鼻涕。
这样也好,到时候回家了把衣服一脱,不用洗,直接封存起来。
因为上面有战友们的名字和残留的味道,以后想念的时候,把衣服拿出来瞧一瞧、闻一闻,不就行了嘛。
两天时间里,送走了连队一大半的退伍老兵,现在整个二楼宿舍满打满算只剩下十多个人了。
下午两点,团里通知:最后一批退伍返乡的老兵,八点从营区坐车出发,八点半在团大门口完成集结后,由团里统一组织前往gk火车站。
两点半,胡一宏拿了几盘光碟过来,他让梁荆宜把人集中到三楼俱乐部看录像。
梁荆宜懒得看,随手把光碟甩给了李龙德,让他去具体落实。
王威国没去看录像,他呆在宿舍里写小说,可提起笔来,平时笔走龙蛇的人,今天这支笔,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于是他索性放下笔,走出宿舍,准备放松心情,等把状态调整过来了,再继续写。
在无意中,他瞥见隔壁宿舍的梁荆宜也没去看录像,便想也不想的,一脚跨了进去。
十二月二日上午,退伍老兵们集体去zz购物,他没去。
梁荆宜好奇地问他,这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不去zz购物,并不是我怕花钱。而是我觉得单纯地去逛街、去买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纯属浪费时间,完全没有必要。倒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学习新知识,写个几千字的小说。”
“当兵两年,现在都要退伍回家了,你却连最后到zz逛一逛的机会都放弃了,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老梁,我的想法你是不会明白的。当兵两年,我很失败啊。我的家庭条件,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在部队里,除了成功,我别无选择。可我没有成功......写小说、搞创作,那是我的梦想,但梦想的背后却是生活。我很无奈,你不是我,你体会不了我的痛苦的。”王威国突然双手抱头并深深没于两膝之间。
“我并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点。”梁荆宜也没考虑到因为自己无心的一段话,会令到对方起那么大的心理反应。
此时,心里颇感难受的王威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声啜泣起来。
梁荆宜赶紧安慰道:“老王,明日一别,以后就是天各一方了。我希望你能坚持理想和信念,一路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班长,我也算是好歹在部队留下了一点痕迹吧,虽然我打了一场败仗。但请你相信我,退伍回到地方后,我一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王威国擦擦眼泪,语气异常坚定。
这个人是梁荆宜带的新兵,他知道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当其心里委屈,又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地方时,那种憋屈、那种失落感,就犹如一个正常人突然掉进了零下几十度的冰窖,或是跌入了万丈深渊。
也许,王威国痛哭一场后,他心里的委屈,全部都会没了。
晚上七点半,梁荆宜接到了余舒雅的电话。
在电话里,余舒雅问:“老梁,你大概什么时候到荆州啊?”
“七日下午四、五点钟吧!”火车票上印有到达武昌站的时间,梁荆宜估算过,到荆州也就大概是这个点了。
“那我去接你。”余舒雅说他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了。
“不用接,你好好上班就行了。”梁荆宜这个人啊,憨到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浪漫爱情故事”。
“你不希望到了荆州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吗?”余舒雅显然是不高兴了,“难道你忘了上半年探家我送你离开时,我俩约定在哪里见面了吗?”
“我没有忘记。”梁荆宜记忆力还算不差,“东门外,九龙渊旁的金凤腾飞。”
“哦,还没忘记呀!那行,风里雨里,我去车站接你。”
“车站?”梁荆宜犹豫了两秒,旋即又反应过来了,“我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那头的余舒雅挂断了电话。
第469章:送给最后的自己(终章)
十二月六日,晴。
六点起床号响起,十多个退伍老兵,开始下楼洗漱和整理个人物品。
六点半,由梁荆宜带队去食堂吃最后一顿饭。
他们的就餐时间比连队正常的就餐时间要提前半小时。
炊事班早就准备好了早餐,包子、馒头、鸡蛋、牛奶、萝卜丝、沙茶酱摆满了两张桌子。
“我们最后唱支歌吧?”正喝着牛奶的梁荆宜站起来说。
“行啊,唱什么歌,你老梁看着办。”推门而入的胡一宏双手抱拳,“对不起啊兄弟们,我来迟一步了。”
老兵们纷纷起立打招呼。
他是指导员,退伍老兵的最后一顿饭,他得陪陪。
“还是指导员你来吧。”梁荆宜一心想着推让。
“那行,我说歌名,你来起头,我们大家一起唱。”胡一宏扫视众人后,说出了歌名,“战友之歌。”
“战友们唱起来啊!”梁荆宜跨立,摆出指挥唱歌的架式,扯着鸭公嗓子就给喊上了,“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钢铁集体。
战友、战友,目标一致,革命把我们团结在一起,同训练、同学习、同劳动、同休息、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战友、战友,为祖国的荣誉,为人民的利益,我们要并肩战斗夺取胜得、夺取胜利......
吃完早餐,退伍的老兵们自觉地将桌子上和地上的卫生整理到位,回到房间后,他们就静静地等待着那一重要时刻的来临。
七点三十分,“哔”的一声哨响,连长姜子军朝二楼喊了一嗓子:“请榴炮一连的退伍老兵们,携带个人物品下楼,准备集合啦!”
营区内“哔哔哔”的哨声接连响起,这不是紧急集合哨,而是各单位通知退伍老兵们准备集合了。
梁荆宜朝楼下望了望,只见底下欢送的队伍已经列队完毕,而此时,团里的大喇叭也奏响了“老兵你要走”的音乐声。
两分钟后,芒果树下。
姜子军看着眼前的十多个退伍老兵,他清了清嗓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当梁荆宜以为他又会让胡一宏来“救场”时,结果他却开腔了:“榴炮一连全体干部战士,欢送最后一批退伍老兵返乡,感谢你们这些退伍老兵们为榴炮一连的建设,所做出的贡献,你们吃过的苦、淌过的汗、流过的血,必将在榴炮一连光荣的连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鼓掌!”胡一宏将双手高举过头顶,他也没有想到,在这种场合下,本来该他指导员上来打鸡血的,不料却被姜子军给“抢先一步”了。
与“啪啪啪”的掌声一道的,还有相互拥抱、锤打、哭泣、嚎叫......
眼睛肿得跟个电灯泡似的张春柳抱着一直强忍住没哭的梁荆宜,并贴着他的耳朵说:“老梁啊,你这平时犟得像头驴一样的人,不知道等会走的时候,会不会哭得也像一条狗一样?”
“春柳。”梁荆宜温柔地拍拍他的后背,“那你就等着狗来咬你吧!”
在连队带的那几个二零零二的新兵,个个围着梁荆宜哭成了个泪人,搞得他是安慰都安慰不过来。
营直方向“哔”的传来一声哨响:“各连队把退伍老兵带过来集合,准备上车了。”
这是营长马斌正的声音,四台东风运输车已经到位,就等领导一声令下,便可立即出发。
“咚咚呛”的锣鼓声响了,耳边的哭喊声,更大了......
梁荆宜上了营里的第二辆东风运输车,站在车尾,他挺直腰杆朝送别的战友们敬礼,尔后,挥手再见,等系好了安全绳,他又朝阿枝店方向瞅了几眼,人坐下来,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但还是没有飙出来。
鞭炮声响了,车子启动了,一声喇叭响过,车子便开始缓缓前行。
十秒后,四台东风运输车相继开出营区大门,大门的值勤哨兵抬手敬礼,驾驶员鸣喇叭,以示还礼。
营区大门转弯处,一辆京城二一二吉普车一个急刹,只听“滋”的一声,车子瞬间被刹住了。
坐在车厢尾部的梁荆宜探头出去一瞅,见从吉普车上跳下一个熟悉的人,那是宣传股长姚江生。
在十一月三十日团俱乐部上大课那天,他说过,要回来送连队的退伍老兵们最后一程的。
“榴炮一连,榴炮一连的人在哪里?”姚江生边跑边喊,他是担心这次一旦错过见面的机会,可能就是永远的错过了。
“指导员,我们在这里。”坐在车尾的梁荆宜使劲挥手,车厢里的人也在努力回应着。
第二辆东风运输车顺着下坡像蜗牛一样缓缓滑行,驾驶员也知道这个时候开快了,他会分分钟被车上的人给骂到自闭。
“见第一就争,见红旗就扛。”姚江生出现在第二辆东风运输车的车尾,面对一连退伍老兵,他眼眶噙泪饱含深情地说,“记住我们榴炮一连的连魂‘一个人只有为这个集体争得荣誉的义务,而没有抹黑的权利’。不管你们将来在什么地方生活,也不管你们将来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这两句话绝对会让你们受用一生、受益一生。你们记住了没有?”
“我们记住了,指导员。”车厢里的人齐声回答。
“我祝你们一路顺风!”姚江生抬手敬礼。
车厢里的人纷纷还礼,梁荆宜看到姚江生抬起了左手,那是在拭泪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两句诗,大抵也就是在这么个环境下给整出来的。
驾驶员踩下油门,车子开始提速了......
梁荆宜注意到,围墙上刻的“战争之神”那四个大字,被红色的油漆粉刷一新。
在初冬阳光的照射下,它们既显得耀眼夺目,又折射出在历次决定战争的胜负中,它们那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他心里暗想,下一批新兵入营时,还会不会继续问班长:营区大门口围墙上刻的“战争之神”四个大字,它们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而班长是否会和自己的老班长宗儒麟一样,悠得自得地跷着二郎腿且又一脸自豪地告诉新兵蛋子们:“战争之神”指的是火炮,在战场上,火炮就是“神”,而我们这些人呢?就是操作“神”的人。
记得当新兵时,他实在想不明白,宗儒麟为什么在吹完火炮是“战争之神”的牛皮后,脸上会露出那么一副得意洋洋地表情。
直到后来,他当了班长,新兵也会问他同样的问题,自然而然,他也就明白了这个问题,并不是想像中的“吹牛皮”那么简单。
再见了,“战争之神”!
车子经过三岔路口,他朝老虎山方向敬了个礼,就算是正式道别了。
车子驶上了环团公路,眼前那熟悉的营房、营区大门岗边上的那颗高高的水杉树,道路两边的鱼塘等等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慢慢消失。
而车厢里坐着的十多个人,安安静静的,明明睁着眼,却个个仿佛睡着了一般。
梁荆宜闭上了眼睛,五年的部队生活,犹如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十七岁那年,他为了追寻梦想,而来到这里,并为之努力奋斗;二十二岁,他带着成熟和稳重,从容地选择离开。
这五年,不管有没有追寻到梦想,他都觉得,值得了。
十点十分,郭坑火车站。
师里的宋政委正亲切地跟先期到达的退伍老兵们一一握手。
当人员全部集合完毕后,宋政委给全师最后一批退伍老兵们作了动员,并送出了祝福。
他说:你们完成了祖国和人民赋予的神圣使命,即将整装待发、退伍还乡,迎接属于你们人生当中的第二次战役,希望你们顺利实现人生的第二次腾飞!
紧接着,全体退伍老兵整齐列队,由宋政委起头,最后一次唱响“xxx师师歌”。
战争考验我,血染军旗红。
首战震胶东,扬名济南城。
渡江南下打先锋,解放战争立大功。
我们是光荣的xxx师,代代出英雄!
代代出英雄!
雄师震东南,卫国为英雄。
面向高科技,苦练出精兵。
应急部队担重任,时刻准备打头阵。
我们是光荣的xxx师,威武筑长城!
威武筑长城!
听从党号令,忠诚为人民。
发扬好传统,争取新光荣。
五条要求记心上,三化建设当标兵。
我们是光荣的xxx师,胜利向前进!
胜利向前进!
欢送老兵的队伍,大多都是师直属单位的,文艺队的战友们正热情地吹号打鼓,梁荆宜用目光努力搜寻一个熟悉的面孔----韦小羽,这是当年新兵四班的兄弟,后来去了师文艺队学吹号。
遗憾的是,目标并没有出现在他目光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呜呜呜”,火车鸣笛,缓缓进站。
火车站广播通知:请湖北、河南、山东方向的退伍老兵准备上车,其它省份的退伍老兵在站台继续等待。
榴炮一连的退伍老兵们在这里作最后的拥抱告别。
梁荆宜上了n731次列车的第35号车厢。
35号车厢里坐了将近一百人,炮兵团湖北籍的有五个退伍兵,榴炮一营有两个,另一个是来自仙桃的胡抄,他坐的位置和梁荆宜是面对面。
平日里,湖北籍的战友参加团里集会,见面了也互不相识,如果不是一起退伍,恐怕也不会知道大家都是湖北人,都是于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十七日坐同一列火车到的zz。
火车徐徐开动,梁荆宜拉起车窗,他嘴里喃喃道:再见了gk!再见了zz!再见了军营!再见了我的兄弟们!
站台上送别和等待的战友们,正朝他们这趟列车离去的方向,拼命挥手。
这几天一直控制得很好的眼泪,在他拉下车窗的那一刻,如溃堤般无情地涌了出来。
最后一程没有顶住,眼泪,终究还是输给了时间。
庆幸的是,他没有让张春柳看见,此时此刻哭得像狗一样的自己。
“猴子!我考!”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特么的也在这列火车上啊?”
“你个死田鸡,你怎么也在?”梁荆宜来不及抹泪,他站起来对着来人的胸口就是一记力度不大的冲拳。
“你么的个死猴子,老子五年前就跟你说过,在人多的时候,不要喊我的外号。”田智祺闪过那一拳,跟着手上又还了一拳过来。
他在xm上的始发车,gk是第二站。
退伍的人了,可不同于五年前,在k324次列车18号车厢上的,那些傻不拉叽的新兵蛋子们。
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坐着一动也不敢动,而现在呢,即便他们想逛遍整列火车,也都属于是“常规操作”了。
“梆”的一声,梁荆宜没躲,那一拳正对胸口,他被锤得生疼,这说明对方用力了:“那我喊你什么好呢?”
“么勒个巴子的,请叫我‘田班长’。”田智祺说完,上前对着梁荆宜的胸口就是一阵搓揉,“我是炊事班班长。”
“田班长,炊事班班长,伙夫。”泪水还在眼角未干的梁荆宜顿时笑出了猪叫声,“背黑锅、戴绿帽、看别人打炮,自己干着急,哈哈哈......我......我还是觉得叫你‘田鸡’顺耳些!”
“死猴子,尼么的!”田智祺握拳准备再打。
这会梁荆宜起身便跑,俩人在车厢里开始了你追我逐......
“哐当”响的列车一路向西疾驰。
湖北,我要回来了!亲朋好友们,我要回来了!
脱下身上穿的冬常服,梁荆宜换上了从背包里取出来的那件叶才智从广东寄来的夹克......
明天下午,在沙市红门路汽车站,在荆州东门外九龙渊旁的金凤广场上,他还要和余舒雅共赴一个约定呢!
从背包里掏出日记本,他又想给余舒雅写点感想什么的,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笔。
这情景和上半年那次半夜三更,送余舒雅回出租屋后,自己返回旅馆想写点什么,却什么也写不出来,是何其相似啊!
“老梁,我在报纸上看到这么几句话,你说说看,有没有同感的?”对面坐着的胡抄很是正经地问。
“那你说嘛。”梁荆宜淡淡回应。
胡抄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个“大老粗”。
三年前,他俩参加“预提骨干集训”,结果胡抄被带队的排长钭星宇成天训得像个龟孙。后来在榴炮三连当班长了,胡抄也是个马大哈一样的存在。
所以说,他实在猜不透,这货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有深度的东西来。
“当兵前,死都要当兵;当兵后,死都要退伍;可退伍后,却又无比怀念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说完胡抄摇头叹息,仿佛这几句话说出了他的心声。
梁荆宜没有答话,他是在自责,自责自己的肤浅和自大。
其实,胡抄说的这几句话,又何尝不是他的心声呢!
随手合上日记本,他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难忘的上午......
“各位战友你们好,我叫梁荆宜,今年十七岁,来自湖北荆州,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这里没有多多关照,只有努力靠本事,自己关照自己。”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嗡”的一声,他耳鸣的毛病,瞬间就加重了......
附榴炮一连主要荣誉:
一九五八年:连队荣立“集体一等功”、驾驶班被原xx军区授予“红色驾驶班”的荣誉称号;
一九五九年:驾驶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一九六零年:指挥排、炮二排、侦察班、有线班分别荣立“集体二等功”;
一九六二年:驾驶班荣立“集体一等功”;
一九八二年:连队被记“师嘉奖”;
一九八三年:师“先进连队”;
一九八四年:师“先进党支部”;
一九八七年:驾驶班被集团军评为“红色驾驶班”;
一九九零年:有线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一九九一年:师“先进连队”;
一九九二年:师“基层建设达标单位”,团“先进连队”,驾驶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一九九三年:师“学**先进单位”,团“先进连队”,炮一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一九九四年:团“先进连队”,炮四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一九九五年:团“先进连队”,炮五班、炊事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一九九六年:师“先进连队”;
一九九七年:师“先进连队”、师“先进党支部”;
一九九八年:团“先进连队”、“先进党支部”、“先进团支部”、“炮二排集体三等功”;
一九九九年:驾驶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二零零零年:炮二排、炊事班分别荣立“集体三等功”;
二零零一年:师“先进党支部”、驾驶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二零零二年:师“基层建设先进单位”、有线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二零零三年:参加xx军区演习获得“神炮连”的称号;
二零零四年:师“先进连队”、师“基层建设先进单位”;
二零零五年:师“先进连队”、师“基层建设先进单位”、团“濒海训练先进单位”、炮二排荣立“集体三等功”;
二零零六年:师“先进连队”、师“先进党支部”、师“基层建设先进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