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炊事班长陆银龙
三十一日晚上,元旦加餐。
这是炊事班长陆银龙从营直调到榴炮一连后,主勺的第一次加餐,从实际效果上看,每桌十八个菜,他也算是成功打响了来榴炮一连的第一发重炮。
话说他的前任屈大全可没这个功夫,在连队官兵的记忆里,屈大全一脚油门踩到底,也不过才拼凑起十五个菜而已。
至于屈大全的前任温生南,那就更不用说,这个班长特别擅长水煮菜,提起他,全连人就伤心。
现在榴炮一连食堂暂时被新兵连征用,所以老连队的人想品尝陆银龙加餐的手艺,那就只能等“八一节”了。
人均半瓶啤酒是部队加餐的老规矩,领导举起杯子带领导全连人连吼了几声“一、二、干”之后,个个杯子就空了。
啤酒没了,就喝雪碧吧,可这玩意也不多,一桌才两瓶一升半的,所以喝的时候,你得慢慢品。
否则喝得猛了,一桌兄弟就只能吃着肉,灌着自来水,过干瘾了。
“我来采访你们对这桌菜,还有没有什么建议?”眼瞅着食堂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喝得满脸通红的陆银龙摇晃到了二班这桌。
二班也吃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正努力收尾中。
这家伙喝酒伤脸,而且不胜酒力,走起路来就差打转转了。
“班长做得很好吃了。”陆银龙笑脸相对,新兵岂能不当一回事,马屁自然是要拍的,而且还要拍得响一点。
“我要听实话。”他手指梁荆宜,“听说你们班厉害了,有个星级大厨。”
“这不是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左边的这位。”梁荆宜朝徐拥军眨眨眼晴。
他对陆银龙不感冒,这人虽然烧得一手好菜,但是营直的兵有个显著特点,那就是作风相较于连队稀拉多了。
“怎么样,班长的手艺不差吧?”酒精上头的陆银龙捋起了袖子,无比傲骄地说,“大年三十我给你们整二十个菜,想当初,我在营直当炊事班长时,逢年过节都整的是这个数......”
令整桌人好奇的是,这家伙居然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当年他在营直逢年过节,都是整的三十个菜!
我考,你要是整三十个菜出来,司务长不拿刀把你给剁了才怪,你真以为营直不要攒家底的。
这种吹牛皮不打草稿纸的工夫,营直的人果然有一套。当然这些话,梁荆宜是不会说出来的。
说出来的话,多伤人自尊啊!毕竟都是班长,面子上得过得去。
“班长你会雕花吗?”问话的人不是星级大厨徐拥军,而是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徐陈伟。
“雕花?小意思,黄瓜上面雕个龙,刻个凤,画个小鸟的,这些都不在话下。”陆银龙是吹习惯了。
这个时候别说是雕花,你就是让他变个五十公斤重的澳州大龙虾出来,他也说小意思。
“徐拥军,大年三十把你的那套装备,借给陆班长开个荤?”徐陈伟是故意下套,他想看陆银龙会不会接招。
接招那是肯定的,本身就爱吹点牛,此时又有酒精加持,那还不得继续吹下去。
特别是当陆银龙听徐拥军说“只要班长要,我可以随时去拿”时,这货打了个酒嗝,脑子一转,以为是新兵在挑衅他,立即火起,拉起星级大厨说:“现在就去,炊事班还有两条黄瓜,咱俩公平竞争一回。要是觉得黄瓜不够,菜地还有。”
这特么是哪跟哪呀,明明是来听建议了,却活脱脱搞成了雕刻比武的节奏。
“今晚就算了,大年三十再比,到时候让我们班的大厨加强到炊事班,你俩近距离切磋一下。”梁荆宜打起了圆场,可看到陆银龙的大红脸,他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晚上喝了几瓶?”
这二货嘿嘿一笑,又是竖起右手的三根“兰花指”。
“海量啊,有钱人。”梁荆宜扔给他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
看来自己是错怪人家了,刚开始还以为人家只是半瓶的酒量呢,哪里知道是三瓶。三瓶啊,这对于半瓶就达到上限的自己而言,不是海量又是什么?
“小老弟,有钱就特么任性,想喝几瓶就特么喝几瓶,三瓶算个毛,漱口都不够。”这货明显是喝多了,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厚颜无耻”了。
一个喝得晕机机的人,他的脑回路,自然是处于断电状态。
“副指等会还要召集新兵开会呢!”眼见陆银龙好像又吹上劲了,梁荆宜赶紧弄了个无中生有的理由。
二班的人自然明白班长的意思,众人一起动手,一阵叮叮梆梆地交响乐过后,桌上的残局,很快被收拾干净。
随着“班长再见”的问候语响起,食堂的门被走在前面的俩人拉开,这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大年三十,不见不散。”站直了腰的陆银龙豪气干云地挥挥手,尔后,又接连整出一串酒嗝来。
这货没撑到五分钟,就在操作间里把污物喷得到处都是,倘若不是被打扫卫生的新兵发现,他可能会搂着到处乱窜的老鼠,玩它个**一刻。
二班宿舍,吹牛拉呱的大幕顺利开启。
坐在靠背椅上喝水醒酒的梁荆宜觉得今晚有点奇怪了,这是新兵来部队过的第一个节日,竟然没人提出想打个电话回家。
要知道在上周六,虽然是带李锐飞去打的电话,可那是众人让着他的,谁叫他是小弟弟的。
“打电话,有没有想法?”过节嘛,梁荆宜可不想只当一个刻薄的班长。
哪怕他在训练中不近人情,但是在生活中,他希望自己可以胜任兄长这个角色。
众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那意思就是不想去。
我考,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班长你看。”李锐飞手指窗外,咧嘴一笑。
只见外面一队人马,由十四班长胡抄带着正浩浩荡地往营直开拔。
“十分钟前,还走了一批,人可能比这还要多。”徐陈伟补充道。
哦,原来这帮小子看到打电话的新兵太多了,所以他们懒得申请。
“打电话不要急在一时,我透露一个好消息给你们:下个月各连队就要装程控电话了。”
这个消息是新任文书孙文武透露给梁荆宜的,应该信息源有一定的可靠度。
此消息一经披露,顿时成功在宿舍里引起了一阵躁动。
如果各个连队都装上了程控电话,那岂不是方便得很,如此一来,就再也没必要去营军人服务社排那个长队了。
第241章:串门卖相片遇尴尬
宿舍门突然被推开,“嗨!”这声音梁荆宜再熟悉不过了,是他的老班长宗儒麟。
“起立!”张明黎反应迅速。
虽然身为第二年老兵,但是礼节礼貌还是没得说。
“班长好!”新兵蛋子们纷纷站起来,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来了个肩膀上扛枪的士官,他们知道这人比班长职务要高。
“坐坐坐,不要客气,我是来找你们班长汇报思想动态的。”宗儒麟关上门,他皮笑肉不地伸出两只利爪,捏住梁荆宜的肩胛骨,就是一阵大力按摩,“我考,当了班长后,皮也紧实了,也开始目中无人了?”
“班长轻点,我让给你坐还不行嘛!”梁荆宜一边求饶,一边让屁股离开了靠背椅。
老班长的那点尿性,他心里是一清二楚。
人家来二班作客,他作为东道主,一没主动打招呼,二没起身点头哈腰的,这属于是没礼貌,给他松松骨,等于是警告一次。
但是他有自己的理由,因为新兵连强调过很多次,老兵连队的人是不可以进新兵宿舍的。
如果被连队干部看到,新兵班长要挨批。
这一点老兵连队肯定也是有强调的,可有些人就当作是耳边风,比如宗儒麟。
“今年新兵人很多嘛!”宗儒麟先是斜了一眼靠在办公桌上的梁荆宜,然后下意识地摸摸口袋,应该是准备搞点烟土了。
“宿舍里不能抽烟。”这是原则问题,梁荆觉没给老班长面子。
宗儒麟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尴尬的表情,他是“老司机”了,见招拆招的功夫自然了得,徒弟让他吃瘪,他得想方设法打回来。
“你们班长刚来的时候是个什么卵样,大家想知道吗?”说这话时,他笑得极其猥琐。
新兵们自然乐于听人家揭班长的老底,窥探的好奇心,人皆有之。
不过,在这种场合下,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我们想知道”,毕竟与班长面对面,他们也担心会被秋后算帐。
“他第一天来部队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多多关照’,我严肃批评他了。我跟他说,部队里没有多多关照,只有自己关照自己。”宗儒麟挑了挑眉毛,又朝梁荆宜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啊?山泊兄。”
“是这样的,英台妹子。”班长这么调侃自己,如果不还击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我考,翅膀真的是硬了,来来来,让我再来给你捏一捏。”宗儒麟说到做到,那双利爪又来了。
“哎呀,快跑。”梁荆宜赶紧弹开。
这个时候被逮住,肯定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俩人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新兵们则被拿来当做是“挡箭牌”,整个宿舍里笑声、喊声一片。
“怎么回事啊你们?”宿舍门开了,门口站着一脸怒容的副指导员汪月,不,说得准确点,应该是新兵一排的排长。
这个时候,气氛就有点不对劲了。
为什么不对劲?因为宗儒麟的到来,因为他和副指之间的不对付。
等新兵问了好后,阴沉着脸的汪月手指坐得稳如泰山的宗儒麟:“你怎么来这里了?老连队没说嘛,非新兵连人员禁止进入新兵宿舍?”
他对这个老鸟没好感,记得有一次他喊炮二班的贾剑出来集合,结果这个老鸟梆梆梆地关门关窗不说,还直接给他甩脸色,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今天是个好日子,是该新帐旧帐一起算,说叨说叨了。
“找梁荆宜说个事。”宗儒麟的回答生硬,却又不缺乏俏皮。
他对这个副指同样不感冒,他觉得汪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就是参加了阅兵,镀了一层金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又不能永远躺在过去的功劳薄上,你回来了之后,还不是和大家一个鸟样。
其实,俩人也没什么矛盾,就是看彼此不顺眼,然后,心里面谁也不服谁。
要都是战士还好说,谁英雄谁狗熊,训练场上比比看,但是他俩一个是干部,一个是战士,没有什么可比性。
“拿好了就走。”汪月语气冰冷。
“不用你说,我会走的。”宗儒麟潇洒起身,歪斜着脑袋,右手摸了一把板寸头,然后迈着猫步走到汪月身边,他停了一秒后,喊了声“副指”,可人家没搭理他,不要紧,这家伙居然对着汪月的耳朵,喷出了四个字的祝福,“元旦快乐!”
这特么太突然了,汪月整个人都被整懵了。
“新战友们也元旦快乐!我走了,明年再见。”宗儒麟一扬蹄子,闪了。
他是个局外人,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副指暂时无可奈何,可他落下的一地鸡毛,还得有人替他出面收拾。
“班长再见。”新兵蛋子们哪里管得了副指懵不懵的,至于对什么矛盾一说,那就更扯淡了。
在他们的眼里,谁对他们好,谁给他们好脸色看,他们就喜欢谁。
“你出来一下。”面无表情的汪月走出二班,跟在他后面的是准备打扫一地鸡毛的梁荆宜。
宿舍后面的篮球场。
严肃地批评是少不了的,自己违反了新兵连的规定,这是板上钉钉赖不掉的事,只要副指不捅到连部,梁荆宜就觉得谢天谢地了。
他还是太年轻了,考虑问题还不成熟。
试问,谁愿意让家丑外扬呢?
汪月又不傻,二班有老兵来玩,不是摆明了说榴炮一连管理不严吗!他在这里又批评又恐吓又灌鸡汤的,无非就是想让站在面前的这个班长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新兵一排无论有什么事,都是我说了算。
话说回来,今晚他其实是来二班推销产品的,只是无意中看到了宗儒麟在这里,于是他就想利用这个机会,杀杀老鸟的锐气。
谁知道老鸟的锐气没杀到,反而因为自己的轻敌,让自己丢了几分面子。
活该梁荆宜倒霉,老班长吃鸡吃得过瘾,他却在后面扫鸡毛。
“来,看看这个。”怒气消了一大半的汪月没忘记正事,他把一撂过塑的相片递过来。
“哇,副指这些是哪里弄的?”借着月光翻看相片的梁荆宜发生阵阵惊叹声。
这些相片很多都是照的武器装备,要知道这可是部队里明令禁止不能有的东西。
“喜不喜欢?”汪月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有了,应该是怒气消完了。
“喜欢。”这是真心话,当兵的人谁不喜欢看这些东西,不过也有点担心,“副指这是违禁物品吧?”
“不算违禁物品,这都是我参加阅兵时照的相片。”说这话时,汪月一脸的傲骄,这是目前他认为自己最辉煌的时刻。
“漂亮。”见领导开心了,梁荆宜顺势拍了一小波马屁,他可不希望领导以后给他小鞋穿。
拿在手里的这些相片,除了有部分武器装备的外,还有飒爽英姿徒步通过某某门的女兵方队。
女兵嘛,也是他们这些和尚心中所向往的一个特殊群体,既然得不到人家的芳心,弄不到人家的通信地址,那么,看一下相片,求得心理上的一丝慰藉,也是未尝不可的。
“你拿回去问班里的新兵,如果他们要买的话,一张一块五,没钱先把帐记着。你拿的是十套,一共六十张,其它三个班都发了。不够的话,再找我拿。”汪月轻咳一声,这是等着回话呢。
“好,我回去了马上问。”梁荆宜赶紧将相片收好,其它三个班都发了,刚刚犯错的二班可不能落后。
汪月微笑着点点头,一扬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领导这生意做得也是没谁了。梁荆宜暗忖。
相片拿到宿舍,他把副指的原话一讲,新兵们又不傻,怎么能不明白领导的用意。
十套阅兵的相片人手一份,他把钱往帐本上一记,副指直接在津贴费里扣钱就是了。
第242章:到菜地照相去
二零零零年,元旦,晴。
专家预测的“千年虫”还在地底下冬眠,据说它在等下一年千年的到来。
早餐前,连长陶炼当众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都有牛奶喝了。
其实啊,这也算不上是多好的消息,人家团机关和直属队那些灯下黑的小散远单位,早就喝奶几个月了,搞不好他们有些人都喝腻了。
“张雨彤。”满面春风挡不住的陶炼又喊了一嗓子。
这“千僖年”的第一天,他是想把喝牛奶这个喜事,展开来罗嗦来句。
“到。”食堂的门被推开了,张雨彤瞥了一眼面前站着的百多号人后,一脸茫然地望向陶炼,他还以为又是哪个新兵站着等吃饭的时候,体力透支晕倒在地了。
“你去把牛奶拿一袋出来,吸管也要。”陶炼扬扬手,弹了几下手指,意思动作麻利点。
很快,牛奶和吸管递到了他的手里,演讲正式开始了:“借这个机会说两句啊,牛奶是我们师里的南泥农场自产的,奶牛是我们自己喂的,它们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喝,绝对没有添加什么防腐剂之类的东西。”
他顿了两秒,右手举起牛奶继续说,“跟你们新同志说句实话,我陶炼当兵十好几年了,还从来没有喝过正宗的新鲜牛奶,你们是赶上了好时候啊,一来就喝上了。这一袋牛奶是两百五十毫升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喝不完的,不要浪费。不够喝的,也要懂得将就......”
如果是时间充足的话,他可能会从牛奶的起源,一直讲到牛奶的进化,再到牛奶的变异。
等他结束了演讲,坐下开饭的时候,众人发现盆里装的大馒头已经瘦了一圈,这是冷了。
热涨冷缩嘛,大家都是学过物理的。
节假日全天休息,副指汪月脖子上挂着相机,几天前他就放出风声来,说要给全排新兵照相的,加上昨晚的那批相片售卖得比较成功,他的心情也是相当的美丽。
不过他提了要求,说照相不能照装备,要照一些别有一番韵味的景色,他让几个班长考虑什么地方合适。
“副指,菜地可以的,那里别有一番风味。”四班长贾剑提出了建议。
此建议一出炉,立即得到了汪月的肯定。他俩住在一个宿舍,估摸着也是早就合计好了。
其他几个班长也提供了一些景点,比如四百米障碍场、器械场等等,整个营区也就屁大一点地方,说来说去的,也绕不出那个圈。
“走,菜地去。”汪月一挥手,除了一班外,其它四个班齐齐出动。
一班属于是营直的队伍,他们觉得自己在营领导心目中的地位,要优于营里的其它三个连队,所以他们不喜欢与那几个连队的人扯在一起。
而其它连队的人也不待见他们,营直的兵和团直属队的兵,都是作风稀拉的代名词。
mn的天气就是这点好,一年四季别说下雪,就是上个霜,也是百年难遇。
菜地里一片葱绿,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
下达“解散”口令后,难掩兴奋的新兵们开始大喊大叫起来,不过放飞自我的机会是不存在的,这种大喊大叫被马上制止。
汪月说,准备照相了,照相的顺序按照五班至二班的顺序,没轮到的班,由各班长带领本班人员在菜地这片区域活动。
这种“逆时针”的安排,在梁荆宜的看来,应该是属于照顾五班长苏辉建的面子,毕竟人家是第五年的老班长了,享受这种待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既然二班被排到了最后一个,那就带着大家多逛逛吧!
六班的菜地,自然是要逛的。
“看到没有,这是班副种的辣椒、韭菜、空心菜和胡萝卜,你们觉得怎么样?”梁荆宜当起了宣讲员。
这几席菜,除了辣椒和韭菜是他参与种的,另外那些是他到团里参加集训后,六班的人种的。
听班长这么说,二班的人纷纷把赞赏送给了张明黎。
“不是我一个人种的,班长是主力,我是打杂的。”受到表扬的张明黎哪里会贪功,他顺势甩了一个助攻给梁荆宜。
俩人相视一笑,彼此吹捧,合作愉快。
一行人来到了六班的重地——粪坑。
“以后下老兵连了,这玩意就靠你们的努力了。”梁荆宜从旁边拿来一根木棍,拨开浮在粪坑表面的那一层黑黄相间的痂,一股臭味向四周飘散,有人情不自禁地捂住口鼻,他不以为然地笑着问,“干嘛呢你?”
“这气味有点难闻。”来自魔都的袁水灵面露窘色。
“难闻什么?我觉得还可以。”李锐飞蹲下身来,故意低头深闻了一阵。
这货年纪虽小,但是性格开朗、幽默和逗比,经常会冷不丁地制造一些笑点出来。
“我考,大飞哥重口味。”徐陈伟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大飞”的外号,是徐陈伟给李锐飞取的,他说这么霸气侧漏的外号,放眼整个新兵一连,也只有杀猪佬才配得上。
“还是那熟悉的味道,你想吃一口吗?”聂国政拍了拍李锐飞的肩膀。
在二班论吹牛皮,他和徐陈伟是一个档次的,所以看到人家出马了,他自然不甘落后于人。
“你等着。”张明黎扬起蹄子朝工具棚跑去。
班副这是干嘛去了?众新兵有些不解。
该不会是拿粪瓢去了吧!和张明黎朝夕相处一年,梁荆宜自认为对这小子了解得也是够深的。
两分钟后,他......他真的拖着粪瓢来了,而且还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那种,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这家伙笑得花枝乱颤。
要是以前看到这阵仗,梁荆宜百分百会以为这家伙是瞅到猪圈有新鲜猪屎,抑或是厕所有重口味的目标出现了。可是今天不会,张明黎没带粪桶,这摆明是冲着李锐飞来的。
众人心领神会,立即让出一条大道来,张明黎手中的粪瓢应声入坑,立即溅出朵朵粪花,他朝李锐飞甩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味道还可以是吧,给你打一瓢搁在这里,让你一次闻个够!”
“我考,班副你这也未必太狠毒了吧!”李锐飞说完,“啊”地大叫一声,翻翻白眼,仰面倒地,故作吐血而死。
戏精,二班个个都是戏精!
第243章:八戒不是小舅子
遛完了粪坑,二班的人转移战场,猪圈成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这里虽然臭是臭了点,但是有八戒可看,他们觉得臭点也无所谓。
饲养员张春柳正在给八戒们准备早饭,见一伙新兵浩浩荡荡地走过来,心里顿时一阵兴奋。
这家伙在底下喂猪那是寂寞得不行,自从他的同年兵们变为老兵后,他猪圈的猪屎和猪尿,一天起码要扫个两三遍。
要知道他刚下来养猪的时候,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存在的。
那时的猪圈一天难得打扫一回,往往八戒的排泄物正忽忽冒着热气,眨眼之间它就没了。
用一句经典的话来说,叫做“手快有,手慢无”。
说实话,连队有些同年兵为了多捡点猪粪,还偷偷请他去外面的小炒店吃过水饺和刨冰呢!
可今非昔比了,在老兵没退伍之前,猪圈这块热土是寸土寸金,人来人往的;如今老兵退伍了,他的同年兵成了老兵,而新兵又没有下连,所以猪圈这块地变成了门可罗雀。
“嗨,你们好!”他举起手里的铲子和新兵们打起了招呼。
“班长好!”礼貌这一块,新兵没得说,优秀。
梁荆宜教他们的是,没授衔之前看到干部了不用敬礼,认识的叫“职务”,后面挂个“好”,不认识的叫“首长”,后面也是挂个“好”;至于战士,只要是肩膀上面挂了杠的,就喊“班长好”,准没错。
一声声班长好,叫得张春柳头晕乎乎的,他扔下铲子,一个鱼跃跳进了猪圈,抱起一头八戒:“给你们摸一会。”
经过他一日三餐的精心喂养,这批去年底引进的新品种“杜洛克”长势喜人,目测他怀里抱的这只八戒,毛重在五十斤上下。
“不敢不敢。”面对老兵递过来哼哼叽叽四蹄子乱弹的八戒,二班没人敢接盘。
这种活物,谁敢保证它不会咬人的?张春柳敢抱着八戒为所欲为,但这并不代表着别人也敢。
谁敢跟他比,八戒在他的心目中,就像是他的小舅子一样的。
“我滴个乖乖,一般人我还舍不得让他摸呢,我怕他带有病毒。我是看在老梁和明黎的份上才让你们摸的,这都我的宝啊!”既然新兵不敢摸,他只好自个对八戒一阵轻轻地爱抚。
你还别说,八戒挺明事理的,张春柳这一通抚摸过后,它不哼不叫了,蹄子也不弹了。
见新兵看了他的表演后,个个一脸的羡慕,他那种一贯的表现欲,开始泛滥了,“我跟你们说,这批猪是我给领导说了之后才换的,你们不信可以问老梁,他最清楚了。”
为了配合人家,当新兵看过来时,梁荆宜机械般点点头,示意故事属实,你们可以选择继续聆听。
“以前连队养的不是这种黑猪,而是那种白猪,你们的副班长......”脑瓜子灵活的张春柳发现说错了,赶紧纠正,“不是张明黎啊,那个时候是杜军安养猪,对吧,我没说错,也是你们的副班长。不过,不在你们班。他养猪的时候,一天死了七八头是正常的,如果不是我下来接他的班,连队的猪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狗日的这话就说得有点飘了。人家杜军安当饲养员虽说是死了猪,但是也没有你说的“一天死个七八头是正常的”这么夸张,要知道连队的八戒一共才二十头左右,像你这么个死法,三天不到就特么绝迹了。
新兵们听了他的这番自个往脸上贴金的胡言乱语后,纷纷扭头用眼神去捕捉杜军安。
这伙人心里的想法是,没想到啊,班副杜军安是个失败的猪倌子,在这一刻,他的高大形象,瞬间在新兵们的心目中轰然倒塌。
张春柳贴金成功,他就是想找点存在感,在养猪这块领域,他要做一营最强者,甚至全团最强者。
他是个有目标的人,而且想得比较长远,哪怕养猪这个岗位,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显得那么不堪。
但是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觉得哪怕是在这里,他也能最大限度地实现自我的价值,哪怕这个等待很漫长,他也觉得值得。
这也是为什么他每天坚持搞体能的原因,他不想让自己成为连队干部眼中,那种
只知道喂猪的后勤兵。他要让连队干部看到自己,与炊事班那帮天天吃得油光水滑的馒头兵,是有明显区别的。
以前那些饲养员身体素质都是癞癞机机的,一到连营团三级考核,他们都拿喂猪当借口,以此来逃避上级的考核。
可是他不会,他在体能这方面一直没放松,器械也好,四百米障碍也罢,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搞到优秀。
他知道体能是当兵的人安身立命的东西,来不得半点虚的。
而炊事班的那些人呢?
平时训练能躲就躲,能闪就闪,真到了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的哪一天,拖连队后腿,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班长你怀里的猪好像睡着了。”说话的是梁荆宜,他喊班长,调戏的意思很明显。
“老梁啊,这说明我的猪养得好,抱着它都能睡着。猪这玩意的特性你知道吗,它不分国籍,不分品种,只要做到憨吃憨睡,才能特么憨长肉。”这货倒也不客气,也不管是什么样的赞美全部笑纳,经验说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哎呀,人懂得享受当下,猪也是不遑多让啊!”
我考,这话让人听了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话说那小八戒可能是前世缺母爱,要不就是平时被他这样给宠习惯了,不然哪会这么放肆的!
突然几个新兵几乎同时喊出“小心”,接着便是一声“啊”的回应,再往后就是张春柳怀里的八戒发生一声嘶吼,那是被揍了之后,才会发出的高亢求饶声。
发生什么情况了?
八戒在睡梦中大号了,而且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那种液体,由于尾部正对着他的左胳膊肘,所以半边身子齐遭不测。
这也是为什么八戒会发出一声嘶吼的原因,惹恼了主人,哪怕它年少不懂事,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当然挨揍这种事,对于八戒们来讲,已然是家常便饭一样的。
“二班,带过来。”副指喊了一嗓子,应该是其它三个班结束了。
在众人离开的时候,气头上的张春柳还在怒斥那头犯错八戒的种种“黑历史”。
第244章:轮到二班照相了
猪圈这个“景点”,肯定是不值得考虑的,谁愿意让父母看到儿子在部队里干喂猪这个活的。
粪坑嘛,似乎也不太合适。
所以,下来菜地照相,唯一可以陪新兵上镜的,恐怕也只有这些绿油油的菜,以及整得方方正正的地垄沟了。
照完东家的大白菜,又去挑西家的老黄瓜,垄来垄去的,也就这么几个拿得出手的打卡点。
副指汪月手指菜地临近公路的那一侧,说那个位置值得一照。
梁荆宜好奇地问为什么?
他说,营里领导开会决定在那个位置,新建两个标准化的四百米障碍场,应该过不了几天就开工了,今天去照相留念,那是具有很大的纪念意义的。
既然领导发话了,哪怕不修四百米障碍场,面子也是必须要给的,管它是什么的应不应景,照就是的。
“咔嚓”了十分钟后。
“还有没有好地方啊,最后一张了。”汪月摇了摇脖颈,长舒一口气。
他连续整了一个多小时,四卷胶卷照下来,仅仅是说“一、二、茄子”这四个字,他都说得口干舌燥了,更别提脖子上,还挂了个几斤重的相机了。
这次给新兵们照相,他报的价格是一张一块五,因为胶卷涨价了,按一块钱一张的话,连本金都保不了。
在几天前,他就把实情和几个班长交了底。
班长们表示理解,然后,新兵几乎一边倒的没意见。
一块五照一张相片,在他们这些新兵看来属于是“白菜价”了,以往在老家进了照相馆,你搞个彩色相片,起码五块的起步价。
“副指,我想到了一个地方。”梁荆宜指了指营大门口方向。
汪月瞥了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儿有什么好照的,不就是一颗破水杉树嘛!”
其实,他是懒得多走路,他巴不得这最后一张胶卷,随便咔嚓完了就回去,也怨他自己话多,问什么问嘛,这是典型的无事找事。
“战争之神!”梁荆宜脱口而出。
即便副指不是很愿意,可张明黎和班里的新兵对他那是绝对支持的。
随着“班长带我们去”的呼声,越来越强烈,汪月勉强示意,走吧。
他是不好意思提出反对意见,大过节的,他下不了手啊!
二班自觉成一路纵队行进,他跟在最后面。
队伍经过猪圈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张春柳正在猪圈里打扫卫生,有两头没吃饱的八戒还把长嘴埋在食槽里,咕咕咕地喝着“上午茶”。
这货看到了汪月,立马放下手里的竹扫把,人站得笔直,“啪”的一下在靠脚敬礼同时,嘴里还喊了一声“副指好”。
这一问候叫得声音有点大,以致于埋头喝茶的两头八戒受到惊吓,打了一哆嗦后,还情不自禁地抬头嚎叫起来。
“嗯,你好,猪喂得不错,大上午的它们都开始唱歌了!”汪月微笑着抬手还礼。
这时啊,他还有话说,他想纠正张春柳敬礼存在的两个问题:一是敬礼把握的时机不对,人在猪圈干活,敬礼没必要,问个好就行了;二是敬礼的动作不标准,按照动作要领,敬礼时中指微接太阳穴,可这小子的中指,都特么接到耳朵上面去了。
“副指什么时候过来指导我的工作?”得到副指表扬,张春柳笑成了一朵花。
“好好好,下次吧!”汪月一挥手,拜拜了。
他得把最后一张胶卷咔嚓了完事,至于指导养猪什么滴,怕是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来,毕竟新兵连工作千头万绪的,他离不开。
再说对于养猪这个技术活,他的那一套专业理论,似乎涉及得不多,要是真想下来指导,那还得从书本上抠一些知识,来给大脑充充电。
“副指再见!”心情愉悦的张春柳送佛送到西。
他哪里能料到汪月这些话,就是随口敷衍他的。
二班的队伍穿过了营洗车场,右转弯朝大门走。
经过大门岗时,哨兵敬礼,带队的梁荆宜还礼,这个敬礼的时机和场合,那是挑不出半点毛病的。
下达“立定”后,他手指围墙:“你们看到那四个字没有?”
众人纷纷点头。
“战争之神!”说出这四个字,他是一脸的傲骄,而且内心还澎湃不已。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两年前,九八年度的新兵去团里参加开训动员大会回来,他在宿舍里问了宗儒麟一个问题,“班长,营区大门围墙上刻的‘战争之神’是什么意思?”
当时,第一次带新兵当班长,且意气风发的宗儒麟翘起了二郎腿,斜眼瞥了他之后,得意洋洋地说,“小子,‘战争之神’指的是火炮,而我们这些人呢,就是操纵火炮的人。”
听他那说话口气,仿佛炮兵可以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走向一样的。
也就是听了宗儒麟的解释后,“战争之神”这四个字,在梁荆宜的脑海里深深扎下了根,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战争之神”,就代表着炮兵的至高荣耀。
所以,当汪月问起“还有没有好地方照相”时,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战争之神”。
“你们班长挺会挑地方的。”汪月伸手打理了一下,被微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话说,他的头发并不多,甚至在中间凸起的位置,细看之下头皮也清晰可见。
他曾经当着新兵排的人,说起参加京城阅兵的往事。
他声称,之所以现在头发这么少,就是因为在阅兵期间用脑过度所致。
这个理由在梁荆宜看来就有点牵强了,你一个中尉上了阅兵场能用多少脑子,不就是站站军姿,踢踢正步,吼吼口号嘛!
但是新兵们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副指在阅兵的队伍里,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然的话,人家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能量,照出那么多的女兵方队和带武器装备的相片呢!
“两列,矮个子站在后面,高个子在前面坐下。”梁荆宜示意动作快点。
他已经从副指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满,耗了人家的休息时间嘛,不乐意也是情有可原。
站在后面一排的新兵自觉空出了两个中间位置,这是留给班长和班副的,在礼节礼貌这一块,二班算是教育到位了。
一切准备就绪了。
“一、二、茄子!”只听“咔嚓”一声,照完收工的汪月随即关上了相机的镜头。
这不是普通的傻瓜相机,买来花了三千多块,都快四个月工资了,他自然是怠慢不得。
“谢谢副指。”二班的人集体送上了感谢。
“好,带回吧。”他也累了,是该回去缓一缓了。
第245章:写信的好处多多
吃过中饭,副指汪月把一排几个班长喊到了篮球场。
“新同志对上午照相满不满意?”他明面上是听取反馈意见,其实是另有想法。
几个班长纷纷说“满意”,连没参加照相的一班长冀颂承,也跟在里面充当“南郭先生”。
领导亲自动手督办的事,那效果肯定是杠杠的。
“那就好,新同志来部队过的第一个节日,我们当班长的一定要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馨。”汪月的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润物细无声,顿了几秒后,他开始切入正题了,“各班长回去了再问问班里的新兵,那个阅兵的相片还要不要的?如果要的话,各班一共要多少套,你们统计好了报给我。”
第一个表态马上照办的是四班长贾剑,这鸟人和副指住在同一间宿舍,领导有想法,不出意外他应该是最先知道的。
汪月让各班长在下午四点之前,把统计好的套数,报到他这里。
他之所以定在四点之前,那是因为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有一趟车去镇上办事,他想搭一个“顺风车”,到镇上把今天照的几卷胶卷给洗了。
至于他召集排里的班长说事,主要也就是想说说的阅兵相片那个事,现在心愿已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下午继续休息,梁荆宜给班里人安排的是写信。
在众人写信之前,他口若悬河地列举了写信的四大好处。
他说:“一是写信可以称得上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它是一种文化的传承,‘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所表达的意思,就是当兵的要写信。
谁知他的话音一落,班里就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了。
“班长啊,我有一点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平时喜欢在吹牛扯淡中,追古溯今谈历史的徐陈伟开腔了。
“讲嘛,没关系,都是自己人。”梁荆宜脸上波澜不惊的,他倒想听听,这小子能有什么不方便讲的东西。
“等一下,我去把门关紧点。”卖过几年猪肉的李锐飞察颜观色的能力一流。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并非是说当兵的要写信,而是指连绵不断的战火已经延续到了现在,所以家书难得,一封就可以抵上万两黄金了。”徐陈伟是带着笑意说的,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纠错,令到班长在众战友面前难堪。
“哦,懂了,那两句诗是我随口瞎说的。”梁荆宜说话办事不喜欢半途而废,所以他决定硬着头发,冒着可能会再遭反驳的危险,把另外三个好处也说了,“二是写信可以练字,锻炼自己的写作能力和表达能力,并且价格便宜,寄信收信方便。”
这个理由在他看来,简直是无懈可击的,练字、写作和表达能力也好,价格、收信和寄信也罢,全部都是肉眼可见的东西。
稍停了几秒,他用余光扫了扫,果然没人提意见,这个观点很符合大众的口味。
既然这样,他继续说,“三是写信可以把平时在电话里,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用笔写出来,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个好处居然也有人提出异议。
“也不能这么说,班长啊,你看你和班副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所以,才会这么认为的。我们又没有女朋友,你说我们写信给父母,哪里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呢?”说这话的人是聂国政,这鸟人不玩之乎者也,改玩探讨女朋友与父母的辩证关系了。
面对聂国政提出的这个问题,他没有应战。
因为,他觉得这是个“伪命题”。
“伪命题”只会越辩越迷糊,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搁置争议,也不搞什么共同开发,自身的威慑力在那摆着,凉着它就行了。
他说出了最后一个好处,“写信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尤其是当你写信的对象是女孩子。”
此话一出炉,张明黎第一时间对他投来了肯定的目光。
在张明黎看来,这话说得好啊,摆明了就是针对聂国政的,你娃不是单身汪嘛,那就让你多汪一会儿。
事实求是地说,梁荆宜说的第四个好处,并非是故意针对聂国政的。
这些条条框框的理论,他也是在连队阅览室看书时,从书本上获得的知识,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只是走马观花一样的看了个大概,懂了个皮毛。不然的话,刚刚他信口开河吟了两句诗后,也不会被徐陈伟当众反问,“班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了。
说完写信的四个好处后,他立即想起了一个老熟人。
他说:“自己曾经有一个从来不动手写信的同班战友。”
班里人问:“为什么不写?”
他说得极其轻描淡写:“小学三年级没毕业。”
身子倚靠在床架边上的张明黎嘿嘿笑着,这货心里清楚梁荆宜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了。
“三年级没毕业,那也是可以写信的嘛!”班里人追问。
想当年教员领导的革命成功后,生活在旧社会的那么多文盲和半文盲,一进到扫盲班和文化补习班进修了两个月出来,哪一个不是能说会写的杠杠的文化人。
“可他懒啊,不愿意动笔!”梁荆叹长叹一声。
这话有份量,一下子就把众人的嘴巴给堵得死死的。
“他自己不写信也就算了,关键是只要别人一来信,他就凑过去明抢着要看,抢着要读,也不管人家是谁写来的,更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你们可以想像一下,当班里其他战友都收到了信,而你一年到头来,一封信也收不到的心情,是不是会很沮伤?有朝一日退伍,你想找点回忆都困难,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有一点痕迹嘛!”
经过部队两年的历练,梁荆宜的体能和心智,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这大部分得益于他跟了排长钭星宇和班长宗儒麟,从这俩人的身上,他获得了全方位的锻炼,这其中也包括如何提高班里的人员的积极性,以及如何将班里这些人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
“所以说,写信好处多多,也只有付出了,你们才会收获更多。”
如果以上这些话,要是别人对他讲,他百分百会说:这些都是心灵鸡汤,喝多了容易中毒。
但是自己讲出来给新兵听,他又觉得这些鸡汤料一样的理由,很能站得住脚。
谈古论今,他可能在新兵面前会马失前蹄,可是论对鸡汤的免疫力,新兵自然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经过班长这么一通云山雾罩的开导后,全班人拿起笔和纸,开始了写写写。
第246章:油炸鸡蛋
过完元旦,第二天全连新兵到团卫生队参加复查。
复查主要是为了防止地方上送来的兵源,有身体不合格的,像那种年龄小的“关系兵”倒是无所谓,但是明里暗里有着不可描述的身体缺陷,或者是吃药吃到发狂发癞的那种人,肯定是要被清理出革命队伍的。
正常人只当是走个过场就行了,至于能起多大的作用,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两年前,梁荆宜的同班战友姜贵永,就是利用到团卫生队复查的机会,主动向检查的军医坦白自己有祖传的尿床症,最终,得偿所愿被成功退兵的。
还有蒋古日曾经说过,他同一个镇上的少数民族老乡,因为吃药的老底被军医给挖出来了,也不幸被遣返回了原籍。
别的班是个什么情况,梁荆宜不知道,但是对新兵二班,他有绝对的把握,这个班的人的身体机能,无一例外那都是正常的。
这一点从晚上加班搞体能,就可以看得出来,十个新兵个个都比他当年强。
当然,连队也担心会有极个别怕苦怕累的新兵,借着这个复查的机会谎报事实,从而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在复查出发之前,针对可能出现的这个问题,指导员陈海洋对所有新兵上了个“紧箍咒”,他是这么说的:“如果谎报一经查实,第一,你会马上被作为退兵处理,这个没得商量,思想品质不合乎要求,客户要求退货处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第二,你退回原籍后,地方武装部三年之内,不能被评为先进,可想而知,地方武装部的那些人心里是有多么的窝火;第三,你的直系亲属是干部的,是党员的,一律被掳得干干净净,这不是那种所谓的‘断悬式’,而是彻彻底底地不留一点痕迹;第四,你本人回到原籍后,将会成为一个‘黑户’,你想上班,你想上学,你想开店做生意,那是痴人说梦,想都别想。”
说白了就是谎报的后果很严重,看谁够胆来挑战!
由于要检查血常规,所以早上必须保持空腹,喝水,不在管控的范围之内。
团卫生队在教导队后面,一个大院子围着几排老式的平房。
去年在教导队集训的时候,梁荆宜和刘新昊曾经来这里,探望过修枪整蛋的许才南和王勇学。
那是他俩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话说像卫生队这种地方能不来的,你最好还是别来。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这地啊,听起来有些晦气。
全连是七点半到的卫生队,然后,以班排为单位带开参加各项检查。
这次来卫生队,梁荆宜比较关注那条见人就吠的大狼狗,可是左看右等的也不见它露面。
为了这事他跟三班长刘新昊还达成了共识,他俩一致认为:那条大狼狗被卫生队的兽医给逮杀了,并且做成了香喷喷的麻辣狗肉火锅。
这种大胆的推测,是基于大狼狗吃了那么多的好料,按照国人“以形补形”的旧观点,吃了它的肉,应该会带给很多人快乐。
八点五十,他带着二班率先检查完全部项目,这时别说全连了,就是一排其它四个班,也没有一个班搞完的。
今天在军医给新兵们进行身体复查的时候,他也搭了个“顺风车”,测了身高和体重。
身高嘛,达到了一七四,体重一一五,相比较去年又长了两公分,体重也增加了五斤,如果按照家乡的老古话“男长三十慢慢悠”来估算的话,那他未来的身高,简直就是不可想像。
包括脸上疯长的青春痘,也消停了不少,以前拿手摸一把脸,会感觉大个包又小个包的,让人心里生出一些难堪。
而最近一段时间,手在脸上摸一摸,似乎有一种“飞机场”的畅快感。
这说明那种“井喷式”的野蛮生长发育期,已然成为了过去,如果条件成熟了,他都想学着去年炮五班班长余泉的样子,有事没事跑到整容镜前,挤挤那脸上残余的几个痘子,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帅气,更英气逼人一些。
在二班的复查表上,除了血常规这一项,要两天之后才有结果外,其它都是白纸黑字写的是“正常”。
九点十分,全连集合,九点四十返回营区后,小值日打饭。
这一顿早餐很丰盛,牛奶、稀饭、沙茶酱、涪陵榨菜、包子代替了馒头不说,炊事班还破天荒的给每个人油炸了两个荷包蛋。
等所有人坐好后,连值班员嘴里的“开饭”命令,刚喊了一个“开”字,连长陶炼示意等等,他这是有话要说了。
清了清嗓子,酝酿了几秒,他便开始了:“同志们看到鸡蛋了没有?”
“看到了。”
“全连一百六十三号人,每个人两个蛋就是三百二十六个,炊事班的人仅仅是炸鸡蛋,就炸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陆银龙。”
“到。”炊事班长陆银龙从操作间出来,并礼貌地朝陶炼喊了声,“连长好!”
这货头戴白色的卫生帽,一袭红色的围裙,手提一把炒菜的铁锹,貌似这节奏,正准备洗锅炒菜了。
“鸡蛋炸了多长时间?”原来陶炼突然停下来,是想求证三百多个鸡蛋需要多久才炸得出来。
“两个小时。”陆银龙咧嘴一笑。
领导这么问,摆明了是想让他出一回风头,谁不知道炊事班的后勤保障不好搞,但是这些也算他的份内事。
“去忙你的吧!”陶炼大手一挥,既然目的达到了,那长篇大论还得继续展开,“你们都听到了吧,两个小时,炊事班的人辛苦两个小时炸鸡蛋,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大家吃了两个油炸鸡蛋后,可以迅速地把失去的血给补回来......”
我考,领导就是领导,吃两个油炸鸡蛋,他都能借题发挥,对着全连猛打一通鸡血。梁荆宜暗自感慨。
今天连长可能也是饿着了,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搞出几个大方面,然后,一个大方面又包括几个小点的。
等打完了这一针满满的鸡血后,丰盛的早餐才被众人收入腹中。
吃过早饭已是过了十点,考虑到新兵早上抽过血,连队没有安排其它训练,而是通知各排,在宿舍里组织复习理论。
室内作业,这个安排新兵们喜欢。
第247章:这是什么水
二班宿舍里,所有人在复习理论。
新兵的理论考核主要以条令条例为主,其它相关时政为辅。
明面上说是复习理论,貌似一个个认认真真的,其实,能入心入脑的人,真的是不多。
这种情况也很好理解,理论这东西太烧脑、太枯燥、太单调了,而来部队当兵的这些人里面,绝大多数人都是“学渣”级别的存在。
学习好的都去读重点高中,上大学了,在那个年代考上好大学不去读的兵,就是傻鸟一只,二班的徐陈伟就是一只傻鸟。
“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班长好!”二班的新兵纷纷起身打招呼,是三班长刘新昊来了。
“你俩聊,我去那边看看。”明事理的张明黎手指门外。
他的意思是去三班宿舍,刘新昊过来了,那边没人管着,这小子担心被领导检查到了不好。
“谢谢啊,明黎。”刘新昊等张明黎出了宿舍后,马上甩了一个羡慕的眼神过来,“阿梁你狗日的真是捡到宝了,你特么新兵跟着老宗把身体练好了,把基础打牢了。等你特么当班长了,连队又给你配个这么得力的张明黎!我考,我能不能出门踩一回狗屎,像你一样走运。”
他这话算是有感而发,从自己新兵开始到当新兵班长,这一路走来那是百感交集,所幸现在终于步入正轨,只要他保持正常状态,再加把劲,努把力,来当兵时的那些目标,应该都可以悉数实现。
而梁荆宜的军旅之路,在他的眼里,那就是在宗儒麟的严格要求下一路“打怪升级”,虽然中间某些过程,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得到的回报,却又令旁人羡慕。
“走运?老宗前几天来了一趟二班,差一点搞到副指要开我的批判会,你信不信?”梁荆宜说的是副指推销相片的那晚。
在老连队闲得蛋疼的宗儒麟不顾新兵连的规定,跑到二班串门瞎扯淡,结果被副指导逮了个正着。
可老鸟就是老鸟,眼看情况不对,一拍屁股马上溜了,至于不利的局面嘛,全部甩给徒弟去面对。
“不会吧,他俩互相看不顺眼我知道,但是副指怎么也不会拿你出气呀!”这货说完诡异一笑,“你记不记得,你们班第一天来了两个新兵,晚上你还给人家洗袜子了。”
“不是第一天来的,是后面的。”梁荆宜纠正他的错误。
“报告,班长没有给我洗。”聂国政嘻嘻笑着问旁边的李波雷,“老李,班长是不是给你洗的袜子?”
“可能是吧?”憨憨的李波雷抬头看了看梁荆宜,又伸手挠挠头,“肯定是洗过的。”
绝对没给李波雷洗过。梁荆宜心如明镜,他给新兵洗袜子那事,发生了去年的十二月十六日晚上。
那一天,一排来了俩新兵,副指将人全部分在了二班,来的是李清勇和徐拥军。
洗袜子这事,是因为这俩货是下午五点多钟到的连队。
到了没多久,他俩就跟随着大部队一起到食堂吃饭,那所谓的“上车饺子,下车面”,很遗憾他俩是没吃上。
吃完饭,照例安排去洗澡和洗衣服,那俩货洗完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桶里,好像商量好的一样,倒上了洗衣粉,拿脚上去就是一通狂踩。
这哪里是洗衣服,几脚下去,内裤都得变形!
梁荆宜紧急叫停,示意他俩看看老司机是怎么洗的。
当时,他拿了袜子正讲解示范呢,刚好副指偶然路过,于是他的这个“闪光点”,便被副指给捕捉到,并故意在排里放大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连队放大,估计是考虑到班长给新兵洗袜子,有“作秀”的成份在里面。
但真实情况并非是“作秀”,而是在手把手地教新兵如何去洗。
“不说这事了,我来给你们讲了笑话。”刘新昊眉毛一挑,“你们想不想听?”
新兵们自然想听笑话,只不过碍于班长的面子,不方便发表意见而已。
“阿梁你别把班里的新兵都管傻掉了,你想想自己当新兵时,你们二班的兄弟是有多么恨老宗。”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新兵的想法,作为班长的梁荆宜哪里会不知道,他还不是从新兵过来的。
见有人默许了,刘新昊开腔了:“你们有几个人是gd的?”
“报告,我是。”
“报告,我也是。”
曾源彪和李锐飞举手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刘新昊一脸的坏笑,仿佛这笑话跟gd人关系挺大的。
梁荆宜怀疑这个笑话,八成就是关于老宗的,在他的潜意识里,别人一提及gd,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与老宗有关系。
“是不是老宗丢脸了?”他的兴趣陡然是来了。
“怎么可能是老宗呢,是我们三班的新兵潘旺日。你知道这小子昨天下午写信的时候,他跑过来跟我说什么了吗?”成功制造悬念的刘新昊继续开讲,“他说,‘班长,我可不可打一点你的马水’。我考,‘马水’,你说乍一听,会不会反应不过来?”
“马水”,它总不可能是那种因为荷尔蒙过剩,而深更半夜溢出来的玩意吧?新兵胆子再大再肥,也不可能和班长开这么露骨的玩笑。一头雾水的梁荆宜也不知道这里的“马水”意为何物?
二班有人笑了,笑的俩货正是gd的。
“墨水啊,班长。”“广仔”之一的李锐飞一语中的。
“正解。”刘新昊竖起大拇指。
哦,懂了。差一点思想就往邪路上越滑越远了,梁荆宜点点头。
在读书时,他也蛮喜欢听粤语歌曲,特别是beyond乐队的歌,很多他都能用鸭公嗓子唱完。
虽然自己的粤语发音,可能连“半吊子”的水平都达不到,但是喜欢听和喜欢跟着那个熟悉的节奏哼唱,却是挡也挡不住的风情。
都怪今天的“马水”出来的有点唐突,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不然的话,稍微联想一下,其实也并不难破译。
你想啊,既然写信,肯定会用上墨水,“马水”和“墨水”放在一起比较,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刘新昊的笑话还没说完,他一拍手:“阿梁,这小子说话口音太重了,搞不好,以后下了连队就得去猪圈养猪。”
猪圈养猪,二班的新兵一个个把眼神聚焦到刘新昊身上,他们对“潘旺日为什么下连了,就得去养猪”,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不可能的。”梁荆宜旋即给出了反对的理由,“你们班的潘旺日文化水平再差,也不会差过我的三师兄蒋古日吧!人家大字不识一萝筐,可一直到退伍也没有被连队安排下炊事班养猪啊!再说了,你小子舍得这个活宝嘛,带在身边放在侦察班还是不一个不错的选择。”
“侦察班?你特么别逗我了。”刘新昊把两只手掌,卷成两个圆筒,这是在模拟望远镜,“报告连长,正前方五百米处发现有一个营。”
这报告没错呀,前面发现有一个营,梁荆宜不知道刘新昊又想表达什么?
“不是‘发现有一个营’,而是‘发现有一个人’。懂了吧,阿梁。这鸟毛说话,连‘营’和‘人’都傻傻地分不清楚。”长叹了一口气,他又问,“你们班的这俩小子会不会说‘打一点马水’?”
“不会,他们用的是圆珠笔。”要是班里的广仔用的是钢笔,那刘新昊之前说“打一点马水”时,他早就反应过来了。
“三班长,潘旺日真的会下去养猪吗?”李锐飞一直听得很专注。
那个说“想找班长打一点马水”的潘旺日,和他是坐同一趟火车来的,所以当刘新昊说起这个人时,他不想漏掉一个字。
“开玩笑的,我和你们班长开玩笑的,大家别当真,班里消化就好了,千万别传出去。”这种事要是新兵之间议论开了,到时候副指追究起来,刘新昊搞不好会挨批,所以必须及时止损。
梁荆宜也强调三班长说的这些话,只能局限于本班人知道,这个玩笑到此为止。
特别是对李锐飞,他特别交待要管往自己的嘴。
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刘新昊看似无心的玩笑话,想不到几个月之后,竟然实现了。
或许,这就叫做“一语成谶”!
第248章:姐寄的信里有钱
新兵收到信,依然是沿袭部队的优良传统:按收到一封信,做五十个俯卧撑的标准,以此类推。
这些新兵蛋子都是入伍近一个月了,五十个俯卧撑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洒洒水,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中午收到信的是袁水灵和肖冬晓,俩人一口气做完俯卧撑,从班长手里愉快地接过信,就去欣赏了。
十个人只有俩人收到信,其余的八人眼里都是羡慕嫉妒恨,这让梁荆宜不由地想起了蒋古日:两年前的蒋古日,只要是班里的战友一收到信,他也不管收信人愿不愿意,就想抢着借过来看,拿过来读。
现在的二班在这一点上,还是做得很不错的,只要是收到信了,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尽情围观,甚至评头论足一番,也是可以的。
十个人全部是和尚,写出去的信和收到的信,也都是一些家长里短没有什么好看的内容。
这是现实所决定的,女朋友都没有一个,那些情义绵长山盟海誓的话,他们也不知道能写给谁看。
“班长,我想去大号。”袁水灵收起信,见梁荆宜说“可以”,他便去储物柜里拿了卫生纸。
这是他来部队后,收到的第一封信,写信的人是他的姐姐,粗看信封上面那奔放的字体,梁荆宜还以为是他父亲写来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
至于围观的那几个人,明知道写信的是袁水灵的姐姐,他们也不会向班长通风报信,谁愿意有事没事,扮个“反骨仔”玩玩!
“班长我也去大号。”
“我也去,报告。”
刚刚围观袁水灵家信的几个小子,齐齐发声要去“大号”,特别是肖冬晓的脸上露出那一副难受到便秘的表情不说,他还一边抚摸着中午吃得溜圆的肚子,一边喉咙里哼哼叽叽的,似乎不快点放他去“大号”,下一秒,他可能会拉到裤裆里。
这特么邪门了,连大号也会传染的!
“几个人一起去,袁水灵负责带队。”梁荆宜看了看表,“五分钟。”
五分钟是新兵们大号的标准时间,虽然新兵连没有作出过统一,但是大号五分钟早已在部队里形成了传统,并沿袭了很多年。
如果超过一秒钟,那就是“俯卧撑准备”。
先报告的袁水灵带队,五个人出了宿舍,朝着厕所方向就是一通撒丫子的狂奔。
这帮新兵蛋子哪里是去大号,他们的真实意图是准备去营军人服务社,买点零食解解馋。
至于他们身上怎么会有钱的?这就得从袁水灵收到的这封信说起了。
在没有收到这封信之前,新兵到部队后,他们身上的钱物,全部都上交登记了,包括他们第一个月在火车上领的四十六块津贴费。
当然了,也不排除有偷偷暗藏私货的人,想当年,梁荆宜就干过这种事。
他把大票子藏在带有铜质拉链的内裤里,虽然在新兵连迫于班长宗儒麟的威慑力,他没敢拿出来消费,但是,第二年他入党请客,那大票子也算是功不可没,发挥了“及时雨”的作用。
袁水灵收到的信,的的确确是一封家信。
不过,在信里面藏有“猫腻”,他的姐姐心疼他,担心他在部队里吃不饱,于是在信纸中间夹了两百块钱。
虽然部队的各级领导在政治教育课上,以及其它场合里多次强调,不能让家里人寄钱到部队进行高消费。
但是,只要是汇款到部队数额不算太大的,部队这边也没有强制性的退回。
登记下来是首要的,并在合适的时机,部队会对收到汇款的战士,进行不点名的通报。
可是在信封里面夹钱这种情况,你又看不到,所以说,这就有点难以控制了。
按照邮局的规定,信件里面是不能夹钱和其它贵重物品的,毕竟这是平信,又不是汇款单,更不是包裹。
钱和贵重物品丢失了,邮局是不负一点责任的。
对信件里面夹钱这个事,部队也郑重声明过,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但是顶风作案的战士,还是大有人在,你想想看,一个月几十块的津贴费,探家时要路费,或是有什么事需要急用,可你的身上掏不出几个子来,也确实令你分分钟头疼得厉害。
那些收到信了,却丢钱的人,也不敢声张,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夺目的事,钱丢了也只能自个消化,整一个哑巴吃黄连。
所以只要不出什么事,领导采取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出什么事,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帮人在厕所里遛了一圈就出来了,手握两百块的“大款”袁水灵带领众人意气风发地进了营军人服务社。
大中午的服务社里空荡荡的,除了卖货的老嫂子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帮新兵蛋子的眼神,盯着军人服务社的货架,那是一通贼溜溜地乱转,他们的目标是买吃的,而不是为了看老嫂子。
两百块真要是买起零食来,那可以把军人服务社的零食品种,买下个大半。
老嫂子一看有业务来了,立即笑脸迎上去:“新同志要买点什么?你们班长怎么没来?”
她之所以会问“班长怎么没来”,那是因为她知道刚入伍不久的新兵来营军人服务社,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新兵连的骨干,或者是老兵带过来的。
“中午肚子没吃饱,班长有事,让我们自己过来买的。”这个理由是他们几个人在路上统一的口径。
老嫂子听说新兵们没吃饱,她马上就打抱不平了:“没吃饱怎么能全身心投入到训练和学习中呢?我要把这个情况反映给营里的领导,让领导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她没说大话,营领导和她老公是平级,再加上她在营军人服务社工作好几个年头了,和营里的几个干部之间熟络得很,这么一点能量,她还是具备的。
那几个小子一听老嫂子的态度,立马感觉不对劲了,顿时个个紧张起来,行走江湖好几年的“木匠”聂国政脑瓜子一转,赶紧改口说:“嫂子,我们不是没吃饱,是嘴里没味道,想买点零食。”
“哦,是这样啊,你是哪里人?”老嫂子问刚才答话的聂国政。
“我是sc的。”聂国政故意说话带着一点sc口音。
他知道sc人特别能吃麻辣,而mn这边的口味,主要是以轻淡和甜食为主。
“那你们看吧,买好了就赶紧回去。”既然是这样,老嫂子便没有多问什么了。
偷偷摸摸出来买东西,自然是不敢大张旗鼓,再说买多了,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两百块钱,也得想方设法细水长流,加上五分钟的时间稍纵即逝,得快点下手,不然回去晚了,班长又得大喊一声“俯卧撑准备”。
匆忙付了钱,五个人将买好的东西,分别装入各自作训服的几个大口袋里。
绿色的作训服,虽说样式老土,但那几个大口袋绝对给力,几包零食装下去,勉强算是塞了个牙缝。
第249章:还有钱买东西吃
五个人跑回宿舍,梁荆宜看了看手表,超过了二十秒,他伸出两根手指,示意先把二十个俯卧撑完成了。
二十个俯卧撑那还不是毛毛雨嘛,大号超时的人纷纷趴在地上,开始“吭哧吭哧”做了起来。
惩罚不是目的,超时了做俯卧撑,那是为了严肃纪律,警示后来者不能再犯。
梁荆宜发现做完俯卧撑起立的李锐飞,正不停地朝身边人挤眉弄眼的,这一反常举动,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锐飞,你们......”
“我们没干什么呀,班长。”还没等他把话问完,这货就接茬了。
此人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是那种似笑非笑,想笑又努力控制住不笑的窘样。
作为一个已经进入第三年的老鸟,哪里会不注意到这些细节。
一句话没问完,人家就急匆匆主动坦承说“没干什么”,疑窦顿生的梁荆宜追问:“少骗我了,有人看到你们几个人一起去干坏事了。”
作为过来人,他对新兵心里面打的“小九九”,多少心中有数。
想当年,自己也是这么熬过来了。
李锐飞所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在他看来,正好应验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三不曾偷”的那句老古话。
所以,他决定以李锐飞为突破口,继续深挖下去,看能不能弄出这几个新兵背后藏着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李锐飞的脸色不自然了,其他几个请假一起去厕所大号的人,个个都眼神躲闪。
“过来聊一下。”梁荆宜招手,让李锐飞往前走两步。
俩人靠得近一点,更方便沟通和交流。
谁知道这小子拉长个脸,扁着个嘴,脚步移动迟缓,好似脚底被502胶水粘住一般。
“快点!”梁荆宜眼神凌厉。
李锐飞的肢体动作,所传递出来的信息很明显,那就是自个犯事了,至于到底犯了什么事?梁荆宜是一无所知,不过,他相信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对面这小子年方十六,虽然在没当兵之前,做过几年杀猪卖肉的生意,但年龄终究是硬伤,加上这里是部队,封闭的环境里,小胳膊哪能拧得过粗大腿的。
“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等李锐飞靠近后,他命令道。
眼睛不止是心灵的窗户,它也可以通过彼此眼神的交流,洞悉对方在想什么。
要是在以前,他可不敢这么说,为什么呢?
因为他担心别人看到他脸上长的密密麻麻的青春痘后,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对去年三班副王荣锦在菜地粪坑边上,打击五班长余白水的那几句话,印象特别深刻。
当时,王荣锦取笑处在发育高峰期的余白水疯狂长痘子,导致脸上坑坑洼洼不说,还嘲讽人家的脸,就是蚊子钉上去了,都不敢过多停留,因为担心停留时间过长,会把自个的大长腿给崴了。
宿舍内的气氛,立马变得骤然紧张起来。
“班长,我们去小店了。”袁水灵把责任揽起来。
他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同班战友被班长盯上,私自去营军人服务社买东西这事绝对要曝光,与其被班长查到,还不如自己主动坦白交待。
钱是家人利用信件寄过来的,自己事先并不知情。
至于为什么要偷偷跑去营军人服务社买东西吃?
这个可以说的原因那就多了,可以说是因为嘴馋,也可以说是因为中午的饭菜不合口味,肚子没有吃饱......
“可以呀你们这些人,胆子挺肥的,来部队不到一个月,就敢私自跑去服务社买东西了。”停顿了两秒,梁荆宜沉下脸来,继续追问,“哪里来的钱?”
他猜这个钱,无外乎来自两个地方:一是初来部队时,新兵多了个心眼,把带来的钱,私藏了一部分;二是家人利用信件寄过来的。
“信里面。”低着头的袁水灵嘴里喃喃自语,“是我老姐寄给我的。”
如果他直接说是老爸寄来的钱,遭受批评那是免不了的。但是,他说是老姐寄的钱,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野战部队的战士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和尚,在营区内除了军人服务社卖货的老嫂子外,他们这些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个异性。
所以,听说袁水灵的钱是老姐寄的,梁荆宜心里的怒气,顿时消减了大半。
老姐寄钱,这可是部队里的一股清流,或者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这和老爸寄钱,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寄了多少钱?”怒气消减了大半,梁荆宜问话的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姐姐心疼弟弟,这完全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在家里是独子,说实话,在读书时,他对那些有姐姐的同学们,简直是羡慕得要命,有姐姐就预示着上头有人可以关照你,可以保护你。而且姐姐她可不比哥哥,也许哥哥还会因为惹恼了他,而动手胖揍你一顿。
但是姐姐不会,哪怕你当时惹恼了她,她最多一生气,嘟起嘴巴,跺跺脚扭头就走,可走不到几步,她又会折返回来安慰你,给你讲讲人生道理,给你喂喂心灵鸡汤,直到你承认错误为止。
“一百块。”两百块太多了,他不敢说出口,况且他还想着以后有机会了,再去营军人服务社潇洒买一回,他走到办公桌前,把装在作训服口袋的零食和剩下的钱全部掏了出来,“班长......”
至于那剩下的一张大票子,他在上厕所大号之前,利用到储物柜里拿卫生纸的机会,将钱完美地塞进了政治教育笔记本的中间。
“你们的也掏出来吧,全部交公。”梁荆宜起身打开宿舍门,朝外望了望,确认没人,又轻轻关上门,“好东西要分享,我们二班是一个整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好吃的,也不能搞独吞。以后呢,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了。你们想想看,如果是被哪个干部或者是班长,看到了新兵们私自跑到营军人服务社买东西后,他们一时热心肠,跑到新兵连来多嘴,那会产生什么样后果?”
他的这一问,把众新兵都给问住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连队真要追究起来,班长肯定是逃不了干系的:新兵私自溜到军人服务社买东西吃,这说明班长对班里的新兵管控不到位嘛,连队领导火起来,给个处分都不为过分。
之所以把这个问题甩出来,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新兵学会换位思考,今天班长为你们承担背锅的风险,希望你们以后自律,别让班长把锅给白背了。
将办公桌上众人交出的花生、夹心饼干、话梅、荷兰豆、咖啡豆等零食分发到位后,他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关心了一把班里的各位新兵蛋子们:“以后如果没吃饱,你们跟我和班副说,在周末休息的时候,我们也可以适当买一点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这句话说出来中听,新兵们吸收得也挺快的,甚至聂国政还提意见说:最好是每天晚上,给每人备一个两块钱的大面包。
当梁荆宜问他“为什么每晚都要准备大面包”时,他犹豫了几秒后,移步到储物柜,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自己的柜子里面,掏出来几团黑乎乎的东西。
我考,那是早上没吃完的馒头!
看到那捏成面饼后,变得黑乎乎的馒头,梁荆宜的鼻子猛得一酸。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新兵时,由于受限于时间和内务卫生的牵制,也是天天早上吃不饱,于是轮到班里哪一个人担任小值日,那么,哪一个人就负责将盆里没吃完的馒头,捏成面团了,用口袋装着带回宿舍,偷偷藏在储物柜里,留着晚上熄灯后,加班搞完体能结束了,再拿出来当做宵夜吃。
聂国政提出的一晚一个大面包,这个愿望太奢侈了,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两块钱一晚,那是什么概念了,照这么计算下来,一个月仅仅是吃面包都得花去六十块,而新兵的津贴费一个月才四十六块,吃都要把人给吃穷。
照这么个吃法吃到新兵下连,新兵们统统当掉底裤,都还不够还债的。
针对这个问题,权衡利弊了一番后,梁荆宜给出的建议是:aa制,一个星期吃个两次,一次每个人以两块钱为上限,这还是可以考虑的,但前提条件是,新兵二班必须表现得不比排里其它四个班差。
第250章:吃一吃,聊一聊
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宿舍里的二班人犹如在开一个小型的“茶话会”。
“班长你看这是什么?”嘴里含着话梅的袁水灵,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状的长方形塑料瓶子。
“哦哦哦......”班副张明黎发出阵阵惊呼声,他抢过袁水灵手里的那个塑料瓶子,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又上下打量了几秒,“水灵可以啊,都用上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洗发水了。”
“你刚才买的?”梁荆宜伸手接过张明黎递来的洗发水,嘴里念念有词,“海飞丝!”
他没有料到这个来自魔都的小子,居然连洗发水也舍得买。
要知道在连队里,战友们用的是两块钱的舒肤佳来洗头和洗澡,还有更节约的战友直接拿立白的洗衣粉开洗。
“头屑去无踪,秀发更出众。”平时比较沉默的李清勇,刷了一波存在感。
“这种洗发水很好用的,没当兵之前我一直在用,那个时候我头上很少风皮。哪里像现在,我都不敢用手摸头发,一摸像下雪一样的。”说完这货还把头凑到梁荆宜眼前,“班长你看我头上的风皮多不多?”
“还好吧!”梁荆宜给出了模棱两可地回答。
他担心这个来自大都市的新兵蛋子会给他下套,万一自己说风皮多,这货紧接着来一句“那晚上如果天天洗头,风皮就不会多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中了人家的奸计,他才没有那么傻呢!
“以后班里的战友们要洗头,都可以用,班长和班副也不要客气,你俩洗头的机会多。”也不知道这货是不是存心这么讲的,反正说完这几句话后,班里听懂了的新兵蛋子,都在心照不宣地默默偷笑。
袁水灵说的班长和班副洗头的机会多,在梁荆宜听来就是暗喻新兵的待遇差,连洗个头,都没有保障。
这种情况是客观存在的,新兵蛋子们别说能天天洗头了,就是每天能把脚好好洗干净,他们就得感谢天感谢地了。
还有新兵们身上穿着的外套,除了武装部发放的一套作训服之外,他们到了部队后,就没有领过新衣服。
梁荆宜记得自己当新兵时,是熬到快要过年了,才领的第一套迷彩服,今年大年三十是二月四日,那天也是立春,也就是说这套作训服,新兵们还得继续接着穿。
当新兵时的他,也是羡慕班长宗儒麟能随心所欲地洗澡、洗头、洗衣服,如今这帮新兵也就是当初自己的影子。
既然谈起这个问题,气氛又那么好,梁荆宜索性把两年前,自己的看法给倒了出来。
他说:“我们当新兵时,可没有你们那么好命。我班长你们也见识过了,就是前几天进了二班宿舍,就凶巴巴的那个人。你们想像一下,在他的手下当兵,我敢背着他去营军人服务社买东西吗?不敢,我担心挨揍!”
“班长不怕的,有卡在手,他不敢揍你!”笑嘻嘻的李锐飞从床铺下面,拿出那张印有集团军法院电话号码的法律援助卡。
看到这货手里拿着的法律援助卡,梁荆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还以为李锐飞少不经事,谁知这货年纪虽小,却挺有心计的。
自己刚说担心挨揍,他就能马上从床板下面拿出卡片,这说明一个问题,说明此人一旦被自己出手胖揍,搞不好就会摸出法律援助卡,瞅个空档打到集团军法院反映情况。
“拿来,谁让你放床板下面的?”这事得消灭在萌芽状态,梁荆宜把李锐飞的卡片给没收了。
至于给出的没收理由,即简单又粗暴:你明知道床板下面不能放东西,还顶风作案,这不是摆明了让二班出问题嘛!
梁荆宜收了卡片,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
要知道从下个星期开始,就要准备训练战术动作了,训练战术动作要拿枪,而且在战术训练当中,掉皮、掉肉和出血这几种情况,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遇到接受能力差,又怕苦怕累怕疼的新兵,他觉得动动手敲打敲打脑袋,或者是搞搞肉眼可见的惩罚,肯定也是难以避免的。
想当年,大师兄刘强富就是因为在训练中精神萎靡不振,出枪动作拖泥带水,拍弹匣软弱无力,成功引起了班长宗儒麟的极度反感,直接后果是罚他低姿姿匍匐十多趟,以致于拿头撞树,悲伤到不能自已。
特别是当刘强富对着白杨树仰头天啸,发泄心中怨气的时候,宗儒麟说那段话如今回想起来,仍然记忆犹新。
宗儒麟是这么说:你喊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的。他特么思想不端正,还不想吃苦,还不想受累,那么你的军事素质,就永远提不上去。一旦将来上了战场,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垃圾,充其量只能当个炮灰!
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梁荆宜就班里几个人偷偷溜去营军人服务社买东西这事,说起了自己的同班战友蒋古日。
三师兄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就是个即插即用的“反面教材”,把那些往事稍稍一加工,拖出来说叨说叨,既可以追忆过去那流逝的美好时光,又可以起到警示新兵的作用,这招叫做“一举两得”。
“蒋古日被班长发现在水壶里藏了烟后,不是主动承认错误,而是百般狡辩,说烟是老兵给的,他是被逼的。结果自己被王八拳锤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不说,还被排长要求写检查。”
他的话音一落,几个新兵交头结耳议论开了,说了是班里讨论的,有意见、有想法,也属于是正常现象。
“怎么啦,不相信他被揍了?”他朝议论的几个人投去一瞥。
“班长啊,揍他这个人我相信,但是我听你说过的,你那个师兄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他的检查能写得出来?”
提出反驳意见的是徐陈伟,这个结果应该是他们几个人刚刚交头结耳得出来的。
这瓜皮真会找事,当班长的人哪能天天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教,偶尔说说大话,吹吹牛皮,活跃一下紧张的气氛,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嘛!梁荆宜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些话他不会直接说出来,毕竟在新兵面前,自己要维护班长绝对的权威。想要把写检查这个事给圆回去,对他而言,并不是个难事。
“他写不出来,不代表班里其他人也写不出来。”梁荆宜骄傲地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写信我可以帮他代劳,写检查同样也可以代劳。”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呢?还是往自己的脸上摸黑?
圆了一个谎,反而让自己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你们班的人是不是恨老班长宗儒麟恨到了骨子里?”
徐陈伟的这个问题问得好,答案早就在梁荆宜心中呼之欲出了。
“不会,最起码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如果没有他的严格要求,今天坐在这里陪你们聊天扯淡的,可能就是另有其人了。我是班里体能素质最差的新兵,不然,我也不会是整个新兵连第一个背上十字架上训练场练军姿,又第一个做器械被班长强烈要求趴粪坑的人。”
聊到这里,他把话题继续延伸:“我们也是新兵二班,当时宗儒麟在营里位列‘四大恶人’之首。”
“难道是‘恶贯满盈’重出江湖!”徐陈伟笑着脱口而出。
这小子历史学得不错,武侠小说也看了不少。
“恶贯满盈”乃是金庸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中大理国“废才太子”段延庆的外号,此人脾气古怪,行事凶恶,令人生畏。
梁荆宜把宗儒麟私底下被封为“四大恶人”之首的原因讲了讲。
他说,这个外号并非是因为老班长凶恶得令人生畏,在这里更多的是指,老班长的体能超强悍,性格超刚烈,从而导致整个人呈“勇武之势”。
这解释估计放眼整个榴炮一营,也只有他才能说得出口,名师出高徒,徒弟哪能砸师傅的“金字招牌”。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大中午的时间,就因为魔都袁水灵的一瓶海飞丝,居然把问题扯得那么远,真的是难为这些人了。
第251章:三公里的俩怂货
新的训练大纲出炉了,五公里武装越野已被列为新兵下连的必考课目。
这就有点要命了,要知道以前老连队搞搞五公里徒手跑,那都是属于“活久见”,现在大纲一改,以后五公里武装越野不出意外会成为训练的日常。
当接到这个通知时,梁荆宜第一时间就想对团里的王参谋长说声“谢谢”。
为什么他会对王参谋长说谢谢呢?
那是因为去年他参加团里的预提骨干集训时,王参谋长要求教导队训练要与步兵团同步。以前团里要求是搞徒手的五公里,甩开膀子跑就行了,但是在集训期间王参谋长大手一挥,必须提升训练的难度和强度,徒手的改为全副武装的。
这王参谋长是从步兵团调过来的干部,所以,他把训练步兵的那一套,完全嫁接到了炮兵团。
要知道炮兵和步兵的体能差距,还是挺大的。
这一点从以前炮兵团的人去师里集训,带回来的消息,就可以窥得一二。
步兵们的日常就是班长带着一班人,天天端着枪、扛着筒,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哇哇哇”叫喊着朝山头猛冲。
而炮兵则是在班长的带领下,按照规定流程将火炮展开,装好表尺、方向和弹药,呈射击状态。
在体能付出方面,步兵无疑更大,所以单论身体素质,他们毫无疑问会更强悍。
甚至有经验的老兵说,要区分炮兵和步兵,仅是从身上的某一个部位,就可以辨别出来了。
具体哪个部位呢?那就是屁股。
炮兵训练坐的时间长,所以一个个都底盘大;而步兵训练天天跑来跑去的,底盘想大都大不了。
当然了,这个经验也有可能是道听途说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并不见得炮兵个个底盘大,而步兵个个都长得条子正。
记得教导队通知说要搞五公里武装越野时,干部和学员们好多都不能理解。
甚至还有人私底里议论说,这个从步兵团调过来的参谋长有点变态,我们是炮兵,不是步兵,炮兵是利用远程火力压制敌人,打击敌人,消灭敌有生力量;而步兵则不同,他们要直接面对敌人,所以体能必须要好,不然等子弹打光了,轮到刺刀见红的时候,没有强健的体能支撑,过不了三两招,他们就会被对手给干趴下。
这种歪理邪说般的逻辑,虽然没有生命力可言,但也是对两个不同兵种的一种现实调侃。
如果真到了需要步兵拼刺刀的那一步,炮兵九成九也会拿来当步兵用了。
抛开体能不谈,面对步兵,炮兵在专业技能上,总会高看自己一眼。
他们自认为玩炮的技术含量,总是会比端着八一杠只会“突突突”的步兵要强上不少,最起码在用脑这方面,步兵是比不过炮兵的。
老连队的五公里武装越野,早就有条不紊地展开突击训练了,他们都是入伍一年以上的老鸟了,有底子在,练一练,强化训练一段时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新兵蛋子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估计连徒手五公里跑进及格线都难,那就更别提全副武装的了。
新兵连没能力一口吃下一个胖子,连长陶炼针对五公里武装越野,制定的训练计划是循序渐进,也就是先把三公里全部跑进良好以上了,再来搞五公里。
他要求在训练中,各班排长不要盲目求快,要结合本班排的实际情况,因人施教,因地制宜,使成绩获得稳步的提升。
元旦之前,新兵连下午或者是晚上组织搞体能训练,都是围绕着营大操场跑个十圈。大操场跑一圈下来是三百米,十圈下来也是一个完整的三公里。
跑三公里优秀成绩是十二分钟以内,良好成绩是十二分四十秒以内,及格成绩是十三分二十秒。
二班跑步比较“拉胯”的有俩人:一是聂国政,这货在跑的时候,给人一种很用力的感觉,可结果却是相当不尽人意。哪怕他在跑的过程中,面目狰狞又呲牙咧嘴的,可一通操作下来,还是两百五的存在。
二是肖冬晓,这货也是个奇葩,身高174,体型麻杆,目测那两条腿也不短,可围着大操场跑也好,出去跑也罢,跑不到一半的路程,他就开始表演叉腰肌了。
城镇兵本身在吃苦耐劳这一块,就是一大短板,可这人除了短板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懒。
他的懒主要体现在训练上,只要上了训练场,这货的脸色就跟上火了便秘一样的难受。
跑步那就更不用说了,一听说要跑步,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准备上刑场了。
其实,他要是真的努力跑起来,也是不弱的,这种人是天生的贱骨头,需要人逼迫着和压着去做,他才会觉得舒服。
他和班里的战友吹牛说,这次来当兵,他就是准备来混日子的。
有战友反驳他说,冬晓啊,你别搞到最后,反倒被日子把你给混了。
他对这种不中听的话,不屑一顾加嗤之以鼻。
城镇兵嘛,混个两年了回去,按照规定政府是会给他安排工作。
再说他的父母是县化肥厂的老职工了,而且父亲在厂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头头,手里握有一定的实权,这也就造成了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对比班里其他农村来的战友,自身具有一定的优越性。
让梁荆宜觉得最可笑的是,这“哼哈二将”在昨晚上全排围着大操场跑圈的时候,居然还臭味相投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品尝着早上捏成面饼的黑馒头。
在被梁荆宜逮了个正着后,他俩还恬不知耻振振有词地说,吃馒头是为了快速补充体力,不让咱们新兵二班的人在全排面前丢脸。
尼么的,看到班里这俩怂货的表现,梁荆宜就不由地想起了,在去年刚进教导队时,参加五公里武装越野摸底考核的胡抄和林深高。
当时他俩跑不动了,正巧碰到了骑着弯梁的“嘉陵拐子”到处兜售麻圆的阿香,窃以为买个麻圆吃了,会迅速搞个满血复活,一路火花带闪电,狂奔着追上前面的队友,谁知道,吃了麻圆的二人,还特么是弱鸡一般的存在。
这且不说了,他俩吃麻圆的窘样,还让教导队长凌平和给抓了个现行,因为跑步吃麻圆这个事,让一区队在教导队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下午安排的是徒手三公里,路线和以往不变:从营区大门出发,经三岔路口右转,跑到油漆厂再右拐,上土路,经过土地庙,跑到营区后门,过阿枝店,穿过菜地走廊,到器械场集合。
三公里还是以排为单位进行组织,连队是每隔五分钟,放一个排开始跑。
第252章:我和副指是老乡
三公里还是和前几次跑的队形一样。
在前面压节奏的是苏辉建、刘新昊和孙康健,像刘新昊这种人从参加教导队集训开始,就一直充当着压节奏的角色,这可能是跟他跑步比较“稳”有关。
虽然他的手榴弹投掷够猛,以大臂带动小臂的爆发力惊人,但是双腿的续航能力和肺活量,还是太大众化了。
所以,在跑步这方面,他说不上有多厉害,当然也不是弱鸡般的存在,这种人拿来给新兵蛋子们压压节奏,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负责中间衔接的是贾剑、杜军安和张明黎。
殿后的是梁荆宜和冀颂承。
副指汪月作为全排的总指挥,具体负责调配、鼓励和威胁。
至于为何要加上“威胁”两字,那是因为他会在跑三公里的过程中,不断地提醒落伍者或者是准备放弃者:落后就要挨打,落后就得加练或者是接受适当的惩罚。
前两天下午的体能训练,连队安排跑三公里。
中途二班的聂国政跑不动了,后来在众人施以援手强力搭救的情况下,他才算是凑凑巴巴地跑回了营区,时间为十五分钟。
还没等到梁荆宜批评,汪月就率先憋不住开火了,他恼火地指着聂国政的鼻子质问:“你是不是个带把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带把?”跑到面如死灰的聂国政脖颈倒是挺硬的,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倔强地回应,“身体都是爹妈给的,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很厉害,更何况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呢!”
这话一出口,全排愕然,新兵蛋子胆敢这么直白地回击副指,太令人感到意外和震惊了。
不过,副指没有当众发飙,他只是摸了摸残留的部分头发后,咧嘴微微一笑:“对不起,算我说错了。”
说完,他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时梁荆宜暗忖:阅兵回来的人,那个心理承受能力还真不低,这都能忍得住的!如果换作是新兵蛋子这样跟自己说话,他早就对着新兵开干了,涉及到个人威信的问题,他认为没有什么条件,可以让自己退让的。他觉得之前对副指可能有些误解,甚至他觉得副指与老班长宗儒麟之间的相互看彼此不顺眼,那就是属于沟通少了,了解不够,如果老班长能放低姿态,说不定他俩会成为一对好朋友。
谁知道吃了晚饭后,汪月就找他到了食堂后面的四百米障碍场。
找他说事的目的和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关于聂国政的。
汪月说,聂国政就是鸟兵一个,你这个当班长的,得找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
说白了就是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吃吃苦头,知道炒菜烧饭的锅是铁打的。
布置完任务后,汪月交待他,先不动声色,不要急于马上动手。
干部嘛,考虑得比较周全,既要在人前保持肚量很大,又得让人看到胸襟够宽广。
副指的话让梁荆宜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差点就以为副指“宰相肚里能撑船”了,原来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副指和他一样,奖罚分明,唯一不同的是处理方式。
遇到这种情况,他大概率地会迅速出击,以求达到“惩前毙后,治病救人”的目的,顺带利用这个事,也对其他人起到敲山震虎,以儆效尤的作用。
而副指采取的这招,虽说也是利用班长出面去解决具体问题,但给梁荆宜的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毕竟绕了一个圈子回来,貌似还在原点没动。
跑到头脑发热进入混沌状态的聂国政顶撞了副指,居然没有遭受打击,一时间让他在班排俨然成了受众人膜拜的人物。
为什么会受众人膜拜?
那是因为上面没有追究责任,让众人错误地认为他似乎很硬气,以至于出口成章的几句话,怼得连副指都无法招架了。
借助东风,这个平时喜欢把“之乎者也”挂嘴边,当口头禅的家伙,在二班宿舍里将牛皮适当扩大了一些。
“你们知道副指汪月是哪里的吗?”问话班里战友的时候,他挑的是班长和班副都不在宿舍的时机。
“好像是ah的。”回答的是徐陈伟。
关于副指到底是来自哪个省,他也是道听途说的。
部队里三令五申不能拉老乡,不能搞“小团体”和“小圈子”。
所以,当战士别有用心地想和干部老乡套近乎时,往往会收到适得其反的效果,坚持原则且又明智的干部会有意疏远同为老乡的战士,他们知道如果老乡走得太近,走得太过于亲密,肯定会招人说闲话。哪怕你干部做得再好,在战士眼里,总觉得不算公平。
有一首经常唱的歌叫《东西南北兵》,里面有一段歌词是这样写的:五湖四海到一起呀,咱们都是亲弟兄,心连着心啊,情连着情啊,南腔北调一支歌......
理是这么个理,可聂国政的想法不一样,他是摆明了想借力汪指,来提升自己在本班战友们心中的地位。
“嘘,我告诉你们,副指和我是一个镇上的,我父亲早就认识他了。”聂国政说得言之凿凿。
事实上,他和副指来自同一个城市,sq,至于说一个镇和所谓的父亲认识,那都是属于凭空捏造的。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往自己的脸上贴贴金,如果不是有所顾忌,他都准备放飞自我,吹自己和副指是亲姑舅老表了。
新兵的思想普遍比较单纯,聂国政这些话在他们大多数人听来,就是真的,所以如此一来,膜拜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这人啊,一旦不要脸起来,那就是犹如溃堤的洪水奔腾而下,顷刻间一泻千里。
“有副指罩着,以后新兵连结束分到老兵连,我要挑一个好专业。”反正牛皮已经吹成形了,那就继续吹吧!
聂国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平时吹自己能一顿干它二十个馒头,已经让人觉得他是八戒的兄弟了;如今还有这种关系,自然更是引得全班战友个个羡慕不已。
有副指这个亲老表罩着,“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是不在话下,按照这么个剧本往下写,他的军旅之路,那就是一条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
当着众人的面回击副指,不仅没有得到批评教育,反而被细雨润无声了。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在众人眼中,他俩就是亲老表了。
牛皮闪闪的聂国政今天可就要倒霉了,他以为顶撞领导那事,过了也就过了。
哎,还是太年轻了。
领导也是凡人,他也会记仇的嘛!
第253章:跑不动,也得跑
面对手拿“纯天然武器”,并且在后面穷追不舍的副指,聂国政也被吓得不轻。
他咬牙跟着班长跑,这一跑很快就看到了新兵一排跑在后面的那些人的尾灯了,而且由于自己跑得太慌张、太投入,连肚子也忘了捂。
汪月把手里的那根刺条子舞得虎虎生风,这个警告直接有效。
他是从战士直接提干的,虽然前些年因为爱学习的缘故,整得头上的毛发不多了,但是在共同课目这一块,那是绝对过得硬的,三公里对于他来讲,不值得一提。
狂奔了一程,聂国政貌似吃不消了,带着咸味的汗水,顺着两边脸颊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随即又被马上回喷了出来。他气喘如牛,两腿艰难地迈开步子,这是肺活量不够,呼吸产生了问题。
拉着聂国政跑的梁荆宜手上的力度丝毫不敢减弱,他明白这个时候只要一停下来,班里这个兵再想启动,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可是眼前这个兵,能不能坚持把最后一段路程跑完,把成绩提升到及格线以内,他的心里也是没底。
营区的后门在视线里若隐若现,绕着围墙,跑过了阿枝店,穿过了菜地,就可以直达器械场了,这个距离大概在五百米上下,他注意到聂国政两只胳膊居然甩得一身劲。
嗯,肚子痛难道是装出来的?想到自己可能被新兵蛋子糊弄,他顿时有些恼火了。
“我考,你不是肚子痛嘛?”
班长的质问,令聂国政吃了一惊,他是跑不动不假,可并不是因为肚子痛,而是自己一遇到困难,就想放弃的尿性,已然难以摆脱。
“班长,我跑不动了。”既然提到肚子痛这个问题,他便借坡下驴,选择捂起肚子装病,并且喘气更猛了,给人一种上气不接下气,搞不好分分种会晕厥的感觉。
卵样,尼么真是会装!
梁荆宜马上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话一出口,反而让聂国政找到了不跑的理由。有些时候,他在气头上,也想动手揍揍新兵,打出班长的威风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当新兵时,被班长宗儒麟打出心理阴影的那段黑暗日子,他又觉得自己这是在走宗儒麟的老路。
就像蒋古日一样,在新兵二班因为往水壶里藏烟的问题,被宗儒麟发现后还拒不认错,在一通劈哩吧啦的王八拳和无形脚教训过之后,此人在以后两年的军旅生涯里,他对宗儒麟始终都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梁荆宜觉得不值得这么做,他想给新兵留下一个好印象。
新兵连领导在连务会上也反复强调:当班长的要以情带兵,以理带兵,打骂体罚是属于班长无能的表现。
“坚持就是胜利!”他朝双腿好像突然间被灌铅的聂国政喊了一嗓子。
如果不是班长死拉硬拽着自己,如果不是瞅到跟在后面五米开外的副指手里握有武器,且还时不时在后面喋喋不休的鼓励和威胁,他早就不想跑了。
继续往前跑了几十米,只听聂国政“啊”地一声仰天长叹,跟着他奋力甩开班长的那只手,自个停了下来。
在前方二十米处,还有二班的两个老熟人正在路边休息,他们是肖冬晓和张明黎,不用说,跑不动是肖冬晓,负责搭把手来助力的是张明黎。
“还磨磨叽叽干什么,跑啊你们!”梁荆宜朝前面的俩人咆哮道。
排里那么多新兵都特么不拉稀摆带,唯独二班跑个三公里,冒出两个大泡来,他怎能不着急!
“跑不跑的你?”他又一把拉住聂国政的胳膊。
刚才看了电子表,时间是十一分三十秒,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坚持跑下去,跑进及格线以内不成问题,这也应该算得上是聂国政跑三公里以来的最佳历史成绩。
想法是好的,可是现实却不是如此。
“不跑了。”聂国政再一次无情地甩开他的手。
这个经常聊天扯淡满口之乎者也的木匠,耍起性子来,也是硬气得很。
“么的,没个鸟数!”话音一落,一只大脚从背后踹过来,聂国政被踹得往前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才止住,他回头见踹他的是副指,也不再作声,只是转回头继续徒步。
“这个给你。”
望着汪月递过来的刺条子,梁荆宜最初的反应是抗拒的,刚才聂国政被副指踹那一脚,他都觉得有些过份了,现在又让他拿刺条子抽这鸟兵,他实在是下不了狠手。
见他还在犹豫,汪月扬起手中的刺条子,朝走在前面的聂国政的后背挥去,听得“啊”的一声,聂国政是被抽到了。
“不跑特么的继续抽!”汪月恶狠狠地吼道。
之前装着肚子痛,后来又说不跑了的聂国政跑起来了,而且这速度,比梁荆宜拉着他跑得还要快出不少。
汪月朝跑在旁边的梁荆宜努努嘴,尔后,他把手里的刺条子再次递过来:“玉不琢不可器,兵不打不成才。”
梁荆宜秒懂了副指这两句话的含义,棍棒下出孝子,刺条子下出成绩,要想二班成绩好,必须下得了狠手。
什么以情带兵,以理带兵,狗屁呢,班里没有成绩,一切都是假大空。
他挥舞着刺条子开始猛追,追上聂国政,他省好力度,抽了一下鸟兵后背,这鸟兵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继续加速度。
“肖冬晓!”他做好了换个对象,继续再抽的准备姿势。
“班长,他这里痛。”张明黎指指胯下。
他是知道什么原因,可别人不知道啊。
“跑。”梁荆宜直接抽过去了。
他不想听这些,当前他只想看到成绩,及格线以内的成绩。
肖冬晓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熬完这最后一程,哪怕他不是装的。
跑在最后的汪月低头看看电子表,随即脸上露出了满意地笑容,不出意外的话,全排成绩最低及格保底。
这最后不到五百米的路程,前面跑的聂国政被抽了三次,紧随其后的肖冬晓被抽了两次。
经过菜地时,梁荆宜把那根立了大功的刺条子给扔了,扔完之后,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负罪感”,相反他觉得心里舒坦得很。
这种感觉,两年前扬起刺条子抽我的宗儒麟,应该也是大抵如此吧!他还在心里生出了几分由衷的感慨来。
第254章:跑进及格线了
“十三分零一秒。”
“十三分零五秒。”
随着排值班员刘新昊报出最后两名新兵的时间,梁荆宜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及格了。
副指汪月没有跑完最后一程,他是直接从阿枝店那边,右拐弯抄厕所这条近道过来的,这样的话,可以少跑至少三百米。
和梁荆宜打了个招呼后,班副张明黎搀扶着跑成“老虎嘴”又面如死灰的肖冬晓往厕所方向走去。
有些人这样的,经过剧烈运动之后,他们的下腹部会有一种坠落感,所以到厕所里蹲下,于他们而言,可以有效地减轻身体某些部位的痛苦。
但是这小子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别扭得不行,那两腿叉得很开,给人第一感觉就是胯部严重不适。
我考,莫非是旧伤复发了?梁荆宜立即想到了肖冬晓那次在后面厕所逞能跳木马,弄伤特殊部位的往事。
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应该不会呀!
都过去这么久了,平时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倒数第一的去了厕所,倒数第二的聂国政却是双手叉着腰肌,灵活自如地扭动着身子,三公里跑完,他的肚子也不痛了,甚至连气也喘得均匀了。
伪装技术真特么是太次了!梁荆宜对此人很是不屑一顾。
回想当初自己当新兵那会,有一回班长宗儒麟组织定型训练,和他毗邻而站的二师兄陈进文身子摇摇晃晃两下晕倒后,他也动了偷懒之心,随即便放飞自我,步了二师兄的后尘。
为了体现出自己不是装晕,而是实实在在地顶不住了,他可是连身体晃都没晃一下,就直接选择一个标准的前倒。
那个伪装技术是妥妥的大师级,哪里会像眼前的聂国政,一会痛,又一会不痛的,给人感觉这家伙是既想当风尘女,又想立贞节牌坊,结果到头来,两头不讨喜,就是一个“四不像”。
他下意识地看向聂国政,俩人眼神交汇,人家立马躲开。
这摆明了是心里有鬼嘛!
不然,三公里跑出了到部队后的最佳历史成绩,他聂国政与自己应该是王八对绿豆,彼此看对方很舒服才对。
自己也是从偷懒的状态,慢慢转变成自觉的,一下子要求那么高,可能人家很难接受。想到聂国政也坚持跑完了三公里,并且成绩达到及格线以内,他也没想着去刻意批评人家什么。
到是肖冬晓让有他几分担心,虽然有张明黎在旁边看着,他还是不由自主朝厕所方向多瞅了几眼。
“不要坐在水泥台子上,要走一走。”汪月朝众人喊。
之所以让大家不要坐,走一走,那是为了让剧烈运动后,显得疲惫和紧绷的身体得到放松。
以前部队里有个战士在跑五公里后,直接选择躺在地上休息,结果这一躺,就永远没有起来了。
几分钟后,眼看二排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汪月示意刘新昊可以组织一排的人员集合了。
“把个人着装整理好,准备集合。”刘新昊边说边扣起迷彩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mn元月份的气温也不低,在晴天出太阳的情况下,大概十度左右,下雨天会略低一些。
新兵跑三公里,连队担心他们会因为忽冷忽热,而出现感冒的症状,于是从健康的角度出发,没有要求穿背心和大裤衩子跑,而是统一穿的是作训服,只是在跑的过程中,新兵作训服的拉链和扣子,可以适当拉下和解开。
这么做的另一层考虑,也算是为了以后的五公里长跑和武装越野考核打下基础。
新兵来部队就是一张白纸,而现在就是磨练他们的意志和培养好习惯的最佳时机。
去厕所的张明黎和肖冬晓回来入了二班的队列,目测肖冬晓的胯下有点问题,但是人可以正常走动,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三班长把人带到防眩晕训练场。”汪月这个命令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般情况下跑完了三公里,趁身体完全活动开了,打打军体拳、做做俯卧撑、搞搞单双杠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带到防眩晕训练场,那就有点奇怪了。
新兵连这个课目,还从来没有展开过。
在梁荆宜的印象中,防眩晕是新兵快要下老兵连队之前,新兵连自行安排组织的一个适应性训练,这个训练内容不需要考核,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领导让带到那里,自然有领导的意思,刘新昊服从命令就是了。
防眩晕训练场在营直篮球场的边上,来这里玩的人比较少,一是因为这几种特殊器械在玩的时候,必须有专人保护;二是那转来转去的固定滚轮和荡秋千的玩意,着实有点不易操作。
梁荆宜亲眼见过有人玩滚轮,玩到头晕自个停不下来后,“哇哇哇”地喊救命的;也见过有人荡秋千,荡到控制不往,直接摔成个狗啃沙的......
“把作训服的扣子扣起来。”汪月站在防眩晕训练场的水泥台子上表情严肃,抬手指向刘新昊。
阅兵回来的干部,自己最得意的一是军姿,二就是作风养成了,参加封闭强化训练一年多,这两点优势算是他们最大的收获。
而刘新昊一直在指挥排,他的作风养成相比炮排的人员肯定会差那么一点点,迷彩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没扣,算是他的常规操作罢了。
今天被汪月当场点出来,多少有点难堪的意味在里面。
“入列。”他下达命令,也不管人家难堪不难堪的。
其实,他让刘新昊把一排带到这里,并不是想组织大家训练,也没有计划着让班长们示范,他是准备有话要说。
这次全排跑三公里,有个别人掉链子,但是后期经过特殊手段的处理,把掉的链子又给接上了,他认为这是非常好的一个契机,如果利用得当,将会对以后的训练起到非常好的激励作用。
“新同志们今天的表现很给力,三公里全部跑进了及格线以内,这是大家共同努力和不放弃的结果。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我们的体能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后,得到了明显的提升,在这里我要向你们表示衷心地祝贺。”
说完,他严肃的表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接着他居然自个率先鼓起掌来,站在底下的新兵们在班长的带领下,也热烈鼓掌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