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蛇的功效多
这天上午,大师兄刘强富从团教导队的文化复习班回来了。
他连文化课的初试,都没有顺利通过,便被一脚踢回了连队。
说实话,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高中毕业生,他的这顿操作,显得略有些丢人。
不过,他好像看得挺开的。
当老班长宗儒麟和师弟梁荆宜对他没能通过初试,纷纷表达安慰和遗憾时,这人张嘴却说:人活着就应该像“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痛过、爱过、恨过、闯过、拼过、努力过、但从来没有怕过和后悔过。我考不上军校又怎样?入不了党又怎样?当不了班长又怎样?你们这些人退伍回到地方了,还不是一样要从零开始、从新来过?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回来,就是为了提前上岸。
我考,这话用来开导初试失败的自己,简直就是无敌了,也不知道他去了一趟文化复习班,是那位绝世高人教他的这些歪理邪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等着平安退伍吧!这是对他失望透顶的宗儒麟说的原话。
团里中午来了通知:明天上午九点,榴炮一营的宗儒麟和李寻欢,带上个人物资在光宗小学大门口等车,届时由团作训股负责将人送到炮兵旅,参加集团军组织的“二零零零年炮长专业尖子比武”。
今年炮长专业考核的前两名就是他俩,放在以前的话,俩人都是记三等功一次了,可今年却只是记了团嘉奖。
而这次被推荐去炮兵旅参加集团军组织的比武,如果考出好成绩,三等功应该是跑不掉的。
要知道集团军这一级,那可是有权限颁发一等功的。
下午五点,训练结束返回光宗小学。
一连是四个单位里面,最先回来的,原因是今天的模拟考核,他们的成绩在四个单位里面是最好的。
单位时间内出效益,连长指导员很满意这种结果,于是,破例让连值班员早点收队。
还隔着光宗小学老远,梁荆宜就听到了有人在吆喝着什么,等队伍经过时他看清了,原来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卖酒,而且还是卖的那种世面上少有的蛇酒。
距离吃晚饭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一连的队伍解散后,好多人连手里的桶也没放下,就麻溜溜地朝卖蛇酒的地方跑去。
他们不是为了买酒,而是想看人家的蛇,想凑热闹。
梁荆宜就是属于凑热闹的那一类人。
在老人的左手边,放有一个手写的牌子和几个编织袋。
牌子上面写的是“毒蛇一条一百块”。
那几个白色的编织袋是透明的,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装的全部是活蛇,而且这些活蛇,以长着三角形脑袋的居多。
三角形脑袋的是毒蛇,咬一口那是不得了的事,在上“野战生存”的课时,干部们都是讲过的。
在老人的右手边,放的是一排玻璃瓶,瓶子里装的是白酒,瓶子外面贴有标签,标签上面除了标注有“五斤”或是“十斤”的记号外,还写有酒的度数。
这老人的做派,倒有几分像浪迹江湖的郎中。
有人忍不住问:老人家这酒多少钱一斤?
他扬起手,比划了两个巴掌,意思是“十块钱一斤”。
十块钱一斤,貌似有点小贵。
要知道营区外面阿枝店卖的正宗北京三锅头,还是五十八度的那种,才不过八块钱而已。
又有人问他:这袋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品种的蛇?
这么问的目的,多半是出于好奇。
老人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打开透明的编织袋抖了抖,探头瞧了一眼里面的状况,尔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里面抓了一条蛇拎在手里。
蛇不肯轻易就范,扭动身子奋力挣扎,但七寸被老人捏得死死的,挣扎,也只能徒劳一场。
普通话说得不错,老人应该不是fj人,这一点从说话的口音就可以听得出来。
他说,这是一条常见的五步蛇,别看它的长度不到一米,但是它的毒性惊人,咬上一口如果没能及时送到医院注射血清,一天之内保证你会去见到上帝。
他说的这么幽默,自然引起笑声一片。
有几个屁话多的“杠精”插嘴道,既然是五步蛇,那被其咬一口,脚下只走四步,不就啥事没有嘛。
他懒得理会,继续说了五步蛇的毒性之后,又开始讲起了五步蛇泡酒的功效。
从他的嘴里得知,五步蛇泡的酒,具有活血化淤、提精醒脑、促进消化、改善睡眠等等作用。
听说有这么多功效,围观的人群有人起哄道:“那能不能治疗腰肌劳损呢?”
“能。”老人说得很坚决。
“喝酒是不被部队允许的。”又有人提出疑问,这个是事实。
“可以不用喝,你只要把泡好的蛇酒涂摸在患处、痛处,它的治疗效果,也是一样的,这个你们不用怀疑。”老人的眼神里透露出精明和能干。
他与人说话的方式和口气,给梁荆宜的直观感觉,就比那些在大街上卖狗皮膏药的江湖术士强上百倍。
既然不用喝,而且还能治这治那的,销路就不用愁了。
老班长宗儒麟是第一个决定要买的。
他要了五斤装的高度白酒,泡酒的毒蛇,挑的是眼镜蛇。
梁荆宜知道宗儒麟有腰肌劳损的老毛病,去年因为腰上出了问题,他还专门请假去拐趴沟医院看病了。
问他为什么不挑毒性大得惊人的五步蛇,他说那玩意长得丑,又粗又短的,看一眼心里就凉嗖嗖的,还是眼镜蛇瞧的顺眼一些。
其实在连队里,像宗儒麟这样患上腰肌劳损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这一次有机会在驻地碰到不用喝,抹上一把就见效的蛇酒,他们这些人岂会放过机会。
义务兵们没钱买,他们只能伸长了脖颈看看,而士官们有钱。
像苏辉建、张明昌、许城田、郭鹏永等人纷纷掏钱买酒挑蛇,眉开眼笑的老人一一笑纳,等把票子和预定的对象核对清楚后,他便开始了大开杀戒。
到底是老江湖了,老人的杀蛇、清洗、泡酒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没一点拖泥带水。
“哎,你们记不记得,去年年底在鱼塘边上修路,我在那颗烂树根下面挖出的竹叶青?”站着等待的张明昌侧身望向宗儒麟,那次修路他们驾驶班加强到一排,而去年宗儒麟正好担任二班长。
“你特么不是当众把蛇砸了个稀八烂!”宗儒麟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
当时还有人声称要剥了竹叶青的皮,生吃它的胆,可张明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抡起一块大石头,将蛇砸成了一堆烂泥。
因为这个事,老兵送他一外号“张大傻”。
一连的驾驶班,那可是被军区和集团军分别授予过“红旗车驾驶班”和“一班功臣班”荣誉称号的。
浓浓的红色基因和正规血统的大班长,居然被人喊“张大傻”,你这让张明昌的脸往那里搁呀!
还好,这“张大傻”外号在连队敢当面叫他的人不多,毕竟一个第七年的老兵,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的?
至于背后叫的人嘛,嘿嘿,那还是挺多的。
一连买蛇酒的、看热闹的慢慢都散了,没过上多久,其它三个单位都陆续回来了,不等他们那些人围拢过去,这卖蛇酒的老人就被营里的干部给赶走了。
晚上八点二十分,营里组织晚点名。
针对晚饭前,光宗小学外面卖蛇酒的老人,教导员卢新嘉提出来一个问题,供全营官兵思考:万一这名老人是敌特分子派出的间谍,他的目的是通过卖蛇酒,从而刺探我们军事演习的情报,那我们该怎么去预防呢?
说到底,还是大家的保密意识不强。
经过这个事后,营里也作出了硬性要求:以后但凡小学门口有卖东西的,一律不准光顾,要买东西,只能认准学校里面的小卖部。
至于那些个士官们买的蛇酒,连队领导让文书孙文武把酒贴上标签,标明是谁谁谁的,然后详细登记,统一封存起来。说等到打完演习回营区了,再作相应处理。
这操作,等于花了大价钱,买了个摆设!
第321章:准备下海考核
近几天,因为海上大风大浪的原因,团里原计划的考核时间,只能往后一推再推。
这天上午,老天爷又是大风大雨的发泄着自己不满的情绪,既然出不了门,指导员姚江生只好组织人员在教室里上“四反”的政治教育课。
“四反”即“反渗透、反心战、反策反、反窃密”。
授课时姚江生说:在这条看不见的战线上,虽然没有激烈的战火和弥漫的硝烟,但同样有着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生死较量。
当今世界看似表面平静,其实内部充斥着暗流涌动。
现代化条件下的高技术战争,相互渗透、策反从而获取信息情报,已不仅仅是军队作战行动的依据和战争决策指挥的基础,而且已然成为直接达到战略战役目的的作战样式。
这种先例在二十世纪的最后十年,也就是那场不对称的战争中,得到了充分展示。
所以,高度重视“反渗透、反心战、反策反、反窃密”的政治作战,必须着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是防止外部势力“打进来”,二是防止内部意志不坚定同志被“拉出去”。
课后的总结他是这么说的:部队开展“四反教育”是针对未来高科技战争条件下,使我们立于主动,先机制敌,夺取战争全面胜利的重要保障。
政治教育课嘛,也就是那样,理论和观点一套一套的,至于战士们能听进去多少,能吸收消化多少,领导也束手无策。
中午,团里来了一则《通报》。
《通报》是关于步兵xxx团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昨天下午步兵xxx团司令部组织所属侦察连官兵搞五千米武装泅渡,由于海上风浪过大,加上团里的相关部门和连队领导组织实施不严密,导致连队有三名战士不幸牺牲。
说白了,这是一起典型的训练事故。
《通报》上没有说对司令部的相关责任人和连队领导进行什么处理,只是要求全师所属部队要举一反三,从此次事件中吸取教训,不要再重蹈覆辙。各级领导要把战士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要为了所谓的成绩,不讲科学,而一味的盲目蛮干。
三个正值青春年华的战友就这么牺牲了,令人忍不住扼腕痛惜的同时,也对这看似温顺可人,实则波涛汹涌的大海,生出满满的厌恶之感。
人死不能复生,逝者远去,生者坚强。
虽然此次牺牲三名战士,教训极其深刻,但在日常训练中,也难免会有事故发生。
如果作为基层的带兵干部怕出事了担责任,从而在训练中畏首畏尾,那么,提升部队战斗力,打赢高科技条件下的局部战争,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这些都集体成了空话和废话。
换句话说,一旦把生命安全摆在了训练的前面,那部队等同于没了血性,战士没了拼劲,这样的部队,这样的战士,试问还能打胜仗吗?
考核时间定在两天后。
炮兵团还是老规矩:一千米武装泅渡。
在这一点上,自然与步兵团的那些老大哥们没法比。
考核当天,天空一碧千里,太阳映红了大海,好像给海面铺就了一层薄薄的红纱。
前些天,那波涛汹涌浊浪翻天的场面,已然消失不见。
此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大海,平静地犹如给少女梳妆用的一面镜子。
榴炮一连排在考核的第二个单位,营直是第一个单位,即便他们是排级单位,人也少得可怜,但是名额还是得占,位置还得给他们留。
“同志们,在全团十六个建制连里面,我们榴炮一连是第一个参考的单位,希望全连官兵在此次考核中,把这半个月以来的训练成果,完美和骄傲地展示在全团各兄弟单位面前。说得好,不如做得好,语言是苍白无力的,行动是最好的证明。在平时的训练中,也看不出到底哪个连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强,而考核场就‘试金石’,谁强谁弱、谁优谁劣、谁英雄谁狗熊,将一目了然。”指导员姚江生站在队伍前面进行日常的宣传鼓动,他说得激情四射又慷慨激昂,要不是因为近几天感冒,嗓子哑了,他还准备就着这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呢,停顿了几秒后,他又清清嗓子,“全连都有了,让我们把‘连魂‘大声吼两遍。士气士气,所有人跟着我一起,一个人只有为这个集体,争得荣誉的义务,而没有抹黑的权利......”
吼完了两遍,连值班员带队前往指定地域,做好下水,迎接考核的准备。
在营直那帮人游出了五分钟之后,监考的作训股长扬起手中的喇叭筒,朝一连队伍下达“准备”的口令。
过个五分钟,就轮到一连上场了。
前年海训考核时,梁荆宜记得是每隔十五分钟放一个单位下水,今年倒是把时间压缩三分之一。
“特么的,今天上午老子不蒸馒头,改争一口气了!”炊事班长陆银龙拍拍右边掖窝下夹着的游泳圈,发着听起来很是励志的感慨。
蒸馒头和争气,这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两码事,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的?难道他是故意说的?目的为何?
昨天中午,他还跟梁荆宜吹牛,说参加海训考核这种大的集体活动,他可是有自主选择的权利的。
“民以食为天”,他作为炊事班长首先得考虑,如何把全连的后勤保障搞到位。以前连队参加团里的海训考核时,历任炊事班长都是雷打不掉的留守。
炊事班长嘛,几乎个个都是肚大腰圆的货色,他们不留守,谁留守?
这次他这个当班长的,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和上半年三月份参加五公里武装越野那次一样,指导员姚江生点名让他必须参加,不管成绩的好坏,上场。
至于留守做饭的炊事人员,连队领导钦点的是徐拥军。
比厨艺,徐拥军似乎不比他陆银龙弱上半分。
这么一通想下来,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陆银龙会发出旁人听起来,显得那么“励志”的感慨了,他是不甘心啊!
第322章:成绩优秀
一连迎考的队形是这样编排的:连长吕祥云、副连长朱金陵负责带队掌握方向和控制速度;中间是指挥排长屈小洲、一排长涂新育,他俩的任务是督促队形保持正常状态;负责在后面压阵的是指导员姚江生、二排长钭星宇以及司务长叶山水。
话说这叶山水游泳技术还是不错的。
别看他是后勤学院毕业的,到了部队又干司务长,想着他长得有些略肥,体能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其实啊,他的游泳水平完全颠覆了很多人对于胖子的认知。
之前在训练时,下了水的他就像水中蛟龙一般,放开手脚游起来,那是可以轻易甩开连队百分之八十瘦子的存在。
他调侃说,你们别看我胖,就以为我是被脂肪给撑出来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的脂肪里面还长着肌肉呢!
如果说,去年梁荆宜在教导队参加“预提班长集训”,修理所那个叫罗鑫凯的胖子,蹲在厕所里对他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做炮兵团最灵活的胖子”,还是一个遥远的期望。如今到了海训场,梁荆宜觉得罗鑫凯这个期望,恐怕大概率要“泡汤”了。
因为,作为胖子的叶山水天赋更好,人家虽然胖,但胖出了水平、胖出了特色。
“榴炮一连,计时开始。”作训股长按下了手里的秒表。
站在他身后的无线兵,立即用电台开始和负责终点线计时的监考人员联系。
团里的几位大领导坐在临时搭建的帐蓬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块沙滩处于一千米考核的中间位置,所有参加考核的单位组织是否严密、队形是否保持良好、成绩是否优秀?还有负责武装泅渡外围警戒的安全员,是否各司其职?
只要领导拿起桌上放着的望远镜,这些情况他们可以悉数尽收眼底。
一连呈两路纵队按平时训练的要求,整齐有序地向终点方向匀速推进。
经过近半个月的强化训练,连队的一帮“秤砣”,纷纷撕掉标签,他们后来居上,混在队伍里,游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六班“狗刨”的李光军紧紧地跟住梁荆宜,他之前吹过的牛,正在一点点的实现。
游到一半的距离,海面上突然刮起了阵阵妖风,随即天色变暗,乌云压顶,伴随着妖风的浪头,那是一浪高过一浪。
大海就是这样的,波诡云谲,千变万化,它说变脸就变脸,根本不和你打招呼。
一连的队形被浪打进有些凌乱了,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人心。
要知道游到这个位置,那可是正对着团领导,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到“慌乱”两个字。
“保持队形,不要乱,一个个跟上来!”游在最前面的连长吕祥云见情况不妙,略微降了些速度。
这个时候压节奏,似乎是保持队形,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他看了看手腕上戴的防水手表,时间十一分三十秒,这是个不错的成绩。如果不出现这个意外,按照目前的速度来推算,全连二十五分钟以内拿下,属于是常规操作。
副连长朱金陵回头朝着队伍喊:“注意注意,人员调整呼吸,保持体力。”
他是从战士直接被提干的,除了去年情况特殊外,几乎年年参加海训,所以,蛙泳于他而言,就是个“小儿科”。
游在中间位置的梁荆宜体力消耗一般般,他还抽个了空,朝左边望了望,只见帐蓬里坐着的团领导们一个个站起身来,正朝一连游泳的队伍指指点点的。
这些领导们也是担心啊!他们甚至在讨论“今天要不要取消考核”?
前几天步兵xxx团侦察连因为武装泅渡,牺牲了三名年轻的战友,万一这种情况发生在炮兵团,谁能保证自己能脱得了干系?
游在前面的营直那支队伍,已经被浪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目测有两人顶不住,掉了队,正相互挽着胳膊,抱着游泳圈往岸上走;而跟在一连后面游的二连,刚下海时,他们个个“龙马精神”,还齐声叫嚣着要“赶上并超越一连”。
正是他们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样”,顺利激起了一连人的怒火,所以,游完了前半程五百米,一连人仅用了十一分半钟的时间。
“加油啊!连值班员组织全连......把我们榴炮一连的......‘连魂’喊起来。”负责压阵的指导员姚江生声音断断续续的。
他因患感冒,声音哑了不说,体力上也跟之前没得比,游了一半的距离,呼吸明显不畅,喉咙喘得厉害。
既然没有得到“取消考核”的通知,那就只能坚持往前继续游。
五分钟后,恼人的妖风将压顶的乌云,吹得尽数向南飘去,消失了一小会的太阳,又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海面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
终于,熬过去了。
营直的队伍游过了终点线,连长吕祥云适时报出他们的时间:三十分二十秒。
这个成绩根本说不上有多好,只能算是及格水准。对了,差点忘记了,他们有俩人中途放弃比赛,这可是要记整体成绩的。
中途放弃比赛,等同于严重拖后腿的存在。
一连开始发力了,这是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离终点线越来越近了,目测还有一百米左右。
“一连的同志们,二十五分钟了。”连队吕祥云报出这个时间的时候,听得出来他是兴奋的。
尽管今天大风大浪的,整得他把海水喝了个半饱,但是全连游到这个份上,确实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一连必胜!”后面传来嘶吼声,这是指导员姚江生所发出来的。
“一连必胜!”
“争第一!”
“扛红旗!”
“加油!”
一连队伍里呼喊声一片,他们是憋足了一口气,就像下水之前炊事班长陆银龙说的那样“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力,全连官兵游过了终点线。
“二十七分三十二秒!”这次用不着连长吕祥云了,负责终点掐表的考官直接报出了一连的成绩。
“一连二十七分三十二秒。”站在考官身边的无线兵对准话筒通报时间。
上岸后,梁荆宜看到二连有人在沙滩上跟着水里游的人同步在走,应该是那阵大风浪给整出来的“恶果”。
他再回头看看一连的队伍,齐齐整整的,无一人掉队。
此时,他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想:前年一千米武装泅渡,一连的成绩是二十八分三十五秒,那次还获得全团第三名的好成绩。
而这次面对恶劣天气,一连人硬气地把成绩提升了差不多一分钟,按说这次应该能争一个好的名次了吧!
第323章:不理想,仍光荣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榴炮一连能游出二十七分三十二秒的成绩,实属不易,要是放在两年前,也是妥妥的进入全团前三。
至于今年能排到什么名次,大家心中忐忑,但是瞧瞧前面游的营直和跟在后面的榴炮二连,一连人的腰杆子,瞬间就挺得直直的。
毕竟,这俩单位可是中途有人掉链子的。
连长吕祥云亲自带队返回休息区域,在路过团领导就坐的帐蓬时,他先是带领全连喊了两组口号,接着问道:“同志们累不累?”
“不累!”众人齐声回答。
“苦不苦?”
“不苦!”
这连续一问一答的操作,迅速把团领导的目光,从大海里游泳的队伍吸引到一连这边来。
当然了,吕祥云和一连人的操作,都是事先计划好的,不然的话,谁能临时整出这么风骚的“抢答题”!
抢答完毕,他又拔高音量,起了个头,这是准备唱歌的节奏:“头顶边关月,预备,唱!”
“头顶边关月,心系天下安,当兵走四方,时刻听召唤。爱心献给那千万家,真情捧在百姓前......”
这首歌是“军人道德组歌”里面的第二首“爱国奉献歌”,它的地位仅次于第一首“听党指挥歌”。
等唱完了这首歌,间隔了一分钟后,“团结就是力量”再次被一连人唱响,不管最终的成绩如何,在全团领导们面前,一连人所表现出来的精气神、所展现出来的那种韧性,就足以令到部分团领导侧目。
在经历了一九九九年连续挫折的打击后,这个连队的官兵并没有就此沉沦、士气并没有垮掉,在新领导班子的带领下,一连人重拾信心,大有夺回昔日荣光的勇气和决心。
下午起床后,营里通知让各连连长到营部开会。
海训考核的成绩,也是同一时间下来的,榴炮一连排在全团的第六名。
怎么说呢?
单纯说“六”这个数字,那还是挺吉利的,但是不能那么说啊!
如果不是运气差了点,遇到突然而至的大风大浪,最终的成绩肯定会在二十四分钟上下。
二十四分钟,那就是妥妥地第一名的存在了。
炮排住的那间教室,所有人在这里集合。
指导员姚江生顶着一副嘶哑的嗓子,在通报完成绩后,就开始做起了思想工作。
本来上午考核完了,连长吕祥云带队在团领导面前整的那些操作,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指导员嘛,宣传、鼓动和提升连队人员的士气,是他的职责所在。只是他身体欠佳,游完了一千米实在难以担此重任,所以只好委托搭档来完成了。
反正都是提前计划好了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考核成绩出来了,一连在团里排的名次不甚理想。
在那么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全连官兵硬是熬过了那段狂风大作、浊涛滔天的困难时期,结果却是个第六名。
他们这些当干部的,思想觉悟自然要比战士高一些,第六名还可以勉强接受。
但战士们不答应了,他们气愤难平,不满的情绪,写在一个个的脸上,他们觉得团领导和那些负责监考的考官不公平。
按部队经常说的“公平、公正、公开”的三原则,像这么个情况,应该把在考核过程中,遭遇恶劣天气影响的三个单位安排重考。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气,我何尝又不是这样!可考核结果摆在眼前,成绩无法更改。在这里,我感谢全连官兵所作出的努力,如果你们选择相信我、相信一连的干部和骨干......”姚江生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几秒后,他继续说,“那么,在接下来的演习中,我们一连人再铆足一股劲,争取把我们失去的东西,再全部给夺回来!”
“一连的同志们有没有信心?”见姚江生说完,副连长朱金陵突然发问。
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这次海训考核,明眼人也看得出一连是吃了“闷亏”,当然了,营直和榴炮二连也是一样。
但在考核中,它们两个单位各有俩人中途退场的,而一连是全员一个不落的完成,相比较而言,一连比它们两个单位更冤一些。
“有!有!有!”这个回答是不用操练、不用专门抽时间来配合的。
从当新兵开始,但凡领导上台表决心,底下士兵们潜意识里,就已然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问有没有信心,那都是三声“有有有”。
副连长朱金陵主动跳出来插话,一是说明他的集体荣誉感爆棚,二是也从侧面反映出,他已经溶入到了一连这个集体当中了。
否则连队主官在前面进行教育,一时半会的,也轮不到他这个副职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
既然都开始了,那就继续吧!
姚江生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还可以把话题往下展开。
“我在榴炮二营当战士、当班长、当排长有七八年了,凭我对二营那几个单位的了解,像我们榴炮一连这次海训的真实成绩,是完完全全可以压制它们的。”之所以敢放出这种看低二营和老连队的狠话来,也是朱金陵在专业训练和海训期间被一连人用训练的积极性和热情所打动。
这也是连队倡导和打造“外紧内松”的氛围,所结出来的丰硕果实。
榴炮一连是全团第六名,前三名被二营的三个连队悉数斩获,而成绩最好的榴炮五连,它们的成绩也仅仅是比榴炮一连少了不到两分钟而已。
等于说,如果不是游到半路遇到特殊情况,这个第一名,可以说十拿九稳是榴炮一连的囊中物、盘中餐。
“榴炮五连是团机关‘捧’出来的先进连队,而我们榴炮一连是靠实打实干出来的,我们不需要‘捧’。因此,我们在精神上和身体上,要比其它单位付出的更多。也只有这样,‘先进’才会落在我们的头上。这次没有取得好的名次......”朱金陵的脸涨得通红,他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两秒,“我觉得对我们而言,这次失利不算是一种打击,而是一种鞭策。没有什么成功,是随随便便的。”
“副连长说得好,没有什么成功是随随便便的。成功没有捷径可走,唯有努力付出,方才能实现。”姚江生把双手高举过头顶,随即教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等这事过去了很久,梁荆宜和副连长朱金陵混得相互熟络了,他逮住个机会问:“连副啊,海训考核的时候,榴炮二营占尽了天时、地利,成绩也顺理成章力压我们一营一头。按理说,你当时刚从二营调过来没多久,可你当着全连人的面那么说二营,好像有点不念旧情啊!”
朱金陵“嘿嘿”笑过之后,伸手拍了拍梁荆宜的肩膀,嘴里吟出:“往事如烟,事隔多年,把岁月写在眉宇之间......”
梁荆宜不明白连副这么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端起一连的碗,吃了一连的饭,我能说一连不好,而其它单位优秀吗?不错,榴炮五连是培养了我,可我把感激之情放在心里。现实中,我的心肯定是向着一连的。这并非不是我个人不念旧情,而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在连队荣誉面前,我必须坚定地有所选择、有所放弃。做人也不能太绝,更不能端起饭吃饭,放下碗就骂娘,这个要靠自己去把握,自己慢慢去领悟。”朱金陵的这个解释,算得上是很详细了。
他所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旧情还是要念的,但有些东西,需要你懂得如何去取舍。
第324章:驾驶员等于六炮手
晚餐很丰盛,炊事班在给每人加了一个油炸大鸡腿的基础上,又按人头清蒸了大螃蟹。
这是在拿本就不太殷实的家底,赌未来。
海训总结是晚上七点开始的。
虽然第六名的成绩距离预期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但全连官兵在考核中,面对困难和逆境,所展现出来的韧性和团结,还是给营里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据下午去了营里开会回来的连长吕祥云透露:营长沈响、教导员卢新嘉在会上表扬榴炮一连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还说以前那个“嗷嗷叫”的一连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当二连和三连两位连长在开会时,有没有感到脊背后面一阵阵发凉呢!这是梁荆宜听完连长吕祥云透露出的“桥段”后,自个心里滋生出来的美好心愿,但愿这个心愿,不是自欺欺人的存在。
连队总结完解散后,老班长宗儒麟拖着梁荆宜说,徒弟聊聊呗。
明天上午,他就要去炮兵旅参加集团军组织的“炮长专业尖子比武集训”,这是有什么要交待的呢?
俩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宗儒麟先是说了这次集训的时间,如果计划没有什么大变动的话,他可能不会参加打演习了。
梁荆宜问,你会不会觉得很遗憾,毕竟这次演习可是三军联合的大演习。
他沉思了一小会,向徒弟坦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次去参加集团军组织的“炮长专业尖子比武”,于他而言,可能是提干的最后机会了。
他明年九月份即将年满二十五周岁,如果这次不能立三等功,年底,他不准备转二期了。他想退伍了回家,去省城打工算球。
《兵役法》改革后,战士如果有两个三等功的,在年龄不超出二十五周岁的前提下,可以直接提干或是保送军校。
这里所指的两个三等功,可以包括一个你所带领班级获取的三等功,也就是所谓的“集体三等功”。
梁荆宜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送出衷心的祝福。
宗儒麟还交待了一件事,那是关于蛇酒的。
这玩意你总不能说,带着它去参加尖子比武吧?
所以,得找个可靠的人保管起来,无疑,不喝酒的梁荆宜担任“保管员”,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个任务,梁荆宜拍着胸膛保证:蛇酒由他负责,绝对一滴不少。
海训的半个多月里,六班出来的五个人在捡海螺、拾海贝方面,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留守的严小宝在出发之前已提出要求,希望出来参加海训的同班战友们能在海边,给他整几个漂亮的海螺回去当作纪念品。
他这孩子听班副张明黎说,去年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全团没能出去海训后,也担心起明年自己会不会再遇到个什么特殊情况,从而导致当个两年兵,连海是个什么形状的也不知道。
所以,他让战友们给捎几个海螺回来作纪念,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睹物思海的心理。
梁荆宜从捡来的海螺、海贝里,挑了三五个色质和面相较好交给班副张明黎,并让他在班里负责收集给严小宝的那份。
至于剩下的那些,他自有安排。
悄咪咪地露个底:他是准备以后回家了,亲手交给余舒雅的。
协同训练是七月二十七日开始的。
团里在下发的通知上特别说明:由于要参加“三军联合演习”的缘故,今年的协同训练时间将大为缩短,初步预计将在一个月之内结束。
一个月之内结束?
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班、排、连、营四级要达到熟练、顺利、完美和默契的配合,一个月的训练时间,那是怎么看,都不够用。
可部队不是你说理的地方,这里没什么道理可以讲得通,上级的命令,你必须得无条件执行。
既然训练的时间短又任务重,那么唯二的解决办法:一是领导开动脑筋,如何在单位时间内出战斗力;二是适当延长每天的训练时间,并加大训练量。
这两种解决办法对于基层官兵来讲,已经是司空见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
受驻地周围的环境影响,协同训练期间,榴炮一营还是住在光宗小学,暂时不需要挪窝。
这可是减少了很多麻烦,不像火箭炮营,据说他们从一处废弃的危房,转场搬到了一处空置的厂房里面。
那空置的厂房,以前是一个海产品企业拿来养带鱼的,所以,腥臭味那是浓得一笔,任凭全营集中人力、物力、财力搞大清扫、大清除,也洗不尽那个重口味。
要是赶在九月一日前,打完演习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搬家了。只要一营的人聚在一起聊起“搬家”这个话题,众人总是言不由衷地会生出这段期许来。
尽管这个期许,看似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但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总是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吧!
营里给榴炮一连指定了一块在土山脚下的凹地,作为连队组织协同训练的临时炮阵地。
这里非常狭窄且高低不平,但你没得选择。
营长沈响说,这次连协同的训练时间计划是十五天,各连必须在这个期限内,把连协同的所有内容掌握得清清楚楚,特别是班排长对这一整套流程,必须要达到滚瓜烂熟。
其实,班排连三级协同和在营区内训练的战炮班基本操作区别也不是太大,无非就是多了两项大内容:一个是占领阵地,另外一个是构筑驻锄。
连长吕祥云带着指挥排人员去了观察所;指导员姚江生除了管教育,另一项大任务就是搞好连队的后勤保障;炮排这边,则是由副连长朱金陵具体负责。
考虑到各班人员缺编的问题,连队将驾驶员也编入到了各个炮班进行加强。
这些老鸟们刚开始还很不情愿,个个怨声载道的,他们作风松散,在连队和炊事班那些揉馒头的家伙们,处于一个档次。
指导员姚江生得到炮排的反馈后,先是把驾驶班长张明昌和副班长程成洋喊过去痛批了一顿,后面又把整个驾驶班集中起来进行“再教育”。
他拿了一本《八三式一二二榴弹炮教程》,翻到其中一页,点名让张明昌读出六炮手的职责。
那一页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六炮手原则上由驾驶员担任,负责协助本炮班人员构筑驻锄和其它工作。
“听清楚了没有?”姚江生的脸上乌云密布,十分难看,他厉声道,“事实摆在眼前,我看以后谁还敢叽叽歪歪的。”
他的警告直接有效。
各班并没有指望这些鸟不拉叽的驾驶员们,能帮忙挖驻锄,但是这帮老鸟能搭把手抬抬大架,或是顺便帮忙整理一下随炮工具,总还是可以的吧!
六炮车驾驶员是九八年兵陈生路,梁荆宜与他的私交还不错,所以,他停好了炮车后,还会在六班舞镐弄锹一阵子。
六班对这个与班长同年兵的家伙,还是充满了好感的。
话说,谁不喜欢那种勤快人呢!
倒是驾驶班里与梁荆宜关系最好的唐大兵,名声却是不咋滴!
这货在没出来海训之前,就被连队人私底下议论说:这个老兵有点懒。
关于他懒的说法,也是五花八门的,如今用在六炮手身上,大概也就是四个字概括——形同虚设。
梁荆宜昨晚与其碰面,多嘴的他委婉地提醒这老哥们:快要到年底了,马上面临转士官、入党、立功受奖的,你是不是该好好表现表现了。
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唐大兵振奋精神,争取到了年底,在荣誉进步方面能有所斩获。
谁知唐大兵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甩给他八个字——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人家甩出这八个字,一扭头潇洒地走了,到是梁荆宜却傻愣在原地,还没弄明白这八个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在晚上熄灯之前,他装模作样地问了班里的“大秀才”徐陈伟才知道,这八个字的意思就是心灵犹如竹简一般平和纯朴,处世如同菊花似的淡泊名利。
说得直接点,就是与世无争,得到和失去,一切随缘。
唐大兵这心态,怕是做好了年底退伍又颗粒无收的准备。
第325章:连协同训练
因为前些天下雨的缘故,那条进入临时炮阵地的路,被车轮和炮轮碾出了道道深槽,这给进出炮阵地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但是训练又不能停下来,因为距离演习开始没有多长时间了。
估计也没有哪个单位的领导,够胆豪横地拍着胸脯“打包票”称:哪怕我们现在不训练,也可以顺利地完成演习任务。
这几天的训练,指挥排跟着副连长朱金陵在阵地发令所的是侦察班的郭中华、有线班的李清勇和无线班的齐三石。
齐三石来自hbzy,之前在新兵连体能也是弱鸡一般的存在,但是下连分到无线班之后,被班长苏辉建一顿猛操作下来,体能那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新兵蛋子,指挥排的老兵们个个喜欢跟着连长往指挥所跑,新兵嘛,自然不敢和班里的老兵们争,所以分在炮阵地陪着两个炮排的人晒晒大太阳,让海风卷起的黄沙敷敷面膜,也是正常得很。
说实话,相比炮排的战友,他仨还是会轻松很多。
毕竟人家是要出大力气舞镐挥锹的,而他仨只需要架个方向盘,接个电话线,背个无线电台,当好中转站的“传声筒”也就完事了。
朱金陵明确各炮的大致位置后,带领指挥排的三个兵,开始设置简易的阵地发令所。
各炮班长明确了受领任务,迅速跑回临时停车点,右手高举小红旗将炮车引导到位,班里所属人员分别在火炮两侧屈身跟进。
六炮是最后一个引导到位的,建制顺序摆在那里,你必须按照规矩来。
一炮由于班长宗儒麟去炮兵旅参加尖子集训,经排长涂新育推荐,连队领导同意由一班副班长秦山峰暂且代理班长一职。
这小子以前是营直的兵,但是贵在肯学、好问。
尽管他之前学的是无线专业,但自从去年老兵退伍调到一连炮一班后,他把炮兵的那些专业知识和技能,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给全部学会并掌握了。
这也是为什么连队会让他和张明黎一起,去带两千年的新瞄准手训练了。
好学、上进、脑瓜子又灵活的战士,连队领导肯定是要重点培养的。
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正是因为他平时做足了功课,练好了内功,所以班长宗儒麟一走,他马上便得到了一个提拔的机会。
如果不出现大的意外,今年年底连队的士官名额,一定有一个是为他而留的。
引导六炮车停稳后,梁荆宜旋即跑到车尾处,组织人员卸下随炮工具,解锁牵引环,并带领全班人员一起喊“一、二、起”,协力抬起大架。
等炮车开走后,全班开始前后左右调整火炮位置,刹车、脱炮衣、收牵引环、炮轮后面顶上三角木......
炮轮后面顶上三角木,主要是为了防止火炮发生“位移”。
此时,火炮开架,按照分工,张明黎和李光军各拿一把镐,沿着大架的两侧至炮尾划线;
梁荆宜和李锐飞负责划左右驻锄的图形;
徐陈伟则是负责装上瞄准镜;
陈生路停好了车,也跑过来开始整理随炮工具。
“并架。”梁荆宜下达口令。
这时的“并架”,并不需要完全并拢,只要并个七八成就行了。
为什么大架不完全并拢呢?
这里可就有点讲究了。
你说要完全并拢也并非是不可以,但是会白白消耗时间和力气;而并拢它个七八成,省时省力,又不妨碍下一步的构筑驻锄。
六班在挖驻锄这方面,虽说李光军体能上是弱了点,但其他人瘦归瘦,骨头里面长肌肉。
他们的整体实力,那可是很强悍的。
在第一天的连协同训练中,炮排共六次占领炮阵地完成射击前的准备,其中,炮六班四次取得速度第一。
特别是炮手李锐飞,别看他的年纪在班里最小,在连队问起炮手里面谁最猛,谁最厉害?
几乎所有人都会说是李锐飞。
专业考核挖驻锄这个课目时,他是力压外号“十八镐”的陈进文,夺得了全连第一名的好成绩。
靠海边的土质不算硬,一般只要用镐把表皮刨去个十公分左右,底下的那些沙土就可以直接用锹开干了。
挖好了驻锄,全班协力开架,将火炮的驻锄板,整个放进驻锄坑内......
“六炮。”梁荆宜举起小红旗,等朱金陵举旗回应,并看向他这边时,他大声喊道,“瞄准点分划。”
“六炮瞄准点分划,九,二十五。”朱金陵说完,放下小红旗。
“九,二十五的瞄准点分划”被迅速报给了瞄准手徐陈伟,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一炮手李锐飞把高低机打到合适的位置,徐陈伟打动方向机进行瞄准,尔后,赋予射向,标出六炮的“基本点分划”和“预备点分划”。
五炮这边出了点故障,他们因为驻锄壁修得太斜,导致驻锄板怎么也落不到底。
班长陈杏志一边组织全班返工,一边训斥负责修整后壁的炮手聂国政,说他当炮手几个月了,连一个简单的驻锄后壁都不知道怎么去修?
而聂国政一声不吭单膝半跪在地上,手拿铁锹对着左边的后壁“咔叽咔叽”地铲着那个不达标的倾斜度。
右边那个后壁,则是由班副林深高在铲......
几天后,聂国政找梁荆宜闲聊,他抱怨道:“这特么出来协同训练才搞了多久,谁又能保证自己挖的驻锄能一次到位的。”
作为他的新兵班长,梁荆宜只能安慰和开导他:“新兵嘛,心态放好一点就行了。”
岂料这货又开始老调重弹了:“你为什么下连时,不挑选我跟着你到炮六班?你知道不知道,我分到炮五班一点也不开心,甚至是度日如年。”
“天天早上有十个馒头吃,你也不开心?也度日如年?”话一说出口,梁荆宜顿时后悔了,这么说,不是戳人家老聂的痛处嘛!
“这不是吃十个馒头能解决的事情。”聂国政手指胸口,语气幽怨地说,“气难平啊,班长。”
他在五班不受班长陈杏志的待见,梁荆宜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陈杏志跟梁荆宜说,聂国政这个兵很有点自以为是不说,还喜欢装清高,搞得自己好像很有文化一样的。其实,这种人连半桶水的水准都没有,尽说一些大话。
说白了,他俩还是缺乏必要的沟通和了解,所以,彼此之间才会产生那么深的误会与隔阂。
“你不要和班长正面刚,说话柔软一点。”梁荆宜了解聂国政的那点尿性。
新兵连期间,这小子被副指汪月和自己“胖揍”,并非是无来由的。
“柔软不了的。陈杏志说话像驴粪一样硬,班长你让我能怎样?”聂国政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这俩人脾气相冲,有种针尖对麦芒的即视感。
第326章:指导员的几点看法
“八一”当天,上午是村里的领导来光宗小学对一营进行了慰问,慰问品包括鸡鸭鱼肉和新鲜蔬菜。
光宗村靠海,村里的经济搞得比较活络,加上外商投资兴办的企业众多,好处自然少不了村里的。
因此,领导们开展一些拥军拥属的活动,才不会觉得过程乏力。
下午起床后,全营在操场上集合。
由村办幼儿园的两位女老师带领着一帮小朋友,给全营官兵表演了几个自编自导的节目,节目的内容有舞蹈和朗颂。
舞蹈是那种“两只老虎跑得快”之类的,而朗颂则是以讴歌军人牺牲和奉献精神为主旋律。
姑且不论小朋友表演的节目好看与否,讴歌军人是否掀起**,单就那俩女老师往前台一站,下面当兵的目光必定齐刷刷地被吸引过去。
至于掌声,肯定是非常热烈的。
坐井观天的青蛙,眼瞅着有一个趴在井口看风景的机会,它能不好好的利用嘛?
看完了节目,欢送走了女老师和小朋友们,营里又组织四个单位之间打了一场“篮球友谊赛”。
一连单挑营直。
因为有教导员卢新嘉在营直的队伍,所以,结局不出意外是他们赢了。
既然事先都说好了是图个乐呵的“友谊赛”,虽然输了,但对一连的气势没什么影响。
再说这次输球,摆明了是给教导员几分面子,两个单位真打起来,营直岂能是一连的对手。
过了“八一”,如火如荼的训练继续展开。
这天晚上,连队召集班排长们开会。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针对近十天来的训练情况,作一个阶段性的总结讲评。
指挥排由连长吕祥云负责讲评,炮排和驾驶班由副连长朱金陵负责讲评,炊事班则是留给了指导员姚江生。
部队里都说“连队好的炊事班,要顶上半个指导员”,这也从另一层面说明,指导员和炊事班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两位军事干部讲评完了之后,指导员姚江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他说,借这个机会和大家谈谈炮排在训练中,自己的几点看法。
指导员来点评炮排的训练,这还是比较少见的。
政工干部嘛,主攻方向集中在政治教育和做好战士思想工作这一块。
要是说军事,他们也懂一些,但是具体能懂多少,懂到个什么程度,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尤其是姚江生说,想谈谈自己的几点看法。
这到底是个什么看法呢?
要知道指导员跟着炮排的这些天里,可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未必是厚积薄发?梁荆宜在心里又生出一些期待来,他想听听指导员那独到的见解。
目测姚江生手里拿的那张纸上,写得满满当当的,这说明对于这次阶段性的讲评,他可是做足了功课。
连协同训练进行了十多天,除了第一天上午,他因为感冒喉咙痛,去团卫生队看病,导致缺席了半天之外,剩余的时间,他是全程参与进来了。
炮排六个班,这段时间,他泡在一班的时间最多。
那是因为一班长宗儒麟去炮兵旅参加“尖子比武”,让一班原本就捉襟见肘的五个人秒变成四个人,这缺口是肉眼可见的有点大。
虽然有驾驶员作为六炮手来加强炮班作业,但他们绝大部分人,简直是太次了。
一炮车的驾驶员是驾驶班的副班长程成洋,这鸟毛是第五年的老兵,你还能把他当作是正常的炮班人员来使用嘛?
答案肯定是不能。
这鸟毛能帮你把班里的随炮工具摆着顺溜一点,你就可以双手合什,高呼“阿弥陀佛”了。
哪怕指导员姚江生在前些天,专门挑时间对这些人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可有些旧观念是已经深入骨髓了,要想彻底取得改观,需要一个长期潜移默化的过程。
“十天的训练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同志们顶着酷暑,在陌生的临时训练场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拼搏精神,很值得我去学习。关于在训练中好的方面,连长和副连长前面都已经讲过了,在这里,我就不再重复。”他朝众人礼貌地笑了笑,“我的看法仅代表我个人,如果有什么不对地方,请在座的干部和班长们批评指正。”
姚江生说出这番话,说明他还是把个人姿态放得比较低。
那张纸上记录的是这一阶段,他跟随炮排训练所发现的一些问题,而并非是他口中所说的“几点看法”,他这是谦虚了。
还别说呢,问题可不少。
连协同训练最核心的内容,无非就是炮阵地的侦察、占领与撤出。
而他所发现的那些问题,也全部出在最核心的内容上。
一是占领炮阵地之前,副连长召集班排长和阵地发令所人员去临时炮阵地侦察、明确发令所和各炮位置时,留在火炮两侧的各班人员没有统一动作。有聚在一起聊天扯淡的、有站在火炮或是炮车两侧东摇西晃的等等。
这个时候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就近找到合适的地形进行疏散隐蔽,而不是站在原地,给对手当作“活靶子”;
二是炮班长引导牵引车到位后,组织本班人员从炮车卸下随炮工具时,潜在的安全隐患比较多。比如个别班在卸下教练弹的过程中,由于教练弹的箱子没有锁紧,导致里面装的弹丸和药筒,直接从半空中以自由落地的姿势砸在地上。试想,要是弹丸和药筒砸在你们的脚上会是个什么后果?不说砸断脚吧,最少也是砸得你七荤八素,脚肿得连走路都困难,这就是肉眼可见的非战斗减员。
另一个潜在的安全隐患在牵引环,部分炮班人员在折回牵引环时,显得很是随意,他也不管炮管下面有没有人,看也不看就直接给折回来了,这危险动作看得令人提心吊胆的。牵引环那可是几十斤重的铸铁制造,想像一下从高处甩下来,任你是练过多年的“铁头功”,也是无济于事的。
三是......
大大小小谈了五个存在的问题,这些都是炮排在训练中常见的,只是因为自上而下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所以见怪不怪,没有引起足够多的重视。
“同志们啊,我们一连人整天把‘争第一、扛红旗’的口号喊得震古烁今,可浮于表面,没有付出实际行动,一切还是等于零。你们也说一说,针对这些存在的问题,在下一阶段的训练中,我们应该如何去改进?”姚江生把话题抛给了大家。
要说训练中存在问题,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世界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存在;可要是知道了问题,而不去改进,那就属于是不正常了。
班排长们开始踊跃发言。
有说,刚开始训练默契度不够的;有说,班里人员思想放松没有引起重视的;有说,人手不够影响正常操作的;还有的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训练的深入,这些存在的问题,会慢慢迎刃而解的......
听完了这些发言,姚江生面色凝重,他觉得是时候给班排长们洗洗脑了:“训练中存在问题,不要强调客观理由,要从自身查找原因。班排长们的积极性不高、紧迫感不强,对所属人员要求不严,反映在训练中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他的这段话听起来有点刺耳,但却是连队目前训练存在的现状。
驻训在外,前期海训,人员还能保持高昂的士气;可中期进入到协同训练以后,人员到了一个疲惫期,不管是体力上的,或是心态上的,都起了一定的变化,这就需要想方设法去调整。
调整的好坏,一是取决于连队领导的正确引导,二是在于个人的思想重视程度。
令梁荆宜感到意外的是,作为指导员的姚江生讲起炮阵地的侦察、占领与撤出时,那也是头头是道地娓娓道来。
这说明他跟随炮排作业期间,观察细致入微,不然,召开这个阶段性的讲评会,他是讲不出这五个实际问题的。
连长吕祥云趁着这个机会,也对班排长们念起了“紧箍咒”,军政主官双管齐下,目的只有一个:端正训练态度,提升连队士气。
第327章:大雨如注
下午四点,临时炮阵地。
如果营里没有其它通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连协同训练了。
炮排按计划完成射击准备,打了几组口令后,在副连长朱金陵的授意下,连值班员吹响了哨子:“休息十五分钟,各班把器材放好后,带过来集合。”
连值班员说的器材,指的是瞄准镜。
这玩意是精密的光学器材,经不起太阳的暴晒,因此休息的时候,瞄准手要给它戴上厚厚的保护套。
八月份的太阳,毒得正当时,哪怕你不活动,只要一冒头,那个汗就是“吧哒吧哒”止不住地往下坠。
连值班员把人带到有树的阴晾处,炮阵地所有人员坐成三排,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尽管全身湿透,但他们全然不顾。
指导员姚江生照例今天跟随炮排训练,在休息的时候,他讲起了以前读军校时,发生在身边的一件事。
他说,军校里面是有女学员的,只是比较稀少而已。
这个选题,乍一听上去,就显得很美好,异性这一块,正是这些荷尔蒙爆棚的小年青们个个都感兴趣的话题。
他继续说,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嘛!
所以军校的女学员们不管好不好看,只要不是同性,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他们这些男士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对象。
有一个战友人长得不太帅,但胆子却“贼大”,他经常会利用到食堂打饭的那点时间,厚着脸皮凑到女学员队,问自己心仪的女学员要宿舍的电话号码。
号码在他死皮赖脸加死缠烂打之下,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到手了。
不过,他的电话打到女学员的宿舍,人家一听是他的鸭公嗓子,在一般情况下,任他自言自语说个三两句,那边就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可他还是保持锲而不舍的“愚公精神”,摇着电话机,继续打。
后来,整个宿舍的女学员们被他的电话骚扰的是不甚其烦,众人一合计,便也不再顾及到他的脸面,直接把情况反映给了男学员队的教导员。
教导员一听,这还了得。
学校的规章制度上,写得那是清清楚楚的:在校学习期间,禁止男女学员之间谈恋爱。
更何况这种恋爱,谈得委实让人觉得憋屈,人家女学员不愿意,你硬把自己往人家那边靠。
说得难听点,他这种“热脸贴个冷屁股”的行为,那叫贱得不行。
这种事情等不得,拖久了不解决,搞不好那帮眼睛长在后脑勺上的女学员,会把这事捅到学校政治部那里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教导员在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和大队部一帮领导开会商量,决定给予那个战友警告处分。
可谁知道,战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追那个女学员,他见明着来目标大、风险高,那就换一种方式吧,暗地里送“秋波”。
“秋波”是什么?
正当姚江生甩出悬念,底下这些人等待“秋波暗送”的时刻,一股妖风吹来,天上的低压云层,迅速向头顶上方移动并聚集,乌云压顶之势顷刻间呼之欲出。
海训考核那次也是这种鬼天气,如果当时没有那股妖风,一连可是做足了准备要“争第一“和”扛红旗“的。
天,变暗了,接着又变黑了。
几道闪电划过、几声闷雷响起,黄豆般大小的雨滴,便不管不顾地劈头盖脸下了起来。
海边的暴雨,总是不请自来。
哔,一声长哨响起,连值班员通知:炮排人员马上收炮,然后,回到各班的炮车上避雨,等雨下小了,听通知挂炮、撤离。
在各班快速收炮的同时,阵地发令所的三个人也把相关装备和器材收了起来,并背在身后,爬上了炮车避雨。
距离炮阵地三十米开外的各炮车厢,顿时开始热闹起来,那些吹牛扯淡的人是走到哪里,就吹到哪里。
之前说好的“休息十五分钟“,照这个雨势来看,休息时间大概率地会延长。
五分钟后,雨没停;十分钟后,雨还是没停;二十分钟后,风更狂了,雨仍是如此。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耳边还有哗哗的响声传来,梁荆宜侧着身子,漫不经心地朝不远处的土包望去:我考,哗哗的声响,居然是那黄泥巴颜色的水发出来的,那玩意裹挟着野草向下奔涌,跟电视里面播出的山洪暴发,着实有得一拼。
雨,再这么一直下个不停,等会那些搁在大架上的随炮工具,该不会被水淹了吧?梁荆宜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他这个担心是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如果连搁在大架上的随炮工具都给淹了,那火炮早就泡得没用了。
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威胁正在步步紧逼,那就是一连该如何撤离这里?
班里几个新兵正和班副张明黎聊着指导员讲的那个未完的故事。
有人说,那个准备给女学员“暗送秋波”的战友用情专一;也有人不屑地说,那种行为不叫“用情专一”,而是应该叫“单相思”会显得更为贴切一些......
梁荆宜没有加入到这个讨论的队伍,他坐得有些久了,屁股后面感觉麻酥酥的。
来到车厢尾部,他无意识地探头出去,模模糊糊中,好像看到炮阵地上有一个人冒着雨,正在扎紧刚刚被风吹起的炮衣。
三十米上下的距离,还是狂风大雨,梁荆宜仗着视力不错,想确认这人到底是谁?
虽然视线模糊,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是指导员姚江生。
“快看快看指导员!”他手指那个方向,朝车厢里正在扯淡的几个人喊道。
“哪里哪里?”几个人停止扯淡,迅速围拢过来,梁荆宜的身子往后缩了缩,他得把好的观察点,让给有需要的同志。
这伙人争先恐后的样子,好像看猴把戏似的。
“指导员正朝这边挥手呢?”有人说。
“让我看看。”梁荆宜伸手扒出一条道来,他把脑袋再次探出去,这次他不仅看到了挥手的指导员,而且耳朵里还隐约听到了两个字“收炮”。
这个时候喊“收炮”,无疑就是收了炮,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排长,指导员在喊‘收炮’。”跳下炮车,梁荆宜扯着大嗓门,朝邻近的几个车厢喊。
几秒钟后,三炮车副驾驶室的门开了,在狂风暴雨中,连值班员涂新育随即吹响了“收炮”的哨子。
各班人员迅速跑向火炮,而班长则是引导炮车准备挂炮、撤离。
第328章:撤出炮阵地
由于之前挖好的驻锄坑没来得及回填,这下子可害人不浅。
炮排有几个慌慌张张的新兵蛋子的脚步一个没收住,直接踩进了淹及膝盖的驻锄坑。
他们的裤子湿了是小事,关键是把脚给扭到了。
“人员上车,按建制班顺序马上撤离。”副连长朱金陵直接越过连值班员吹响了哨子。
他之所以会这么着急,那是因为刚刚指导员姚江生指着进来的那条路对他说:如果现在不走,等会一连的车辆和火炮,估计要在这里过夜了。
下山容易上山难,特别是下雨天,而且还是这种开启狂风暴雨的模式。
这条进来的路,表面一层铺的是碎石子,底下就是原生态的土层了。
月初的时候,接连下了几场雨,路面的碎石子就已经被碾得四分五裂了。所以,明面上说是碎石子路,其实就是泥巴路。
而这次再度经历暴雨的冲刷,整个泥巴路面,几乎就没了个形状。
要是平头老百姓,遇到这么个特殊情况,他们才懒得走呢!
可当兵的是些什么人啊?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其实啊,坡也并不太长,满打满算也就百来米吧,主要还是因为恶劣的天气原因。
险情出现了。
事实证明,姚江生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在一般情况下,炮班撤出阵地与占领阵地的顺序相反,也就是说,各班撤出的时候,按照六炮至一炮的顺序。
今天情况特殊,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人自然是不能坐在车上的,而且在上坡时,后车必须等前车完全到位后,才能启动。
否则要是前车出现打滑,导致车辆和火炮出现往后溜的险情,那一二二火炮几米长的炮管,分分钟会对后车驾驶员构成致命威胁。
姚江生和朱金陵分别站在炮车的正前方,负责指挥和调度,几个班排长们则是手里提着一块三角木,准备随时垫在轮子后面,防止炮车和火炮后溜。
上坡的右侧是一个逐渐递深的陡坎,如果掉下去了,不说会车毁人亡或是炮毁人亡吧,最起码也是人残了,车炮也给报废了。
六炮车驾驶员是陈生路,他一脚油门,蓄势待发的炮车嘶吼着发力,拖着火炮就铆足了劲,往坡上面死命地冲。
虽然车轮对着泥巴路摩擦得比较辛苦,而且那个实心的炮轮,也被惯性甩得歪歪斜斜险象环生,但在指挥员“注意注意”的呼喊声中,六炮终究还是冲上了坡顶。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五炮了。
此时,雨似乎下小了一些,不过,路面反而变得更加泥泞不堪了。
五炮车的驾驶员是唐大兵,这小子平时作风有点懒散,可驾驶技术还行。连协同训练期间,拉炮和挂炮都是一次性到位。
这次面对泥巴路,他是不屑一顾的。
为什么?
因为同年兵陈生路已经在前面雄起了,他哪能认怂呢!
油门照例轰起,炮车拉着火炮一股作气嗷嗷叫着冲到半坡后,焉了。
眼看炮轮往后面开始溜了,可这小子自恃艺高人胆大,迅速挂上前驱结合杆,两驱马上秒变成四驱,不行,这骚操作也是与事无补,八个轮子齐齐往后面溜了......
“三角木!快垫上三角木!”前面负责指挥和调度的姚江生急得大喊大叫。
很快三角木被塞到车轮和炮轮后面,八个轮子停止下滑,借着这个喘息的机会,唐大兵忍不住骂了句“特么的”,然后,他把雨刷器开到最快。
第一次自己之所以没有冲上去,他觉得主要是因为雨刷器刷得慢,从而严重影响了他的视线和判断,让他不敢把油门吼到底。
炮车前面的姚江生示意再来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轰满了油门,炮车带着火炮艰难地朝前爬了六七米,又哧哧哧地开始原地打滑了。
以前在营区的时候,这炮车可是仗着大马力的发动机和六个硕大的轮子,威风凛凛地驰骋于各个战炮训练场,过那些沟沟坎坎简直就是如履平地。
可如今面对这泥泞的上坡,即便是挂上了几年难得用上一回的前驱结合杆,它还是无能为力。
相信这个时候,很多人的脑子里都在想:领导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把炮车的轮子,换成坦克的那种履带式的。要是有了履带式的轮子,搞定区区一个泥巴上坡,那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情。
五炮停在半坡上,倒车是不可能的,必须想方设法冲上去。
“所有干部骨干到五炮这里集合。”姚江生抹了一把脸,他也说不清脸上的那些到底是雨水,还是汗水,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之所以喊“干部骨干到五炮这里集合”,是考虑到这两类人有经验。
而没有喊新兵过来,那是担心新兵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没有老兵们表现得那般沉稳。
像“帮倒忙”这种事,部队里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人员集合后,姚江生马上开始布置下一步该怎么做。
郭鹏永和梁荆宜爬上了炮车,从班用工具箱里拿出两根拉炮用的绳子。
那两根绳子有大拇指般粗细,据说单根就可以承受上万斤的重量。
铁锹和镐也被从炮车上扔了下来,既然是车轮打滑,那就得往车轮子下面垫点什么东西,以增加它的摩擦阻力。
炮排的老兵和新兵们都自觉的过来帮忙了,一个连队有没有凝聚力和向心力,这种危急关头就能真实地体现出来。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一连的“连魂”并没有只停留在口头上,它也并非只是一句空洞乏力的口号,而是通过不断地潜移默化,如今已实实在在地转化为一连人自觉的行为。
炮车前面左右两侧的牵引钩上,分别拴上了绳子,姚江生带着十多个干部骨干配合着驾驶员往前拉,而后面则是由朱金陵带着老兵和新兵在炮车的两侧推着车厢板。
火炮后面没有站人,那炮管在运动中晃动的幅度大得惊人,后方五米之内,人几乎不敢靠近。
稀泥巴被铁锹削去厚厚的一层,露出了硬土,现在哪怕雨没停,但硬土要变得泥巴,这总得需要一个过程吧!
有人用铁锹铲来了草皮,把这些玩意垫在车轮要行进的路上,多少可以增加点摩擦力......
“人多好办事,人少好过年”,这两句话,貌似说得一点也没错。
张明昌强硬地换下努力了几次,但都没有冲坡成功的唐大兵。
作为班长、党员,又是班里兵龄最老的兵,在这种关键时刻必须拿出点样子来。
唐大兵自然是有些不情愿了。
但奈何当着这么多干部和骨干的面,他也不能太放肆,如果这个时候做得过火了,对他可一点好处也没有。
要知道他在班里可不是个“善茬”,有时候连班长和班副,他都懒得放在眼里。
当兵第三年了,还是个两道弯拐的上等兵,这和进入第二年的九九年兵有什么区别吗?说白了,他是心里不爽。
梁荆宜记得很清楚,去年老兵退伍后,他、刘新昊、张明黎去领新肩章时,听到手拿两条弯拐的唐大兵鬼嚎着指桑骂槐:这尼玛是搞什么鬼,有没有搞错?么么皮的,第三年了,特么还是个上等兵!
他骂得还挺大声的,仿佛没什么顾忌,机关下放的“外马”,脾气就是有那么点“豪横”。
“同志们,听我口令,一、二、拉!”炮车前面的姚江生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握紧双拳作出前进的手势。
炮车在动力和人力完美配合的双重夹击之下,拉着火炮朝坡顶冲锋而去......
“我考,泥巴甩了我一脸!”
“你那算个毛,你看看我,还被甩了一身呢!”
“我考,张明昌你么的个大傻冒,会不会开车的?”
......
眼瞅着炮车拉着火炮上了坡顶,落在炮车后面的人,纷纷开始叽哩呱啦叫唤起来。
他们这些人是脚下打滑,速度跟不上了。
再说了,就像他们自己所说的一样,泥巴甩了一脸又一身的,人再选择拼了老命跟上去,估计车轮子后面飞出的那些铺天盖地的泥巴,会甩得他们连爹妈都不认识。
历时一个小时,在炮车的牵引下,六门火炮才又惊又险地爬上了坡顶。
回到驻地光宗小学,已是五点半。
这个时候,雨也消停了。
二连和三连的那些鸟人们,已经早早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站在教室门口等着连值班员吹哨开饭了。
吃过晚饭后,炊事班煮了一桶姜汤,这东西可是防止感冒的良药,多喝一点也可以增强抵抗力。
喝了一轮姜汤后,张明黎觉得不过瘾,又悄咪咪地带着班里的仨新兵提着水壶过去打,他直接下了“死命令”:全部给老子灌满!
连长吕祥云听了下午突发情况的汇报,他在晚点名时说:“炮阵地人员面对险情能够化险为夷,得益于指导员平时的政治思想工作做的到位,得益于连队干部临场判断准确、指挥得力,得益于骨干队伍的模范带头,得益于全连战士的齐心协力。”
姚江生笑着插话道:“连长,这都是全连干部、骨干和战士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一场突出其来的狂风暴雨,不仅没有打击到连队的士气,反而还提升了连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这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第329章:杜军安代理二班长
从连协同转入营协同已是八月中旬,一连的那块临时炮阵地,因场地受限被抛弃了。
关于山脚下的临时炮阵地,以后但凡一连的战友们谈起这次“xx五号三军联合演习”,他们总会把那次冒雨撤出炮阵地的事,当讲故事一样地娓娓道来。
毕竟,一起淋过的雨、一起吃过的土,特别不容易让人忘记。
团里来了通知:从九月一日开始,进入到全团合练阶段,炮兵团在演习中的代号为“第x炮兵群”,团长的代号为“群主”;九月六日,配合海空军进行合练......
由于光宗小学正常的开学时间是九月一日,而八月三十和三十一日是学生报名的时间。
所以说,榴炮一营必须赶在八月二十九日之前搬离小学,从而预留一天时间,帮助学校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所幸,光宗村委会的名下,还有几间空的仓库可以提供给一营的官兵们暂住。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而且,掉得就是那么巧!
这次“xx五号三军联合军事演习”,炮兵团贡献的“船载炮射击课目”,由榴炮二营具体负责实施。
团里要求一营的三个榴炮连,在八月二十五日之前,各派一名炮班长携带个人物资,由营里指定一名干部带队去二营参加实操训练和交流观摩。
连队安排的是二班长贾剑去的。
本来二班副陈进文负责留守,这下班长又一走,班里只剩下一个老兵李超前带着仨新兵了。
但是这个老兵李超前吧,让他担任代理班长,连队干部却是横看竖看,觉得差得不止是一星半点的。
哎,这货要是自个能管理好自己,那就是“阿弥陀佛”了。
于是,连队干部开会一合计,准备将六班副张明黎给调整到了二班暂代班长一职。
张明黎是不愿意去的,至于原因嘛,无非就是两个方面:
一是考虑到新环境需要适应。
自己对二班那几个新兵也不太了解,管理起来肯定不如六班那般得心应手。而班长这个岗位呢,又处于中间环节,上有领导压着,下有兵要管理,稍不留神在工作和训练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得挨批。
这种两头不讨好的浑水,他是不想趟的;
二是出于自身的实际情况考虑。
他是准备年底顺利退伍的,这万一打演习期间,自己在二班当班长表现得好了,连队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等打完演习回来,这些人一碰头,互相交换个意见,张明黎啊,那个小伙子不错,干脆留下来转士官吧!
到时候,即便是自己不想留,可连队领导把什么“大框框”的东西,往你的头上一个劲的套,你能经受得住这些比老鸟还老鸟的家伙们轮番轰炸嘛?
年底留下来转士官。这事只要他一想起来,心里就顿感巴凉巴凉的。
他的hn老乡张雨彤听说有这么回事后,也屁颠颠地跑过来劝说道:“明黎啊,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搞得家里那位姑娘继续独守空房。你要是今年留下来转了士官,这可是三年啊。兄弟!保不定人家什么时候就熬不住了,一跺脚一松口,便给别人当了老婆,给人家生了小孩......”
张雨彤是连队的卫生员,团里卫生员转士官的名额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是有名额,也是被团卫生队那种大单位给截留了。
像连一级的卫生员,貌似还没有士官的编制。
他有这个自知之明,从新兵连回到老连队后,他还兼任着通讯员一职。
其实吧,连队是没有通讯员这个在编岗位的,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卫生员兼任。
尽管连队领导也曾语重心长地鼓励他,让他利用今年开展“科技大练兵”和“一专多能训练”的机会,把炮排那一套“技能包”学习学习,争取年底留下来转士官。
这个鼓励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也就差明说:小张啊,专业这方面嘛,像什么卫生员要掌握的那些包扎打针配药之类的杂活,可以先暂时放一放,以后呢,咱尽可能地往炮排上面靠。
领导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看这小子把几位连级干部的服务保障工作,做得还算是马马虎虎。
他从营直调过来一连,也有大半年时间了,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领导又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于是,就想着开个“小后门”,给身边人通融一下。
谁知这小子嘴上答应得倒挺利索的,可在行动上,却没有任何表示,炮排的那一套“技能包”,他是连边也没沾过。
他是想退伍的,不管是在思想上、身体上或是心理上,他都没有做好留下来转士官的准备。
在年底退伍这一点上,他和张明黎是出奇的一致。
梁荆宜也不想张明黎去二班。
要是二排借用一下,还可以考虑,毕竟都还在一个排里。
可凭什么一排也从六班借人,难道一排真的无人可用了?
但这些话,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口,只能憋在心里。
作为党员,他上过多次党课,党性原则和党员的基本觉悟,他还是具备的。
一天后,原计划让张明黎去二班担任代理班长的事,无疾而终了。
原因是张明黎单独去找连长和指导员,陈述了自己不想去二班当班长的理由。
两位领导自然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浅显的道理,于是,他俩对代理二班长的人选,再次进行了酝酿。
又过了一天,三班副杜军安临危受命担任代理二班长。
班长这个位置,从他去年扔掉潲水桶和抛弃八戒开始,就一直在努力朝着这个目标奋进。
虽然去年九月份,他没去教导队集训,但是他热情不减,凡事冲在前、干在前,积极性和对待工作的态度,那是没得说。
可他的缺点吧,也是挺明显的。
这货计算能力特别差,超过百位数的加减法,算十次他得有七八次是错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四班,宗儒麟让梁荆宜去学瞄准手,而他去学炮手的原因所在。
炮班长是要计算火炮单独修正量的,他没学过这个专业,自然是“门外汉”似的一窍不通。
不过,既然梦想中的大饼砸在头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也想尝尝当个班长是个什么感觉,是不是可以整天在班里几个兵面前牛皮哄哄的?
连队的人都很清楚,杜军安之所以能暂任二班长,属于一连已是无人可用了。
炮班长在阵地上指挥班里的那一套,一排长涂新育跟杜军安说了,这些都不用操心,到了演习的时候,指挥二班的人是他,而杜军安只要负责班里日常的管理就行了。
说白了,他就是个临时性的“傀儡”。
但不管怎么样,当一阵子的班长过过瘾,也不会让他在年底退伍的时候,生出什么遗憾来。
第330章:二排进驻演习场
营协同训练阶段很快结束了。
八月二十八日那天,告别了光宗小学,榴炮一营搬进了光宗村委会名下的几间空置仓库。
村里领导考虑到炊事班的特殊性,又让村民腾出了一间大平房,供这些人烧火做饭用;
二十九日,全营休整一天,各连抽调了部分人员去“出公差”,他们到光宗小学协助老师们将教室的桌椅凳子恢复到位和搞校区的清洁卫生;
三十日上午,全营的火炮按团里的要求拉到了指定的炮阵地,各连立即展开工事构筑。
这里是一处高地,距离大部队暂住的空置仓库,有着将近三公里的路程。
站在这里,向左边望去是大海,向左前方望去是若隐若现的海滩,朝着正前方和右边望去,则是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群山。
这里有部分群山,将会在演习的当天,作为目标点进行攻击。
至于炮阵地的后面嘛,那就有点状况了,到处散落的都是一些有碑或是无碑的坟茔。
炮阵地离海没多远,天气睛好的话,你可以清晰地看到海面上行驶的船只,甚至它冒出的浓烟,你认真一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靠海就意味着是沙土地,所以各班完成工事构筑,几乎都是轻轻松松的。
下午,各连组织炮班给火炮搭起了伪装网,架起了射击安全框,营连两级的阵地发令所,也适时进行了必要的伪装。
虽说这只是一场演习,但也要防止被敌方轻易给侦察到。
四点,营领导把连长吕祥云和指导员姚江生叫去开会。
半小时后他俩返回,紧接着连值班员一声长哨通知:班排长集合。
原来是炮二排被营领导委以重任,他们将在营炮阵地后方约二十米处的那个微微隆起的沙丘上,搭起一顶大帐蓬。
这些人的目的和任务很明确,那就是看管全营的火炮。
虽然任务看起来很是单一,但责任重大。
在排长钭星宇的带领下,二排连晚饭也没顾得上吃,赶在天黑之前,他们搭好了帐蓬。
钭星宇和三个班长勘查地形后,又集合排里人员明确了夜间岗哨的位置,等布置完了这些,肚子早已咕咕叫了,炊事班长陆银龙是快到八点了,才慢悠悠地推着独轮车送饭过来的。
二排有人当着他的面发牢骚,说他送饭晚点,肚子特么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狗日的陆银龙嘻嘻笑着,不仅不道歉,而且还脸皮贼厚,说自己来晚了,理由还是多方面的:一是人生地不熟悉的,自个是个“路痴”,一不小心方向搞反了,走了不少的冤枉路;二是自己胆子小,看到炮阵地这块区域到处都是大个包、小个包的,晚上还吹着阴森森的冷风,这人心里一发怵,腿脚就发软了......
正当他要说“三”的时候,钭星宇让他打住,说你就省省吧,别搞得自己那么可怜兮兮的,等会你回去的时候,我们二排派两个人护送你回去,这样的话,就不会走弯路和担心被鬼给吃了。
这货一听,当即表示同意。
要说炊事班出来驻训也不轻松,这在外可不比在连队,干什么你都不方便。
就说简单的用水问题吧,从前在连队是水龙头一开,水就哗哗哗流出来了。
这边却是一溜的水井,打了水,你还得靠肩挑手提。
二排住帐蓬的人,包括排长钭星宇在内,一共是十六个。
晚上站岗从八点开始,一直到早上六点,共十个小时,岗哨一个班规定的是两个小时三个人,如此排下来,十五个人每晚都有岗。
不然怎么说,这是营领导对一连炮二排委以重任呢!
受地形的限制,全营十六门火炮前后左右的距离都不尽相同。
各炮构筑好工事后,相邻火炮之间的间隔与纵深,差不多都控制在十米之内,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便于指挥、检查和协调。
二排进驻炮阵地住下的第二天下午六点半,日落西山红霞飞,晚霞行千里,这预示着明天绝对是个好天气。
这天是指导员姚江生和炊事班长陆银龙一道推着独轮车来的,他俩一是来给二排的人送饭,二是领导特意来这里给这帮人上教育课的。
上课的内容是关于“四反教育”的,这堂课在海训期间也上过一次。
这次姚江生选择再讲一遍,不是为了别的,最近上级的各种通报比较多,内容无非只有一个:防止演习的情报泄露。
“xx五号三军联合军事演习”据说规模将会超过“xxx六”,要知道那次大演习,可是惊动了爱管闲事的老鹰国派遣了两艘大军舰过来耀武扬威。
后来,我们这边放风声出来,说某神秘部队将会适时派送“东风快递”,这还没完,紧接着又有小道消息爆出来,说几艘某某艇在某海域不知所踪,估计是准备试射某浪了。
要知道某浪是潜射,且一言不和搞不好就会生出蘑菇来。
见我们这边来硬的,老鹰国的两艘大军舰也有了自知之明,它们紧急后撤了两百海里后,这才稳住了阵脚。
但贪图享乐卖国求荣的人冒头了,他们在演习期间泄露了部分机密,从而导致演习效果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所以,这次演习从上到下无一不是重视再重视,从将军到士兵,众人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确保演习万无一失。
在讲完生硬的条条框框后,姚江生说起了前不久发生在装甲旅的一件事。
他说,装甲旅在专业集训期间,某连有线班长在检查线路时,发现有个老百姓打扮的中年男子鬼鬼祟祟的行迹十分可疑,于是上前盘问: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说:我是这村里的老百姓。
有线班长追问道:既然你是这个村的,那你住在哪里?
结果那人答非所问,一会说住村东头,一会说住村西头,再追问他就说我是来走亲戚的。
有线班长也是个老鸟了,警惕性自然不用怀疑,加上在部队这些年,受到的这种教育也是数不胜数,所以,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有问题。
那人见麻烦了,搞不好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便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块票说:兄弟能否通融一下,这些钱都是你的。
我考,这人都到了自我暴露的阶段了,说明问题还不小。
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有线班长顿时来了精神,上前不顾人家的哀声求饶,一把拉过对方的胳膊肘,就是一个擒拿动作。
有线兵嘛,天天扛着线拐使劲磨擦、使劲操练,个个被锤炼得四肢发达孔武有力,用他们那身手对付这个中年男人,那还不是小事一桩,手到擒来的事情。
经过上级抽丝剥茧般的**和灵魂的双重拷问,确认中年男人为“坏人”。
虽然逮住“坏人”的有线班长,暂时没有被装甲旅记功,但就凭他这个事迹,估计最少是三等功保底,因为演习期间等同于战时状态。
放在平时记三等功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往上提升一级,哪怕记个二等功,也一点也不为过。
姚江生之所以说起这个事,一是为“四反教育”结个尾,二是让看守炮阵地的这些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切实履行好职责。
送走了姚江生和陆银龙,排长钭星宇组织所有人员对刚才的“四反教育课”内容,进行及时的消化吸取。
二排人员在消化吸收时,那叫一个群情激愤,原因就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坏人”。
有他们的话说,周围有“坏人”在活动,那就意味着什么三等功啊、二等功之类的在等着自己去拿。
哪怕这种立功的机会,渺茫到万分之一都没有,但心中有一份希冀,却是比什么都美好的。
两年前,在ct打“xx七号演习”时,那次可没有像这次一样,大张旗鼓地搞“四反教育”和“演习动员”。
ct县是全国有名的革命老区,那里的人民纯朴憨厚,从他们清澈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对人民子弟兵,他们是忠心爱戴的。
但这里就不一样了。
沿海地区的经济是搞活了,人们的生活水平和购买力,也是水涨船高了。
可他们的思想却变了,变得不再那么纯洁,变得不知道该拥护什么,该抵制和反对什么?
为什么部队在这里说要打演习,就会冒出打着各种各样旗号的“陌生人”,晃荡到部队驻训点闲逛、打听或是刺探等等。
他们这些人不是孙悟空,不是被一道闪电击中石头后,给炸里来的,至于个中原由,他们自个是最清楚不过的。
第331章:排长,你忽悠我
战友们心心念念的“j谍”,没有逮到,倒是团协同训练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完成。
目前已进入到实弹演习之前的最后一个阶段——预演。
参加“xx五号三军联合军事演习”的各部队纷纷在海边一线驻扎。
集团军所属部队的坦克、装甲车等大型武器装备,昼夜不停地发出阵阵轰鸣声,仿佛对投入到战斗序列,它们已呈急不可耐之势。
前天团里从各营抽调了一部分人员去修路,据说修的这条临时公路,是通往演习观礼台的。
也就是说演习当天,会有大领导莅临现场,至于多大的领导,这个保密。
这天上午等待预演的休息期间,炮六班工事内。
梁荆宜用略带调侃的口吻问钭星宇:“排长,你说那坦克是不是年代太久远了,怎么一启动,噪音就那么大呢?”
他们曾讨论过,像这种老八式的坦克会不会一脚油门下去,烧掉几公升柴油。
“噪音大,说明发动机马力大嘛!”钭星宇讪笑着继续说,“这种坦克是六三式a型水陆两栖坦克,别看它笨乎乎的,将来渡海登岛作战,它可是冲破d滩头障碍的一大杀器。
貌似钭星宇说起这种坦克来,脸上不仅没有嫌弃之色,反而还是觉得挺自豪的。
“别对自己国家的军工产品没有信心,要知道我们可是从一穷二白慢慢发展起来的。虽然在武器装备这一块,我们走的大多是仿制和山寨这条路,但也不能否认我们在仿制中弯道超车和另辟捷径,取得了一些技术上创新。甚至,在某些高科技领域,我们的国产军工产品,也并不会比国外的差到哪里去。六三式a型水陆两栖坦克,属于是六十年代仿制‘老毛子’的产品了。我相信随着我**工企业的强势崛起,以后会有更多性能优越、信息化程度达到国际一流水准的武器装备,陆续换装一线部队的。”
“对对对,我希望上面最好能将我们的火炮,换成自行的那种。”梁荆宜知道排长之所以说这些话,目的就是为了纠正他们这些人,对国产武器装备那种嗤之以鼻的态度。
其实,这种错误观念存在部分战士的脑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包括一部分干部的态度,也饶是如此。
平时在聊天中,干部们也会对‘老毛子’和‘鹰酱’的武器装备,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而对国产武器装备这一块,又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
仿佛外国的月亮,就是比中国的要圆要大要亮。
连队阅览室里的那些关于军事方面的书刊和杂志,翻开来也是花了很大的篇幅,对外军武器装备的现状和发展,对外军战术战法的运用、研究和实践,也都是从各个方面作了大量系统的解读。
但里面对国产武器装备的前世今生,以及对未来发展方向的展望,却是惜字如金。
当然,这里面也有保密的原因,但长此以往,就错误地让部分官兵以为自己的武器装备与外军的武器装备相比,那就是差了一个档次。
在梁荆宜的印象中,战友之间聊起飞机来,必定说“老毛子”的su27或是su30mkk厉害,与之相对应的先进战斗机还有“鹰酱”的f15、f16,以及动不动就玩浪漫投降主义的法兰西国制造的阵风。
而国产的j字系列,难上这种大场面,说得实际点,那就是小弟一般的存在。
至于xx舰,首当其冲的是“老毛子”产的现代级和“鹰酱”的宙斯盾。
现代级可以垂直发射代号为“日炙”的巡航导弹,据书上介绍说,这种导弹是x母的克星和杀手。
至于宙斯盾,那也是牛叉级别的存的,它可以垂直发射代号为“战斧”的巡航导弹,这种类型的导弹已经在xx战争中,三番五次作为“杀手锏”露出了峥嵘。
而国产的xx舰和巡航导弹,众人几乎叫不出名字来。
可以说,这种缺失是日积月累给整出来的,要想彻底改变,唯有在宣传和教育上狠下工夫。
毕竟,“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思想和认知这两种意识形态上的东西,非一朝一夕的改变,就可以看到明显成效的。
“xx五号三军联合军事演习”的预演阶段,炮兵部队无疑是轻松的。
虽然炮兵团隶属于步兵师,但炮兵与步兵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炮兵只负责完成火力覆盖和压制,而步兵则负责端着枪“突突突”地往里冲。
演习场都说是“兵要在险中练,刀要在石上磨”,可炮兵部队的性质决定着,它不可能去冲锋陷阵。
如果连炮兵部队都得端着八一杠去“突突突”了,估计步兵也牺牲得差不多了。
部队里也流传着这么两句话“富则火力覆盖,穷则战术穿插”。
现代战争,打得都是高科技条件下的局部战争,天上到处是卫星在拍照,你想搞无声无息地穿插,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现在每天的训练量,是上午和下午各掐着时间点,操练一个回合,就算结束了。
前后训练时间加在一起,真正上炮操作,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然后,其它的时间嘛,都被拿来修整工事,或是聊天扯淡了。
由于空余时间大把,为了不让这些荷尔蒙爆棚的小年青们七想八想的,各单位领导也是别出心裁地想出了一些“花招”。
演习场上的炮阵地,硬是被整成了植被茂盛的小型人工公园。
构筑好工事的土堆上面,铺有从远处挖来的草皮,别看这玩意刚种下时,半死不活的,可给它浇点水后,过不了两天时间,生命力顽强的它便就活过来了;从县道进入炮阵地的这条临时“战备公路”,也是被一营官兵修得工工整整的,“战备公路”的两侧,照样铺的是绿油油的草皮。
当地的老百姓对当兵的这种操作,也是见得多了。
但也有嚼舌根的好事之人说,部队这种沿袭了几十年的做法,都是些“无用功”,都是在做表面工作。甚至,有人还大放厥词,说这种“老掉牙”的搞法,对提升部队战斗力毫无半点作用。
营里领导得知这种缪论后,当即利用部队强大的宣传工具展开抨击:战斗力从何而来?从日常的训练和一点一滴的养成中来。虽说武器装备是硬件设施,是战斗力生成的基础和保障,但精神、气质、文化上的东西,也是战斗力构成的重要组成部分。
“狭路相逢勇者胜”,说的也就是这么个理。
而阵地文化自然而然的,也是战斗力生成的重要因素。
梁荆宜和排长打趣说“要是把我们的火炮换成自行的也就好了”。
这句话并非是他“空穴来风”随口一说的,要知道团里关于换炮的小道消息,那可是铺天盖地传了好久。
有说要换成自行榴弹炮的,有说要换成152加农榴弹炮的,听得多了,也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小道消息是真的,哪一个又是假的。
要说八三式一二二榴弹炮,也是到了该换的时候。
毕竟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像挖驻锄这种费时费力,又影响射击速度和精度的操作,是到了该寿终正寝,埋进土里的时候了。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遥想当年,南朝的宋文帝刘义隆想和大汉朝的霍去病一样,打得经常袭扰大汉边境的匈奴人仰马翻、丢盔弃甲,然后,自个光荣地登狼居胥封山告天,以临瀚海的雄图伟业。谁知道,因为过分轻敌的原因,南朝的军队反被北魏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如果最后不是南朝的几个重臣坚壁清野,等来了雨季,说不准南朝当时就被北魏给灭了国。不过,经过几年的休整后,刘义隆吸取了前次的教训,再度卷土重来,这次他没有给北魏机会。”钭星宇说完,把头转向梁荆宜。
“什么意思?”梁荆宜不明白排长说的这些用意何在。
“南朝的刘义隆年轻嘛,失败了不可怕,只要心中有梦,有斗志,他还可以等到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小伙子你也很年轻,应该会等到部队换装的那一天。”钭星宇把微笑,毫不吝啬地送给了梁荆宜。
对这个兵,他是绝对信任的。
尽管经过部队将近三年时间的磨练,在思想、心智、体能、专业等方面,梁荆宜都可以称得上是成熟和合格,但是受年龄、阅历和眼界的影响,在他身上还是可以看到那略显青涩的一面。
当然了,二十岁正值朝气蓬勃、青春无限、求知欲旺盛、体能值巅峰的最佳状态,身上存在问题也是正常的,正所谓“瑕不掩瑜”嘛!
只是后来当梁荆宜看了关于南朝的历史书籍后,他才发现排长钭星宇说的那些关于宋文帝刘义隆的励志典故,居然是假的,是排长故意拿来忽悠他的。
历史上记载的真实刘义隆,根本就没有机会卷土重来,反而是被北魏军队一仗就打得找不着北,打成了惊弓之鸟,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提封狼胥山了。
“班长年底留下来转士官,不就可以看到自行榴弹炮了。”早就憋不住想插话的“杀猪佬”李锐飞,终于还是发了言。
梁荆宜朝李锐飞咧嘴笑笑,他发现钭星宇也正望着自己,摆明了是在等一个回答。
驻训这段时间,他是饱受相思之苦。
在没有见到余舒雅之前,这种相思还是那种淡淡的味道。
可自从探家见了几次面之后,这种淡淡的相思,就变得愈发浓烈起来,甚至在晚上,他还会看着相片一发不可收拾地宣泄内心的情感。
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着手电筒看余舒雅的相片,几乎成了他每天晚上临睡前的“必修课”。
在电筒光的照射下,相片中的余舒雅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他的眼前,那学生模样的齐肩短发、有点‘小婴儿肥’的娃娃脸、苗条的身材、梨窝浅笑的表情,再加上静谧夜色的衬托,形象绝对完美。
情人眼里出西施。当驻守在炮阵地的二排战友问他“你如何评价自己的女朋友”时,这货厚着脸皮,夸下“海口”说:“一般一般,哪怕就是与港岛的‘玉女掌门人’周慧敏相比较,俺家的那位余舒雅同学,也是不遑多让的存在啊!”
第332章:大领导来检查
这天中午,天气晴好,正前方部分群山,已被白色的石灰粉,涂上了目标点编号。
站在炮阵地这边,但凡视力一般的战士,都可以看得清编号的数字了。
今年打演习,炮兵射击的距离和两年前的“xx七号演习”差不多,连装药都是耳朵听起来感到“温柔”的五号装药。
还没开始正式训练,团里就下来了紧急通知:下午,军区一级的某位领导,将会莅临榴炮一营的炮阵地,检查部队训练情况。
在营区时,部队的老规矩是,只要有通知说大领导要来基层连队检查、参观或是调研等等,基层连队能做的无非就是拉拉横幅、修修公路、搞搞环境卫生、整整菜地,把迎接大领导前的准备工作做好。
但部队在外驻训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炮阵地这一块,可操作性真的不强。
短时间内拉个横幅,根本不可能,而修路和搞环境卫生,这些日常均已经做到位了。
那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几个连队的指导员思来想去的,也理不出什么像样的头绪来。
倒是营教导员卢新嘉一拍脑袋,有了,那我们一营就在阵地文化上再下一点工夫吧!
毕竟这个级别的大领导莅临一营,属于是极其罕见的,如果能给检查工作的大领导留下一点深刻印象,于部队、于自己都是好处多多的。
今年上面不是提出“科技大练兵,一切为打赢”的口号嘛,那就紧紧围绕着这十个字,琢磨点优质的东西展示出来。
每门火炮构筑的工事外墙和内壁,不都是磨得光溜溜的,那就用随处可见的小石头、小海螺、长短不一的树枝和颜色各异的树叶等等,在工事外墙和内壁上镶刻一些口号,或者说是文字符号。
教导员一声令下,炮阵地上的干部和战士个个闻风而动,迅速进入状态。
当兵的那种令行禁止、速战速决的战斗作风,在这种紧急时刻,那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赶在大领导到来之前,各炮工事外墙和内壁上镶刻的宣传口号,已然全部到位。
这些宣传口号,没有一个是重复的,无一例外都是营里统一分配下来了。
一连六个炮班的那些宣传口号,都是指导员姚江生逐个用树枝勾勒上去后,再由各炮班安排人员用小物件一个一个镶刻进去的。
六炮工事的外墙和内壁,分别镶刻的是这么两句宣传口号——听党指挥、能打胜仗。
像五炮镶刻就是应急机动作战部队的“四个特别精神”,而四炮镶刻的则是“练海中蛟龙,砺陆上猛虎”。
一切准备就绪。
四点半,一声长哨在营阵地指挥所方向响起,整个炮阵地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营基准炮是二连的四炮,所以,在一般情况下,营阵地指挥所构筑的位置选择在四炮的正后方。
副营长陶炼那粗犷的声音,通过手执的扩音器迅速传开来:“全营注意,稍息,立正!”
接着便是一阵“沙沙沙”的噪音,可以感觉到那是扩音机发出来的。
这个时候众人心里都清楚,是大领导来了。
至于领导大到什么程度,你可以想象一下,军区一级的领导啊,那可是肩膀上扛着几颗金星的存在。
先是“哒哒哒”的跑步声,有节奏地传到耳朵里,大约过了五秒后,“啪”的一声,这是靠脚了,三秒后,陶炼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没带扩音器的原声:“中将同志,步兵第xxx师第炮兵团榴炮一营正在组织训练,请您指示。副营长陶炼。”
要说陶炼平时在全营官兵面前训话时,喜欢摆点架子,搞那种长篇大论的骚操作,不太招人待见。
但也不可否认,他在向上级报告,或是下达口令这一方面,还是有较强天赋的,那流畅度、那舍我其谁的气势,在一营绝对是妥妥的独一档。
“按计划组织实施。”中将同志下达命令的那个中气十足,甚至在气势方面,还力压陶炼一头。
姜还是老的辣啊!俩人的口令一对比,梁荆宜不由地在心里感叹道。
“是!”一秒的间隔时间,应该是在相互敬礼,随即陶炼下达,“全营注意,继续训练。”
可能是刚才中将同志那中气十足的口令声刺激到他了,所以这组口令,他几乎是扯破嗓门,把八个字一个一个从牙缝里崩出来的。
印象分很重要,作为一个当了十几年的老兵,他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按说在榴炮一营炮阵地上军衔最高的是少校营教导员卢新嘉,可他为什么没有亲自出马,跑去向中将同志报告呢?
那是因为在炮阵上,副营长陶炼是最高职务的军事干部,而在这种场合下,无疑军事干部报告会更为合适一些。
也就是说,即便卢新嘉提前知道中将同志是谁,但这种部队里长期沿袭下来的规矩,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打破的。
既然是继续训练,那就按照之前的预案,各连的阵地发令所开始有序地组织六个炮班进行装定射击诸元、瞄准、装填、发射......
中将同志的到来,让人员精神面貌和士气大为提升。
“好、发射、完毕、报告”等口令声,那是响彻整个炮阵地的上空。
说得夸张点,在这个节点,那怕有一群南飞的大雁从炮阵地上空经过,估计它们也会惊得掉下来,摔死一大半。
说是大领导莅临炮阵地现场检查训练情况,其实倒不如说是慰问,更为贴切一些。
中将同志下车接受副营长陶炼报告的具体位置,是在三连的六炮。
全营十八门火炮,由左至右按一连一炮到三连六炮的顺序,呈扇形梯次配备。
因为各连的炮阵地人员并没有集中,所以中将同志是从三连六炮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找干部和战士们握手的。
当他握手到二连时,一连这边的训练也适时停止了,全连人都想提前看看,这和大领导握手,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流程?还要不要和大领导讲上几句什么的?
梁荆宜清楚地记得两年前,那次在ct打“xx七号演习”,当时也是在训练阶段,军长突然来炮阵地检查训练情况,那时候报告的是营长谢华宜。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营长没有去前方观察所,而是留在炮阵地呢?
但这并不是他回忆的重点。
他看到军长在众领导的陪同下,向他所在的四炮位置款款走来,心中当下激动得不行,为了留下一个好印象,他还把手在裤子上面那是擦了又擦。
深怕自己的脏手,给军长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过可惜的是,即便是他把手擦得出血或是发光发亮,军长也没过来握他一把。
虽然心里感到很遗憾,但彼时他仍不忘自我安慰那颗受伤的“小心灵”:领导很忙的,能挥一挥手,把那个慰问的意思带到,也就行了。
而目测这一次,只要是天上不下刀子,这位领导的大手,自己是百分百握定了。想到这里,他抬头望天,尽管此时夕阳已经西斜,但晴空万里,黄昏还离得很远。
下意识地把手往裤子上,来回摩擦了两下,尔后,他又低头把班长作业包整了整。
那个插在作业包里的小红旗有些卷了,他又迅速地给捋顺了些。
在这种高级别的场合下,必须保证自己的着装和仪容,不出现任何一点纰漏。
第333章:叔叔好
他看了看工事内壁上镶刻的四个字“能打胜仗”,顿时,自个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起来。
要说二排三个炮班的宣传口号,唯有六班是最符合“科技大练兵,一切为打赢”这个主旨的。
对了,还有工事外墙上镶刻的“听党指挥”,真要认真深入地展开来说,那四个字就几乎代表了一切......
中将同志握完了二连炮一班,下一个班就轮到一连的炮六班了。
“全班注意了,听我口令敬礼,然后,我们一起喊‘首长好’。”梁荆宜小声对全班作出提醒。
可是当中将同志快走到六班工事这边时,意外情况发生了。
一个上等兵快速朝着这行人,直接迎了上去。
陪同中将同志的,除了教导员卢新嘉和副营长陶炼外,还有一个上校军官,这应该是大领导的直接下属。
那个上等兵一连人熟悉得不行,是四班九九年度的老兵雷吉利。
说时慢,那时快,上校军官一个箭步,挡在了中将同志的面前,他迅速伸手制止雷吉利可能采取的下一步动作。
中间隔着一个上校军官,雷吉利想把距离拉近,搞个“亲密接触”,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停下了脚步,随即在众人的愕然之中,抬手敬礼,喊了声:“叔叔好!”
这一声“叔叔好”,瞬间令到陪同中将同志的几个大小领导,个个面露惊愕之色。
叔叔?
那不就意味着面前的这个其貌不扬的上等兵,与中将同志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雷副政委。”上校军官称呼中将同志为“雷副政委”。
他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整得有些懵圈了,要知道雷副政委可从来没有在机关里跟他们这些人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侄子在步兵第xxx师炮兵团服役的。
雷吉利、雷副政委、叔叔,这么一联系起来,似乎就很好理解了。
卢新嘉见状一把拉过雷吉利,用略带嗔怪又爱护的口吻说:“雷吉利同志啊,你怎么不早说呢!”
不等雷吉利开口作答,雷副政委抬手一指:“你脚踏实地干好了,在训练中取得荣誉进步了,可以说是我的侄子。但是,你平常工作干不好,训练成绩又提不上去,在连队表现得癞癞机机的,我建议你不要跟人家说,你认识我,你是我本家的侄子。”
说完,他便笑起来了,陪同的几个干部也面面相觑笑了起来,这么一来,本身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松驰下来。
这下子倒搞得雷吉利不好意思了,压力全在他这一边。
叔叔说这话,那是包含了两层意思在里面:
一是告诫自己,训练和工作上没有成绩,不要在人前人后说自己有个叔叔,在什么很厉害的部门任要职;
二是让营连的干部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要以为雷吉利是他的侄子,就理应得到优待,理应在连队或是营里、团里获得什么特殊的照顾。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是骡子还是一匹快马,全靠自己的本事。
既然是侄子主动选择迎上来的,不寒喧个几句,貌似显得自己这个做长辈不近人情。
于是,雷副政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说了一些关心和鼓励的话语,送给雷吉利。
六炮工事内的人,那可是翘着期盼等了有好大一会了,这原来已经擦得有些发热的手,此际都慢慢变凉了。
指导员姚江生和副连长朱金陵也来到了六炮位置。
“来了,注意!”梁荆宜的视线,那是一秒也没有离开过重要目标。
“敬礼,首长好!”在班长的带领下,六班人员动作整齐划一,问好的声音洪亮有力。
“同志们好!”雷副政委抬起右手还礼,“同志们辛苦了!”
如果按照去年京城阅兵的那套操作流程,这个时候是应该回答“为人民服务”才是对的。
可是在这种场合下,直接说“为人民服务”,也显得太那个了点。
至少梁荆宜说不出口。
但不回答又不行,这摆明了是不礼貌嘛!
所以作为班长,他还是领着众人,回了一句很普通的“我们不辛苦”。
“不辛苦是假的,我们应急机动作战部队的战士不怕辛苦,才是真的。”雷副政委伸出右手和工事内的每一个人握手,他还亲切地询问: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少岁?当兵几年了?有没有交女朋友......
梁荆宜对雷副政委关于“辛苦”与“不怕辛苦”的说法,微微一笑。
要知道两年前在ct打“xx七号演习”时,集团军王副政委那晚查岗,也对当时站岗的梁荆宜说过同样的话。
部队的政工干部,他有一万种理由,把辛苦与不怕辛苦的辩证关系讲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正是有了真理越辩越明的理论指引,所以军队才能永葆为人民服务的本色和宗旨不变。
都说和平时期军人的价值大打折扣,其实不然。
如若不是军人默默无闻地付出,不是军人在负重前行,国家哪来的富强和安宁,人民群众哪来的安居乐业......
送走了雷副政委,教导员卢新嘉集合炮阵场人员进行讲评。
他说,领导对榴炮一营提出特别表扬,称赞我们一营的炮阵地设置规范有序,训练当中干部战士着装统一士气高昂,还说xxx师的兵个个军政素质过硬,看上去就是能打硬仗、能打胜仗的部队。
经过此事后,雷吉利秒变成了一营的“红人”,不仅是营里的领导主动找他了解、谈心,连团里的领导们也会抽空过来,搞个目的性很强的“小调查”。
事实也证明,雷吉利与雷副政委之间有那么一层关系,他当着众人叫的那一声“叔叔”,并没有叫错。
包括他在连队吹过的那些“牛皮”,从此再也没人提及过他的那些过往。
毕竟,他把牛给吹“活络”了。
只是这小子太特么不争气了,有了这么硬的一层关系,自身却疲软得要命。
到了年底,他甚至连留在连队转士官继续服役,也成了南柯一梦。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雷副政委不徇私情、秉公办事的高贵品格。
第334章:演习进行中
这次演习,榴炮一营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六公里外的四个山头。
由于距离近的原因,打的是五号装药,这和两年前的“xx七号演习”一样。
昨天下午是演习前的最后一次“预演”。
各种水面舰艇和各种型号的作战飞机悉数亮相,闪亮登场。
围绕着海面上的那一艘艘大型舰艇,有没有老毛子“xx级驱逐舰”的存在?以及空中的飞机,有没有苏27或是苏30mkk的出现?连队那些闲得旦疼的人,还展开了一场看似毫无意义的争论。
这种口舌之争,自然是没个好结果的。
因为距离和个人认知的问题,没人可以说得清,那水面上飘的是什么舰?而空中那呼啸而过的飞机,又是个什么机?
如果说驻训的中期,是人的身心最为疲惫的阶段,那么,如今到了后期,这种疲惫感,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现在梁荆宜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而且精神状态奇佳。
这大概就是因为兴奋所致吧!
团里来的通知上说:
明天“xx五号三军联合军事演习”将在八点准时开始。
而炮阵地人员必须赶在六点之前到位,因为团装备处的运输车将在六点半,将炮弹送到阵地上来;
前方指挥所人员,则是时间更早,他们被要求比炮阵地人员提前半个小时到位。原因是集团军炮指的领导,要亲临炮兵群指挥所督战。
在团里通知的基础之上,营里也作出了规定:
今晚熄灯时间,提前一个小时,明天起床时间提前三个小时,等于说是晚上八点上床睡觉,次日凌晨三点起床。
当兵的人对这种临时性的安排,早就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临睡之前,梁荆宜照例把余舒雅的相片,拿出来欣赏了一番。
相片中的这个女孩子,几乎快要成为他消困解乏、赶走一切不爽的“特效药”了。
不甘心让梁荆宜“一支独秀”抢去风头的张明黎,也把女朋友的相片带出来了。之前住在光宗小学,他很少拿出来,而到了炮阵地这边,他拿出来看的次数却呈“几何式”的增长。
用他的原话说:帐蓬后面是坟场,晚上看上去阴森森的,而女朋友的相片,可以拿出来避邪镇妖。
在二排这十多个人住的大帐蓬里,他俩的女朋友还会经常被拿来供战友们无聊时调侃和评头论足。
长期枯燥乏味的生活,也会让人变得寡言少语,而关于异性的话题,无疑会令这帮人的参与意识瞬间爆棚。
通知是次日凌晨三点起床,但驻扎在炮阵地上的二排,钭星宇是三点十分才吹响的起床哨,毕竟他们这些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用走那几公里的路,当然了,也少站了最后一班岗。
简单洗漱后,着装整齐的众人站在帐蓬外面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此时,梁荆宜无聊到抬头仰望星空,他发现“仙后”和“大熊”高悬在头顶之上,而“小熊”戴在头上的那个紫金桂冠,也不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看什么啊班长?”黑暗中,李锐飞咧嘴一笑,“你是不是又在想嫂子了?”
“瞎扯!”梁荆宜朝他翻了个白眼,尔后,给自己“仰望星空”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我在看启明星亮了没有?”
“要我说,你狗日的才是瞎扯!”四班副刘强富毫不留情面地怼了师弟。
“好,算我瞎扯。”梁荆宜笑着陪不是。
他懒得与大师兄就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继续浪费口舌争论下去。
各连的炮阵地人员在五点之前,完成了除卸下炮弹之外的,所有射击前的准备工作。
晨曦初露,朝霞映红天际,黛色的群山好像波涛一样遮断视线。
团装备处安排汽车连送炮弹的车到了炮阵地后,各班将其卸下,并按射击要求将一部分放在工事内,一部分整齐堆放在工事外围。
六炮这次演习一共要打二十八发炮弹,其中含两次单炮试射、十次急促射、十次连齐射和六次营齐射。
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天气晴好,极目远眺,海面上风平浪静,不见一叶扁叶。
这是因为在演习期间,这片海域已经禁航了。
七点半,副连长朱金陵召集班排长到阵发令所开了个短会,说白了,就是想在临战前给这些人打打鸡血。
话说演习中的那些固定流程,这都已经操练了那么些天了,对于打什么目标,该用什么表尺和方向?打几发炮弹?到底是急促射还是齐射?是连齐射还是营齐射?
别说是班排长们了,就是炮排的普通炮手们,也是个个心如明镜似的。
指导员姚江生在朱金陵打完鸡血后,又补充了几点注意事项。
无非就是要求这些人在思想上要高度重视,在实际行动中要做到精益求精。
最后,在他的带领下,那两句“连魂”在阵地发令所被连吼了两遍。
七点五十分,炮阵地上所有人员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时,除了通讯设备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外,耳边也就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来临。
有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这不是坦克发出的,而是飞机。
梁荆宜遁声望去,但看两架飞机正加速向用白石灰标注的目标点上空飞去。
“这是侦察机。”他自言自语地说得还很肯定。
作为一名参加过演习的第三年老兵,他自认为对于“侦察机的判断”是合情又合理的。
九八年ct的那次“陆空演习”,也是这么一个流程。
先派侦察机过去探个路,后是地面炮兵进行一轮定点的精准打击,尔后,便是大范围的火力覆盖了。
过了几分钟,炮阵地后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炮响。
炮阵地上的很多人表情错愕,他们弄不明白的是,我们不是炮兵团的榴炮一营嘛,为什么不是我们先打第一炮?
是地炮旅的152?
这个念头在梁荆宜的脑子里一闪即过,他记得那年的演习,也是人家先打的第一炮。
“应该是地炮旅的152。”朱金陵边说边不停地下压手掌,这是示意大家不要紧张。
远处标有目标编号的山头上,腾起了一团火光,接着是冒出黑烟,那是炮弹落地后爆炸产生的。
“这是红土地。”朱金陵说得是胸有成竹。
对于“红土地”,梁荆宜是熟悉得不行。
两年前的那次演习,地炮旅第一发也是打的“红土地”。
据说这种炮弹是从“老毛子”那边进口过来的,采用的是末端制导技术,也就是说命中精度相当高。
不过,它的价格可不便宜,一发要三万多。
而相同型号的国产炮弹,价格只有小几百块。
间隔不到半分钟,后方又是“轰”的一声炮响,这是地炮旅开的第二炮。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们前方观察所,根据第一发炮弹的弹着点进行修正后,打的第二发试射。
152就是牛,红土地就是准!
试射的第一发和第二发,只间隔了半分钟,这也说明先进的武器装备所带来的实际效果,那也是显而易见的。
要知道一营的基准炮搞试射,没有个两分钟以上的时间,第二发炮弹是不可能打得出去的。
这就是普通炮弹与红土地末端制导炮弹的区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