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028、天外飞来
东海青童自报家门后,众高人皆过来见礼,就连应龙与巫明也落下云端现身。?敖广道:“前辈号东海仙童,与晚辈颇有缘法啊!晚辈亦来自东海……”
只是此东海的确非彼东海。敖广所出身的东海,其实是巴原上的大泽。而青童所谓的东海,是指汪洋靠近6地的海域,就其地理位置来看,接近于后世所称的“黄海”。而后世所称的“东海”,更接近于上古时所谓的南海。
这里是战场,并非待客之地,众人交谈多附神念,很快就将如今的淮泽形势以及方才那场大战的经过介绍了一番。
东海青童道:“我在东海修行,久经风浪。来日再有大战,若淮泽水妖兴风作浪,我当助伯禹大人克制其术。若再借得几件趁手神器,则更稳妥。”
话音刚落,众人忽有所感,皆扭头望向天际。八道光华从天际飞来、直奔东海青童。而东海青童动念间已知生了什么,伸手一引,那八道光华悬在他身前停住,竟是琴、瑟、钟、鼓、笛、笙、筑、磬等八件神器。
这八件神器的形制皆是乐器,而乐器在当时很多场合也是礼器,很多高人喜欢将法宝打造成礼器样子,而形制也与其妙用有关。
远处云端上的玄源愣了愣,随即笑道:“看来真是自家弟子,你出手可够大方的!当初那么多人欲求一件神器而不得,如今你一次就给了他八件。”她已经看出来了,那八件神器都是从薄山方向飞来的。
虎娃也有些惊讶道:“这么多?这可不是我给的,是他自凭缘法而得,只是这缘法是我当初所留。……居然都是乐器,看来与克制水妖神通有关。说我所知,这其中有四件,就是曾是商章、鸿蒙、兜户、犁娄这四部的传承之物,还真是巧了!”
这八件神器,好像也不能算是虎娃所赐。虎娃当初留的只是仙家缘法,并非是指定谁就能拿到那件神器。方才虎娃在云端上亦未施展任何神通法术,那八件神器是自行飞来“投奔”东海青童的。
但是另一方面,这八件神器也等于是虎娃所赐,若无当初的仙家缘法,它们今日也不会飞来。而且这些神器的原主人皆殒落于围攻伯羿的大战中,虎娃捡到它们时,当然没有得到仙家神魂烙印传承。
后来虎娃用仙家大神通,包括他在神农原仙界中闭关所悟的炼器手段,逐一重新祭炼了这些神器。往后再得到这些神器者,也同时得到了虎娃所留的神器传承。
山丘顶上的众人亦是吃惊不小,等回过神来已明白生了什么,纷纷上前祝贺。东海青童收起神器,朝天跪拜道:“多谢师尊赐器!”
东海青童并没有现虎娃,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是自有玄妙感应,他跪拜的方向并非是神器飞来的薄山,而是恰好面对虎娃的位置。待跪拜已毕,伯禹问他道:“您的师尊是何人?”
东海青童答道:“奉仙君、彭铿氏大人虎娃。”
伯羿上前把臂笑道:“原来一家人!”
正在说话间,巫明突然又抬头看向南方的天际,东海青童与应龙亦同时望去。居然又有一位真仙赶至,转眼间便落在了近前。来者形容枯瘦、肤色黝黑,向众人拱手道:“本座乌木由,受神农天帝之托下界,前来相助伯禹大人收拾淮泽水妖。”
远处云端上的虎娃道:“原来是他。”
玄源好奇地问道:“夫君与这位仙家亦相熟吗?”
虎娃:“谈不上相熟,但在神农原仙界曾有一面之缘。其人擅治伤,在人间时曾为木黎部大巫公,幼时乳名乌木,成年后为大巫公时又称木黎由。三百年前历天刑成就真仙,飞升至神农原仙界,不复人间九黎大巫公身份,便自号乌木由。”
虎娃第一次飞升至神农原仙界时,除了神农天帝外,只有与他在人间有缘法牵连的赤松和啸山君特意现身迎接。当时他来去匆匆,并未见到神农原仙界中的其他众真仙以及九境飞升的所谓天仙。
而众仙家在仙界各自逍遥,无事也不会相扰。除了相熟投缘之人,很长时间都不见面也是正常情况。
虎娃第二次去神农原仙界时,乌木由曾特意前来拜访。因为虎娃曾去过九黎之地,并助伯羿除掉了所谓的蛊神。这些都是乌木由飞升很多年后所生的事情了,但乌木由仍然很关心。虎娃向他介绍了如今九黎各部的很多情况,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玄源微微点头道:“虽说历天刑成就真仙时,已将人间的一切相还,但缘法未必斩尽,只看本人之念了。乌木由曾特意拜访你询问九黎情况,说明是对人间仍有念。而伯禹治水,亦有大恩德于九黎各部,所以神农天帝便派他下界相助,以尽其缘。”
这时乌木由与伯禹等人见礼已毕,又有一位真仙助阵,大家更觉惊喜。敖广向来多嘴,凑热闹又问了一句:“乌木由前辈,您是不是也想找一件趁手的神器呀?”
乌木由答道:“正有此意。我当年曾用过的神器留在了人间,可惜听说后来被木黎部遗失……”
话还没说完,这位仙家突然住口,又扭头远望,只见从薄山方向又飞来一道黯淡的光华。乌木由伸手一招,光华飞入他的手中化为一根藤杖,通体颜色很深呈现出乌木光泽。乌木由黯然半晌,这才感叹道:“乌藤杖,就是木黎部的传承神器,我在人间时也曾执掌,如今却换了传承。”
远处云端上的虎娃也忍不住叹道:“这还真是他的缘法!”
这是连虎娃都没料到的情况,他方才亦未施展任何神通法术牵引,乌藤杖是自行从薄山飞到乌木由的手中。这件神器本是木黎部传承之物,但九黎诸部在南迁的过程中和其他各部多有冲突,也有不少部民离开,并融入了其他部族。这根乌藤杖后来不知遗落何处,没想到今日又回到乌木由之手。
众人纷纷上前恭贺乌木由,乌藤杖今日终于物归其主,而乌木由也是感慨良久。伯禹原本早就打算收兵回去了,可是接连有两位真仙赶到,所以又在原地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大家又聊了半天,天上已经不再往下飞神仙,终于结伴回营。
又添了两位真仙助阵,众人再想对付淮泽水妖当然是信心大增。走在路上的时候,芈连问道:“伯禹大人,众水妖已退回淮泽,今日一战并未损其根本,接下来您如何打算?”
伯禹答道:“我们不能总是等这水妖袭扰,有来便有往,且下一份战书、约定时日与战场,邀它们列阵决战。以那无支祁脾性,必定不会不来,且会聚齐众水妖大举前来。”
芈连又问道:“既主动下战书、激那无支祁率众决战,那么决战之期当定在何时?”
伯禹沉吟道:“今日之战,谁都没有奈何谁。但诸位受了伤,需要时间调养恢复,彭铿部的两支军阵亦需重新整编,还要待另外那八支军阵组建完毕,怎么也得再等月余时间,就定在下个月的望日吧。……主动下战书,也可暂且稳住无支祁,免得总有零星袭扰、不胜其烦。”
乌木由插话道:“我擅疗伤,可为众人施治。”
伯禹:“那就烦劳您先为善吒、芈连和云起先治伤。”
……
伯禹这边需要时间休息和准备下一场大战,淮泽水妖那边的情况也一样。无支祁麾下的水妖阵亡数十、受伤近百,他本人则挨了伯禹当头一棒,刀头妖王受重伤,另外两位妖王谗草和叉尾也都有伤在身。
回到淮泽深处的仙家水府休整了数日,无支祁又命小妖将身受重伤的刀头抬来,仍与它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对付伯禹?刀头妖王虽身受重伤,但脑子还没坏,他平日就是负责给无支祁出谋划策的。无支祁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很多都来自这位刀头妖王出的主意。
一条硕大的胖头鱼,浑身鳞甲剥落、伤痕累累,斜躺的软榻上,有气无力地口吐人言道:“大王,上一战虽有些许折损,但那伯禹亦未奈何我等。我淮泽大军未能一举克敌,其实吃亏在战场地势不利,否则已将对方拿下。
我等的优势是在水中,若上岸太远则不利施展神通。而那伯禹的优势是在岸上,就算能邀高手并整编军阵作战,也无法奈何淮泽中的浪将。如今正是相持之势,而那伯禹已领教了大王之威,当初相柳派考世所献之计,如今倒可以考虑。”
恰在这时,有小妖来报,伯禹派人投书于淮泽。小妖不识字,刀头妖王倒是识字的,它也算是淮泽中难得的妖才了。取过投书看罢,刀头鼓着鱼眼道:“那伯禹约大王您在淮泽岸边列阵决战,时间定在下月望日。”
水中妖类未受教化,当然不懂中华历法,大多是不太会算日子的。很多部族平民同样也不懂历法,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月份,因为那来自月亮圆缺。每月皆有朔望之日,所谓朔日就是无月之日,所谓望日就是月圆之日,就算天阴看不见月亮,大家也能知道。
而妖类是自悟修行,天生就对月亮圆缺很敏感。所以伯禹下战书定的日子,也符合妖修的见识,一说就清楚是哪一天。
无支祁勃然怒道:“我还没去找他报一棒之仇,他居然主动来下战书了?决战就决战,届时杀他个片甲不留!”
刀头妖王赶紧劝阻道:“大王且息怒。伯禹邀您列阵决战,正是见面商谈的机会呀!否则我等欲行考世所献之计,又怎么约伯禹见面呢?”
无支祁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说就趁这个机会跟他谈判、让他答应我的条件?那么带多少人去呢,是否需要率我淮泽浪将列阵宣威?”
刀头妖王:“当然需要,虽是谈判,但也要摆出决战的架式,不仅要带人去,而且应该将能动用的战力全部带去。据水列阵扬威,令那伯禹不得不答应您的条件。”
无支祁冷笑道:“他敢不答应!就算他能聚众在岸上顽抗,但在淮泽之中又能奈我何?我肯谈判,只是给他一个体面而已,他还得感激我才是!”
刀头妖王:“此事想必伯禹也做不了主,只有中华天子才能册封淮渎君。”
无支祁:“我这么做,也是给中华天子一个面子,中华天子岂能不答应?伯禹想安安稳稳做他的中华治水之臣,就先做好代表天子册封淮渎君的中华天使吧!”8==(手机小说免费阅读器上线咯!超百万小说免费随便看,快来关注微信公众帐号 xiaoshuokehuduan(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免费阅读器吧。
029、于兹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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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禹的驻地仍在涂山脚下,与数里外的淮泽隔着一座山丘。他从彭铿部回到这里后,又召集各部君首议事。其实诸般事务早就安排的差不多了,伯益一直在落实,只需按计划执行即可。伯禹主要是下了一道命令,下个月的望日将与淮泽水妖列阵决战,届时另外八支军阵也已组建并操练完毕。
若是伯禹刚来时就下这样的命令,恐根本不会得到支持,就算勉强组建了军阵,当地民众也不敢主动找水妖决战。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伯禹仅用彭铿部的两支军阵,便在众高人相助下击退了水妖进犯。这证明只要选择了合适的战场、战术得当,他并非不能打败淮泽水妖。
商章等四部伯君的下场,也令在场很多人心有余悸,也击碎了个别人心中最后的幻想。伯禹没有越权亲自处决这四位伯君,他们是死于无支祁之手。淮泽水妖连这些忠心祭奉他们的人都毫不犹豫地斩杀,其他人又怎敢再心存念想?
荆山多美玉,崖下出白乳泉。虎娃和玄源坐在顶上好像在看风景,对伯禹大营中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
玄源道:“青童声称是得到太昊天帝的传讯,得知淮泽情况,然后赶来相助;而乌木由是神农天帝直接派下界的;轩辕天帝更是接连派了巫知与巫明两位真仙下界。你们这样的仙家高人,自己不露面,却总在幕后顺势推动。”
虎娃笑道:“你怎么将我与天帝并列?已成就天帝者,形神即是帝乡神土,不能直接回到人间。而且人间诸事,早已只是后人自己的事。若仙家下界插手,便是缘起之因,其结果往往很复杂,有可能再起更多缘法牵连、始终难尽。所以最好是随缘而行、不去强求什么。
至于这几位下界的仙家,各有其因、各有其缘,所以各位天帝才会派他们而不是别人来。此间玄妙,非凡人可妄测。除非是伯羿、崇伯鲧那等真仙,修行本就是证人间之事,否则谁也不会以真仙身份轻易露面。”
玄源轻叹道:“崇伯鲧和伯羿大人行事,从不亦仙家身份,在人间就是世人,崇伯就是崇伯,而伯羿就是中华无敌战神。之所以将夫君与各位天帝并列,因为在我眼中,你的如今行事已与他们差不多了,而将来成就或更在他们之上。”
话刚说到这里,虎娃突然愣住了,似是一时走神。以他的修为,怎么会像凡人那样走神呢?玄源也很纳闷,过了好半天,见虎娃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才关切地问道:“虎娃,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虎娃:“我没事,是山爷有事。”
玄源紧张道:“山爷出了什么事?”
虎娃摆手道:“不必担心,是好事!山爷刚刚历天刑飞升了,如今已是真仙。”
玄源松了口气,不无羡慕道:“可喜可贺!”又转念道,“山爷飞升之后,首先会去何处帝乡神土呢?”
虎娃:“按仙缘,他应首先去拜见太昊天帝。但如今九重天仙界再度关闭,谁也去不得那里。以我对山爷的了解,就算能去往各处帝乡神土,他也顶多是做客并见证一番,并不会留在任何一处帝乡神土。”
玄源:“山爷不会留在任何一处帝乡神土中,有些真仙又回到人间,也是这个原因。”接着又叹道,“山爷的修行,当真是大器晚成啊!”
若山比玄源和虎娃的年纪都要大得多,但玄源突破大成修为却远在若山之前,而虎娃如今更是早已成就真仙。可山爷突破大成修为后,仿佛是突然开了窍,修为精进神速,在树得丘中隐居清修,如今已历天刑飞升。
虎娃有一种预感,山爷成就真仙之后,其修为精进恐会超乎想象。仙家修行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更在于其缘法以及所证。
是夜,明月挂下弦,星辉闪烁,淮泽上有微风,遥听轻涛拍岸,近闻白乳泉声,虎娃和玄源坐在荆山顶上望着淮泽夜色。而伯禹处置了一天的公务,并没有吃晚饭,独自一人走出营地又登上了涂山。这次他没有走上山顶,而是在半山腰倏然消失不见。
山脚下的庄园中,一匹枣红马抬头甩了甩鬃毛,另一匹枣红马打了个响鼻,但是并没有管闲事。它们是为了保护伯禹而来,而伯禹大人此刻却不见了,以他们的神识也感应不到。
远方的荆山顶上,玄源轻笑道:“伯禹进了涂山洞府了,看来是佳人有约,将玉成好事啊。”
虎娃:“也许是两人有要事相量呢,青丘姑娘特地唤他前去。”
玄源掩口道:“这像是真仙说的话吗?有什么事情,非得大半夜两个人在仙家洞府中商量?”
虎娃讪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与真仙修为见知无关。”
一直到天色微明,伯禹才走出涂山洞府。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就莫名现身于山腰,身后只是一面崖壁而已。山下庄园中的一匹枣红马,用肩膀撞了另一匹枣红马一下。而另一匹枣红马只是点了点头,那意思仿佛在说——我知道了!
昨天的事情还没有商量完,安排一场大战,有很多琐碎事务,虽然有伯益召集各部君首具体筹办,但最终还要伯禹大人拍板决定。淮泽水妖一日不除,各部族首领也都将留在这里不敢轻易离开,都由涂山部负责款待。
众人次日继续议事,伯禹一来到堂中坐下,涂山氏大人便笑呵呵地走过来道:“伯禹大人,您是否已见过小女青丘?”
伯禹一怔,这么多人在场呢,这话问得也太直接了!但对方既然问了,他也就只好实话实说道:“是的,昨夜刚刚相见!”
这一问一答,领在场各部族首领皆露出惊讶之色,连涂山氏大人都吃了一惊。他刚才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问伯禹有没有见过青丘?伯禹回答已见过即可,就算两人昨天夜里刚刚私会,也不必当众说出来啊。
但这位伯君应变也很快,腆着老脸咳嗽一声道:“小女青丘之才貌,不知大人您有何评价?”
伯禹:“于禹而言,难得之良。”
涂山氏心中大定,随即接着问道:“小女有意于大人,愿以结永好,不知伯禹大人意下如何?”
伯禹当即向涂山氏大人行礼道:“于室于家,为我之服,是我之福。”
涂山氏大人笑而受礼,然后伸手相扶道:“贤婿不必多礼,今日聘定,当邀众相庆!”
伯禹身边的伯益、善察等人皆是心念通透之辈,涂山氏大人一开口提到青丘,他们就明白是何用意了,却没想到伯禹大人回答的这般干脆,涂山氏当众欲将青丘许配于他,而他连眼都没眨就立刻答应了。
院中的丙赤终于绷不住悄声对丁赤道:“伯禹大人答应得也太痛快了吧,难免让人误会——竟如此急色?”
丁赤嗤笑到:“八丙,你懂什么呀!既然彼此都对上眼了,为何不干脆些?怎能说是急色,难道伯禹大人是好色之徒吗?”
丙赤:“丁老九,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青丘姑娘确实娇媚无双,乃是人间难得之美色。你看伯禹大人连想都不想便答应了,难道不是心好美色吗?”
荆山上的虎娃和玄源也听乐了,玄源忍不住问道:“虎娃,你是否好色?”
虎娃赶紧点头道:“好,当然好,怎敢不好!只是此好非彼好,只看对方是谁。”
厅中众部族首领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恭贺伯禹与涂山氏大人。还有人在心中暗道涂山氏大人真是老谋深算,居然不声不响在暗中已让自己女儿去“勾引”伯禹大人,顺势结下姻亲。也有人在心中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有先想到这一招!
但是不论大家心里怎么想,也都大松了一口气,对这里的所有人来说,这的确都是好事。
伯禹娶涂山氏之女,这可不是简单的婚配,同时也代表了夏后部与涂山部之间联姻。而如今淮泽诸部聚在伯禹麾下对抗水妖,这门亲事更代表了伯禹与淮泽诸部的结盟。
伯禹下令演练军阵,邀水妖决战,很多人心中还有担忧。若是战事不利怎么办,或者就算在岸上能胜,但水妖逃回淮泽盘踞不出怎么办?伯禹是中华治水之臣,只要搞定表面上的事情,他可能拍拍屁股就走了,但当地部族却始终要与淮泽为伴。
如今夏后部与涂山部结为亲族,便意味着伯禹对付淮泽水妖不可半途而废,必须将诸事安排妥当、免除将来后患。
其实在场众人不知,青丘的身份可不仅是所谓的涂山氏之女,实际上她是涂山部的守护者。涂山氏大人也没资格将其许配于谁,这种事情只能是青丘自己的意愿。
伯禹将来若治水成功,必将受天下各部拥戴,而伯禹若娶了涂山部的守护者,这对涂山部又意味着什么?涂山氏大人心里也很清楚。
众人纷纷上前恭贺,提议在决战之前便行嘉礼。伯禹突然问道:“据我所知,那无支祁曾向涂山部提亲,不仅妄想娶走青丘姑娘,还要涂山部以涂山、荆山为礼,可有此事?”
这件事,在场其他部族的首领此前皆不知情,闻言都吃了一惊,又纷纷暗道原来涂山氏大人还有这般算计。伯禹只要答应了这门亲事,便等于彻底和无支祁撕破脸,而他既知内情又敢当场答应,就表示了有根本不怕淮泽水妖的底气。
涂山氏大人也没想到伯禹竟当众说破,不禁老脸一红道:“确有此事。”
伯禹又问道:“涂山、荆山皆不在淮泽中,无支祁即提此要求,又打算如何取之?”
涂山氏大人不得不解释道:“那妖孽的要求,是开挖水道环绕涂山与荆山,将这两座山丘亦纳入淮泽,真乃痴心妄想,我早已严辞呵斥之!……小女许于伯禹大人,礼当不止此二山,涂山部尽大人所求。”
听伯禹大人提起这茬,众人又露出恍然之色,以为伯禹这是在趁机要好处呢。想想也是,既然他在这种情况下答应这门亲事,不仅是涂山部,淮泽各部也都得有所表示才行。
在场很多人已经在心里琢磨,该送怎样一份重礼给伯禹?有人便打算干脆也送美女,就是不知伯禹大人能不能看得上?
伯禹却摆手道:“您误会了,我之封地在夏后部,为天下治水乃职责所在,不取各部之地、亦不索各部之礼。方才只是问那些淮泽水妖的图谋,果然其野心不小。……诸位眼下当以备战为要,嘉礼之事,依九典之制即可。”
伯禹当然没打算收涂山部什么好处,更不想要淮泽各部的礼物,只需大家自愿为治水尽力即可。以青丘的身份,她与伯禹的事情,亦不需要在场的一众凡人操心。
这天黄昏后,伯禹又一次登上了涂山,风中隐约有歌声传来:“绥绥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030、淮渎君
伯禹与青丘的嘉礼,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就在涂山洞府中成礼,各部族首领没机会去凑热闹,他们甚至连青丘的面都没见着。伯禹接受了祝贺,也收了各部送来的重礼,但随即就将这些财货交给了伯益,以充大战军资。
至于有的部族送来的美女,伯禹倒没有自行处置,回去请示了一下青丘,然后把她们都送到了涂山氏大人那里。要么给人送回去,要么留在伯君府中当侍女,要么涂山氏大人就自己收了吧。闲话少述,转眼已到了下月望日。
这天杀猪宰羊开荤,众将士早早就吃饱了饭,天明后列阵于淮泽岸边。战场就选在涂山部的领地中,位于涂山的西侧,地势平坦,一道长坡缓缓的倾斜延伸入水。这到长坡就是水妖屡次兴风浪上岸冲成的,近年来这里已成为无人地带,原先的村寨田园痕迹早就被抹平了。
伯禹原先下令组建十支军阵,可如今摆开的却只有九支军阵,因为彭铿部的那两支军阵,经历一番大战减员之后,已缩编为一支军阵。商章、鸿蒙、兜户、犁娄四部各出一支军阵,而涂山部独出四支军阵。
涂山部不仅尽抽精锐组建了四支军阵,而且大军的后勤辎重营地以及今日决战的战场,都设在涂山部的领地中,这段时间各部族首领也都是由涂山部款待,可谓是下了血本。假如伯禹镇压水妖并治淮泽成功,涂山部当然居首功,可若是伯禹最终失败,涂山部亦将承受最沉重的损失。
通过与伯禹结亲,涂山部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要与伯禹大人同进退,并没有再留回旋余地。这与其说是涂山氏大人的意思,还不如说从一开始起,就是涂山部守护者青丘的态度,她是最不愿与无支祁妥协之人。
与寻常作战的列阵方式不同,今日的对手是淮泽中涌上来的水妖,所以伯禹并没有留后备军阵,九支军阵在岸边依地势一字排开,每支军阵前方各有两架弩砲。
在淮泽出水口的那一战当中,伯禹动用了两支军阵、六架弩砲,而今日九支军阵全出,却只动用了十八架弩砲。这已经是能赶制出来的极限了,弩砲还是法器砲箭炼制不易,而且也找不到更多的操控弩砲的高手了。
伯禹站在战阵中央后方临时垒起的高台上,身后有三面旗幡,左右分别是涂山部和夏后部的旗帜,正中是中华天子的旗帜。高台前还站着九名各持长杆令旗的旗手,以及击鼓、鸣金的壮士,他们负责发出伯禹的各种指令。
乌木由这位下界真仙、曾经的木黎部大巫公球儿很擅治伤,善吒、芈连、云起都已经基本恢复,今日也出现在战场上各领一支战阵。善察和伯益则在高台上位于伯禹的身边。巫明照例是不会直接露面的,乌木由和东海青童暂时也没露面,而敖广却独自站在了战阵的最前方。
敖广此刻的身份,在古时战场上被称为“叫阵官”。叫阵官不仅要求身材魁梧、相貌凶悍威猛,而且嗓门必须得足够大,主要负责在开战前喊话。
敖广的感觉颇有些牙酸啊,伯禹大人身边高手不少,大嗓门更是很多,甚至还有精通鸟兽之语的伯益,与淮泽水妖决战时,却偏偏让他来做这个叫阵官。其实敖广也是水妖出身啊,用水妖对水妖喊话,难道是认为他们更容易沟通吗?
虎娃与玄源正在远处遥望战场,这两人也都曾率领大军作战、精通兵法战事,照说伯禹摆开的阵势应足以击败淮泽水妖了,可是总感觉还是缺了点什么。
虎娃问道:“阿源,你当年也曾指挥过水战,依你看来,伯禹这边还有何不足?”
玄源答道:“我当年率白额氏族人与帛室**阵水战,也是得敖广之助,但于伯禹今日的对手不同。今日的场面并非水战,而是各打各的,岸上的军士对水中的妖类。若说有何不足,就是伯禹尽管能击退水妖,却无法控制最终战果。
水妖若溃,尚可退入淮泽,而伯禹的军阵缺无法进入水中追敌。对无支祁而言,进可攻而退可自保,就算此战失败,亦不会被对方歼灭。若是他退入淮泽深处隐匿,平日只是四处袭扰,伯禹大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对应,这才是将来的隐患。”
伯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退敌,而是歼敌,他在岸上击退水妖尚能办到,但入水擒妖却很难。其实无支祁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显得有恃无恐。
虎娃则沉吟道:“其实不谈战后隐患,战前亦有隐患。水妖在淮泽中行动,可比岸上军阵灵活多了、速度也快多了。伯禹今日列大阵于此,但无支祁完全可以不来决战,甚至趁机避开正面战场、率水妖去别处袭扰,这是伯禹最被动的地方。”
玄源:“想那些淮泽水妖,应没有夫君你这么狡猾。而伯禹大人上次做出欲掘开淮泽出水口的架式,就是逼无支祁不得不主动来战。以那无支祁的脾***实现他的野心,也必须打这么一场硬仗,结果要么是他认清形势,要么就是让伯禹领教他的厉害。
至于你说的麻烦,伯禹大人也不是没有防备。你看今日应龙不知去向,而巫明在高空遥望淮泽,乌木由与东海青童暂时皆未现身,可能就是防着无支祁避开战场去别处袭扰。”
虎娃突然抬头道:“还真让娘子给说中了,无支祁已经来了,且麾下水妖尽出!”
远方的淮泽中升起一道白线,那是远处的巨浪,带着滚雷之音涌向岸边,众人视线中的浪头越升越高,而岸边近处的水却突然退了下去,现出了潮湿的泥地还有搁浅的鱼虾。近岸处的水退只是暂时,紧接着滔天大浪便呼啸而至。
水妖结阵兴风浪,虽隔着浪涌真看不真切,但大致也能判断来了近千妖类,这已是无支祁能发动的所有力量了。
岸边今日也放了十八个笼子,笼中各关一人,是商章、鸿蒙、兜户、犁娄四部除了伯君之外,亦获同罪的其他部族高层。巨浪碾过之时,这些人连着囚笼粉身碎骨,远处岸上众人皆看得心惊肉跳。
虽然众人早已听说了那四部伯君的下场,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今日看见众水妖结阵推巨浪扑上岸,毫不犹豫地就要了这些人的命。此等场景太过震憾,同时也是大快人心啊。
其他各部族战士都觉得解气,而商章等四部如今的新首领也是松了这一口气。只有这些人都死了,才意味着他们今后在部族中新首领的位置彻底稳固。
当巨浪冲过这些囚笼时,伯禹身后的三杆大旗摇动,千余名军阵战士齐发呐喊之声,这既是为了示威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啊。很多战士并没有经历上次大站,也是第一次与淮泽水妖对决,今日的战场开阔,无支祁可以尽情摆开水妖大阵,显得威势滔天,伯禹这边则绝不能怯阵。
伯禹将阵线摆在离淮泽三里之外,不远也不近。水妖卷起的大浪可以直接扑过来,但根据上一次作战的经验,扑到距军阵一里开外的地方,就会与岸上布下的法阵相撞。所有军阵战士都做好了准备,各自握紧兵器停止了呐喊,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不料大浪只冲到了两里外便停下了,眼前是一副令许多人终生难忘的奇异景象。一道浪墙有千余丈长、数十丈高,却被奇异的力量束缚住,既不向前涌也不落下,无数浪头翻滚,卷起岸上淤泥,显得十分浑浊,浪击之音亦在天地间回荡不止。
浪涌虽停在了两里外,但这堵浪墙中的浪头却在不停的翻腾,也不知其中隐藏着多少妖类,远望过去还真有所谓“十万浪将”的气势。与此同时,浪花中传出无数刺耳的声音,那是各种妖类在怪叫,也是他们的呐喊示威。
这些声音太难听了,有的就像用指甲刮石子,有的又尖锐无比、刺的耳膜都疼,甚至令人头晕恶心。紧接着云端有琴声传来,弦音无形却似甘霖洒落,竟将这些声音都给压了回去,岸上众人感觉一阵轻松,这是东海青童出手了。
战场上终于恢复了相对的安静,只有滚滚浪花翻腾之声回荡,敖广扯足大嗓门喊道:“伯禹大人为天下各部治水而临淮泽,居然有妖类兴风作浪欲抗天威。尔等还不跪拜领罪,今日竟列阵而来!淮妖首恶无支祁何在?”
淮泽水妖可没有人间那么多讲究,上岸后向来是说动手就动手,今日居然还摆出对阵的架式来了,看来无支祁也是打算先说几句话。
敖广一开口,就见对面浪墙后方升起一道几丈粗的水柱,朝天喷出近百丈高再四散洒落,就像一座施法而成的高台。无支祁身披不伦不类的金甲,居然还披了一件大红斗篷,水柱高台将他短小的身形托到了半空,身边还站着馋草与叉尾两位妖王。
馋草妖王亦高声喝道:“我家大王有话欲问伯禹,你又是何人?叫伯禹本人前来回话!”
敖广:“呸!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作乱妖孽,哪有资格让伯禹大人亲自训话?有屁快放,别耽误开战!”
以伯禹的身份,肯定不会亲自与水妖在阵前啰嗦,否则干嘛要让敖广来当这个叫阵官?其实那边无支祁也端着架子,要说什么,便让身边的馋草妖王开口喊话。
馋草一见敖广是这个态度,干脆装作根本无视他的样子,只朝着远方的高台上喊道:“伯禹,你以为是我家大王真的怕你吗?淮泽十万浪将在此,若起连番大战,岸上各部将生灵涂炭。你身为中华治水之臣,能承担起这个后果吗?
今日我家大王至此,就是给你一个停战修和的机会。只要顺了我家大王的心意,我等居于淮泽,而你等居于岸上,将来可相安无事。但此事你做不得主,得赶紧上报中华天子。我家大王今日可给中华天子一个面子,暂且放过你等性命。”
不仅敖广愣住了,后面的大军将士也都愣住了,这些妖物怎么学会转脑筋了,今日居然是来谈判的?敖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伯禹一眼,而伯禹面无表情并未说话,甚至连暗中的神念吩咐都没有。
不表态就是一种态度,敖广也明白了伯禹的意思,又高喝道:“多年来,淮泽水妖残害岸上部民,早不可饶恕。你等废话真多,打又不打,到底想干什么?”
无支祁见自己放低姿态前来谈判,伯禹竟没有亲自接茬的意思,也不禁怒意升腾,但还是强自忍住了,因为正经话还没说呢,又瞄了身边的馋草一眼。
馋草拧直身体挺胸,目光越过敖广仍看向伯禹,背出了考世曾交待好的一番话:“自古及今,沧海桑田几变,世间山川湖泽,并无定势可言。当年一场洪水,造化浩瀚淮泽,此乃天意,世人不可违之。
淮泽即出,我家大王聚十万浪将统御泽国。今中华天子派臣治水至此,岸上部族当与淮泽浪将划域而居。欲求相安无事,可按当年册封河伯故例,册封我家大王无支祁为淮渎君!今日之淮泽,往日便是淮渎君之国。”
这个无支祁真是想法清奇啊,居然欲将淮泽水域划为淮渎国,而自己受册封为淮渎君。这显然是另有高人在暗中指点,尤其可疑的是,馋草方才提到了河伯往事。
轩辕天帝数百年前确实册封过一位河伯,所谓河伯就是大河伯君。这位河伯名冯夷,乃是水中修士,曾在轩辕天帝一统中华诸部时立下大功。他后来回到水中立府修行,轩辕天帝便引起功勋册封他为河伯,其领地就是大河。
所谓河伯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尊崇爵位,在当时并非水神,且名义上仍是黄帝之臣。轩辕帝册封河伯时,倒是都是叮嘱了冯夷一些事情,比如要注意控制大河水情、尽量勿使为灾。
但在很多时候,水患也并非河伯所能控制,比如当年的那场大洪水。伯羿当年崩开大陇山截断大河,也没见河伯出来说什么,甚至都不知他还在不在世,如今更是只成了一段古老而久远的传说。而在后世,关于河伯的故事又衍生出很多神话,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馋草妖王竟然提到了这段传说中的古时往事,声称当年天子轩辕既能册封河伯,如今天子重华便也可以册封淮渎君。这个要求也意味着淮泽必须保留,否则无支祁便不善罢甘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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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战淮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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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众人闻言一时都愣了,无支祁竟然要做淮渎君、将这淮泽划为他的淮渎国,如此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在无支祁本人看来,他已经放低姿态做出了让步,淮渎君名义上也是受中华天子册封的臣属,好歹是给了重华一个面子,同时也是给了伯禹一下台阶下。
另一方面,无支祁恐也清楚在岸上难胜伯禹,上一战就没占到便宜。而他最终的倚仗,就是身边聚集的这么多水妖以及身后洪水化为的淮泽。
这边都摆出列阵决战的架式了,无支祁还能当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说明其野心确实不小,且态度仍非常嚣张。
伯禹面无表情、置若罔闻,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也没有开口说话。那馋草妖王又自顾自取出一片东西道:“这张图就是我家大王划定的淮渎国疆域,也是将来的水6分界。伯禹大人,请你赶紧上报中华天子,先忙完册封淮渎君之事,才不耽误你继续治水。”
说着话,他手里这片东西飞了出来,在半空中就似有无形的手相托,缓缓地飞向对面高台上的伯禹。无论是伯禹还是他身边的善察、伯益,都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这片东西飞过军阵,到达高台前似受无形之阻,承托的法力一散,便落于台下的泥尘中。
伯禹连碰都没碰,更没有命人将之拣起来。但此物飘来时,伯禹已用神念看清了。那是一幅绘在经炼制的兽皮上的地图,上面标注的就是所谓淮渎国的疆域,与如今的淮泽稍有些不同。
淮泽主体水域以及相邻水系的大小湖泽基本上都保留了,但邻近众人聚居之地,有些浅滩以及深入6地的水湾则是让了出来,可以让伯禹率领各部民众去治水改造。伯禹转念间就意识到,这样一副图应该不是水妖自己画出来的,而是另有人提供给无支祁的。
在幕后指点淮泽水妖者,应该很熟悉伯禹的治水方略,也清楚治水之事至少得有个面子上的交待,所以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水域让出来、可重新改造为田园。但若按此图划出“淮渎国”疆界,仍将原共工部的地盘几乎与其他地方分隔。
那么这是谁出的点子,答案已呼之欲出。伯禹猜对了,这张图可不是无支祁自己画的,而是考世先生所献。就连册封淮渎君这个主意,也都是考世出的。
被伯禹在岸上这么一折腾,铲除了它在商章等四部建立的势力,又击退了它的进犯,无支祁现在也觉得就做个淮渎君其实也不错。虽名义上受中华天子册封,但谁也管不到淮泽水中的事情,等伯禹一走,淮泽各部该祭淮神还是得继续祭淮神。
远处的虎娃却直摇头,这些淮泽水妖简直就是官场白痴!此事伯禹确实做不了主,按道理他可以上报中华天子、提出这番建议。可是无论是谁来做这件事,伯禹都不能做,伯禹甚至连谈都不能跟无支祁公开谈。
伯禹治水至此,受淮泽水妖阻碍,当众处置了四位祭奉水妖的四位伯君以及一大批部族高层,还下令淮泽各部组建军阵抗击水妖。如今真正的大战还没分出胜负呢,竟突然上报中华天子、提议册封此妖孽为淮渎君,还在江河之间划出一个不受控制的淮渎国?
伯禹假如真的这么做了,就别想再于世间立足了,这算哪门子事?他将遭到天下人的耻笑,更别谈什么声名与功业,以后就别出门见人了。
若按通常的官场做法,如果无支祁真有这种想法,应该在伯禹刚来的时候就和他谈判,再由商章等四部伯君联名上书天子,说明此事的必要性、请求天子册封淮渎君。但是说实话,无论在哪种情况下,伯禹都不会向无支祁妥协。
看来无支祁并不了解它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无支祁若真想谈判,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大战中击败伯禹,或者至少让伯禹束手无策,届时再找一位有足够身份的人向中华天子提出这种建议。但无论如何,此事都不是伯禹能答应的,假如真是到了那般地步,中华治水之臣以及朝中司徒之位都该换人了。
考世原先的打算,是在伯禹与无支祁相持不下、或者干脆是拿无支祁无可奈何时,由相柳率军出面调停,然后再由淮泽各部中的几位伯君联名上书,请求天子册封无支祁为淮渎君。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相柳被禄终拖住了不能及时赶到,而淮泽诸部已被伯禹整肃干净。
敖广见伯禹仍不语,而且连图都没接,他站在阵前冷笑着高喝道:“无支祁,你在做梦吧?想划淮泽为国,还妄想做什么淮渎君!凭什么?凭你长得难看吗,还是凭你摧平岸上村寨、让各部改祖祠为祭奉你之地、又每月献祭童男童女?”
无支祁终于忍不住亲自开口呵斥道:“本座在与伯禹说话,你是何人,在此刮噪不休!”
敖广此时反而不再冷笑了,换做一本正经的语气道:“无支祁,除了让中华天子册封你为淮渎君,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啊?”
这番“谈判”颇有有意思,几乎都是敖广和馋草在隔空喊话。馋草却不理会敖广,每一句话都是直接对着伯禹喊的;而敖广也不理会馋草,就是冲着无支祁喊话。无支祁似是也觉得亲自开口和敖广计较失了身份,又住口不言,并以眼神示意馋草。
馋草则朗声道:“我家大王愿受天子册封为淮渎君,与岸上各部相安无事,这是给诸位的恩赐。我家大王可以不再追究诸部往日之冒犯,并娶涂山氏之女青丘为妻,而涂山部当以涂山、荆山为礼。这般联姻,便我家大王的诚意,以安各部之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听敖广厉声喝骂道:“大胆!尔等妖孽竟敢如此无礼!涂山氏之女青丘,已配伯禹大人……”
不仅是敖广怒喝,岸上众将士皆面现怒容。不论前面谈些了什么,淮泽水妖此刻竟提出这个要求,那么伯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翻脸了。哪怕中华天子在此,也不能再劝伯禹休战。
伯禹始终一句话都没说,此时忽然举手向前一挥,高台前的九杆令旗皆随之前指。密集的战鼓声响起,九阵将士齐喝一声,已拔阵向前推进。伯禹的回答很干脆,就是开战!
每支战阵前方各有两架弩车,战阵的第一排战士皆左手持长盾、右手持梭枪。此盾十分厚重,列阵时下端拄在地上,以左臂和左肩抵住,宛如一扇门板。长盾左右彼此相接就像一堵墙,一排锋利的枪尖从“墙缝”中伸出,而后方军阵中亦是梭枪林立。
后面的战士当然没有拿笨重的长盾,他们主要的武器就是梭枪,既可投射亦可挑刺,腰间还佩了一把在近身肉搏时使用的砍刀。淮泽诸部民众早已不以打猎为生,伯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训练出一批合格的弓箭手,这就是眼下所能做到的、最合理的武装配置。
沉重的弩车和盾墙前移,军阵行进的度当然不会很快,但是从正前方看过去,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却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无支祁见伯禹一句话都没回,居然先下令开战、岸上的军阵还敢主动压上来,当即大怒怪喝道:“禹,你不识抬举!……儿郎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那道数十丈高的浪墙翻腾着向军阵涌去,两军之间其实只有两里距离,随着军阵前压、大浪上涌,转眼就会碰在一起。凡人军阵如何在大浪中作战?但所有的战士都没有后退,至少在军阵未溃之前,他们也不能后退。
别的不说,每支军阵后方都站了三名监军,手里端着上好弦的短弩。谁要在此时后退乱了阵型,下场恐怕就是被一箭射杀。
岸上也布下了法阵,按上次大战的经验,大浪扑到一里开外就会被法阵所阻,要看军阵中将士能不能承受得了那种无形的冲击力了。就在此时,半空中突然传来琴、瑟、笛、笙、筑、磬之声,东海青童的身形显现,此刻已化为三身六臂。
当日从薄山飞来了八道光华,而东海青童此时只祭出了六件神器,却未用钟、鼓。一方面鸣金、击鼓皆是战场号令,他若也用钟、鼓,容易导致混乱;另一方面同时催动这六件神器已能挥最大的神通威力,再用钟、鼓便显得有些勉强了。
六乐齐鸣,合奏出的竟是碧海潮音,无形中竟似真有大潮自战阵前方涌出,与众水妖结阵卷起的巨浪撞击在一起,将那些翻腾的浪头都给压了下去。不少奇形怪状的妖物纷纷从浪头跌落,在水中显露了身形。
双方战阵先后动,浪墙后的水柱高台也不见了,无支祁和身边的两位妖王随即回归本阵。伯禹这边的十八支箭砲却同时射了出去,目标只集中在叉尾妖王身上。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啊,十八架弩砲同时齐射,锁定的不是无支祁也不是方才开口喊话的馋草妖王,而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叉尾妖王,就连叉尾妖王自己恐怕都没料到。叉尾刚才暴露了身形已被弩砲锁定,在跃回大浪的一瞬间,十八支砲箭就全部射到了。
这是巫明在暗中指引。巫明平时不露面也很少说话,但是眼光毒辣,而且蔫坏。就听一声惨叫,血光崩射间,叉尾妖王落入白浪中生死未知。
乌木由的身形也显露了出来,就凌空站在东海青童身后稍高的位置。东海青童催动六件神器击散众水妖结阵卷起的大浪,但伯禹也知无支祁的厉害,不能让它趁机偷袭。乌木由的职责就是保护东海青童,让其施法时无后顾之忧。
岸上的凡人战士,最怕的就是那滔天的巨浪,假如换一种情况,除非他们退到岸上很远的地方,否则不可能与水妖作战。但现在大浪被海潮之音击散,漫上来的水只不过淹到小腿肚子而已。
众水妖合力结阵卷起的大浪已破,但它们已接到冲杀的命令,随即化为小股队伍,带着一道道浪花冲了上来,看似铺天盖地。
乌木由见无支祁暂时没有飞上天空偷袭,便也没闲着,顺手便把乌藤杖扔了下去。乌藤杖落在淮泽岸边似落地扎根,恰好大浪被击散后的泽水漫涌而来,仿佛是遇水生长,竟在战阵前方半里外化为一大片交缠的树藤,如6地上的一道藩篱,更像浅水中的一张巨网。
这么大面积的神通法术,在每一处局部的杀伤力并不强,但这些树藤交织,一时缠住了很多水妖,使之难以冲过。待某个水妖撕开藤蔓冲出去,那交织的树藤又在其身后合上,不仅延缓了水妖的冲锋度,也抑制了它们带起的浪花、破坏了其小股队形。
十八架弩砲,每架只配了三支砲箭,很快就射完了。有修士撤到了战阵后面,而善吒、云起率领其他的修士各持法器杀了出去,敖广更是身化蛟龙、祭出夔角冲在最前方。敖广很机灵,没有直接冲到深水中去找死,就在树藤这一侧的浅水地带截杀对方的高手。
九支战阵已在刚没过脚脖子那么浅的水中立住了盾墙,而众水妖结阵组成的巨浪已被击散,冲锋又被藤蔓所阻,只有凌乱的冲到整齐的战阵前。在这样的战场上,各族精锐战士完全可以和它们放手一战。
双方已经杀到了一起,呐喊和惨呼声此起彼伏,浑浊的浅水中瞬间染上了血色。
说实话,伯禹下令组建的这些军阵,毕竟操练的时间还短,算不得真正的精锐。这时就要靠战略组织以及战术指挥的水平了,而在这一方面,伯禹无疑要高明得多,因为对方毕竟是一群乌合之妖。。
既有交织树藤的延阻,又有善吒、敖广等高手的掩杀其中相对强大者,众水妖冲到战阵前不仅神通法力大打折扣,而且已完全不成阵式了。面对军阵整齐的盾墙和成排的梭枪,它们只凭凶悍的本性厮杀,混乱地各自为战。
无支祁若是一名高明的将领,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应该命令水妖如此混乱地上岸冲杀。但就算他是一名高明的将领,此刻也收拢不住军阵了,更何况这些水妖并非真正的军阵。无支祁这边也没有严格的战场号令指挥,就算有号令,此刻在四处混战中水妖也不可能听得清。
无支祁已看清了战场形势,但它麾下的水妖在这种情况下好像只会这么作战,对此亦无可奈何。它只得在后方的淮泽中施法卷起通天水柱,朝着半空的乌木由打了过去。只有破了乌木由在岸上施展的树藤法术,才能让众水妖再度结队、卷浪冲杀。
但乌木由并未理会无支祁,仍专心施法缠阻众水妖,东海青童则操控六件神器,出碧海潮音反击了过去。这两位真仙之间的攻守位置已换,现在是东海青童在为乌木由护法。
战场上的众水妖已乱,短时间内不可能收拢起来再结成风浪大阵,东海青童方才的任务已经完成,此刻便缓过手来直接与无支祁斗法。淮泽上巨大的漩涡连卷,一道道浪头化为如龙水柱飞向天空,又不断在潮音中炸裂,化为漫天碎玉而落,这一番斗法是惊心动魄。
无支祁与东海青童只斗了半柱香的功夫,便突然出一声怪啸,淮泽中的漩涡和水柱消散,他居然跑了!听见这声怪啸,所有尚未越过树藤藩篱的水妖也转身就逃,很快便消失在了淮泽深处。
伯禹从高台上站了起来,战鼓连催又下了命令,各军阵第一排战士立刻放下了长盾。此时漫到岸上的泽水已退,所有战士都踩着潮湿的泥地起了反冲锋。拿那些已退入淮泽的水妖没办法,他们在全力截杀被树藤藩篱拦在岸上这一侧的水妖。
乌木由大喝一声,那道树藤藩篱纷纷抽枝伸展,枝条上还生出了尖刺,就是尽量不让已经闯过来的水妖再跑回去。留在岸上中那些水妖已无风浪可兴,但水妖毕竟是水妖,在泥泞中凶性大、拼死顽抗。待将它们斩杀殆尽,又过了半个时辰。
此时淮泽上已风平浪静,泥泞的河岸上四处都是血肉残躯,大多是各式各样的水族原身。乌木由收回了乌藤杖、东海青童收回六件神器,两位真仙缓缓隐迹于云端。
伯禹下令清点战果,此役是大获全胜,斩妖逾五百!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各部战士的也伤亡两百余人。他们的对手毕竟是妖类,只要是战争,就得付出代价。(未完待续。)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032、再世
三天后,伯禹率领各部君首及族老,就在淮泽岸边的这片战场上设祭,祭的却不是淮神,而是阵亡的将士。气氛有些悲壮,但众人的精神皆感振奋,在伯禹的率领下,他们做到了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将淮泽水妖杀得大败而逃。
重新整编军阵、抚恤伤亡将士之事,这几日已安排妥当,伯禹前段时间收的那些财货重礼恰好能用得上。伯益负责造册登记军功,这也意味着各部为治水出力的多少。
设祭之后的次日,各部首领又聚在一起议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淮泽水妖,无支祁虽败未灭,率领数百水妖又逃回了淮泽深处。若不将之彻底铲除,它们仍可随时兴风作浪、袭扰岸上部族,始终是心腹大患。
众人如今对伯禹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他们已经坚信,伯禹大人是一定有办法彻底铲除淮泽水妖的,没看见还有那么多高人相助嘛!可是伯禹本人心里却很清楚,恰恰是这事太难办了。
无支祁经此一败,定不会轻易再上岸列阵决战,各部虽有军阵,但不可能知道这些水妖会在何时何地进犯,想防是防不了的。他私下里问过巫明等仙家,能不能集合众高人闯入淮泽深处、直接将无支祁擒获?
巫明等真仙进行一番推演之后告诉伯禹,理论上倒是可以,但那么做的代价之大是难以承受的。
淮泽并不只是一座大湖,而是一个叶脉状的复杂水系,是淮水及其支流因各处水道淤塞、地形地貌改变,蓄洪水形成,边缘的某些地方甚至连接江河水系。它的大部分地方水并不太深,但探查的结果,无支祁的巢穴所在却深不可测,其中还有仙家洞府。
那应该是无支祁驱使水妖挖掘凿建的,目前尚不知它有没有开辟仙家洞天结界,但必然已建造了空间禁制法阵。
当初应龙与无支祁的那一战,发生在淮泽岸边的半空,短短时间便已导致了山陵崩颓、好几个村寨彻底夷平。而三天前的那一场决战,不论是东海青童还是乌木由,出手时的主要目的都是在克制无支祁的神通、给大军创造歼敌条件,并没有真正的搏命斗法。
集合伯禹身边的众高人,若杀入淮泽深处对付一个无支祁应无问题。但在那么深的水中,无支祁若依托仙家洞府顽抗,众高人若轰破禁制大阵,并逼无支祁搏命相斗,届时的动静恐如天崩地裂,那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掀起的惊涛骇浪且不提,恐怕连整个淮泽都会被掀个底朝天,周边不知会有多少部族村寨将被摧。这就是后世所谓的投鼠忌器吧。
还有某些情况,众仙家没有对伯禹明说。就算伯禹继承了崇伯鲧的见知,对某些事情也未必很清楚,因为他本人还没有修到那个地步。那无支祁太过凶悍了,就算能斗得过他,众仙家也未必有把握一定能斩杀得了他,而且斩杀他的代价恐难承受。
无支祁曾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伯禹当头一棒。当初那一棒之威,众仙家自忖若是他们挨上了,也绝不会好受,哪怕不至于当场殒落,恐怕也会被打散形神再重新凝聚,对于真仙来说便等于受了重创。
可是无支祁只是吃痛逃走,过了一个多月便卷浪重来,看它的样子好像并没有受太大影响,这就很有惊人或者说惊仙了。由此可知,想打败它容易,可想斩杀它却极难,那得费多大劲啊?无论是应龙还是东海青童,先前出手只是将这凶妖逼住,但没有真跟他拼命啊。
有一个情况,不知众人是否注意。巫知、巫明且不说,后来出手的真仙乌木由和东海青童,其实皆没有亲手斩杀任何一位水妖,只是帮助伯禹打败水妖而已。
这并不是说这些真仙做得不够,而是世事本当如此。治水就是淮泽各部自己的事情,总不能躺在那里让就下界神仙都给包办了,断没有这等道理。但是另一方面,已历天刑之真仙下界,插手人间事其心境如此,皆尽量少受缘法牵连。
无论是谁斩了无支祁,将来欲回仙界再历天刑时,恐怕都不好承受。这不能说众仙家就是怕了,而是他们早已超脱生死、得证长生,若非逼不得已,也不会再做任何可能导致自己殒落之事,除非与修行求证有关。
这些话,众仙家并没有和伯禹明说。但伯禹本人也明白,想直接杀入淮泽深处铲除水妖的代价极大,而想斩杀无支祁则更难。
无支祁虽然凶顽狂妄,但也不蠢,若打不过,它还不会跑吗?万一让这凶妖脱身而走,便等于淮泽诸部已与它结下了死仇,回头再来行袭杀之事,那简直是防不胜防。所以必须要想一个办法,引无支祁主动出来,并不能让他逃脱,方可彻底解决淮泽之患。
其实三天前那一场决战,取得的战果已超出伯禹的预计。明明战场形势对水妖不利,无支祁却和东海青童缠斗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撤退,结果有一半的水妖都没能回得去。若是无支祁很明智、识进退,当时就不应该让水妖继续冲杀,见势不妙就应立刻率众水妖逃走。
可是气势汹汹而来,不战便逃,也不符合无支祁的脾性。它让众水妖撤退的慢了,结果才让伯禹抓住机会斩杀了那么多水妖,否则伯禹今日回更难办。
但这些情况,伯禹同样没有对各部族君首明说。铲除后患只能再想办法,他让云起抓紧时间打造尽量多的草叶符,投入水中劝降,就趁着众水妖刚刚被杀破胆的时候。
水妖基本都不识字啊,往水里投普通的劝降书根本没用。草叶符上留有御神之念,那些水妖拿到了就能领会其意。伯禹告诉众水妖,继续追随无支祁为非作歹是没有好下场的,它们那些已被斩杀的同伴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谁趁此机会溜走,并保证往后不再为害,伯禹可既往不咎。其实若真有水妖悄悄溜走了,伯禹想追究都追究不到,他也不知这些水妖原先都是从哪儿来的,更不可能给它们都登记造册。但是这样一道道草叶符,也是在帮助很多懵懂妖类做思考和选择。
云起领命而去,这时忽有人求见。来者名考世,自称是相柳部的使者。
考世今日是来做说客的。原先他只是出谋划策,相柳勾结无支祁阻碍伯禹治水的计划,就是他制定的。可是如今看来,此计划遇到了挫折,但还不算完全失败,于是便亲自出面了。
伯禹召考世进来,见对方只是一个年纪二旬左右的后生,不禁也很惊讶。考世飘然而行,尽显高人风范,来到伯禹面前行礼道:“伯禹大人,在下考世,乃相柳部的使者。相柳大人听闻您治水至淮泽,却与淮泽水妖起了冲突,对这里的情况非常关切,特命我前来相助。”
伯禹:“你能助我何事?”
考世:“献计为大人解忧。”
伯禹眯起眼睛道:“你知我有何忧?”
这时善察的神念突自暗中传来道:“此人心怀祸胎!相柳部与无支祁有勾结,就是他在暗中策动。无支祁想当淮渎君的主意,就是他出的。就连那张淮泽国疆域图,也是他亲手画的!”
虎娃的声音也适时在伯禹的元神中响起道:“且听他说什么吧,说完之后,且先交给我处置,然后你再处置。我与此人之间,还有些渊源未尽呢。”
突然听见虎娃的声音,伯禹也是一怔,再看向考世时,心中已充满怒意,但还是不动声色。考世却不知这些,见伯禹反问,便侃侃而谈道——
“大人如今之患,仍是淮泽水妖。三天前那一战虽胜,但无支祁仍安然返回淮泽深处,今后再无这等战机。您得高人之助,率军阵虽可在岸上除妖,但不可能入水而战,更不可能时时刻刻列阵于淮泽周边各处。
水妖进可袭扰,退可自保,以淮泽为退路便无后顾之忧,更兼那无支祁神通广大,想斩除是难如登天。若继续与之结仇,殊为不智。大人可曾想过一种情况,那就是无支祁盘踞淮泽,避实就虚时时袭扰,淮泽各部将何以安生?
大人在三日前一战而胜,已功震四野,更扬中华天威,于公于私,所能达到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应见好就收。若继续一味再逼水妖为敌、为祸,反而不美,更有损大人今后之誉。那无支祁已领略中华天威,如今正是让他俯首称臣之时。
淮泽水妖难以铲尽,若继续相斗,恐代价惨痛,莫不如化害为利。就于淮泽中划出一片水域,名为淮渎国,令其受中华天子册封为淮渎君。趁势命无支祁定盟约立誓,今后不仅不得再作乱为害,且还要保淮泽一方平安。这岂不是美事?
大人方与无支祁决战,此议也不好由您亲自提出,当另有人从旁谏言。我可劝说相柳大人上奏天子,并褒扬您之功业。正是因为大人您率众在淮泽战胜,才能令那无支祁甘心俯首称臣。待到今日提此议,已无损大人之威望、能更添大人之功勋,更可解除淮泽后患。”
这位考世先生将伯禹如今面临的困难倒是分析得很清楚,而他提出的建议是趁胜谈和、让无支祁立誓臣服于中华天子,还是划出一片淮泽水域册封为淮渎国,就是劝伯禹见好就收的意思。
他的这番话很有鼓动性,假如换一种情况,也能迷惑在场的一批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各部族首领已坚信伯禹一定能铲除淮泽水妖,而且当初公审四部伯君时,子丘大人已经把道理都说清楚了。厅中众人闻其言,皆面露冷笑与不忿之色。
伯禹盯着考世,神情虽看不出喜怒,但这目光却给人很大的压力,他缓缓开口道:“我当你是何方高人?原来是那淮泽水妖的说客!洪灾化为淮泽,诸部家园或没于水下,或被妖孽兴风浪摧毁。无支祁趁灾为害,因其祸大而抚以封赏,这是何家道理?
当日处置商章等四部伯君时,话已说得明白。无支祁并非因其功德而享祭,反因其残害民众而受奉,那四部伯君从一开始就做错了!若真的建议天子册封无支祁为淮渎君,岂不是怂恿天下各处妖孽皆趁灾为害?你之言行,当与那四部伯君同罪!”
考世一惊,随即忿然道:“我为大人解忧而来,若大人不听良言,继续一意孤行便是,又何必将罪名加于我身?我闻开战之前,无支祁已当众要求和谈,表示愿臣服于中华天子、与各部民众相安无事。是大人您连谈都不谈便当场拒绝,率先下令开战。
大人这么做,据说是为了涂山氏之女。那无支祁早欲求之,而大人却截取之,因美色之故,放弃修和之机,一番大战,各部将士多有伤亡。如今还要继续树敌,令淮泽各部付出的代价更加惨痛,你这是贪美色而误中华!”
他竟然说伯禹若拒绝与无支祁和谈,便是贪美色而误中华,这罪名扣得可不轻啊,竟将事情的重点转移到伯禹和无支祁的私人恩怨上。这么说就很难扯清楚了,也容易传扬出去、引发天下各部的议论,言辞不可谓不毒辣,且让伯禹不好辩解。
可是厅中众人却皆露出古怪神色,因为他们听不见考世此刻在说什么,只见其人张臂做扬言状,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样子显得很是滑稽可笑。但考世本人却不知自己已中了仙家法术,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便以为厅中其他人都能听得见。
伯禹已喝道:“来人,将这妖孽朋党、狂悖之徒拿下!”
左右护卫正要上前,厅中却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只巨手,也不知这只手是从哪伸出来的,一把就攥住了考世,直接将他抓出门消失不见。
……
考世正在那里做慷慨陈词状,却突然感觉身上一紧,神通法力皆被封禁,随即眼前一花,便不知身在何处。等他能重新看清周边的景物时,却发现早已离开了方才那座大厅,莫名置身于一座山丘上。
前方高处的山石上坐着两个人,正是虎娃和玄源。考世刚一站稳,便于惊恐中强自镇定,退后一步道:“你等是何人,为何将我擒至此处?”
虎娃冷笑道:“装得倒挺像,难道真不认识我了?我是该称呼你为考世道友呢,还是仍称你为掌机先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未完待续。)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033、老人山
虎娃看见考世时,莫名有熟悉之感,这种感觉可不是寻常人的眼熟,虎娃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就是玄妙难言的仙家感应。
突破九境修为、修成不灭神魂,寿元无尽,就算被斩杀或意外殒落,天地亦留一线生机,还有可能重来,要么是夺舍,要么是于轮回中托舍新生。夺舍重修的情况虎娃遇到过,比如当年便曾有一只白兔在薄山顶上哭祭伯羿。
虎娃曾亲眼见到伯羿在南荒斩杀凿齿、给了它一个解脱,而凿齿殒落时夺舍一只野兔。山野中一只毫无修为的兔子,能幸运的存活多长时间都难说,更别提重新踏上修行之道。但那只白兔很幸运,又重新修成了兔妖。
如今那只兔子已经不是凿齿,再来者只是它自己,去薄山虎娃列神器处哭祭伯羿,也是感往日之缘法、明今日之心境。
夺舍顾名思义,就相当于换一个身体,而托舍新生情况稍有不同,与后世某些修家所称的“轮回”亦有区别。虎娃本人也有过类似的曾经,但他的情况太特殊,其缘法几乎不可能再重现。通常情况下九境修士殒落后轮回托舍新生,往往是不可控、不自知的。
掌机当年被瑶姬斩杀于炎帝仙宫外,但他非常幸运,又出生在原共工部的村寨里,再世为人,这也是某种玄妙难言的缘法吧。
婴儿初生,神魂清明而柔弱,随着成长才能逐渐承受不灭神魂所拥有的见知,等于是慢慢恢复了掌机的记忆,又重新踏上修行之道,年纪轻轻便已有五境修为,遂自号考世。
当年认识掌机、如今还在世者本已很少,而且就算是当世高人见到他,也未必能认出来,可他偏偏又遇到了虎娃。
考世闻言大惊失色,自从托舍新生以来,他以考世的身份修行有成,并得到了相柳的信任与器重。但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前世缘法,就连相柳也没看破他的秘密,本以为谁都不会发现,不料却被虎娃一语揭穿。
考世下意识地欲转身逃跑,可是身形定在原地又怎能动得了。他想矢口否认,可是转念便知,在虎娃这等高人面前狡辩没有任何用处,只得哑声道:“掌机已在炎帝仙宫外殒落,无论与谁有何怨何仇,早已了尽。此生我就是考世,奉仙君又凭何再来为难?仙家行事当遵缘法,你这是找错人了!”
玄源并未理会考世在说什么,而是朝着虎娃叹道:“经夫君提示,我才想到这种可能。本以为是那百岁童子再世为乱,原来却是掌机贼心不死。”
虎娃:“听闻无支祁自称淮神,要那四部伯君每月供奉一对体魄康健、生机完足之童男童女,我也也为是百岁童子再世为乱,待见到这位考世先生才明白究竟。掌机曾与百岁童子在南荒厮混多年,想必也习得其邪法,再世为人,居然把此邪法献给了无支祁。”
考世见夫妻二人不搭理自己,只是在那里自顾自交谈,又忍不住颤声道:“你们想怎样?掌机之恩怨已了尽,我今生为考世,乃相柳大人的使者……”
虎娃扭头看向他道:“考世,你知不知自己有多幸运?九境修为殒落、以不灭之神魂托舍新生,不知成为何处之何种生灵,就算拥有先世之见知记忆,也未必能再度修行有成。可你却能托生为故族之人,这已是莫大福缘。天地留一线生机,你却不知自惜!
前世之掌机,暗中挑唆共工部反叛自立,谋事不秘被中华天子所知,共工部却放之逃入南荒深处。后来伯羿大人斩杀南荒妖邪,掌机却勾结一批邪修欲夺占炎帝仙宫,并企图祸害巴原,结果被斩于仙宫外。
掌机已死,恩怨了尽。可你今生为考世时,又做了些什么呢?鼓动相柳趁洪水独霸一方,还建议相柳与无支祁勾结、阻碍伯禹大人治水。不仅将百岁童子的邪法传给无支祁,还为无支祁出谋划策,划淮泽为国自立淮渎君。
你这么做,是想利用相柳和无支祁,报前世掌机之仇吗?你若能斩断前世恩怨,今生好好修行不再为祸,我就算认出了你,也不会再理会,可你今生又干了些什么?于我而言,或许今日之恩怨与前世之掌机无关,但应惩治的,就是你今生之行!”
考世料今日已难幸免,干脆喝道:“就算你能再杀我一次,又如何?当年杀了掌机,如今仍有考世;今日杀了考世,将来……”
虎娃打断他道:“谁说我要杀你了?今日把你摄来此地,只是为了确认一番,亦为某种印证。就别说什么将来了,今生这一关你就过不去。就算今日我未至,亦无人看破你的隐秘,你的图谋依旧不能得逞,还是会被伯禹大人拿下处置。
九境修为托舍新生,虽拥有先世之记忆,但修行中的某些见知,只随修为而复,此为托舍新生之迷障。若是心境纠缠,今生连生死轮回境都不可能堪破,再来又如何?而且就你这副德性,自以为清醒,实则入迷障已深,想再破大成修为都难!”
说到这里,虎娃一甩袖,掌机又觉得眼前一花,感觉好像失去了重心。紧接着就听啪叽一声,他摔到了坚硬的地上,莫名又回到了伯禹所在厅堂中。
厅中众人又吓了一跳,然后就听一个声音响起道:“此人鼓动相柳部勾结无支祁作乱未成,又为淮泽水妖献计、欲助其继续为祸,就交由伯禹大人处置吧。”
当天下午,伯禹便单独审问了考世,有断狱神兽善察在,很快就搞清楚了内情。云起上次打造的囚笼恰好还剩了一个,便将考世封印了一身神通法力、暂且也关了进去。
伯益进言道:“事涉相柳部,得谨慎处置。如今淮泽水妖尚未除尽,若相柳部再牵涉进来,恐怕事情会更麻烦。”
伯禹反问道:“相柳部牵涉进来会怎样?”
伯益:“若是处置不当,如今便揭开相柳与无支祁勾结的阴谋,弄不好是逼相柳部与大人您翻脸。收拾相柳,现在还不是时候!”
伯禹:“哦,那你又有什么建议?”
伯益:“暂时将考世收押,只要将他掌握在手中,便是掌握了相柳勾结无支祁的证据。等将来解决了治水之事,缓过手后再借此收拾相柳。”
伯禹却摇头道:“若非禄终大人,相柳早已率大军来到,这与我逼不逼他翻脸无关。一个禄终,便拖住了整个相柳部,足以证明相柳此人不足惧、终究难成气候。但凭拿下区区一个考世,就想给相柳定罪并将之斩除,这也不可能。
考世今日来找我,是他自作主张,并非相柳所派,相柳很容易为自己辩解。正因为禄终大人拖住了相柳,使其未能按考世之计插手淮泽之事,反倒没有其他证据可控。对付相柳这种人,只在于能否收拾掉、时机又是否合适,成与不成,其实不在乎这个考世的。”
伯益:“那大人您打算怎么办?”
伯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公审考世、以明其罪,这也是最后给相柳一个机会,警告他今后不要再乱来,同时震慑天下各部之人不要再与妖邪勾结。……至于考世嘛,下一此与水妖大战时,就把关他的囚笼也放在淮泽岸边吧,同样的罪行便是同样的下场。”
见伯禹已做决定,伯益便没有再说什么,又问道:“如今之患仍是淮泽水妖,大人是否已有良策?”
伯禹:“若没有好办法,那就用笨办法,总之不能什么都不做。无支祁第一次是怎么被我们引出来的?就是因我等做势欲挖开淮泽出水口、将湖泽积水泄入汪洋。那么这一次不论他想怎样,我等就真的去疏浚下游水道。
从东祝城境内淮水入海口处开挖,掘开淤积之处,拓宽、拓深水道,自汪洋向淮泽延伸,最后再掘开淮泽出水口。如此虽不能排干整个淮泽,也能让周边湖泽消失,淮泽面积大大缩减。哪怕水妖还想兴风作浪,亦不可能再有今日之势了。
伯益提醒道:“无支祁恐不能让大人顺利掘开水道,那么长的水道,只要在一处袭扰,便能让我等无功。”
挖开水道,引淮泽大水泄入汪洋,须保证淮泽下游全部畅通;而无支祁想要破坏却很容易,在任何一处捣乱都可以堵塞水道,使伯禹的治水之计不能成功。尤其是在淮泽出水口处,只须一阵风浪卷过,就能让众人前功尽弃。
伯禹点头道:“我当然清楚情况,但淮泽下游必须疏浚。其实无论淮泽有无水妖,我等治水也都要这么做,那就继续动手吧。若无支祁主动前来袭扰,正可趁机将其擒获。若它隐匿淮泽深处不出,或者随意袭扰别处,那才更麻烦!”
……
荆山顶上,虎娃亦点头道:“伯禹如今的笨办法,其实就是最好的办法。他就是来治水的,而淮泽就当如此治。他从一开始便是这么做的,如今仍是这么做。那无支祁在水府中未必能待得住,想阻止的话就得现身出手,才有机会将其擒获。”
玄源:“下游水道蜿蜒漫长,想顺利掘通可不容易,颇为耗时耗力。无支祁若来袭扰,恐两岸民夫伤亡惨重,水道亦可能随时在任意一处被截断。”
虎娃:“有一人或可相助。防风氏若持斩空刃至此,疏浚淮水将事半功倍,那无支祁前来袭扰时,亦更有把握将其擒获。我既然已插手拿问考世,那就再走一趟百越之地吧。”
伯禹心知铲尽水妖不易,但并没有设法去找虎娃帮忙。这不仅是因为他并不知虎娃在何处,更因他很清楚,像虎娃这等仙家高人若想现身指点便早已现身,不需要他刻意去找。如果虎娃想帮忙的话,也可能早就帮忙了,手段却非他所知。
伯禹料得没错,虎娃凝炼一道分化形神之身,飞上云端直往南去,已进入了百越之地。
虎娃此前并未来过这里,此地风土人情与中华以及巴原皆有不同,并不像想象的那么荒凉,某些地方竟显得非常繁荣。但这种繁荣的感觉,与巴都城一带的人烟繁茂、民生富足景象还不太一样。
很多村寨显得很破旧简陋,仿佛刚刚脱离古朴蛮荒时代,但有些庄园和城廓却很精美甚至是宏伟。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皆着华服,所用器物金玉满陈,打造得皆极为精巧,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不论是中华各地还是巴原,皆有人沦落为奴,但人丁仍以平民为主体。而这里显然奴民遍地,很多人是举族为奴。正因为此,各部权贵才能肆意集合人力、物力建造华美居所、打造精奢巧器物。
很多地方的景象,简直就是分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偏偏又是离得这么近。虎娃的目的地,是防风氏所在的罔城。
罔城非防风氏所建,追溯其历史恐已有千年之久。早在近千年之前,当地的百越部族就把这一带当成集市、相互交换各种物资,渐渐有人就在此建造房屋定居,出现了人口相对流动频繁的市镇,历时数百年渐渐发展为城廓。
后来吴黎、水黎、花黎三大部残众南迁至此,并与百越诸部融合杂居。防风部崛起,便占据了这座城廓,并下令各部派奴民大兴土木,将其扩建了一番。防风氏受中华天子册封后,罔城也成了伯君府所在。这里如今并无城主,亦不行中华礼法,防风氏就是主人。
大江入海口南侧的三角洲一带,原本就多湖沼,大洪水更是形成了遍处泽国,百越诸部也深受其患。后来防风氏劈开巫云山,众高人趁势冲开大江水道,上游的巨量泥沙在大江入海口处堆淤,使大江三角洲向前延伸出百里沃野,百越各部也按伯禹大人的计划治水。
百越诸部有防风氏这样一位强大的首领,发动大批不计死伤的奴民,亦不理会其他地方的闲事,如今的治水成效已很明显。
疏浚水道排淤造田,将积水泄入汪洋或汇入低洼,曾经泛滥诸多湖泽经过整治,如今汇成了一座大湖,名震泽,后世亦称太湖。
在震泽周边一带,新开垦出了很多良田、修建了诸多村寨,其中大部分是防风氏这位伯君的私人领地。因洪水失去家园的很多小部族,如今也成为了防风氏的奴民。
越过烟波浩渺的震泽,其南方也有一座湖泊,名风渚。风渚古已有之,经洪水泛滥并再度治理后,如今已与旧貌不同,而罔城便邻风渚而建。虎娃飞过震泽,尚未到达风渚便落下了云端,进入了一座山中。
百越之地,河流、湖泽、平原、丘陵交错,有不少地方仍山深林密。这座不知名的山,虎娃以仙家神识扫过,已发现山中有不少遗骸散落于偏僻处,甚至还被野兽撕食。而在一些缓坡上,好像还有数十人暂住,他们三三两两为伴。
这些人以竹枝草叶搭起简陋的窝棚,步履蹒跚、衣不蔽体,指甲头发很脏、很长,几乎都看不清相貌了,而且年纪也都不小了。虎娃身前不远处就有三位老者,他们搭了两个窝棚,在山崖下还用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的火灶。
一位披着蓑叶的老妇,正坐在石灶前生火,石灶上放了个破陶盘。正有两位老汉从山下走来,一人手中提着几根刚挖出洗净的薯蓣,另一人居然提着一串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野鼠,这便是他们的食物。
虎娃在山中走了一圈,并没有被这些凡人察觉,又到山下村寨暗中查探了一番,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发那座山,是附近几个村寨的“老人山”。(未完待续。)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034、六亲不和有孝慈
老人山不是一座山名,而是一种地名。天籁小说Ww』W.』⒉3TXT.COM后世有“花甲上山”的传说,据称是某些蛮荒部族,其族人年满六十岁之后,就会被送到附近的山野中任其自生自灭,这样的山野则被称为老人山。而实际情况和传说稍有不同,甚至与后世很多人所认为的也不一样。
虎娃幼时所在的巴原北荒,是没有这种习俗的。虎娃小时候的路村,精壮男子外出狩猎、女子到后山采摘各种食物,全体族人还会集体搜寻、加工各种有用的东西。村子周边后来又种植了各种作物,人们还在村子里养了牲畜和家禽。
白天大人们出去劳作了,老人们除了生火做饭、加工修补各种用具,还照看着全村的孩子。各家虽有自己的房屋,但修建房屋时也是全村人一起出力的,劳作所得的收获,都归全族所有,然后统一分配。
除了自己私下里亲手采集材料并加工完成的工具,族人并无太多的私产,更没有“年老上山”习风俗。其实在那样的环境中,老人是部族的财富。
经年累月艰辛的劳作,几乎人人都会留下各种暗疾,又缺医少药,普通的伤病往往就是生死考验,人们的平均寿命很短。能活到六十岁,那必是先天体魄强健之人,而且也足够幸运。
他们经历的事情足够多,更懂得在艰险的情况怎样生存、在遭遇意外时怎样更好地保护自己与族人,否则也活不了那么久。
他们还比其他族人更懂怎样修建房屋、制造各种工具,熟悉各种野兽的习性,知道怎样才更容易猎取它们,能分辨山野中的各种植物,知道哪些东西那些的部位有什么用、又该怎么加工,甚至还会用简单的药物治疗常见的伤病。
这样的长者,每一位都是宝贵的财富,是村寨中受人尊敬的族老。那么“年老上山”这种习俗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呢?
太昊为人皇时,中华之国就有“礼敬族老”的而传统。青帝、炎帝、黄帝这三代天子世系治下至今,中华各部都没有这种“年老上山”习俗,虎娃所在的巴原同样没有。可见它不是必然会出现的,也不是就应该出现的。
但百越之地有此习俗,其他某些偏远地区可能也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虎娃站在山顶上,仙家神识笼罩整座山以及山外的村寨,良久后又缓缓收回了目光望向远处,视线似是穿过了时空,望见了世事演化的长河。
古时部族生存艰难,尤其是遇灾荒之年难受饥寒,往往无法养活全部的人口,所得衣食应尽量先给壮劳力以及年幼的孩子,老弱者难存。这是残酷的事实也是生存所需,并不是什么习俗。而且原始部族的传统,只要不是完全活不下去,全体族人都能分到衣食。
但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有一些老弱者已丧失了劳作能力,在灾荒时自知不得幸免,又不愿拖累族人与后代,便主动离开村寨进入山野自寻归宿。这是一种自我牺牲,这么做的人往往也是自知天年将尽。
这样的事情在漫长的年月中,或多或少肯定生过,但这就是“年老上山”的习俗由来吗?恐怕并不是,此习俗可能与此有关,但绝非由此导致。
在通常情况下,没有谁会愿意主动放弃族人与家人,更何况是那些地位很重要、受整个部族尊敬的族老。而且老未必弱,蛮荒部族中的很多老人,年纪很大了都还坚持在劳作,直至天年已尽。
能在那种环境里长寿,都是先天体魄强健或富有生存智慧者,强健的体魄与生存智慧都是可以传给后人的,他们的子嗣也往往同样健壮或聪慧,更容易在村寨中形成强大的家族,在大多数情况下足以供养其尊长。
至于在极端情况下才会生的某些无奈事情,更不足以演变为指导日常生活的准则。那么这这种“年老上山”习俗,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在很多地方,它最初就源于是私产之争。这种习俗的形成,并不是因为整个部族缺衣食难以生存,反而恰恰是因为有了富余的财货私产。古时很多部族共有的东西,比如工具、田地,渐渐成了私人财产,这也是因为生产的展社会的进步,人们不再需要像以往那样集体劳作。
打造工具、开垦田地,足以养活自己还有富余,那么以家庭或家族为单位打造的工具或开垦的田地就成了私产,富余的物产还可用来和他人交换,形成了积累的财货。而且人本身也变成了一种私产财货,那便是奴民。
最早的奴民是部族冲突中俘虏的外族人,奴民为主人劳作,所得收获不仅能养活自己,富余的财货还能供其主人享受。当奴民年老力衰不能再劳作时,有时便会被抛弃,他们再想回归本族,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可能了,往往只能在山野中自生自灭。
这么对待奴民是残酷的,它也不会成为部族内部的习俗、用于对待本部族人。但是这种事情的生,也给很多人留下了印象,甚至是某种启。
部族中有鳏寡者,因为种种原因年纪大了却失去了子嗣,但他们却有自己的私产,比如房屋田地,往往便有人起贪心欲夺占。比如有豪强找借口将其私产夺占,将人给赶出去自生自灭,这种事情不能说没有生过,这也是习俗的源头之一。
部族公产渐渐演变为家族与家庭私产的过程中,有老弱者无人供养,这种情况往往难免。但是在自家无人供养,与被赶出村寨自生自灭,并不是一回事。
部族内部也有各种争斗。各部族、各村寨的领以公推的方式决定,而实际上取得领地位者就是争斗的获胜者。新旧领的交替,就是最早的禅让制诞生的影子。
禅让并不是很多后人所认为的那么温情脉脉,除非是绝对强势的领,能保证将其位置传给指定的继承人,且这个继承人已培养或继承了能巩固其地位的势力,否则必定会经过一番争斗。其过程往往很残酷,会导引巨大的内耗甚至是分裂。
在某些情况下,新领会将失势的旧领放逐,也就是逐出部族、任其在山野中自生自灭。这种事情,也可能是此习俗的源头之一。
争产争势,有时也会生在家族内部,比如子嗣后代将年老衰弱的长辈逐走,便不必耗费供养并可侵占瓜分私其产。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必须要有一个借口,用这个借口说服其他人包括自己,就是最早的习俗来源。
这样的习俗,最初只是某些人给自己的行为所找的一个理由,“上山”者并非自愿而是迫不得已。可是在封闭的环境中、无知的年代里,这种事情一旦被反复宣扬、形成习俗之后,就会代代流传。
在习俗的外衣下,有人认为其包裹的是人性。但这恰恰并非真正的人性,违背了每个人自身最朴素的愿望,不符合人之所以为人的道理。及至今日虎娃所见,这所谓的习俗其实仍然只是一种借口。
虎娃从山顶飘然而落,现身于最初见到的那三位老者面前。那三位老者正在煮东西吃,见虎娃从天而降,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跪拜道:“您是天上的神仙吗?”
以虎娃的见知,神和仙是两回事,但他很难和这几位老者解释清楚,便点了点头。三位老者连连叩头道:“神仙大人,您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是山神听见了我等的祭告,是上天派您来救我们脱离困苦的吗?”
一听这话,便知他们并非是自愿上山的,虎娃淡淡道:“你等不必多礼,且站起来好生说话。我只是路过此地,见山中有人野居,便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哪里人,附近就是村寨田园,何故在此野居,缘由皆说与我听。”
虎娃其实不必现身亦能知晓情况,但他这一现身,就等于牵涉了某些事情。
三位老者中,一位老汉和那老妇是一对夫妻,他们来自山下的小渚村。夫妻俩原先有一个儿子已成年,儿子亦娶妻生子。可是老两口的媳妇与孙子、孙女都死于洪水,三年前,其子受防风氏大人征召参加治水,亦在治水时死于病疫。
两年前,其子死讯传来,两位老者悲痛不已。可是族长却让他们按风俗上山,因为六十岁已至。
至于另一位老者名叫牙渚,他倒是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早已外嫁到别的村寨,他是被两个儿子“送”上山的,也是以习俗为由。牙渚与那一对老夫妻原本是邻居,于是就继续与他们相邻而居,在山上也生活了近两年。
虎娃叹道:“时日可不短了!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百越之地的气候潮湿温暖,冬天虽不那么寒冷,但是在山中野居容易染病,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能活这么长时间也是个奇迹了。山中还有数十人,这里是附近五个村寨的所谓的老人山,虎娃却特别注意到这三位老者,就因为他们在这里生存的时间已是最久。
牙渚老汉答道:“我上山时带者薯蓣,此物剖开落地可生,便在山中种了不少。我年轻时擅打猎,如今大兽捕获不到,可是蛇鼠之类尚能捉。”
那老妇也说道:“少时祖父曾教我辨别山野之物,我知道什么东西可食,哪些东西要怎么采用。而我老伴则擅建房屋,在山中就地取材,虽简陋些倒也能遮风挡雨……”
能看出来,这三位老者身体的底子都非常好,老而未衰,至今仍可劳作,哪怕在这山野中都能勉强养活自己。而且他们掌握了历代相传的各种生存技能,年轻时想必都是非常能干。
虎娃又问道:“你们是自愿上山的吗?”
牙渚叹道:“当然不是!我虽年老,但还有把子力气,能养活自己更不必拖累他人,就算死也想死在自己家中,无需他人操心。可是村中有习俗六十上山,二子强送。我无奈,弱而难抗。”
虎娃又问那老妇道:“你在村寨中的房屋田产,如今归何人所有?”
老妇答道:“族长之侄。”
虎娃又追问道:“习俗如此,你等无奈,弱而难抗。那么在这一带,是否人人皆年六十则上山?”
还是牙渚老汉答道:“当然不是了!那些贵人们就不是,除非是失了势,才会被人以这个理由送上山。就算在村寨中,过六十而不送者亦有不少,或言年岁未至、或言年老未衰。其实谁究竟是多大岁数,谁又能说得清楚?”
这倒是句实话,很多村寨族人根本就不计岁月,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有时连自己都说不清究竟已活了多少岁。就算有所谓习俗,有人不想送家中长者上山,就说其年岁未到或者年老未衰;更别提掌握权势的贵人了,那些人根本就不缺供养。
确实有人老无所依,因习俗而自行上山;也有人是后辈不想供养,而强送上山。这些上山的人中,大部分都有些内情,其实也皆出于不得已。
另一位老汉性子颇为木纳,好像不太会说话,此刻老妇又说道:“我等无依,故流落至此。……神仙大人啊,您真是来解救我们的吗?”
虎娃答道:“赤子降世时,谁人能自生?依其母、依其家、依其族,乃有生。尔等并非无依,只是当依难依。我原本只是路过,但遇到你们并现身相见,就不会不理。且放心,只管回答我所问。”
牙渚老汉激动道:“我当初不愿上山,也曾与两个儿子及族人理论,并说要祭告上天。可是他们说,天上的神仙才不会管这种闲事呢,就连世间高人想修炼成仙,都要斩情绝欲、断俗事牵绊,神仙大人您真会理我们吗?”
虎娃:“天上的神仙或许不会理会,但我此刻不在天上,就在你们眼前。我理会的也不是你们,而是所遇之事。此非习俗,实乃贼风,上山既非你等所愿,当年未老时认贼风为习俗,便是不该。
贼风固可恨,可是牙渚老汉你,亦有教子无方之责。贼风流传至今,族中人人有责。不论你方才的话是何人所说,但我告诉你——天下无不孝之神仙。”
老汉:“神仙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难怪他听不懂,在这一带,根本就没人知道所谓孝为何意,就算有类似的朦胧想法和概念,也没人曾做出清晰的总结与指引。虎娃此时所说的孝,其真意就是子丘曾言的“不忘身从何来、不忘德之所教、不忘何以立世”。
孝不仅是子女的责任,其实更是父母的责任,任何一种互动关系都不是孤立的,每个人都同时拥有不同的身份。父母不以身为则,子女何以知孝?
而且子丘所说的孝,也绝不仅是简单家庭内部伦理,那只是最直接的表现形式。它是奠定社会应有的道德准则的一种基础,是社会群体的共同意识,是谙合的天道的人道。
但虎娃不是子丘,他没有直接像那样回答,估计就算那么答了,三言两语也很难与这三位老者解释清楚,只是叹道:“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三位老者眼神都很迷惘,神仙说话真是高深莫测,他们也不敢追问究竟。虎娃却又问道:“仅是附近这几个村寨的如此,还是百越各部皆有此习俗?”
看来牙渚老汉年轻时也曾去过不少地方,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他想了想答道:“据我听说,百越各部古时便有此习俗,但也不是每部皆有。后来北方部众迁居至此,他们原是没有这等习俗的。后来百越很多地方便没有这个习俗了,但有些新来的部族却也有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牙渚老汉也说不清,他只是听过一些传说而已,但虎娃却听明白了。九黎原先并没有“年老上山”的习俗,花黎、吴黎、水黎三部的残众迁居至此、与当地民众融合后,当地有不少部族也放弃了这种习俗,但还有少数新部族反然学会了这个习俗。
如今是防风氏统领百越诸部,但防风氏对此听之任之,只要不碍到他本人的事就行。
此习俗不符中华礼法,更直接违背了天子欲颁行的皋陶之典。伯禹治水时,曾在百越之地推行中华教化受阻。防风氏可让伯禹来治水,却不让任何人管百越之地的闲事,包括颁行礼法、下令禁绝此习俗,他都认为这是干涉了百越之事,更是对他的冒犯。
听到这里,虎娃点头道:“我正有事欲见防风氏大人,你等且在此地相待。”说完话他便飞天而去,继续前往罔城找防风氏。除了请防风氏持斩空刃出手相助,看来又有别的事请要好好谈谈了,虎娃也不禁暗生感慨。
有些问题没有出现的时候,相应的概念也许就不需要刻意去强调。比如虎娃幼年时,淳朴的巴原北荒族人根本就不知什么是骗人,直至一个花海村人骗了路族的鸡蛋,大家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骗人呀!然后大家才知道所谓诚信的概念,以及它有多么重要。
“礼敬族老”与“年老上山”都是部族习俗,可是涵义却截然相反。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路,假如从一开始就偏离了天道中所蕴含的人道,往往会越偏越远。断传承乃至灭绝消失的部族,自古多有之,只是后人已难知。
由此亦可见圣人教化的重要,皋陶编《五教》谈孝慈,不就是因为世间有了这样的事情吗?
虎娃飞到半空时回身一弹指,似有无形的甘霖洒下。那三位老者浑身污垢尽去,有些浑浊的眼眸重现清澈,筋骨仿佛也恢复了年轻时的力量。他们身上的树皮蓑叶不见了,换成了干净的麻布衣裳。
他们的感觉只是一阵恍惚,等回过神来,竟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而虎娃早已不见踪影。几人面面相觑,忽然放声大哭,今天居然遇到了神仙,竟莫名返老还童,又赶紧朝天跪拜、叩不止。(未完待续。)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035、自遗其祸
虎娃真能在弹指间便让人返老还童吗?既能又不能。那三位老者皆是体魄强健、先天生机元气完足之人,年纪虽大却并未有太多衰弱。假如能安心以养,并没有意外的伤病,他们差不多还能再活几十年,但若就这样继续在老人山中野居,恐怕连几年都挺不住。
虎娃施法消祛他们所受的湿寒暗疾,并以仙家大神通补益其元气,使他们又恢复了生机和活力,宛若返老还童。假如换一位真仙,并不是这么容易做到的,就算是虎娃出手,也需耗费仙家**力,别看仅仅就是那么一弹指。
虎娃既现身相见,便是这三位老者的缘法。而这座老人山中还有其他三十多位老者,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虎娃也不可能一一都像这样施法,但也捎带着照顾了一把。他又弹出一枚琅玕果,在空中化为一片光雨洒落。
山中那些老者莫名都感觉全身毛孔一阵发凉,随即浑身经络又生出暖意运转,不仅体外污垢尽除、体内暗疾消去,又得生机补益。一夜过后,他们也都感觉恢复了年轻时的活力,至于效果,因其各人体质而异。
虎娃离去时已是黄昏,山下村寨里,尚在屋外活动的很多人都看见了一幕奇景,漫天清辉如雨雾飘洒落于老人山中。当天夜里,虎娃曾走过的山下五个村寨中,人们都做了很奇怪的梦。
在梦中,他们仿佛已度过了很多年,渐渐皆年过六十,然后被送上了老人山。在山中野居无衣无食,日晒雨淋只能眼睁睁地等死,有难言之大恐惧烙印心神。身亡则梦止,然而一梦之后又有一梦,宛如轮回新生。
在第二个梦里,他们仿佛轮回新生于在远方,生活在另外的部族村寨中。这里并没有“年老上山”的习俗,却有“礼敬族老”的传统。一世劳作艰辛,建房舍、辟田园、养子孙,六旬之后有颐养天年之乐,天年尽时而终。
这一梦之后还有一梦。他们来到一座大堂上,有一位威严长者正在宣讲教化,案前还蹲着一头瑞兽獬豸。他们不知所梦见的人就是皋陶,而皋陶讲解五教的场景,却被虎娃如此化入了梦中。獬豸仿佛能看透每个人的内心,也令他们在梦中自观其心。
这三个梦之后众人都醒了,户外已传来鸡鸣声。他们起床后纷纷询问家人、邻居,原来大人都做了同样的梦,便有人说这是神仙的喻示,又有人想到了昨日老人山中出现的奇景。又有人跑到老人山中去查探情况,有神仙从天而降的消息很快传遍各个村落。
此地非虎娃所治,他不可能直接下令禁绝民间习俗;而移风易俗,需要当地民众自觉醒悟。身为仙家,虎娃所施展的就是这种点化手段。至于虎娃本人,早已飞到风渚上空。
……
风渚是一座略显狭长的大湖,长约二十余里,宽约十里。周边良田成片,当地民众引水种植稻谷、饲养牲畜、酿造美酒,这一带几乎都是防风氏这位伯君的私人封地。罔城就在风渚的对岸的高坡上,虎娃远远望见时微微吃了一惊,此城竟如此宏伟!
以块石砌成的城墙高数丈,看规模形制,不亚于巴都城。再看城内的很多建筑,皆高大宽敞,不少装饰在细节处都雕画的极为精美,这应该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与时日,简直比当今天子所在蒲阪城都要气派。
蒲阪城是重华在水患到来时新建,建造的时日尚短,重华亦不欲奢费,所以看上去相对简陋了些,但毕竟是天子所在,该有的气派还是得有的。而罔城在百越之地已出现多年,又经防风氏下令扩建,但眼前这等规模气象,也确实有些夸张。
虎娃并没有进入罔城,他在风渚上空显露身形,仙家神意已落于远方的城中,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是通知了防风氏。随即便有一位高人自罔城中飞天而出,来到云端定住身形,正防风氏。
防风氏乃身横九亩之巨人,哪怕平日只显露三丈三尺高的身形,站在他面前的压力也很大呀。防风氏闷声道:“虎君,来我百越之地有何事?”
他说话时并未行礼,也没有像寻常修士见面那般拱手,看来是等着虎娃先行礼呢。虎娃行了一礼道:“防风氏大人,请问您是否已年过六十?”
老人山之行是个意外,但仙家行事直接干脆,既然遇到了,虎娃一开口便提起了这茬。防风氏微微一皱眉,目光绕过虎娃的头顶望向风渚对岸的山野,那边就是虎娃刚来的地方,随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位伟岸巨人冷笑道:“虎君所修之道,我亦有闻,号称清净逍遥,怎么也这样好管闲事?这里是百越之地,不是你的奉仙国与彭铿部!你我也算有交,以你的修为身份,我今日就不计较你擅自插手百越之事,也不计较你对本君的冒犯了。”
防风氏果然还是这副脾气,虎娃也没和他计较,仍接着说道:“正因百越乃防风氏大人的治下之地,我才特意与您说。若您只是山中清修野士,此事也与您无关,但您既是统领百越之盟主,于此事就有责任。至于我所说清净逍遥,君伯无为,而民自朴。
你修行至今,于人间岁月早已不止六十年,为何还为百越之主、居伯君府中,却不自弃山野?身为百越各部之主,本人尚不欲如此,又怎能对治下贼风听之任之?子不教,枉为人父;民风贼,枉为君伯!”
防风氏面现怒容道:“虎君的语气不善啊?那些村寨俗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百越之地习俗各异,自古如此,我使民自处之,毋庸人操心。你是伯禹的说客,还是中华天子的说客?我不理会别处闲事,尔等也不要插手百越之事!”
虎娃摇了摇头道:“我非天使,今日且不谈中华教化,只谈身为伯君治下之风。”
防风氏:“原来是你自己想管闲事?世人万类,处事皆是自择。百越各部,并非皆有年老上山之习俗;而有此习俗之部,也并非人人皆六十上山。习俗乃自取,往往只是行事借口,那就让他们自行承担好了。”
虎娃叹道:“人心有善恶,而人之性非如此。人何以为人,而非禽兽?生有灵智而能自觉,所识能传于后人为知。此习俗违每人之本愿,当有教化指引明辨。人生一世,却不得其所归。人失所归则族失所归,族失所归则国失所归,君何以存?”
防风氏居然笑了:“这种事情,若落到自己身上,其实每人都不愿。但村寨凡夫,能寿过六十者又有几人?众人大多未曾想年过六十之后事,或也不必去想,所以习俗不去,此乃凡夫之惑……虎君远来,不会是特意来管这等闲事吧?”
防风氏这等高人,当然并不糊涂,对各种民心习俗其实看得透透的。但他对此并不在意,也不想理会。他更在意或者说更不能容忍的是,有外人来干涉百越之事、触犯他的权威,一开口便是谁也别来招惹我的架式。
伯禹在百越之地推行教化受阻,就是因为防风氏的这种态度。
虎娃摇了摇头道:“我当然不是特为此事而来,只是路遇随缘为之。伯禹大人在淮泽治水,受水妖袭扰,我特请防风氏大人持斩空刃相助。”话中有神念介绍了详细的经过,包括他为何要来请防风氏、请防风氏去干什么。
防风氏断然道:“我不想让别人来管百越的闲事,当然也不回去管别人的闲事。当初劈开巫云山,因与百越治水有关,我已出力甚多。至于淮泽之事与我无关,就别来烦我了。我不计较虎君今日的冒犯,虎君请回吧。”
虎娃提醒道:“此非闲事,而是来向防风氏大人求助。为中华各部治水,请一位伯君援手,有何不可?”
防风氏:“不关我的事就是闲事,不论好事坏事,虎君休得再啰嗦。”
虎娃叹了口气道:“若防风氏大人实在不愿亲自出手,那么就将斩空刃借我一用。”
防风氏:“不借!”
虎娃抬起头,目光直视防风氏的眼睛,面无表情,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防风氏又喝道:“不借就是不借,你又能将我怎样?……难道没有我,没有那斩空刃,伯禹就治不了水了吗?”
虎娃缓缓道:“当然不是,只是你若持斩空刃出手,事情能更顺利些。别忘了伯禹有恩德于百越诸部,而你亦身为中华伯君。……汪芒,今日你若肯相助,我可承诺,来日你落难之时,我不亲自出手斩你!届时念你往日之功,尚可设法放你一条生路。”
防风氏是一个尊号,而虎娃此时已直呼其名汪芒。汪芒闻言已变色手一挥,斩空刃已现,怒喝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君吗?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手中的斩空刃无情!”
虎娃:“言尽于此,告辞了!”言毕转身而去,消失在风渚的对岸。
防风氏收起斩空刃冷笑道:“来时还挺横,一看我要动手,便吓得转身就走!名为虎君,却是个无胆鼠辈,居然还想管我的闲事?”
不知虎娃听见了这番话没有,就算听见了此刻恐也拿防风氏没办法。事情已经谈崩了,他只是以分化形神之身来此,真要斗法,的确不是防风氏的对手。而且淮泽那边的祸患未除,在这种时候,确实也没必要与统领百越的防风氏翻脸、再节外生枝挑起什么冲突。
但他方才那番话,真的不是吓唬防风氏,就是心中所想。若论神通法力强悍,不动手相搏尚未可知;但论修为境界高妙,虎娃当在防风氏之上。
像虎娃这种人当然不会随便乱说话。防风氏不除,百越教化难行;百越不安,中华各部亦难安。防风氏是迟早会挨收拾的,只是目前治水尚未全功,暂时谁也管不到他这里来。
防风氏劈开巫云山,曾于治水有功,若是再出手相助淮泽之事,那么功劳就相当大了。假如防风氏今日借出了斩空刃,虎娃在将来便不打算亲自对其出手;假如防风氏本人能赶往淮泽相助,或可设法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防风氏断然拒绝了虎娃,并当场发怒还想对虎娃动手,那么虎娃也就无话可说了。假如真有那一天,再反过来听今日这番话,便意味着虎娃也会亲自动手的。
别忘了斩空刃原非防风氏之物,因劈开巫云山之故,是虎娃交给他的。防风氏不肯亲自出手帮忙也就罢了,虎娃来借此神器居然都被拒绝,那么就是他自遗其祸了。防风氏并不知虎娃那番话的玄妙,其实就在于斩空刃中。
斩空刃中留有虎娃的祭炼的真仙烙印,哪怕身在仙界,虎娃也可随时借助这件神器穿行而至。今日防风氏若将斩空刃借给虎娃,虎娃本打算将其中的真仙烙印抹去收回的。(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036、有求必应
虎娃回到了昨日来过的老人山中,此时天光已放亮,牙渚等三位已“返老还童”者还等在原地。他们已将乱糟糟的头发梳理整齐,系上藤条、挽上荆簪,仅仅一夜过去,头发居然就长出了一寸多长,新生的发根漆黑如墨。
三位老者已打算下山回村,得神仙之救返老还童,还留在老人山中干什么?至于回村之后要索回原先的房屋田产,可能还会有点麻烦,但当初赶他们上山的人,想必也不敢违逆神仙的意思。虎娃离去时曾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他们就暂且等候在原地。
虎娃看见的却不仅是这三位老者,还有一位三、四十多岁的男子。见虎娃从天而降,三位老者赶紧跪拜叩首、向神仙称谢。那男子也跟着一起跪拜,虎娃看着他道:“你是何人,何故来此?”
那男子答道:“我叫美喜,昨晚见山中有光雨洒落,夜间又得神仙托梦,天明后便上山探问情况。我在这里找到了牙渚老伯,方知果然有神仙来到,拜见神仙大人!神仙大人您既然能使人返老还童,美喜有一事相求。”
虎娃:“生老病死是人间常事,哪得莫名返老还童?牙渚等三人所遇,乃是仙家缘法,不过是延续生机、恢复体魄而已,不可刻意求之。若你所求亦是如此,那就不要开口。”
美喜一怔,他还没说呢,就已经被神仙拒绝了。今天早上,山下村寨里有不少人都上了老人山。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知昨夜有神仙托梦,而此前还看见了山中异象,所以跑到山里探问情况。
山野很大,上哪里去找人问呢,只能找此前被送上山还幸存的老者。美喜恰好遇到了牙渚等三人,见他们竟已返老还童,又听说了神仙降临之事,便也动了心思,就在此地等候。
见虎娃开口便回绝了他的想法,美喜眼珠子一转,随即又有了另一个主意,叩首道:“既然返老还童之事不可求,我想求神仙大人另一件事。我家中有老母,一年前在田地间摔伤,自此腿脚不便,如今已年过六十。
我妻常与我说,欲送老母上山,可我心中不忍。且邻家有老父并未送,我若送之恐遭非议。如今幸遇神仙,能否将老母托于神仙?您神通广大,还有法力能使人返老还童,照拂一老者想必只是举手之劳,亦可使我脱离难决之困。”
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眼前就居然冒出来这样一位!此人家中有老母,一年前在田间劳作时摔伤,自此腿脚不便也不能再劳作。如今年老母过六十,他想将之送上山,但心里也觉得不对,邻居家亦有老父并未送上山,他也不想这么做了被人非议,所以犹豫难决。
恰好今天碰到了神仙,他便突发奇想,既然神仙这么大的本事,又管了老人山中的事情,那么就托神仙照顾自家老母好了,这样既不必自己操心更不必再纠结。
虎娃差点都气乐了,低头看着他道:“你心有不忍,说明自己也知不对,可是你还想那么做?明知不当为而为之,却自以为困,看来昨夜的梦是白做了。”
美喜:“没有白做呀,这不是找到神仙大人了嘛!我将老母送上老人山,就求神仙照拂,这样我也能心安了。”
虎娃:“明知老母腿脚不便,若弃之山野,其实与杀人无异,心地怎能歹毒如此!求我这位神仙照顾,她是你之母还是我之母?我若真答应了你的请求,你又当如何谢我?”
美喜:“定当日日赞颂神仙恩德!”
虎娃:“你就是这般赞颂恩德吗?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当供养、敬奉真正于你有恩德之人,而不是将之弃于山野。我观你之体魄,若无意外亦可年过六十,届时你又打算如何自处呢?”
美喜有点害怕了:“亦想求神仙施恩德。”
虎娃反问道:“于你此生有大恩德者,你还想着弃于山野等若杀之,谁还敢再施恩德于你?但你今日既求到我面前,我当有所应,只是此应非彼应。昨夜我已托梦给山下众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仍如此,我亦无奈。”
虎娃再一弹指,似有一片光华射入美喜的身形中,接着缓缓道:“我既已现身,若你开口求我治你老母的腿脚之伤,只为能更好奉养,我方才便已答应了。可是你心中想的、开口求的却是这些,今后若再有此念,当头疼欲裂、筋骨如撕!”
以仙家身份行走世间,只要插手了某些事,往往就会有各种莫名其妙的牵扯,因为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比如眼前这一位。虎娃只是施了个小法术以惩戒,假如美喜今后仍动这样的念头,便真的会头疼欲裂、筋骨如撕。
只要美喜被这法术所惩,不论有多少次,当虎娃再经历天刑时,同样的法术也会加在他自己身上。凡人受不了的,以虎娃的修为当然无所谓,可是类似的事情遇到的太多了呢,恐怕虎娃也不好承受。
虎娃感叹,他已托梦点化这一带的村寨族人,想必不少人已有所醒悟,但并不能改变所有人。习俗如此,他也不能未经教化就将所有人都给收拾了;就算教化已行,同样也有人会继续违背。
所以皋陶不仅作《五教》,亦作《五刑》。五教是教化准则,五刑则是国家法令了,违反礼法者应受惩处、遵从礼法者当受褒扬,这才是人间之道。皋陶所言“以五刑弼五教”,其真意在此。
就在这时,虎娃的元神中又听见防风氏的一声冷哼。防风氏显然是不满虎娃未在第一时间离开百越之地,反而又回到这座山中还在多事,假如虎娃再不走,他可真要翻脸动手了。
虎娃身形消失在老人山中,他并不是飞回去的,而是直接收回了分化形神之身。淮泽之畔、荆山顶上,玄源道:“夫君此去,却碰壁而回。”
虎娃叹道:“防风氏不肯出手,我亦无法强求。可是他连斩空刃都不借,便不该了。他尚不知斩空刃中有什么、我为何要去找他,恰是自遗其祸。没有防风氏、没有斩空刃,照样得治淮泽之水、收拾那无支祁,只是麻烦些而已。”
这段时间,伯禹已经开始指挥民众疏通淮水下游,地点相对远离了淮泽,在东祝城与彭城境内动工。经过一番大战后,原先的十阵军队再度整编成七支,因伤亡的缘故,短短时间内兵员还得不到补充,但七阵军队也够了。
他们放下刀枪便是壮劳力,拿起刀枪又可以指挥维持秩序,伯禹发动大批民夫开挖水道,自汪洋向淮泽方向延伸。而巫明等真仙并未露面,时刻关注着淮泽深处的动静。为了动工方便,伯禹一开始并没有掘通汪洋和淮泽,就是拓宽与挖深各处水道。
下游淮水中还有好几段地方并未掘通,到最后不必动用民夫,再让敖广施法一冲,将这最后几段淤塞处冲开,整条水道也就畅通了,届时便能引淮泽积水下行。其实就是这最后的一步最难,要防备无支祁袭扰,假如防风氏能持斩空刃至此,那么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但无论如何,要将先期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伯禹集合各部之人力物力疏浚淮水,几个月后,这条蜿蜒的水道大部分地段都已达到了要求,挖掘的足够宽也足够深,只留下了靠近汪洋、紧邻淮泽、羽山脚下这么三段淤塞处未通。
这段时间一直未见无支祁有何动静,伯禹又令民夫归乡,此时要准备春耕了。但七支军阵并未解散,仍在淮水岸边的营地中待命。
整整一个冬天,淮泽水妖都没有动作,任由伯禹组织民夫疏浚下游淮水。在那一场决战中,淮泽水妖的伤亡也很大。原先的上千水妖只剩下四百多,其中还有一百多水妖有伤。
在冬季蛰伏,也是很多水妖的习性,尤其是那些修为较低的水妖。叉尾妖王已阵亡,馋草妖王又受重伤,而刀头妖王的伤势尚未恢复。
无支祁的面临的困境还不止于此,不少水妖头领都在洞府中养伤,而伯禹命人投草叶符于水中,很多小妖便趁机纷纷逃离了淮泽,有的还是带伤逃走的。淮泽周边水系复杂,通往很多支流湖泽,它们有的是地方可躲藏。
那些小妖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其实也怕了。很多懵懂妖物本没有想太多,只是被无支祁率领一批强大的妖修裹挟入淮泽。如今众妖被伯禹杀得大败溃输,很多同伴丧生岸上,它们又得草叶符劝说警告,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想再追随无支祁作乱。
一个冬天过去了,无支祁麾下的水妖死得死、逃得逃,最后只剩下了大鱼小虾两百多号,也不太敢再大举上岸为祸。无支祁对此情况当然心知肚明,但他并不甘心认输,更不认为自己就已经输了。
在无支祁看来,伯禹无法入水擒妖,因为承受不起那样的代价,所以它待在淮泽深处,便等于立足于不败之地。不论那些小妖死伤或逃走多少,只要它还在,伯禹就无可奈何,迟早还是得找它谈判的,无非是互相妥协出一个结果而已。
到了那时候,无支祁自会把那些背弃它的水妖一一再找回来收拾,当初他就是这么收服了几位妖王,又带着几位妖王行遍周边水系收服了众多水妖。至于伯禹在淮水下游做的事情,无支祁也很清楚,但它并不着急。
无支祁打算在最适当的时机、选择最好的地点出手,以它的神通法力,哪怕斗法的余波就能将淮泽水道毁去,令岸上众人一个冬天的努力皆前功尽弃。到那时才能让伯禹认清现实、重新和它谈判,也能让岸上众部族承认它占据淮泽的事实。
随着淮水下游几乎都被疏通,只留下了最后三段淤塞处,众民夫回族参与春耕,最后见分晓的时刻即将到来。无支祁肯定不能允许伯禹将淮泽积水引入汪洋,它在等待时机,不论选择在何处袭扰,崩塌大片堤岸皆是轻而易举之事,它得避实就虚,届时就算打不过也能逃得回来。
伯禹扎营于东祝城境内的羽山脚下,见无支祁仍无动静,与伯益等人商议后,便决定先动手掘开眼前这一段淤塞的水道,试探淮泽水妖的反应。这天军阵在淮水岸边沿羽山列阵,伯禹正准备下令动工,忽见高空风云舒卷,一位威风凛凛的金甲战将手持长戟从天而降。
伯禹从未见过此人,但此刻就像莫名唤醒了某段见知,朝天行礼道:“庚辰先生,您怎么来了?”伯禹不认识庚辰,但崇伯鲧当年却认识庚辰。
来者名庚辰,落下云端还礼道:“听闻伯禹大人治水受阻,我受少昊天帝之托,特下界相助。”这时应龙、巫明、乌木由、东海青童等人也现身相见,东海青童与庚辰亦是旧识。
远处云端,玄源叹道:“虎娃,你当初料得不错,除了高阳天帝,其余列位天帝都出手了。”
轩辕天帝出手最早,连续派来了巫知和巫明;太昊天帝虽封闭了九重天仙界,但有句芒告知东海青童淮泽情况,而东海青童闻讯自来相助伯禹;神农天帝已派乌木由下界;如今少昊天帝终于也派来了一位真仙庚辰。
虎娃道:“这位庚辰现身时特意手持神器。我观他手中这支长戟,其神通妙用之威不亚于斩空刃。来得恰是时候,不早也不晚啊!”
玄源:“看来少昊天帝已知你在百越之地碰壁之事,所以特意派了这位真仙庚辰持那长戟下界。若是你已请来了防风氏,也就不必麻烦了。”
虎娃苦笑道:“我未能让天帝省心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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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三打无支祁
因为庚辰到来,伯禹暂时收拢了军阵,将这位仙家迎入军营大帐中。听说了淮泽水妖作乱的详情,庚辰拄长戟叹道:“若是伯羿仍在,哪容这等妖孽猖狂!”
别说伯羿在时,就算崇伯鲧当年未殒落时,也没见无支祁冒泡啊。但这话很容易无意间得罪人啊,难道伯禹等一众高人就是废物吗?而伯禹等人也知道这位仙家只是无心之叹,倒也没多想。
其实这么多高人并非收拾不了一个无支祁,只是有所顾忌,想尽量用最小的代价而已。如今庚辰手神器长戟而来,情况有变,众高人又重新商议了一番。庚辰最后建议道:“与其在此试探等候,不如直接逼那无支祁出手。只要它敢出淮泽,我等自令其再无退路。”
巫明点头道:“与其等待那无支祁袭扰,其实不如主动逼他出手。庚辰道友手持长戟有破空之能、可直斩淮泽深处,如今我们已可用此手段。”
众仙家推演一番,皆认可其计,于是就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又详细商定了行动方案。伯禹命七阵军队撤走,包括芈连、伯益、善察、云起等人都回到涂山部那边去了,同时通知淮泽周边民众暂时转移到安全地带。
三天后,淮泽风平浪静,就在通往下游淮水的出水口上空,庚辰持戟而立。这里是伯禹率彭铿部的两支军阵与无支祁第一番大战的战场,淮水两岸的山峰已被轰平,淮水下游的河道皆已疏浚完毕,但相邻淮泽的这一段尚未彻底掘通。
伯禹一声令下,敖广化为一条蛟龙跃入淮泽并祭出了神器夔角,在岸边卷起了巨浪。他如今也是一位水族妖王啊,前一阵子总看着淮泽水妖兴风作浪,今天终于轮着他大显神通了。淮泽中的巨浪向岸边卷来时,庚辰突然挥长戟一斩。
淮泽出水口豁然被切开,敖广趁势携风浪冲向下游。他曾经冲开大江水道,对此已驾轻就熟,如今虽无东海洪流下冲的巨力相助,但淮泽水道是现成的,沿着水道走就行。洪峰滚滚携浪涌直奔羽山脚下,敖广大喝一声,又硬生生冲开了第二段尚未被掘通的淤塞水道。
大水回旋从羽山脚下冲过,很快就到了东祝城境内的出海口处,敖广奋力把最后第三段淤塞处也给冲开了。淮泽之水自此畅通无阻,浊浪滚滚直泄汪洋。
最后由人工掘开水道与敖广施展控水之法冲开,完全是两回事,敖广带起的水流速度极快,将人工挖掘的水道冲切得更为顺畅。而第一段淤塞处是庚辰挥戟斩开的,有点类似于防风氏斩开巫云山之妙,就是为敖广引大水冲入汪洋蓄势蓄力。
淮泽东岸这么大的动静,无支祁想不被惊动都不行,它若若不及时出手阻止,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淮泽的面积越来越小、水越来越浅、大片土地将露出水面。
但庚辰根本就没有给无支祁反应的时间,他挥戟劈开淮泽出水口后,甚至都没有理会敖广的后续动作,直接飞上了淮泽深处,又奋力挥戟一劈。
刚才那一劈只是切开淮泽出水口,庚辰没费干什么劲,而这一击却是尽了全力。只见金甲巨人现身半空,手中长戟化为数百丈斩进了深水之中。此戟的神通妙用仿佛能穿透空间,如此大的神威,却没有在水面上激起一丝浪花。
长戟直接斩在了仙家洞府的禁制上,巨大的淮泽水面回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天地间仿佛都发出嗡鸣声。却没有激起惊天动地的巨浪涌起,那一圈圈涟漪涌到岸边也不过是数尺高,就算伯禹没有提前下令让岸边民众都转移到安全地带,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长戟以破空之威直斩水府,深水中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当场就不知震晕了多少小妖,水府的仙家禁制瞬间就呈欲破碎之势。
远处云端上,虎娃和玄源正在观望。玄源问道:“夫君先前欲请防风氏出手,恐也不仅是让他斩开淮泽水道、并防备无支祁袭扰吧?”
虎娃答道:“以那防风氏的脾气,既然来了,又怎会老老实实听命于伯禹,只斩开淮泽水道,然后乖乖地防备无支祁前来袭扰?有斩空刃在手,他定然会主动斩向淮泽深处的水府,其余众高手可拢住风浪不使波及岸上,我则在此防范无支祁逃走。
斩空刃之神通妙用就在于此,可直接破开空间劈击深水中的洞府。防风氏未来,庚辰却来了。原本我的打算是就算防风氏不亲至,我也借来斩空刃;若是借不得斩空刃,就重新祭炼武夫神剑斩空,但仓促之间终究没有斩空刃顺手。”
他们在这里说话,洞府中的无支祁可坐不住了。无支祁有两个选择,一是聚集水府中众妖全力运转洞府禁制,坚持缩头不出,但那样硬挺着挨劈也不是办法,更不符合那凶妖的脾性。只听一声怪叫,一道白光冲出淮泽射向半空,化为巨猿向庚辰扑去。
假如来的是防风氏,可能就站定了和无支祁动手,但庚辰既是少昊天帝委派下界相助的,当然要听从伯禹的安排。他往后疾退飞上高空,顺势回身一斩,长戟化为劈向无支祁的颈间。
无支祁的利爪宛如神器,爪影挥出将戟影撕碎,追着庚辰也飞上了高空,从水面上被引开了。这时东海青童跃入淮泽水面上站定,化三身六臂祭出诸般神器,这些乐器奏响却听不见半点声音,只见淮泽上的涟漪尽数被抚平。
这是伯禹事先安排的战术,他最担心情况的就是无支祁与庚辰斗法时,余波激起风浪冲毁周围岸上的村寨田园,所以东海青童的主要任务是定住风波。
假如庚辰未及飞向高空便被无支祁缠住,两人动手时离水面太近,那么东海青童便会很吃力,想保护什么总比破坏它要难得多。还好庚辰及时抽身退向高空,也将无支祁成功引开,此时东海青童再出手感觉便很轻松。
庚辰与无支祁在高空斗法,才真切体会到这水妖凶顽异常,有几次长戟已斩中其原身,那撕裂空间之威却不能将无支祁逼退。无支祁运转法力瞬间收敛皮开肉绽的伤口,反而趁势破开长戟的防御撕向庚辰,竟将庚辰一时逼落下风、已连续挨了它好几爪。
幸亏庚辰已是仙家形神,而且在真仙中亦是擅于力战之辈,换一个人恐已被无支祁打落云端。乌木由原本负责掠阵、防止无支祁落败逃走,此刻挥乌藤杖也杀向了高空,杖影如虹随风蔓舞,不仅协助庚辰拦下无支祁的猛攻,更重要的是拢住法力余波。
站在淮泽水面上的东海青童反倒没什么事做了,他原本有三个任务,一是定住风浪,二是防止其他的水妖趁机作乱,三是堵住无支祁的退路、使之无法再返回淮泽。
现在看来淮泽中其他的水妖已残弱,根本就不敢再有动作,而庚辰将无支祁引向高空、乌木由也协助出手后,淮泽已不受斗法余波的太大影响。于是东海青童又祭神器也攻向了高空,那神器之音交织如汪洋潮啸,一**冲击无支祁的身形。
无支祁真是凶顽,在三大真仙有层次的合击下仍悍斗不休,吼声如炸雷连连响起。破空而来的长戟一次次被其格开,漫天舞动的杖影也被其撕碎,那汪洋潮啸更是被它一次次冲破。而且他居然就认准了庚辰,一味只朝着这位真仙扑击不止。
无支祁分明已落下风、不可能取胜,但它硬扛三位真仙的攻击,却只盯着庚辰一人动手,悍不畏死之势也令庚辰心里颇有些发憷啊。
身为已历天刑之真仙,庚辰下界出手相助伯禹,但他也不想莫名殒落在此,能降伏这妖孽是最好不过,但想直接斩杀它却不容易,且自己将付出的代价恐也难以承受。庚辰大喝道:“妖孽,修为如此应知进退,难道不知你是已穷途末路吗?立即认罪归降,方可免一死!”
无支祁却怒吼回应,身化白光又一次硬生生地破开长戟的斩击,直向庚辰撞去,浑然不顾乌木由与东海青童的策应攻击。庚辰吓了一跳,凶妖真的是要拼命了,这一下要是扑中了,便能撕开他的形神、令其受重创。
庚辰赶紧回戟横扫并抽身退避,在已占了优势的情况下,他可没打算和无支祁搏命啊。不料无支祁等的就是他这一下,庚辰后撤长戟横扫,破空之力向侧面斩开,白光突然改变了方向,沿着长戟斩出的破空缺口飞射而出,这凶妖竟然逃了!
无支祁也不傻,它已看清了战场形势,今日不可能取胜,也无法再逃回淮泽,悍然连续扑击庚辰,就是死中求活之道,终于冲开了一个缺口遁去。只要它一脱身,众高人再想合围便难了。
伯禹的战术安排已足够缜密了,但没想到无支祁如此擅斗,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在战场中撕开一个口子逃走。
但无支祁并没有逃掉,他突围的方向好死不死正冲着远方的蒲阪城方位,刚刚化为一道白光遁去,就从蒲阪城的方向迎面飞来另一道光华。无支祁已避无可避,脑门被这道光华砸中,哎呀一声翻着跟头落下了云端。
那道光华也被弹飞了,虎娃招手一引,在空中化为一个精钢琢戴在了他的右手腕上。大战至此,就连虎娃都直接现身出手了。
无支祁化白光遁走,却被虎娃唤来的神器金刚琢砸中。金刚琢被弹飞、无支祁亦跌落云端的瞬间,这凶妖已暂时脱离了众高人的神识锁定,竟然消失不见。
这相当于一种障眼法,变化形体、收敛气息以隐匿其行迹,但比普通的障眼法高明多了,无支祁还想用这种手段溜走。可是无论再高明的隐匿神通,又岂能在这种场合得逞?战场外的巫明还没有所动作呢,伯禹身边的善吒开启目中神光已罩定了一处地方,无支祁短小的身形再度显露出来。
神器精钢琢都被弹飞了,无支祁当然也被砸得很远,直接落到了淮泽东岸曾被它轰平的半截山丘上。这凶妖被砸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见隐匿神通已破,下意识地一个跟头翻起来仍欲继续腾空逃遁,却不知从哪里又突然窜出来一条狗。
这是一条花尾巴狗,身形细长,个子不大但却凶得很。而无支祁同样身形短小,被这条狗一口就咬住了脚后跟。无支祁猝不及防间又一头扑倒,再想逃窜已不可能,因为他就落在了伯禹身前不远处。
伯禹已祭出神珍铁棒,正砸在无支祁的后脊上,将这只正欲挣扎起身的凶妖再度硬生生地打跌。丙赤和丁赤已扑了上去,合力挥出一根带环的锁链,当即套住了无支祁的脖颈。虎娃既已现身,又于高空祭出一道金光射来,化为一枚金铃穿挂在无支祁的鼻子上。
那神器锁链是轩辕天帝亲手打造,用以锁控凶妖,就是当年锁住丙赤和丁赤的东西。崇伯鲧提前放这两条妖龙自由,但神器锁链可没丢,一直就由这两条妖龙自己保管呢。八丙和丁老九看见这条锁链就来气,今日总算找着出气的对象了,锁链的首尾两环全套上了。
那枚金铃是虎娃在彭山幽谷中采一朵金铃花打造,如今已祭炼多年,但还不是神器。以虎娃的炼器手段,想打造神器看似不难,他也炼制了很多,但神器出世皆讲究缘法,也不可勉强为之,所以他手中的金铃尚只是上品法器。
其神通妙用可使人筋骨酥软、难以挣扎,若是在正面斗法中或很难使无支祁中招,可是此刻无支祁已被神器锁拿,趁机直接把金铃穿挂在它的鼻子上,那么它不中招也得中招了。
等等,淮泽岸边怎么突然跑出来一条狗?在伯禹原先的安排中,可没有这条狗什么事啊?只见这条狗人立而起、摇身一晃,化为了山水君盘瓠,他居然也来凑热闹了!盘瓠也算没白来,还正好咬了无支祁一口。(未完待续。)19岁女子直播平台直播自慰曝光!关注微信)在线观看!
038、人间初见无量光
无支祁的脖颈被锁住,鼻子上穿挂着金铃,神通法力仍在却施展不得,浑身酥软但仍挣扎不休,动作宛若大醉之人,抖得锁链和金铃乱响。天籁小说WwW.⒉3TXT.COM半空中忽有人叹道:“凶顽成性、躁动不休,心火犹未宁啊!”
随着声音有一人显露了身形,赫然竟是山爷。山爷左手中托着一盏灯,看似平淡无奇,就是一盏最普通、最古朴的油灯,黄豆粒大的灯焰本毫不显眼,却在白日里也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所在的这一方天地。
远处的虎娃既惊且喜,他终于明白盘瓠是怎么出现的了,当然是山爷带来的。放才盘瓠突然窜出来时,虎娃就吓了一跳,因为事先竟然毫无察觉。虎娃同样也没有察觉到山爷的到来,直至山爷主动显露身形,他才窥见一丝玄妙。
盘瓠方才应该就隐藏在山爷的灯光中,灯光本是照亮世间的,怎么还能藏住形神呢?山爷祭出油灯所照亮的地方,就是他所置身的一方天地,当他人站在灯光照不到之处,也就现不了灯光中的存在。
在一般人的概念里,光芒虽会随着距离散减弱甚至被阻挡,但在虚空中的射界是无限的。山爷手中灯光方才不断地射出,却仿佛永远到达不了他所置身的那一方小小天地的尽头,灯光的射界看似不变但同时又在无限延伸。
对于他人来说,若不置身其中,便感应不到;若置身其中,那边是无量之界。山爷显露身形,实际上收敛了灯光的射界,这又是何等玄妙的修为境界?看来山爷成就真仙之后,修为精进乎想象,就连虎娃都有些看不透了。
其实真仙各有所擅治修行,虎娃亦自有隐匿形神的手段,他和玄源起先一直藏身于云端,未出手时别人同样没有察觉。但能不能现是一回事,能不能看透其手段又是另一回事,此时的山爷给人的感觉真是高深莫测呀,主要来自于他手中的那盏灯。
虎娃定睛再望去,那盏油灯好像就是他小时候见过的,黑暗中山爷曾在石屋中点亮的那盏。而山爷显露身形后,伸右手在灯在灯光上一弹,似是弹出了一朵米粒大小的灯焰,射入了无支祁的形神中。
无支祁立刻就不动了,但在众高人的神识感应中,他其实还在挣扎不休,可无论是企图运转法力还是扭晃强悍的原身,它所有的念头和想做出的动作,都化为了形神中那一朵灯焰的跳动。
山爷这一手神通当真厉害!若无支祁心有不甘仍凶顽欲挣,这灯焰就不会熄灭;可是灯焰若不熄灭,他所有的挣扎都只能化为灯焰的跳动。
虎娃与玄源已从云端飞落与山爷、盘瓠相见,并给众高人做了一番引荐。在场众人有第一次见面的,也有早就相熟的,都在今日的大战中现身,互相见礼倒是热闹,无支祁趴在那里却一时无人理会了。
形神中的灯焰跳动,无支祁只能出凡人之声道:“你们这么多仙家高人,来对付我一个野生的妖修。”
无支祁不服,这也难怪,今天是多少人联手欺负它一个?庚辰、东海青童、乌木由就不说了,先后出手的还有虎娃、善吒、盘瓠、丙赤、丁赤、若山,而最终把他打趴下的那一棒子,是伯禹亲手砸的。除此之外,尚有巫明、应龙、玄源未出手呢。
这阵仗,简直快赶上轩辕帝当年收拾蚩尤了,就算换成伯羿来了,一不小心恐也得吃亏呀。
盘瓠斜眼道:“怎么的,你不服?”
无支祁:“当世高人纷纷出手,列位天帝派真仙下界,仗着人多取胜,我当然不服……有种就放开我,你们与我单打独斗!”
善吒喝道:“收拾你这水猴子,你以为真需要这么多高人出手吗?大家都是为助伯禹大人治水而来,收拾你只是顺便之事。你见过开道修路吗?你只是挡在路上的一块石头。若说依仗人多,你不是号称统率领十万浪将吗?那可比我们可多多了,怎不说自己也是人多欺负人少!”
若山却和颜悦色地看着无支祁道:“善吒道友说的不错,你这妖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等谁也不是为了与你争胜而来,这并无所谓。今日在场之人,此前大多与伯禹素不相识,有人甚至与他无半点交情,为何众人相助的是伯禹大人,却不是你?且慢慢去想明白吧。”
这时又有一人大喝道:“我回来啦!……咦,这谁呀?……哈哈哈,无支祁,你这妖孽也有今天?”来者正是敖广,他已从汪洋返回。
待敖广大呼小叫一番、与众人见礼完毕之后,玄源又问道:“伯禹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置这凶妖?”
伯禹则问道:“若山先生,我观您所施展的手段玄妙非凡,又有何建议呢?”
若山捻须道:“这妖物凶顽,原身强悍、精气旺盛非常,不如就锁之镇淮水,天长日久缓缓消磨。”
东海青童叹道:“这不得镇它一、两千年啊!”
无支祁低声嘶吼道:“有种便杀了我!你们难道不敢吗?”
盘瓠上前给了他一脚道:“你想得倒便宜!事到如今,还没有看明白自己是谁吗?都没人稀得杀你,就等着好好地镇淮水吧。哪天自己想死了,就自己死去!”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伯禹随即收了这凶妖,邀众高人一同去涂山部庆贺。乌木由却行礼道:“伯禹大人,我受神农天帝之托下界相助,如今凶妖已擒,当返回仙界了!”
庚辰则将手中那根长戟递给伯禹道:“淮泽妖患已平,我亦当返回瑶池仙界复命。此神器且留在伯禹大人手中,说不定将来仍有用。待中华治水成功后,我自会将之召回。”
而东海青童来到虎娃面前下拜道:“先前师尊未现身时已赐器,如今现身相见,再请赐名!”
东海青童方才已经拜见过虎娃,此刻又当众提出了要求。他们是在薄山顶上认识的,虎娃曾说过拜师要看缘法,那么缘法就在此时此地了。古人的名号很复杂,往往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称呼。在修行传承中,也有尊长赐弟子名号的,比如盘瓠就在武夫丘被赐名汪汪。
虎娃原先的弟子,比如藤金、藤花,名字就是他给起的;而太乙、黄鹤等人,虎娃并未另赐名号,因为感觉没那个必要,或者说在师承中就沿用了他们原先的名号。但师尊若特意赐名号的话,也是一种正式收徒的象征。
虎娃微笑道:“既如此,为师就叫你东华吧,华光东出,若玄之甫悟……东华,你且起身。”
除了玄源,在场其他人先前并不知虎娃与东海青童的关系,此刻闻说究竟,纷纷上前恭贺。东华原打算事毕后回汪洋中继续修行,今日正式拜师之后,便问师尊还有何吩咐?虎娃倒没什么别事情,便让他继续自回汪洋修炼。
应龙因淮泽之事被伯禹从汪洋中唤来,事毕后也没打算久留。东华便辞别师尊,便与应龙结伴东去汪洋,其余众人则跟随伯禹暂且回到了涂山部。
等候在这里的各部族领听闻无支祁已被镇压,立刻命人向各地部众报喜,涂山氏大人设宴庆贺。
淮泽之水奔流七日、渐渐平缓,大片土地重新露出水面,而水面已不再继续下降。原先浩瀚的淮泽只在低洼处留下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湖泊,很多湖泊之间仍有水道相连,总面积已不足原先的五分之一。
伯禹治水,当然不是要把所有的湖泽都排干,保留丰富的水系对当地民众的生产生活都是有利的。其中最大的一个湖泊后来又称富陵泽,就是原无支祁的洞府所在。以富陵泽为中心,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在漫长的势力年代中又多有变化,就是后世所谓洪泽湖的雏形。
伯禹当然没有只顾着庆祝,又派善吒与敖广杀入淮泽深处,很轻松地就攻破了无支祁留下的洞府,并将之彻底毁去。残存的水妖见无支祁已被擒获,再加上淮泽正在渐渐消失,早已四散逃遁,仅此一事,它们已不敢再作乱。
也有少数水妖未及逃走。叉尾妖王已阵亡,刀头妖王原本重伤未愈,而馋草妖王后来也受了伤,这两位无支祁手下最大的帮凶被擒获,则被当场斩杀、给了个痛快。
疏通下游淮水,平定水妖之患,只是淮泽流域治水的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按伯禹制定的治水方略、集合人力物力继续推进,想见明显成效至少也需好几年功夫。可是若没有这第一步成功,哪怕再过多少年也难治淮泽之水。
伯禹再次与各部族领商议下一步的治水方案时,事情已极为顺利,人人皆对他言听计从。各部领任务时争相踊跃,因为他们已能看到即将取得的收获。待淮泽水退之后,又过了半个月,伯禹终于起程离开了涂山部。
虽已与各部君商定了治水计划,但他还要亲自去实地考量。有很多具体的事情,不是和部族领说清楚了就可以了,实际执行过程中还会有很多问题出现,事先无法预计,都需要具体解决。
这段时间,伯禹都住在涂山洞府里,自有青丘相伴。但是青丘并没有随伯禹一起离开涂山,这里就是她世代修炼的洞府,她也是此地部族的守护者。其实以青丘的修为,平时住在哪里并无所谓,她想见伯禹也不难,只是伯禹治水时确实不适合带着家眷。
夫妻两人私下里的事情不必为外人多言,第二天伯禹出时,青丘并未现身,涂山氏大人率众一直送到了领地边界,临别时意味深长道:“今日在此地召集淮泽各部族领,有朝一日,或可见您又在涂山会盟天下众君。”
伯禹还是赤足拄杖步行,身边仍只有伯益、敖广、善察、善吒与云起,后面跟着一辆两匹枣红马拉的白香木马车。
无支祁哪去了?当淮泽水退之后,在残留的大湖边,无支祁被镇在了一座山丘下,此山在后世被称为龟山。就算无支祁有通天手段,此生也无法脱困,亦无人能救得了它。谁也不知它究竟被镇了多久、又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还有一个人好像被大家暂时遗忘了,就是那位被拿下的考世先生。考世原本被伯禹收于囚笼,打算与商章等四位伯君一样处置。可是后来淮泽水妖再无兴风作浪的机会,考世的小命反而被保住了。
伯禹要行走各部治水,也不能把考世带在身边,便托涂山部派人将之送到蒲阪关押。
伯禹辞别涂山部送行众人后,前方下一个部族的迎接人员尚未到来,忽有一位仙家现身于大道中央,手拄一根树枝打磨成的长杖,远远地向伯禹行了一礼。伯禹离得还挺远呢,赶紧快步上前,此时巫明已现身道:“巫讴,你怎么来了?”
巫讴答道:“天帝派我下界寻找玄珠。”
巫明:“又派你来,那我呢?”
巫讴:“天帝还让我问你,你可寻得了玄珠?”(未完待续。)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039、巫讴
闻听此问,巫明垂头道:“巫明惭愧,未能寻得玄珠。.┡M我虽擅见可察毫微,世上诸人诸物皆历历在目,却不知玄珠何处。玄珠无形无象,非凭擅见所能得。”
巫讴点头道:“你既已知,可回仙界,天帝派我来替换你。”
这时伯禹等人已来到近前,巫讴又自我介绍道:“我号巫讴,在人间时名喫诟,奉轩辕天帝之命,下界寻找玄珠,将随行于伯禹大人身边。”
话中自有仙家神意。巫知擅知巫明擅见,而这位巫讴先生则擅言擅诘。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或道理,谁只要能对他解说清楚,他就能向别人说明白,不仅擅于打探各种消息,更擅于辩论与说服他人。
巫讴所长和巫知是有区别的。巫知那是啰嗦嘴碎,而且一路上几乎只对伯禹一个啰嗦,在绝大多数时候别人听不见他的声音;巫讴并不啰嗦,没必要的时候甚至都不会开口,他擅于宣讲阐微妙,能令闻者信服。
轩辕天帝派巫明替换巫知下界寻找玄珠,至今仍然无果,见淮泽祸患已平,又派了这位巫讴来替换巫明。巫讴上哪去寻找玄珠呢?当然仍是跟着伯禹。
伯禹赶紧行礼道:“多谢巫讴先生下界相助,禹感激不尽!”
巫讴却摆手道:“不必谢我,我下界只为寻找玄珠。”轩辕天帝派来的真仙已经是第三位了,他们都是这一套说辞。
伯禹又向即将离去的巫明表示感谢,其他众人亦上前与这位真仙辞别。当初巫知离去时,善察十分不舍,因为他得其指点最多;今日巫明离去时,最不舍的是善吒,因为他与这位真仙感觉最为亲近,他的天赋神通与这位真仙擅长的修行亦最接近。
巫讴来而巫明去,伯禹继续前行。巫讴却没有像前两位真仙那样隐迹随行,他就手持长杖走在伯禹的身后,宛若一位凡人随从。
……
镇压无支祁之地,本是淮泽中的一座岛屿,如今洪水退去,则成了湖泊边的一座山丘。此地在后世被称为龟山,但如今尚无名。离此山不远还有另一座无名的山丘,虎娃与玄源如今就在此山中。他们其实已离开淮泽返回洞庭仙宫,此地留下的是分化形神之身与仙家阳神化身。
这座山丘前不久也是淮泽中的一座岛屿,此时刚刚随水退而出现在岸边,周边尚无人至。表面上丘并无任何变化,但有高人至此,则可见山中已有洞府楼阁,山坡上专辟出一片平台,安置了一尊丹炉。
此丹炉酷似神釜冈小世界中的神器药鼎,还可变化有形与无形,是虎娃得到神农百草鞭的传承后,自己祭炼的。这座山丘中有虎娃和玄源新开辟的临时洞府。淮泽风光不错,他们也打算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既是观赏人间景致,也是亲眼见证淮泽的变化,虎娃还打算在这里炼丹。
平定水妖只是完成了淮泽治水的第一步,淮泽中的积水被引入汪洋后,新露出的大片土地不会自动变成良田与村寨。各部民众还要自己动手,开挖沟渠将各处的积水引入淮水,并修建各种灌溉工程,这个过程要持续多年,仅是初见成效也需要好几年。
虎娃在此见证的,就是人间沧海桑田之变。这样的变化往往需要漫长的岁月,但由于大洪水以及伯禹治水的特殊背景,竟被压缩到短短数年,简直就是岁月的凝炼。
淮泽的变迁也引动了天地灵息的变化,虎娃立丹炉于此可引导与利用这种变化;而且不远处的山丘下镇压着无支祁以消磨其旺盛的精气,同样可以利用之炼制灵丹。虎娃与玄源建在山丘中的炼丹洞府凡人不得见,人们所能见到的就是山脚下的一头青牛。
淮泽周边一带古时已是人烟所在,是见不到野牛的,这头青年显然应是家养的。它鼻子上穿着一个银色的圆环,环上却无绳索。此刻是春季,露出水面的潮湿土地上青草芽生长得十分茂盛,这头牛就在山脚下溜达,显得很悠闲,应是有人散放在此处。
青牛当然就是虎娃的坐骑,那鼻环便是虎娃曾打落无支祁的金刚琢。青牛如今其实早已通灵,放于山下的湖岸边,其实是老爷洞府前的护卫。
老爷这个称呼,青牛是和叽咕学的,它数年前便已能口吐人言,但平时仍以原身行走。虎娃把青牛也带到这里来,就是让它在广阔天地中也见证一番人间变迁,修行不仅仅是在福地中修炼,更须在游历中感悟天地灵息增长人间见知。
伯禹仍随身带着那枚崇伯鲧所留又经虎娃祭炼的神器玉环。巫讴下界来到时,虎娃亦被惊动,随即知晓了情况,并说于玄源听闻。
玄源道:“轩辕天帝接连派这三位真仙下界,皆以寻找玄珠之名,却都跟在伯禹身边。”
虎娃:“玄珠为崇伯所窃,伯禹既继承了崇伯的夏后氏君之位又继任中华治水之臣,当然也继承其责任,不跟着他又跟着谁呢?况且治水要行遍天下各部,正合寻找玄珠。”
玄源:“别忘了此事你也有份,他们为何不跟着你呢?”
虎娃反问道:“跟着我有用吗?”
玄源掩口笑道:“跟着你是没用,身为真仙也不会那么不知趣。可是这些年来,怎不见你去寻找玄珠啊?”
虎娃一摊双手道:“巫知不知怎样去找巫明不知到何处去寻,于我而言,今日其实不找就是找。我与轩辕天帝皆心知肚明,在伯禹未治水成功之前,又何必找到玄珠?巫知与巫明找不到,巫讴同样够呛。”
玄源:“依你的意思,伯禹为天下治水成功之后,玄珠方能寻得?”
虎娃点了点头:“崇伯鲧窃玄珠是为治水,若洪水未治,寻回玄珠又有什么意思?”
玄源若有所思道:“在你而言,不找便是找;在轩辕天帝而言,找便是不找。我观此番巫明下界,完全就是为淮泽水妖而来,如今淮泽水妖已平定,巫明也就回去了。可他临行前回答巫讴转述天帝之问,玄珠无形无象,非擅见所能得,又是何意?”
巫明是在伯禹到达涂山后下界的,又在伯禹离开涂山时离去,况,轩辕天帝就是为了淮泽水妖派他下界的。若说寻找玄珠,玄珠是在巴原丢的,跑到淮泽来找实在太不靠谱了!
虎娃解释道:“息壤神珠,太昊天帝借我之手抹去了轩辕天帝炼制时留下的印记,崇伯鲧又未及完全祭炼,便化为长堤落于巴原。而长堤未收起便崩颓,玄珠重归人间之地。
它既是天下大地物性精华所凝练,无论落于何处,皆与所在大地无异,有可能就是一块普通的土疙瘩。那巫明就算能将大地上的第一块石头每一片泥土都清楚楚,又怎知玄珠在何处?大地就是玄珠玄珠就是大地,就是所谓无形无象,若道之所存。”
玄源沉吟道:“轩辕天帝派这三位神仙下界寻找玄珠,所谓玄珠未必是指那息壤神珠。借此机会不仅助伯禹治水,也让他们各有所悟各有所证各有所得。……淮泽已定,尽管治水尚未全功,但伯禹大势已成。”
大江流域的水患已治,淮水流域的后事已可期,虽然天子所治的核心地域的大河流域治水尚未成功,但对于伯禹来说最困难的考验已经过去,接下来便是顺势为之,已不存在太多障碍。
伯禹如今的威望,其实已渐渐过了崇伯鲧当年鼎盛之时,必将受天下各部拥戴与赞颂。至不必等到治水完全成功之后,就是现在,其地位已无可动摇了甚至是无可取代了,哪怕天子想换人都换不了。
已治之地的民众当然会感激伯禹的恩德,哪怕是未治之地,若听说天子想撤换另一位治水之臣,各部民众也不会答应的。
虎娃叹道:“当年崇伯所失,便是伯禹今日所得。治水亦是治世,江淮各部多已平定,但伯禹还留下了两个隐患。”
玄源摇头道:“相柳不足虑,而防风氏可缓图之待中华各部治水全功后再收拾。”
虎娃:“你也认为相柳不足虑?”
玄源:“相柳借洪水而成势,无非趁机侵吞原共工之地各部,水患已平则其势已去。其人虽自比帝江,其实比帝江要差远了。其人欲勾结无支祁成事,用考世之谋,临机却不能断,禄终独臂孤身而去,便把他给拖住了。就算其人有些神通手段,又能成什么气候?”
帝江最后的下场虽不怎么样,但也是中华四大战神之一,这个尊号绝不是白给的。共工部与重辰部虽水火不容,但也共同镇守大江北岸,成为中华各部的南境屏障。各路妖邪皆不敢擅动,也只能逃往南荒深处躲藏。
无支祁在淮泽成了气候聚众妖为乱,这是有特殊背景的。各地都遭水患之扰,近几年暂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江河之间的淮泽。
大河流域乃是天子所治的核心地域,在洪水期间,更容不得无支祁这等妖邪为祸。至于大江流域远,但先后有禄终帝江防风氏等狠人在,恐怕无支祁刚一冒泡就被收拾了。
在玄源相柳无论从哪一方面都远远赶不上帝江。一个禄终就能将相柳本人以及相柳部的大军给盯死了,令相柳不敢动作却又不敢翻脸。其实相柳当时真离开了相柳部又能怎样?此人帝江的野心,实则是胆怯无谋之辈。
虎娃点头道:“我留在此地,其实也是在等相柳。”
玄源:“大势已去,他这时候再来干什么?难道还想救出无支祁?”
虎娃笑道:“等到这时候才会来,这才是相柳!他当然不是为无支祁而来,也没那个胆子救无支祁。但伯禹将考世留在了涂山部,托涂山部派人将其送往蒲阪交由皋陶大人公开审问。假如是那样,相柳勾结妖邪之谋将昭告天下,他又怎能坐视这等事情生?”
玄源:“原来如此。相柳将为考世而来,能劫之则劫之,不能劫之则杀之,他也只能干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其实相柳本人若无动作,就继续安生为伯君,仅凭审一个考世,谁又能将他怎样?……那么其人几时会至?”
虎娃:“不着急,考世尚未上路,相柳还得等一段时间。我且炼一炉神丹,请娘子为我护法。”(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040、谨慎
三个月后,残存的淮泽边风雨大作,层层卷云聚集在一座山丘上空,接着又有道道惊雷劈下。.』.四野无人,山脚下只有一头青牛静卧,抬着头有些不安地仰望天空。半日之后,风卷云舒,夕阳在湖面上映射出点点金光,又是一片宁静祥和景象。
虎娃收起九枚紫气流转金光闪烁的神丹。玄源从半空落下道:“夫君的修为又有精进!”
此番成丹导致的天地异象,护法的玄源几乎都没出手,无论是风刃雨箭还是惊雷霹雳,根本就无法接近虎娃,甚至都没有惊扰到他。玄源护法只是保护山中的洞府,并尽量不使这天地异象惊扰到远处。
虎娃却无自得之意,甚至面有忧色道:“当初我在九重天仙界,登上建木第三枝而止。因被伯羿之事惊动而下界,又经历与见证了那么多,修为自当有所精进。可是这九转紫金丹虽又成一炉,却还远远不够……”
神农天帝当初欲炼神丹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防止万一帝乡神土有变,给那些飞升的九境地仙一条退路,让他们不至随着帝乡神土的消失而灰飞烟灭。
虎娃炼成九转紫金丹时,已明白修行中所有的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些九境地仙既已抛却凡蜕飞升,就不可能再回到人间继续修炼了。
但九转紫金丹并非无用,至少能护持他们的不灭神魂重归人间托舍新生再世为凡人。那便意味着一切从头开始,飞升前的一世修行前功尽弃,但也比形神俱灭要好。可是自古飞升的地仙众多,虎娃能炼成的九转紫金丹又有多少?
高阳天帝所开辟的北冥仙界情况未知,但九重天仙界神农原仙界昆仑仙界瑶池仙界的情况虎娃已打听清楚,总计有三百多名九境飞升的地仙,飞升之后或者可称之为天仙吧。
三百多人其实并不多,因为这是有天帝开辟帝乡神土以来,自古飞升的九境地仙总数,奈何虎娃所能炼成的九转紫金丹更有限。如今其他的各种药材倒是勉强能搜集齐全,主要是因为神农天帝早有准备,于古时便留下了神釜冈小世界,这就解决了大部分需求。
若神釜冈小世界中的灵药不够,或者说某些种类所缺较多,虎娃还可以到天下各地去寻找,就算实在找不到,也可以用不死神药替换其中的部分,或者改换丹方以其他效用类似的东西代替,总是有办法给凑齐的。
也就是虎娃才能有此手段,若是换一个人就算得到了九转紫金丹传承,也不可能自如地去改换丹方。可惜就算是虎娃,也没办法解决药引的问题。上次和这次炼丹所用的药引是恒娥洒落的泪水,此物可遇不可求,如今仅仅还够再炼一炉神丹。
玄源劝慰道:“神农天帝当初欲炼神丹,只为以防万一。帝乡神土亘古长存,指引仙家飞升永享逍遥长生,又怎会出什么意外?”
虎娃却轻轻摇头道:“阿源,我事情比你多。有些事早有征兆,只是大道玄妙尚未证。不仅是我尚未修证,就连列位天帝亦未求证。否则神农前辈未成就天帝之前,为何就有了那等念头?
神农天帝既有此念,其他各位天帝恐怕亦有此念,我炼成九转紫金丹完成神农天帝当年之愿,就是一种预兆。我已隐约有感,此事与我有关,或者说与我将来的修行求证有关……阿源,你可知白鳞与少昊天帝的关系?”
玄源:“虽不能尽解其妙,但已隐约有所悟。”
虎娃:“在凡人少昊天帝这又是何必?但她那么做,必有其因必有所求。天帝既如此,谁又能保证帝乡神土永世安然?”
第一位飞升帝乡神土的九境地仙是谁,虎娃并不清楚。但迄今为止,最后一位飞升帝乡神土的九境地仙,应就是虎娃的师尊剑煞。剑煞飞升之后,除了北冥仙界的情况未知,其他四处帝乡神土再无九境地仙飞升。
这恐怕跟剑煞本人没什么关系,而是与虎娃的出现有关,也与各位天帝的想法有关。虎娃在薄山传大道于天下,告诉众高人九境飞升并非谙合大道之修行;而另一方面,就算有人想抛却凡蜕飞升也找不着“路”了,因为帝乡神土不再接引。
帝乡神土不再接引九境地仙抛却凡蜕飞升,就是在虎娃炼成九转紫金丹之后。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且不论,至少在神农天帝尚无法解决已有的隐患之前,就不要再增加新的问题了。炼制三百多枚九转紫金丹尚属不可完成的任务,假如还需要更多,那就更麻烦了。
是各位天帝开辟了帝乡神土,并在人间留下了传承指引,指引那些九境地仙抛却凡蜕飞升永享长生逍遥。各位天帝和帝乡神土中的众地仙之间,有难以割舍的缘法牵连。所以帝乡神土若有什么变故,他们也有责任给这些仙家留一条退路。
对于虎娃而言,他的师尊剑煞还在九重天仙界呢,帝乡神土中还多位与他有缘法牵连之人。更重要的是,哪怕很多飞升地仙与虎娃毫无关系,但虎娃却与各位天帝亦有缘法。虎娃虽是自悟修行,但他已得到的历代天帝遗泽还少吗?
玄源又说道:“既是未知未证之事,那便悟大道随缘而为。”
虎娃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我只是感觉帝乡神土若有变故,可能与我有关,尚参不透便隐约有忧。……且观眼前事吧,嗯,考世已经上路了。”
……
淮泽的水位退得差不多了,新露出来的大片泥泞土地重新变得干燥,春耕最忙碌的时节已过去,涂山部这才派出人押送考世前去蒲阪城。考世被封禁了一身神通法力,这么长时间虽没让他饿死,但也不可能有衣服换,考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早已没了当初的高人模样。
开始被关在云起打造的囚笼中,而囚笼放置在一辆牛车上,涂山氏大人特意派出了一队精壮军士押,就沿洪水退后的淮泽岸边向西北方向而行,他们要先后渡过淮水和大河,才能到达蒲阪城。
牛车的度不很快,众人至少要在路上走好几个月,每天在不同的村寨中投宿,随车还带着干粮与生火做饭的器具。幸亏淮泽大水已退,如今的道路不必绕远也不再那么难行。他们刚刚出,就被人暗中盯上了,护送的军士却浑然不觉。
相柳来了。无支祁被镇压后,禄终终于离开了相柳部的地盘,而相柳也通过种种途径打听到了淮泽的消息。听闻考世被擒,他是大吃一惊,又听闻考世将被押送到蒲阪城交由皋陶大人公审,他更是心惊不已。
相柳与无支祁暗中勾结的之事,可都是通过考世联络的,相柳未及实行的计划,考世更是一清二楚,因为那本就是考世出的主意。
假如按原计划,无支祁被册封为淮渎君,那么相柳与无支祁有联系便不算什么事;可是如今无支祁已被镇压其所作所为早被已定性,那么勾结妖邪祸乱中华可就是大罪了。
相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考世被押到蒲阪城受审,那样会使他曾经的阴谋败露令天下各部皆知。考世前段时间被关押在涂山部,相柳却打听不出确切的地点,而且若闯入涂山部强行出手动静太大,难保会被人认出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在半路上出手,能将相柳劫走便劫走,若不好劫走则当场杀之灭口。相柳自忖以其修为手段,很轻松就能办到,届时死无对证,他与无支祁勾结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相柳当然不想让消息外泄,派谁来都不放心,所以就是自己来的,甚至跟谁都没说。他还挺谨慎,先暗中观察了几天。押送相柳的护卫虽然都是精壮军士,但在他眼中也根本算不得高手,而且周围并无什么埋伏,这才放下心来。
押送考世的这条路,起初沿途皆是人烟村寨所在。各村寨民众如今散布四野,开挖沟渠开垦田地,几乎到处都有人,相柳也没找到合适的出手机会。以他的修为将考世劫走其实很容易,甚至都不会在凡人面前暴露行藏,但他还是很谨慎。
最好是在无人的地方动手,事后将痕迹抹得干干净净,令谁也不知道考世这一行人去了哪里,这才是最稳妥的计划。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一日押送考世的牛车转向西北,走在了暂无人涉足的淮泽岸边。路过一座山丘时,四野无人,天色不太好,空中阴云密布,众人们担心会下大雨,急着赶路穿过这一地带。
恰在这时,云层中突然飞出一条飘带,在半空中又分化出十余道利刃直射那些军士。以相柳的修为又是偷袭出手,在正常情况下,这些军人只会死得无声无息。不料又听旁边山丘上忽有人喝道:“相柳,我已候你多时!”
随着话音一片剑光斩来,不仅击碎了那些利刃,又分化出上百支利剑直刺云端。有高手!相柳大吃一惊,挥舞那条飘带向高空疾退。坐在山中的虎娃并未追击,高空中忽有狂风大作,一支硕大的翅膀横扫而来,应龙化出原身在上空喝道:“相柳,你果然贼心不死!”
前方有未现身的高人拦路,高空又有应龙截杀,相柳手中的飘带化为一道烟云,身形已向湖泽中冲去,竟打算遁入水中。水面上又有东华现身,祭出数件神器奏出杀伐之音,大喝道:“既来找死,今日便成全你!”
东华本与应龙一道去了汪洋,不就前忽接到师尊传讯,又悄然返回了淮泽,就在这里等着相柳呢。相柳自以为谨慎,却不知他动念时便已注定是自投罗网。
虎娃根本就没把相柳当回事,只是顺手解决之,这段时间关心的其实是天帝修行与帝乡神土之事。但到了真正动手时,他仍非常谨慎,哪怕狮子扑兔亦尽全力,更何况是对付相柳这等高人。有他和玄源坐镇还不够,又把应龙和东华都叫来了。(未完待续。)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041、九头相柳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分别射向东华和虎娃的红光只是打个掩护,他等就是应龙退开的这瞬间机会,身形一展就欲脱困而去。盘旋的巨蟒陡然在空中绷得笔直,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走掉,玄源手中已飞出一道丝光,将蟒蛇的尾巴给系住了。
虎娃的石头蛋化为的剑雨已劈开射来的红光,又汇成一柄巨剑奋力斩去,将巨蟒正中间的那颗头颅给斩了下来。没有鲜血飚飞,眼前的景象很是诡异,头颅落下后随即便化为飞烟,那脖颈处的断口一缩,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长出一颗头颅,只是巨蟒的气息似是弱了那么一分。
巨蟒一声嘶吼,竟奋力挣脱了玄源的束缚,蟒尾上一片血肉模糊,无数鳞片化为飞灰,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模样。看上去他好像没受伤,但这是一种自损形神的打法。
巨蟒的后半身向前一卷又向上一弹,顺势向应龙抽去,竟呯的一声将应龙给撞开了,蟒尾上又是一片血肉模糊,也将应龙翼上的羽毛打落了不少。东华的法术亦攻杀而至,他拨动琴弦化为一根无形的线,在空中又勒掉了最旁边的一颗蟒首。
蛇头被斩落后再度重生,相柳竟似打不死一般。虎娃和玄源已现出身形来到半空,九头巨蟒的四颗脑袋各转方向再度喷出毒涎,带着浓烟和火焰分别射向四名对手。虎娃挥袖,将射向他和玄源的两道毒涎凌空拢起,收到山丘上的丹炉中。
东华手卷起了一片无形浪涛,将毒涎卷到了岸边;应龙则是故技重施,不敢让毒涎沾身,祭狂风大雨将其吹浇而落。淮泽岸边随即又多了好几个黑色的陷坑,伴随火焰和浓烟升起。
虎娃已祭出一朵五色神莲护住了玄源,空中挥剑又斩落一颗蛇头;而应龙后退的同时双翅挥出无数羽刃,接连斩掉了两颗蛇头。至此巨蟒被连斩五首,气息又弱了不少。相柳心知敌不过四人合击,拼着又丢了三颗脑袋仍然直扑应龙,有三颗头颅同时张开巨口又欲喷射毒涎。
虎娃一招手,山下青牛的鼻环飞上了半空,一化为三,正在打在那三颗蛇头上。蛇头被砸垂了下去,好半天也无法再抬起,但蛇身却继续卷向了应龙。
九头巨蟒吐出的毒涎能侵蚀仙家形神,落地之后更能使那一片地方寸草不生并带着剧毒,应对起来非常麻烦。好在当巨蟒某一颗头颅被斩落后,短时间内便无法再吐毒涎,须等到其完全长成。
无论是头颅被斩还是吐出毒涎,巨蟒的气息都会减弱,相柳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但围攻他的对手却不愿与之换命。相柳只扑应龙也是正确的战略,身为高人当然能看楚战场形势,应龙若退他便有机会突围,应龙不退他便用蟒身将其缠绕。
假如应龙真被巨蟒缠住了,其他人再攻击时便会有所顾忌。应龙若不想与相柳同归于尽,也得重凝仙身摆脱,在那一瞬间便是相柳的逃遁机会。
应龙未退,但相柳亦未得逞,虎娃的石头蛋已化剑阵拦在应龙身前,此时却有一根铁棒斜扫而至而来,竟将硕大的巨蟒给挑飞了。伯禹乘坐两条赤色妖龙所驾驭的白香木车飞天而至,远远地便祭出了神珍铁棒,同时以神念喝道:“勿在此地斩他,以免遗毒淮泽。”
今日这么多高人合击,斩杀相柳不难,可是相柳如果濒死爆发、毒涎乱喷,后果很麻烦,可能把这一带的大片土地污陷成毒坑,假如再有大量毒涎落入淮水,还不知会给周边以及下游造成怎样的影响。
这也正合虎娃之意,众高人随即皆腾空向着九头巨蟒追去。伯禹那一棒很巧妙,虽将九头巨蟒砸得不轻,却也等于将它挑飞到了包围圈之外。相柳当然会见机逃遁,而伯禹的目的就是让他逃,众高人呈口袋形追击,相柳也只能往一个方向逃。
虎娃等人并没有着急追上他,不久之后已越过淮水下游到了汪洋上空,在这里可以尽情地动手了。伯禹乘飞车举着铁棒掠阵,东华和应龙陡然加速从两翼包抄,而虎娃已祭出了金刚琢与石头蛋,却突然又将神器在空中定住。
因为有一位独臂巨人从虚空中现出身形,仿佛是早就等在这里,飞遁中的九头巨蟒正撞向他的胸前,此人竟是禄终。相柳暗道不好却已避无可避,九口齐张,三十六枚尖牙一起咬向禄终。禄终却连躲都没躲,所化巨人伸手就一把将蟒身与九头相连的蛇颈攥住了,并顺势一抖。
九颗蛇头刚抬起来,又给抖下去了,一口都没咬中,看架式简直是险之又险。蛇颈被攥住,蛇身却顺势一甩将禄终给缠住了,企图发力将其绞杀。
巨蟒缠绕在禄终身上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片片巨大的蛇鳞碎裂崩落,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量。九颗被抖垂的蛇头再度扬起,又打算喷射毒涎。禄终却仿佛对巨蟒缠身浑然不觉,右手攥着蛇颈奋力一挥、向海面上砸去。
不远处有一座岛,应是岸上山脉延伸入汪洋中的山峰露出了水面。九颗蛇头被甩直了挥出去,毒涎全部喷偏了。每滴毒涎落在海中,周边十丈内的海水就如沸腾一般,还有被毒死鱼虾漂了上来。
这已是相柳的最后挣扎了,九颗脑袋都砸在了那座海岛上,动静宛如天崩地裂,露出水面的山峰都被砸塌了,九颗蛇头也全部被砸得血肉模糊。禄终冷喝道:“当初就想宰了你,可是你这胆小鬼却不敢给我出手的机会,今日终于抓住了现行!”(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42、过家门不入
随着话音一道剑光飞起,将连着九颗烂脑袋的蛇颈全部斩断。禄终不是只剩独臂吗,怎么抓住蛇的同时还能挥剑呢?这可不是常人所的那样非得有手才能挥剑,御器之法而已。剑光随即收敛,化为一把短剑被禄终收起,右手再往外一扯。
虎娃注意到,禄终用的是昆吾剑,他宰了相柳还顺便帮儿子祭炼法宝。斩杀天地间强大的存在,也是祭炼法宝的一种独特机缘,往往可遇不可求。
禄终从身上扯下的并不是巨蟒身躯,而是相柳的无头尸身。相柳已死,当然不能再施展神通秘术,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禄终将具这无头尸身朝远方的汪洋中一抛,相柳的遗骸远远地飞向了天边,也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才化为平常的身形与众人拱手相见。
虎娃、玄源、应龙、东华、伯禹、丙赤、丁赤方才在干什么呢?他们都围着禄终目瞪口呆地看着!禄终的手段简直太狠、太不要命了,就与巨蟒缠身肉搏,挥手将九颗蛇头全部砸烂,然后又将九条蛇颈一齐斩断。
虎娃可是亲眼见过伯禹斩修蛇,感觉今日之禄终,隐然竟有当年伯羿的气魄。
其实禄终不来,相柳今日也无法脱身。虎娃等人自会轮流动手、一颗一颗蛇头慢慢斩,这九头蛇的神通再诡异,待气机衰弱到一定程度同样也活不了。而禄终倒是干脆,就是硬碰硬地九首齐斩,而且巨蟒已缠身,蛇头差点就咬中他了、毒涎也差点就喷中了。
虎娃已迎上前去道:“君父,您怎么来了?”
君父这个称呼很有讲究。比如伯禹亦称涂山氏大人为君父,因为他在名义上娶了涂山氏之女,而涂山氏大人的身份也是中华伯君,便称一声君父;虎娃则是与昆吾、芈连为兄弟,而禄终则是昆吾、芈连之父、也曾任中华伯君,所以虎娃也尊称其为君父。
其实虎娃并没有通知禄终,杀相柳本用不着禄终出手,而且谁也不好意思再烦扰这位中华独臂战神。<>禄终今日是自己来的,算是横插了一手。
伯禹亦上前道:“多谢祝融氏大人相助,斩杀相柳您是首功!”
禄终但气息亦有些衰弱,看样子也受了损伤,却神色如常地摆手道:“我一直盯着相柳呢,若不抓他一个现形,我亦不能擅自斩杀一位中华伯君。他若老实呆着便罢了,还想妄动便是找死。”
原来禄终也早就盯着相柳,就算虎娃这边没有准备,相柳今天也别想跑掉,两拨人算是想到一块去了。伯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这等事情,让我们来就行,不必祝融氏大人亲自动手啊。”
禄终扫视一圈道:“我知道你们能除掉相柳,但是谁杀了他都不会好受,干脆还是让我来吧!”
这番话只有能听懂的人才会明白。真仙下界,再返回无边玄妙方广时仍要经历天刑,而人间修士若得九境圆满飞升,更是躲不过这一劫,天地会将他们在人间的一切所作所为相还。众高人合力出手斩杀那九头巨蟒,可能还不至于让谁在天刑中殒落,但也绝不会好受。
禄终修成了蚩尤神功、如今神威无敌,但他却清楚自己这一世已难成真仙,所以干脆就代劳了,这是比出手帮忙更大的情分。
其实虎娃今日也没有叫伯禹来,只是事先打了声招呼、告诉他会有这回事,伯禹亦是主动赶至的。
治水是个细致而繁琐浩大的工程,伯禹亲至各部指导民众,仅仅几个月时间远远不够,他赤足步行已经来回走了很远的路,但其实还在淮泽一带,从一个部族又到另一个部族。
所以伯禹并没有远离,他察觉到淮泽残存的大湖一带的动静,乘坐妖龙驾驭的云辇来得也很快。他来了也好,恰可将此事转告各部民众,并派人将事情的详细过程禀报中华天子,然后再由天子根据实情决定如何处置相柳以及相柳部。<>
相柳本人当然不用再处置了,无头的尸身都被扔到汪洋深处去了。而相柳部将不复为原共工之地各部族的首领,更不可能再聚众独霸一方。其实在伯禹接连治理了大江及淮泽之后,哪怕相柳不死,其原先的图谋也难以实现了。
相柳死了,事情就更好办了。前先若仅凭拿下一个考世,很难定相柳的罪名,毕竟相柳的谋划未成、更没有公开的行动,就连考世去找伯禹都是自作主张。若相柳就待在自己的部族中,中华天子也不能轻易动他。
但相柳自己找死,如今便是另一回事了,再怎么给他定罪或处置其部族,都不会闹出太大的乱子来。禄终行事干脆,斩了相柳之后,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告辞离去,剩下的琐碎事情就让伯禹和天子重华去操心吧。
此番大战虽然没有祸及周边部族,但这么大的动静,原淮泽周边一带的各部族民众也被惊动了。他们皆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朝着淮泽方向仰天而望。
虎娃、玄源、东华、应龙各自离去,伯禹则乘白香木云辇自汪洋而归。
这件事没必要隐瞒,反而应让天下皆知。白香木马车从半空行过,伯禹告诉沿途各部民众:相柳曾派使者与无支祁勾结,使者被他擒获将押送至蒲阪城受审。相柳为防止罪行泄露、企图杀人灭口,却被抓了个现形,顽抗之时已被彭铿氏大人斩杀。
淮泽再无余祸,众人不必担忧,这既是安抚也是一番宣告。
各部民众并没有看见伯禹,随着白香木云辇飞过,他们只是听见了云端上传来的声音,皆朝天跪拜叩首。当云辇飞过涂山部的领地时,丙赤以神念问道:“大人,都到家门口了,我们是不是落下去呀?您在这里休息一夜再走。”
伯禹摇头道:“勿停留,从哪里来的,直接回哪里去,那边的君首还率众多民夫正等在水边呢。<>各部治水,民众听我之命,离开所居村寨到达指定地点操劳,经年累月不得归家。我今日若留宿涂山,各部不得归家之民又作何想?”
按照伯禹的命令,各部调集青壮劳力到离家很远的地方,那些人平常可是回不去的,谁要是中途偷偷溜回家也会受到惩罚。伯禹当然要以身作则,不能让规矩从自己这里坏了,否则又如何去约束和要求好不容易才组织起来的各部民众?
见丙赤的好心提议被伯禹拒绝,丁赤嘀咕道:“八丙啊,你怎么净出馊点子?大人下令,参与治水的各部青壮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中途归家,大人自己怎么可以公然回涂山与青丘相会呢?就算要见面,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丙赤:“这话说的,好像你看见了似的!”
伯禹绷着脸,没有理会两条妖龙私下里说的闲话。相柳已灭,但考世还活着,那就继续押送上路吧。考世以及押送他的那些军士,如今都成了相柳罪行的人证。
淮泽岸边还留着大大小小十余个陷坑,浓烟与火焰渐渐熄灭,但是被腐蚀的土地仍带着剧毒。从周边移土再填进去,盖在上面的新土也很快被腐蚀了,可见毒性之烈。毒土所在之地,周边一带不仅寸草不生,若有人和牲畜接近,也会有危险,不能就这么留着,伯禹便托虎娃和玄源处置。
虎娃与玄源便施展**力布阵了很多小型的仙家结界,将毒土所在的地域隐去,然后再留下手段慢慢消解其害,这才解决了后患。
虎娃的分化形神之身与玄源的九境阳神化身并没有立刻离去,他们仍然在那座山丘上求证这段修行的圆满。普通民众并不知这两位仙家高人在此,年复一年,他们看到的只是山坡上那头挂着鼻环的青牛。如今很多人已知此青牛是虎君的坐骑,山中却不见虎君的踪影。
年复一年,原先的大片淮泽水面如今已化为陆地滩涂,远望绿草如茵。周边各部划好了领地边界,民众定居之地逐步向这片沃野中延伸,开垦出大片良田、新的村寨陆续出现。淮泽治水达到伯禹计划中的要求,前后共历时五年。
当初因大洪水迁居到高处的民众,不仅返回了家园,而且因为洪水的冲淤、人工的改造,拥有了大片沃土良田。人口的恢复还需要时间,但长达二十年的苦难终于到了尽头,所有人都重新看到了美好的希望,而这繁荣安居的美好景象也是他们亲手所创造。
迁居、繁衍、开垦田园、修建村寨,荒芜中出现永久性的安居家园。这是人间沧海桑田变迁,若是换一种情况,可能需要千百年的时光,而如今只在短短数年之间。这是岁月的凝炼、大道的演化。
在这几年间,伯禹曾三过家门而不入。到了五年后,淮水流域完成他的治水计划时,伯禹已经远去大河流域,此时是他领命治水的第九个年头。崇伯鲧当初治水未成,也是用了九年;而伯禹今日治水九年尚未全功,但处境已完全不同。(未完待续。)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