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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太上章txt下载     太上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5、水情有异(下)

    水高一尺,乍听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河流和湖泊随季节涨落,冬季枯水与夏季洪水,历年水位的波动很大,皆远远过了一尺的范围。〈?但敖广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东海中修行有成的鱼妖,百年来的水情,没有谁比他更熟悉。

    如今是初夏时节,东海的水面正在上涨,而敖广只去了一趟便现了异常,他甚至能够察觉出自己不在的这几年,东海水位变化所留下的各种痕迹。从去年春天开始,东海的水位就在缓缓上涨,以一种令人难以察觉的方式。

    表面上看,随季节变化的规律并未改变,可是每个季节的平均水位都在上涨,到了去年秋天趋于稳定,就是比百年来的正常情况高出一尺。去年整个冬季枯水时如此,今年从春季到初夏亦是如此,它并不是某段时间突的一股洪水,而就是持续的整体水情的变化。

    少务有些紧张地问道:“于民生何涉?”

    敖广答道:“东海涨一尺之水,其实关系不大,只是低处很多滩涂将长年不再露出水面。据我所知,这百年以来,东海亦有数度水情变化,比如亦有好几年时间水势持续盛于平常,这本非异状。可是像这种悄然变化,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而巴原天时并无异常。”

    那个年代的河流和湖泊,绝大多数地段并无堤坝,人们会将村寨建在尽量靠近水源的地方,但依据自然地势选择的都是相对高处,以避免被洪水淹没,开垦田园时亦是如此。

    如果只是整体水面高出一尺,影响确实是不大,只是有些在往年枯水时露出来的滩涂如今在冬季也会被淹没了。

    敖广纳闷的是水情变化的成因,水位既能莫名漫涨一尺,谁又能保证不会继续变化呢?东海的形成,是大江流入巴原受到了巫云山脉的阻隔,东海水涨当然是因为大江来的水更多,既然巴原的天时并无异常,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大江的上游、远在巴原之外的西荒高原上。

    虎娃沉吟道:“既如此,太乙,就再辛苦你一趟了。”

    虎娃打算派人去西荒深处的高原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太乙是最适合的。想当年太乙刚刚突破大成修为时,就曾远行西荒高原,也遭遇了不少凶险,到达了高原深处的西海。

    少务起身拱手道:“那就多谢太乙先生了!”

    朝会进行到这时,也就该散了,可崇伯鲧却突然皱起眉头,抬起头目光似穿过屋顶望向远处的高空。片刻之后,虎娃亦皱眉道:“竟有人此时飞天赶到奉仙城,咦,还是老熟人?”

    有人飞天而来,在奉仙城外落下云端,并未掩饰踪迹,引得民众一片惊呼。这段时间,飞天赶到奉仙城的高人可不少,但大家都很自觉地没有惊世骇俗,隐匿身形在城外落下云端,皆如常人一样走进城廓。

    而此人却不同,显出身形直接从云端飞落,城内外的民众都看见了。但他亦知礼数,并没有直飞入城,而是落在城门口向守城军士通报,自称来自帝都平阳,奉中华天子之命,有急事通知崇伯鲧大人。

    既然虎娃已有察觉,就没有着急散朝,仍坐在王宫里等着,不久之后便有人来禀报此事,虎娃宣来者进殿,居然又是历正宫礼官卢张。

    虎娃离座走下高阶,笑着相迎道:“卢张大人,帝都平阳一别后,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卢张赶紧向虎娃行礼:“彭铿氏大人已成奉仙国君,可喜可贺!”卢张知道崇伯鲧来巴原是要册封三位国君的,但他事先却不知其中有一位国君竟是虎娃,虽感到有些惊讶,但也为虎娃高兴。

    但卢张可不是来祝贺的,而是奉命向崇伯鲧宣布天子诏令:江河水情有异,皆因西荒高原天时有变。中华天使崇伯鲧大人册封三位国君后,乘云辇赴西荒高原,查明天时异变成因,并见机出手化解。

    听到这份诏令,众人皆吃了一惊。东海水情变化,他们刚刚是听敖广禀报的,这说明大江水情有异。而穿过中原之地的大河,其上游源头亦在西荒高原,若西荒高原天时有异,同样会影响到大河水情。帝都平阳那边也察觉到了,所以派崇伯鲧去调查成因。

    天子朝中有那么多高人,为何偏偏要派崇伯鲧去呢?在平常情况下倒也能说得过去,因为崇伯鲧恰好在巴原,离江河源头的西荒高原最近,而且他的修为足够高,又带着轩辕云辇。

    但如今的情况显然并不寻常。先是在册封典礼上有刺客射出那样的一箭,崇伯鲧的应对策略是不点破那人用的是伯羿的箭法,也不问俘虏的口供,但私下里一定要调查的。今日蛊黎钟又找来了,重辰部将要与九黎开战,此事居然还牵涉到了虎娃。

    少甲辰并不是虎娃杀的,蛊黎钟真想平息事态,实没有必要再把虎娃卷进来,那样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以虎娃的身份,他卷进去了,也就意味着巴原三国这一系的势力都卷进去了。

    如今西荒高原天时有异,中华天子则命卢张跑了这么远的路,紧急通知正在出使途中的崇伯鲧去西荒高原。总让人感觉这是特意要将崇伯鲧远远地支开,令其无暇顾及很多事情。

    但是这些话,却没法直接问卢张,就算问了,卢张恐怕也搞不明白,他只是个传话的。之所以派卢张来传达天子诏令,恐怕也是因为卢张与虎娃很熟,不会遭到冷遇和疑忌。

    虎娃只得礼节性地说道:“卢张大人奔波辛苦,正可在奉仙国中多留几日,好生休息一番,也让我这位国君好生款待。”

    卢张却摆手道:“我不是不想在这里多留几天啊,可是国事紧急,我要立刻返回帝都向天子复命。”

    卢张这次可够累的,没有轩辕云辇,这么大老远地赶来立刻就得回去,好让帝都朝中确认崇伯鲧大人确实已经领了天子诏令。崇伯鲧微微叹了口气,起身道:“既如此,我离开奉仙国后就立刻赶往西荒高原。但还有一事应叫卢张大人得知,亦请卢张大人禀明天子。

    今日蛊黎部伯君蛊黎钟大人来了,转告了重辰与九黎的冲突,因吴回之子少甲辰身亡而起。至于少甲辰是怎么死的,详细经过就在这枚玉箴中,是奉仙君亲手交给我的。如今我不能立刻回帝都复命,请卢张大人一定要转呈天子,以助天子公断此事。”

    卢张当天就走了,可谓来去匆匆,他不仅带走了虎娃炼制的玉箴,还带走了另一件东西。那也是虎娃让他带回帝都的,并再三叮嘱,一定要私下里亲自交到伯羿本人手中。

    但崇伯鲧却没有立刻动身,若远去西荒高原,原先的随从不可能都跟着了,只有崇伯鲧本人乘轩辕云辇而去,各种琐事都要提前安排好。

    卢张离去后,虎娃在王宫偏殿设宴“款待”蛊黎钟,在座的人不多,有虎娃和玄源,还有崇伯鲧与太乙。这五人至少皆有化境修为,其实也用不着吃东西了,所谓的设宴只是礼节性地做个样子。

    虎娃身为地主,本应先说一些欢迎的客套话,可入席后他却一言不,就这么盯着蛊黎钟看了半天。其他人见奉仙君如此,也不好先开口。他的目光仿佛有刺,蛊黎钟似是被盯得受不了了,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奉仙君为何这样看着我,我这张老脸又有什么好看的?”

    虎娃却没接这茬,开口便是单刀直入:“若交出奔流村一族,便能平息事态,我不信伯君大人不会那么做。这里已无外人,说实话吧,奔流杠父子如今怎样?”

    蛊黎钟当即一怔,低下头道:“老夫惭愧,奔流杠父子为保全族人,在我来之前便已身亡……”

    事情果然不像在朝堂上公开说出来的那么简单,在重辰部要求蛊黎部交出奔流村一族时,蛊黎钟当然不能公然答应,但他却把消息透露给了奔流杠父子,告诉了他们事态的严重性,并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事情的真相。

    当重辰部第二次再派使者来质问时,奔流通主动站了出来,承认少甲辰是自己亲手杀的,当时的情况是迫于无奈,因为少甲辰不仅要杀他,而且还要残害无辜的奔流村族人。奔流通表示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给少甲辰偿命,此事与奔流村其他族人无关,然后当场自尽。

    奔流通确实是一条有担当的汉子,否则当初也不会突然难杀了少甲辰,可他未免想得有些太天真了。随便站出来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名,重辰部就会放弃追究吗,奔流通的一条命怎么可能与少甲辰等人的命相比?

    重辰部使者不信这只是奔流通一人之事,仍然坚持要拿下奔流村全族拷问。这时奔流杠族长安排好了族中事务,给全村每户人家都做了交代,然后也找到重辰部使者,承认是他协助奔流通杀了少甲辰,此事与奔流村其他族人无涉。

    杀了少甲辰之后,害怕重辰部的追究,他们才强令族人一起逃亡。说完这些之后,奔流杠便毒身亡了,他来之前就已经服了毒药。(未完待续。)8

076、奔流之殇(上)

    奔流杠就是来送死的,奔流通死了,他亦生无可恋,只是尽最后的努力保全族人。但是这位族长也不是白给的,他用自己的命给蛊黎钟以及九黎五大部出了道难题,使他们不好公然牺牲奔流村一族。

    假如重辰部想要一个交待,奔流杠父子就给了这个交待,而且奔流杠临行前已经叮嘱族人统一了口径,无论谁再来查问这件事,大家都要按照他的说法交待,把事情全部推到他们父子身上。

    奔流杠父子的供认以及自尽,都是在众目睽睽下公开发生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少甲辰残害无辜的奔流村族人、被身处绝境的奔流杠父子所杀,奔流村一族逃回南荒请求蛊黎部的庇护,而奔流杠父子已以死谢罪。在这种情况下,蛊黎钟再把奔流村族人交出去,恐怕九黎民众也不会答应了,奔流杠父子之死,已激起了黎民之愤。

    而重辰部当然不肯就此罢休,找两个人来自尽,这就算交待了吗?重辰部不仅要求将奔流村全体族人抓回去查问真相,更要九黎诸部交出少甲辰。

    奔流杠父子不是已承认把少甲辰给杀了吗,重辰部怎么还向九黎要人?但站在重辰部使者的角度,难道奔流杠父子说什么、他们就得信什么吗?

    在重辰部的领地中,有很多人都看见少甲辰的车马离开奔流村之后,又走了很远的路,一直进入了九黎的地界。重辰部也打听到了,后来有四个人很像少甲辰及其随从,确实到达了蛊黎部的村落。

    因此重辰部的使者也有理由怀疑,少甲辰来了蛊黎部,可能是自己来的也可能是被人劫持的,总之就再没有回去。重辰部现在就是逼蛊黎部交人,否则不惜刀兵相见、血洗蛊黎部为少甲辰报仇。

    蛊黎钟这边就难办了,除非他能证明那四个人的身份,但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就算蛊黎钟能证明来到养草村的是侯冈、太乙、叽咕和虎娃,也不能证明重辰部族人在领地道路上看见的不是少甲辰。

    蛊黎钟是了解内情的,只有虎娃能站出来说明情况,才能让重辰部没有理由继续追究下去,否则仅仅交出奔流村一族也是不够的。可是蛊黎部又不好直说请虎娃站出来承认当初的身份,并解释是他而非少甲辰驾车经过重辰部的领地进入了九黎之地,所以只说前来求助。

    听完之后,玄源没有说话,只是瞪着蛊黎钟,目光凌厉,面色显然不善。而崇伯鲧开口道:“蛊黎伯君,奔流杠父子尚知不要牵连恩人,宁死也没有说出奉仙君等人之事,而你却想让奉仙君站出来顶这件事。须知以奉仙君的身份,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蛊黎钟低头道:“重辰部来势汹汹,我也是迫于无奈。不敢强求奉仙君做什么,只求奉仙君指点老夫该怎么做?”

    虎娃瞟了他一眼:“我再问你,奔流村一族,是否说出了我与侯冈等人之事?”

    蛊黎钟答道:“奔流杠父子至死未提,而其他奔流村族人想必是得了奔流杠的交代,也都没有说出来。但若他们落入重辰部之手被严刑拷问,有的人恐怕就不会还不开口了。”

    太乙突然插话道:“可是就算奔流村族人说出来有这么回事,他们亦不知我等四人的身份,当初在奔流村时,我等四人可没有交待来历。”

    虎娃却摆了摆手道:“我已将事情经过,托卢张大人转告中华天子,并没有打算隐瞒回避什么。想当初我等路过奔流村,后来做的事情,只是怜奔流村族人无辜,想尽量保全他们、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既然我已经遇到了这件事,而奔流杠父子以及奔流村族人又是如此态度,我也想尽力继续保全他们。蛊黎伯君,你且回吧,本君该怎么做,不用你求亦不用你教。”

    将蛊黎钟打发走了,崇伯鲧起身道:“奉仙君,我明日就将奉帝命赶往西荒高原,这件东西你且拿着。你若真打算去九黎与重辰之地,必要的时候,便将它交给重辰部君首吴回。”

    崇伯鲧拿出来的是一枚玉环,他的衣着简朴,浑身上下并无多余的饰物,这玉环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竟是一件神器,想必亦是信物一类的东西。崇伯鲧被远远地支到了西荒高原,但他也担心虎娃会跟重辰部起什么冲突,特意给他留下此物,或许有用。

    虎娃亦起身道:“太乙熟悉西荒情况,就让他随您一起去吧,有什么事还能帮点忙。”

    崇伯鲧亦未推辞,道了声谢便和太乙一起离去,殿中只剩下了虎娃和玄源夫妻二人。玄源开口道:“夫君,其实你去了也没用,该打照样会打起来,你不仅无法平息事态,恐怕还会使事态更复杂。”

    虎娃叹息道:“我当初刚刚进入中华之地,并不了解太多情况,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仅是我,侯冈亦是如此。”

    玄源:“侯冈毕竟十五岁就离开了部族之地,那么多年都没有回去。……中华纷争将起,有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少甲辰之死不过是个借口。”

    虎娃:“我不想理会什么借口不借口,既然遇到了这件事,就要交待明白,这就去九黎一趟。”

    玄源:“若是奔流村族人开口便将你的事给供出去了,我倒不建议夫君再理会他们。但奔流杠父子至死未言,我也清楚以你的性子,定想继续保全奔流村一族。只是此行可能会有麻烦,你将太乙派到西荒,是否要我陪你一起去,或者再把善吒叫上?”

    虎娃摇头道:“不必了,我又不是去挑起各部之争的,人多反而不便,但也需提前做好准备。叫人将云起、古令、贤俊这三位道友请来,他们恰好还在奉仙城,我要向他们借三件神器。再召集三百名勇士……不不不,还是三百头猪吧,明天就得准备好。”

    玄源笑道:“你如今已是国君,一声令下举国从命,三百头猪当然没问题。就算家猪凑不齐,赤望丘中还有那么多弟子呢,去蛮荒山野抓野猪也能给你抓够了。”

    以虎娃的身份,既然已经向负责调解、公断各部之争的中华天子说明了情况,实在用不着再给蛊黎钟什么交待,更用不着特意跑去一趟。他和玄源对事情的性质也判断得很清楚,吴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绝不仅是为了给一个废物儿子报仇,而且少甲辰也确实该死。

    水火不容的重辰部与共工部对峙于大江北岸,也共同形成了压制九黎诸部的屏障,可如今这个平衡被打破了。丹朱先与共工部结盟,又收服了九黎诸部,假如九黎诸部完成整合发展壮大,再通过丹朱与共工部联手对付重辰部,那么重辰部在将来的处境会临非常不利。

    所以重辰部不想被动等待形势越来越不利的变化,已主动出手破局了。九黎内部完成了整合,又斩除妖邪迎来了最好的发展时期,但如今毕竟立足未稳,还没有来得及发展壮大。重辰部应是打算先将他们打残了再说,至少是给予重创,让九黎在很长时间内缓不过气来。

    重辰部敢大举进犯九黎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伯羿斩除了妖邪。大妖与邪修尽除,固然是为九黎诸部将来的发展扫清了障碍,但凡事有利也有弊,它同样使九黎诸部在面对外来的强敌时,失去了强有力的依仗与屏障。

    那些大妖和邪修所占据的地盘,很多是南荒中的宝地和要地,不仅九黎诸部族人不得侵犯,外来人也同样不能进入,这就相当于一道道屏障了。而且伯羿斩杀的大妖中有好几位强大的神将,像凿齿那样的神将自不可能再帮助九黎族人出手,可有的神将仍是能请动的。

    那几位强大的神将占据宝地与重要的路口,禁止九黎族人涉足,并每年索取供奉,的确成了沉重的负担。可是九黎诸部若遇到了强大的敌人,在肯付出足够的代价的情况下,还是能请求那几位神将出手的,可如今它们都已经被斩除了。

    从九黎内部来说,这是好事,除了去尾大不掉的祸患,但遭遇强大的外敌时,也等于失去了制衡的手段。重辰部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决定大举入侵。

    玄源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虎娃出面就能平息事态,他只能把自己也卷进去。若是如此,少务也不可能选择别的立场,便等于将巴国与巴原也卷进去了。但虎娃还是打算去一趟九黎,并不是与谁交待什么,而是去保全奔流村族人,假如他不去的话,那些人最终难逃一死。

    可是虎娃为何要借三件神器,又为何要找来三百头猪?次日便有了答案。

    虎娃也体会到了国君权势所带来的便利,一声令下,次日中午三百头猪便凑齐了,并被集中到了城外指定的地点,个个膘肥体壮。

    原本奉仙国能在半天时间内凑来三百头家猪,可是经办官员觉得其中有几十头猪太过瘦弱,便又派人在山野中抓来了更强壮的野猪替换。(~^~)

076、奔流之殇(下)

077、假如虎娃没有路过奔流村(上)

077、假如虎娃没有路过奔流村(下)

    刚才是四位大巫公在与虎娃交谈,而蛊黎钟一直涨红了脸没有说话。他也不笨,到现在当然已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是被人暗中利用了,心中的激愤可想而知。

    另外四个大巫公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我等与奉仙君一起到达此地,发先村民尽遭毒手,凶手却不知去向。但无论凶手是谁,他们也是因重辰部而死,九黎万民誓不罢休!”

    他们的反应倒挺快,立时就达成了一致,并不对外宣布今日撞见的事情,而是另一种方式来描述:他们和虎娃一起来到这里,发现了奔流村族人尽遭毒手。

    如果虎娃不是凶手,那么谁都会认为人是重辰部杀的,这不需要证据,因为重辰部早就要蛊黎部交出奔流村族人,只是被蛊黎部拒绝了。这件事情,必然会激起黎民之怒,就算几位大巫公想压都压不住,更大规模的冲突已在所难免。

    虎娃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几位伯君大人,你们当真已决定要与重辰部开战了吗?”

    蛊黎钟突然转身望向北方道:“如今九黎万众一心,几百年了,很多账也应好好算一算了,哪怕不敌,也得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们一再迁居,直至避入南荒,可仍然遭此欺压,难道还不出手吗?此番就要让世人看清楚,黎民之血性犹存!”

    看见这一幕,虎娃就知道有些事情已无法阻止,布下陷阱者是早有预谋,但九黎诸部何尝不也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真正高明的阴谋,就是尽管所有人明知它是阴谋,却仍然愿意配合着去推动事态的发展。

    说重辰部与共工部水火不容,而九黎与重辰何尝不也是世仇?从蚩尤反叛轩辕的时代开始,一直到颛顼帝时期,九黎始终受到重辰部的压制,其间经历了无数次背叛与争斗。九黎大部之一的奔黎部永远消失了,就是被重辰部所吞并。

    不同的部族会融合成一个大的新部族,一个大的部族也会分化成很多小的新部族,就像黏土能捏合成陶器,而陶器也会被打破成碎片。九黎原先有九大部,奔黎部被重辰部吞并融合,而花黎、吴黎、水黎三部则在历史上的迁移过程中分化为很多新的小部族,散居于各地,原先的九黎三大部也等于渐渐消散了。

    如今完成整合的五大部便代表了新生的九黎,若有机会,怎能不清算这几百年来的旧怨?任何一场大冲突中,都有主战或主和的声音,而寿元无多的大巫公蛊黎钟,就是九黎诸部中最坚定的主战者!

    既然要战,那就要借助一切手段激起黎民的斗志,团结一心与重辰开战!这就是蛊黎钟想看到的局面。如今还可借助于共工部之间的友盟关系一起对付重辰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

    这一战,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皆可同时削弱共工与重辰。说实话,九黎与共工部数百年来的关系也很紧张,如今只是因为丹朱的原因暂时成为友盟,但有机会利用共工去对付重辰,或者说利用重辰去对付共工,都是九黎愿意看见的。

    九黎必然会付出代价,但这一次他们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去最大程度的削弱大江北岸的两大部族。黎民散布在险恶南荒之中,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就算战败也不太可能被剿灭,迟早还有重新恢复元气的一天,而后人的处境会比现在更好。

    九黎不惧作战,也不惧付出代价,他们的祖先是蚩尤,在蚩尤战败后,残存的九黎部在南迁的过程中经历了一次次沉重的打击,仍顽强的生存到如今。而今日,是黎民忍耐了几百年之后,所有的仇恨蓄积在一起的爆发。

    在虎娃看来,有很多方势力都有可能成为杀害奔流村族人的凶手。重辰部有可能,因为吴回本就想要奔流村族人给少甲辰偿命;九黎部自己也有可能,他们需要借此激起黎民的怒火与斗志,外敌的压迫,更有利于内部的团结。

    虎娃不禁为丹朱暗叹一声。丹朱只是表面上收复了九黎诸部,就算虎娃揭穿了“蛊神”的阴谋,九黎也不是真正的臣服于丹朱,他们只想趁机将丹朱的势力也卷入这场争斗中、为已所用。

    如果中原以南的九黎、共工与重辰大乱,这对丹朱的声望其实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因为他刚刚号称收复了九黎诸部,却随机引发了这样的冲突。

    虎娃正在感慨中,飞黎望又走过来问道:“奉仙君,九黎将与重辰开战,坚决反击其欺压与进犯,并为奔流村族人报仇,不知您能否相助?”

    虎娃看着他,不置可否道:“我是为了救这些人而来,遗憾未能成功,那么我便留下来为他们报仇吧。”

    蛊黎钟激动地说道:“九黎万民与奉仙君同仇敌忾!”

    虎娃面无表情道:“我无意卷入各部之争,只是为奔流村一族报仇,要找的就是杀害这些族人的凶手。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做下这场血案,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如今凶手是谁尚未查清,蛊黎伯君不必早做断言。”

    虎娃还是留了下来,就算明知道有人布下这个陷阱其目的就是要将他卷进这场冲突。而虎娃的目的也很单纯,既然没有救得了这些人,那就为他们报仇,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飞黎望又说道:“不论凶手是谁,奔流村族人之死,与重辰部的逼迫不无关系,他们至少也是凶手之一。”

    虎娃缓缓点头道:“我正想去会一会重辰部的君首吴回。”

    五位大巫公皆面露喜色,山黎狻说道:“奉仙君一人势单力孤,请随九黎大军共同进退,若力有不敌,还可从巴原召集高人前来助阵。”

    虎娃:“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

    虎娃想去找吴回,还未等他动身,吴回居然已经来了,而且是率着大军来的。现在是夏天时节,按照原先的预计,重辰部要等到冬季枯水时节才会进军,因为那样交通和后勤更方便。可是事情的变化出乎意料,也是因为大江水情有异。

    今年的云梦巨泽水位比往年更高,恰好又赶上盛夏水位最高的时节,原先的很多沼泽地带都可以行船了。阻挡大军的不仅是水面,更是那些车马与舟楫皆难行的沼泽,当水位明显超过以往的时候,重辰部找到了合适的渡口与水路。

    吴回下令伐木造船,并驱使了多头猪龙拖曳船筏,他率领十支军阵,浩浩荡荡地渡过了云梦巨泽,在南岸的开阔地带顺利扎下了大营,打了九黎诸部一个措手不及。

    猪龙是一种变异的巨鳄,浑身布满了坚固的板甲,在水中力大无穷。当九黎族人看见这些猪龙时,皆在心中怒骂不已。他们骂的居然是二百年前奔流部最后一位大巫公,还有曾经主动投靠重辰部的奔流部族人。

    培饲与驱使猪龙这种异兽,本是奔流部传承的秘术。二百年前奔流部的大巫公不仅投靠了重辰部,而且还与当时的重辰部部首联姻,使重辰部也得到了九黎部的传承秘法,这些年竟在暗中培饲与豢养了这么多猪龙。

    如果没有这些猪龙之助,重辰部很难找到一条安全而顺畅的水路,组织大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直接抵达云梦巨泽南岸。原本九黎诸部依托云梦巨泽与大江天堑,想坚守的话重辰部很难打进来,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在冬季趁重辰部半渡时袭击。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重辰部这么快已经渡泽成功了,而且这一带的地形原本很难摆下大规模军阵,可是因为伯羿与修蛇的那一战,硬生生平整出了大片开阔地带。吴回大军趁九黎未及反应时便强渡成功,并选择合适地点迅速扎营站稳了脚跟。

    这样一来,就逼得九黎部不得不集合大军列阵决战,吴回则完全扭转了战略上的劣势。

    既然事态有变,虎娃就没法再单独去找吴回了,也跟随九黎大军到了两军阵前。九黎的五位大巫公的脸色都非常难看,虎娃则望着对面的军阵心中暗叹。吴回在军事上确实很出色,这场战争假如换做虎娃或少务来指挥,最佳的策略也不过如此了。

    九黎诸部并不擅长列阵对战,他们平时根本就没有完整的军阵编制,更擅长的是依托山野地形进行游击与袭扰,并拥有种种诡异难防的手段。

    九黎原先的计划,是在重辰部军阵渡过云梦巨泽时予以重创,然后再在岸边伏击,这样重辰部就算能够杀进来也会变成残阵。九黎可提前迁徙边缘地带的村寨人口,向各处地势险要的关隘转移,一路伏击袭扰,最终将进犯的重辰部军阵都消灭在蛮荒中。

    可如今这个计划已落空,重辰部大军已在九黎的领地中完成了集结,显然要集中兵力层层推进,去覆灭一个个未及转移的九黎村寨,不打算行险深入,而是站稳脚跟层层蚕食九黎之地。

    九黎还想执行原先的战略,让大后方来得及完成各种布置,就必须在正面挡住重辰部攻击。五位大巫公的应变速度也很快,随即调集了九黎各部能抽出来的青壮,组织了一支最精锐的大军,誓将重辰部大军直接推回云梦巨泽中。(未完待续。)

078、皆有预谋

    猪龙上岸之后便没有了威胁,所以吴回将它们都留在大后方的水泽中,协助运送与保护后勤补给船队。当重辰部的军阵排开之后,最前列的是另一种异兽赤甲兽。

    赤甲兽并不是天生的异兽,它其实是一种蛊兽,以九黎养蛊秘法专门培饲出来的,约有一人高、六足、浑身披着暗红色的坚甲,甲壳的边缘带着锐利的刺,背甲张开能伸出薄膜状的翼,还可以短距离滑翔与飞行。

    若掌握了九黎蛊术的秘传,肯投入足够的代价,培饲出这样一头赤甲兽倒也不难。可是吴回在战阵前方排出了清一色的八十多头成年赤甲兽,这就绝非朝夕之功了,可见重辰部多年来一直在暗中大规模的培饲赤甲兽,很显然早就时刻准备着要对付九黎。

    想对付九黎,最大的困难是什么?那就是九黎巫公们诡异难防的巫蛊之术,很多巫公精擅用毒,还能驱使各种各样令人意想不到的毒虫猛兽。假如派普通战士在最前列冲锋,往往还没冲到对方阵前便会死得莫名其妙。

    赤甲兽的坚甲能承受箭矢射击,冲锋的度极快,更重要的是它们能对抗大部分巫公所使用的毒素,就算中了毒也可以继续冲锋,不至于立刻丧失战斗力。赤甲兽还有一个特点,能在短时间内承受高温,可冲破熊熊大火的封锁。

    摆出赤甲兽,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防备九黎用火攻,恰恰说明吴回打算用火攻。九黎巫公驱使的各种毒虫猛兽,绝大多数都是怕火的,很多诡异而无形的毒素,也会在大火中化为乌有。用火攻冲击黎民战阵,而吴回这边的赤甲兽还能顶着大火杀过去。

    重辰部既吞并了奔黎部、得到了九黎秘法传承,当然也做好了针对性的准备。重辰部族人不会去大规模的去修习九黎秘术,却在暗中大规模培饲了猪龙与赤甲兽,筹划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之战。

    虎娃曾指挥过千军万马,精通兵法,他一看重辰部摆开的阵势,不必等双方真的动手,就已经清楚吴回想怎么打这一仗了。重辰部战略上已占得先机,战术上也安排得接近于完美,如果还要挑什么弱点的话,就是的主力部队的数量似乎少了点,吴回只带来了十支军阵。

    巴原上的军阵沿袭炎帝时代的编制,七人为一小队,七小队为一军阵,设一位军阵长和两位副军阵长,总计五十一人。

    而中原的军阵则是黄帝时代的编制。五人为一小队,其中设一名伍长,两支五人队互相配合组成一支十人队,就像人的一双手,伍长就是大拇指。十人队专设一名队长,指挥属下的十名战士,总计十一人构成一个基本作战单位,。

    十个基本作战单位则编成一支军阵,军阵长是总指挥,一支军阵的总人数是一百一十一人。那么吴回的军阵战士总计就是一千一百一十人,再加上主帅亲卫以及各位将军,大约在一千二百人左右。

    对于一个部族来说,这已是相当大规模的武装了,后方还要配备人数多几倍的后勤辎重队伍,可以算是举族总动员、所有青壮都得上阵。可是重辰部并非一般的部族,如果它真的举族动员,足以派出二十支以上的整编军阵。

    既然吴回摆出逼迫九黎列阵决战的架式,而且打的是措手不及的奇袭,就应该集中所有的力量。只要击溃了面前的九黎大军,九黎诸部就很难再阻挡重辰部的进犯了,吴回为何没有这么做呢?要么是后勤跟不上,毕竟是渡过云梦巨泽而战,要么就是另有原因。

    再看九黎这边的大军,人数足足比重辰部多出一倍有余,都是召集来的各村寨精锐战士。九黎的军阵并不像重辰那样有统一的编制,而是以各村寨为基本单位,不同的部族村寨战士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可以互相配合支援的战斗小队。

    黎民所豢养的本命蛊虫或蛊兽原本很私秘,但此刻都已经派到了战阵前,各种奇形怪状的毒虫猛兽看上去就令人头皮麻,假如碰上毫无准备的敌人,吓也能把对方吓个半死。

    培饲蛊虫的大多是飞黎部,加上少量的蛊黎部与山黎部族人。而山黎部更多的战士修炼的是另一种秘术,类似于吞形之法,具备常人所不具备的各种诡异能力,是近战冲阵的主力。

    器黎部则擅长制造各种军械,并在阵后操纵各种远程武器。木黎部精擅工事,已经在阵线上构筑了壕沟、矮堤和各种陷阱,配合蛊黎部施放的各种毒物。

    重辰部大军来得很突然,可是看九黎诸部摆开的军阵,也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绝不是仓促集结对敌。

    少务打国战,事先要有长期的物资储备、后勤组织、兵力动员与训练的过程,眼前的大战虽然比不上巴原国战的规模,但这样的战阵也绝不是短时间内说拉就能拉出来的。虎娃暗叹了一口气,无论是重辰还是九黎,这双方应该早就想开战了。

    九黎大军在前方直接指挥战阵冲杀的是山黎狻,在后方总览全局、居中策应的飞黎望。飞黎望一看敌军的阵势,立刻以神念对各位将领道:“小心对方用火攻,不能让赤甲兽冲入阵中!”

    山黎狻本来想先来一波毒虫猛兽的掩杀,见此架势,下令将那些诡异的虫兽撤到了战阵两侧以及第一道防线后方的壕沟里,并命令操作大型军械的器黎部做好准备,山黎部各村寨战士顶在最前方保护,大军随即就变换了阵型。

    蛊黎钟持长杖飞至半空喝道:“吴回,你为何率大军犯我九黎?”正式开战之前,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几句的,既是鼓舞军心士气,也是为了给将来天子调停公断时做铺垫。

    吴回已年近百岁,头却并不是白的,微微有些秃顶,脑门四周以及颌下的须呈现枯黄的颜色。他骑在一头高大的巨犀上,朗声喝道:“蛊黎钟,我儿子少甲辰在哪里?我听说说他已经死了,杀死他的是重辰部领地上的奴民,却逃到九黎之地受你等庇护。

    我来为子报仇,你等却拒不交出凶手,还要集结大军开战吗?我早就说过,要么把我要的人交出来,要么我将血洗九黎。你们真想为了窝藏凶手,而不惜让九黎万民陪葬吗?”

    蛊黎钟在空中一举杖,有人推出了百余辆车,排列在阵前如一条长龙,车上全是尸体。这位大巫公悲愤地喊道:“吴回!少甲辰残害奔黎遗民,奔流杠父子迫不得已将其刺杀。如今他们以死谢罪,若说交待早已有了交待。

    可你之凶残更胜少甲辰,竟行此屠村灭族之事,就连妇孺也不放过!难道真以为我黎民可欺吗?”

    吴回的神情有点愣,没想到九黎在阵前推出这么多尸体来,眼见奔流村族人已经死绝了。他原以为是九黎主动杀了这些人,好让他没有开战的借口,可是听蛊黎钟的话锋显然又不对。

    还没等吴回反应过来,战阵后方的飞黎望又喝道:“吴回,你已经将奔流村一族尽数屠灭,难道还不罢手吗,今日又率大军前来?为少甲辰报仇是假,分明就是要借机进犯我九黎之地!”

    吴回差点没给噎着,急怒之下反而哈哈大笑道:“你等好生无耻,自己杀了人,反而欲栽赃于我!这些人死了,难道事情就完了吗?就算是我杀的又怎样,他们本就该死!将那幕后谋划之人交出来,否则今日你等皆将葬身此地……”

    幕后谋划之人?虎娃听得微微皱眉,吴回好像认定了少甲辰之死另有内情,那么这个人指的好像就应该是自己啊?假如虎娃没来,九黎是无论如何交不出这个人的。这时飞黎望又特意看了虎娃一眼,想让他也出面说几句。

    可是虎娃就站在飞黎望身边沉默不语,好像就是打定了主意冷眼旁观。这时阵前的山黎狻又喊道:“吴回,你要战那便战。你若不战,便交出凶手立时退去!”

    吴回不再废话,朝前一挥手,战阵开始冲锋。虎娃从未见过么诡异的冲阵战术,照说这么大规模的冲锋会感觉到大地都在轻微震动,但此刻却没有太大的动静。那些赤甲兽的六条腿跑得飞快,硕大的身体却很轻盈,就像是带着嗡鸣声飘过来一般。

    少甲辰之死的确只是个借口,哪怕奔流村全体族人的尸体都放在阵前,哪怕虎娃站出来说明当日情况,都不可能再阻止这场大战了。而九黎五位大巫公竟这样处置奔流村族人的尸身,也让虎娃觉得很不舒服。

    冲过来的不仅是赤甲兽,把鞋赤甲兽后面还有一批修士跟进,这些修士至少也有三境修为,有人合力施法在空中燃起了炽热的火光,还有人将很多助燃之物扬上了天空,在战场上空卷起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幕,向着九黎战阵落了下来。吴回果然是用了火攻。

    九黎战阵的第一道防线并非事先挖出的壕沟,而是刚刚推出去的那一百辆车。赤甲兽已经冲到了车前,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片噗、噗爆裂声。很多尸身的血肉都炸开了,冒出青灰甚至是淡粉色的雾气,还有很多怪异的虫子钻了出来。

    还有另一部分尸体,在诡异的秘法操控下突然从车上起身,扑向敌人企图将其紧紧抱住。

    虎娃的眼角在微微抽搐,奔流村族人死后仍不得安宁,其尸体也成了工具和武器。这些尸刚才被推到阵前时,虎娃看见阵中的九黎战士皆是面露愤懑与仇恨之色,心中也是战意沸腾,皆感受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

    奔流村族人的尸体先被用来鼓舞战士们的士气,然后又成了战阵的第一道防线。如此诡异的手段,若是碰上普通的军阵,足以将对方的冲锋击溃。

    可惜这对赤甲兽的威胁不大,那些尸体刚刚爆开或者扑出,空中的火幕就落下了,那一排车辆变成了一道火墙,只有个别几只赤甲兽被绊住,绝大多数赤甲兽都冲过了火墙。

    空中的火幕是受修士操控的,如一片火海又向着九黎战阵卷去。山黎狻、器黎干站在军阵中连挥骨杖,周围一群大巫公也合力施法,平地上涌起狂风卷向火幕,一道道火舌冲向天空。大部分火焰并没有落到阵中,而赤甲兽已冲过了第一道防线。

    战阵前方是壕沟,火焰落在壕沟里燃起一片片黑烟还有怪异的嘶鸣声,山黎狻虽然将很多虫兽撤走了,但毕竟还留了一部分在阵前,这些虫兽遭遇了火攻。与此同时,壕沟后面突然竖起了一排带着尖刺的栅栏,它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作用就是为了阻挡冲阵。

    有些赤甲兽撞在了栅栏上,有些赤甲兽则直接飞了过去,栅栏随即也被燃成另一道火墙。无论如何,赤甲兽的冲锋度被延缓了,也能让重辰部后续军阵难以跟进冲锋。

    九黎战阵也起了反击,只见空中飞起了一片活物,有硕大的飞虫也有怪异的鸟类。飞得较低较慢的虫鸟被半空的火幕点燃,飞得较高较快的则穿了过去,迎接它们的则是一片箭雨。

    重辰部以赤甲兽为前锋,修士队伍跟进施法放火,这些修士之间还有腰佩短刀的箭手。箭手隔着火幕向着九黎军阵放箭,此刻又都将箭射向了半空。当九黎的飞行虫兽展开反击时,重辰的一些修士也将火焰卷向了上空。

    战斗是立体的,赤甲兽已经冲到了战阵前,器黎部的战士们也纷纷展开了远程攻击,类似弩砲一类的军械射出重型弩箭和巨石,它们可以杀伤赤甲兽,也可以攻击到火幕另一端重辰部的修士与箭手,喊杀声与惨叫声渐渐响成一片。

    仅仅靠弩炮一类的远程军械很难完全阻挡住赤甲兽的冲阵,很多山黎部的战士出怒吼,身上亮起各种怪异的图腾花纹,各持武器朝着赤甲兽迎面冲了过去,看他们的厮杀配合,很像是在山野中猎杀大型猛兽。

    离虎娃不远的一位飞黎部战士并未冲上前去作战,却突然出一声惨叫委坐于地,原来是他的本命蛊虫在前方阵亡了。

    再看那些重辰部的箭手,着装十分怪异,全身都包着兽皮,头和脸都蒙上了,只留了很小的缝隙露出口鼻和眼睛,鼻孔是塞着的,口中也含着东西。看来就是为了防止毒虫袭扰,同时也是防范毒烟,毕竟火攻不能解决所有的毒物。

    有的箭手正在射箭,却突然被半空抛来的巨石砸中,有的箭手好端端的却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弓箭,打着滚惨叫着撕扯着身上的衣物。有不少毒虫还是越过了防线,要么从天上要么从地底,这些箭手的衣物包裹的再严密,也总有缝隙可钻。

    战阵对决,并非一波冲锋,那样作战只是没有组织的乌合之众。人的体力总是有限的,战场的形势也在不断生变化,需要轮番起攻势。重辰主攻而九黎主守,就像一**大浪在拍打堤岸,时有崩溃的缺口,随即就会被堵上。

    这场大战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最终在黄昏来临时结束。吴回的大军并没有冲溃九黎的军阵,付出了二十多头赤甲兽、百余人伤亡的代价。而九黎这边的损失则更大,伤亡近三百人,这还不算那些被驱使的虫兽损失。(未完待续。)8

079、遗忘的往事

    像这样的大战,通常短时间内不可能分出胜负,第一次接战时双方往往只是试探,没想到第一天本应是试探性的交战结果却是这么惨烈。九黎大军差点到了溃阵的边缘,而重辰部的攻势竟然如此猛烈。

    伤亡超过百分之十而不溃阵,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训练有素的绝对精锐了,九黎大军最终还能守得住,不仅因为他们斗志高昂,也因为他们不能撤退。

    重辰部大军来得如此突然,比预料的时间提前了半年,后方的很多村寨都没有做好准备。假如前线大军崩溃,重辰部便可顺势大举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吴回第一天交战就攻得这么猛,也是欲携奇袭之威直接击溃九黎大军。这样的列阵大战僵持的时间越久,其实对重辰部就越不利,因为他们的后勤补给、各种战略物资与人员的远送、伤兵员的安置都更困难,毕竟大后方远在云梦巨泽北岸。

    接下来的几天,重辰部每天都会展开猛攻。九黎大军列阵迎敌,每一次都顽强的挡住了敌人,阵地则在节节后撤。

    这只是阵地的后撤布防,而非大军的撤退,因为九黎大俊的防守阵地每次都会被重辰大军破坏,他们向回撤一小段距离,木黎部的战士们再布下另一道坚固的防线,身前留下的是一片硝烟灰烬。

    仗打到这个地步,已没有什么奇谋妙计可言,一切都得凭实力说话。就算换虎娃、少务或巴原上最擅长打仗的将军灵宝来指挥,恐怕也打不出别的花样来。重辰部突然渡过云梦巨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奇谋成功,接下来要将好不容易取得的战略优势转化为最终的胜势。

    因为下雨有几次短暂的停战,过了半个月,打了八场战斗之后,九黎大军的阵地防线已后撤了五、六里。最初参加第一场战斗的两千多人,迄今已伤亡近半。

    这么大的伤亡如果发生在一次交战中,那绝对是战阵崩溃的结果。在每一次战斗结束后,双方都会迅速补充兵员,以保持战阵的完整。可是兵员的及时补充并非等于战斗力的恢复,连续大战已让九黎元气大伤,因为在战场上损失的都是最精锐的青壮。

    青壮族人的损失且不说,更重要的是那些掌握九黎秘术的巫公们,那可是折损一位就少一位,短期内是很难再培养出来的。修习九黎秘术的过程来就很凶险,往往一个村寨在很多年内也出不了一位出色的巫公,而在这场大战便葬送了一批。

    重辰部的战损比例稍小一些,但最初投入战场的那十支军阵战士,伤亡也超过了三分之一,又及时从后方得到了人员补充。人员可以补充,但战斗力的下降也是难免的。普通战士还好说,但一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也得培养很长时间,更别提那些能施法的修士了。

    重辰部军阵的战斗力显然更强,假如从一开始吴回就投入了二十支以上的军阵,恐怕第一战就能把九黎大军给击溃了。吴回未能一战竞功,接下来的战略也很明显,就是要死死地将九黎大军主力粘在这里,使他们没有办法后撤转移,只能不断从后方调集支援。

    这种战略就像瞅准一个伤口持续地撕咬,让对方不断地流血。

    列阵决战对九黎就是不利的,假如他们能成功转移后方村寨人丁,将大军撤入深山,在各处关隘袭扰伏击,吴回也会感到异常头疼。但现在有了难得的机会,重辰能牢牢低将九黎大军主力吸在这里、让他们撤不走。

    九黎此刻就算完成了后方村寨的转移,想撤也已经有点晚了。因为只要他们想逃走,战线必乱,主力部队会被重辰大军从背后扑上来绞杀。

    假如这支大军被消灭了,就等于九黎各村寨的精锐已葬送大半,就算能够避入深山躲藏,也将在很长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甚至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大部族也会渐渐分化消散。

    这寄天又下起了雨,双方暂时休战。五位大巫公坐在大帐中,用树枝于泥地上划出战场态势图,正在商议军情,还特意把虎娃请来了。

    飞黎望皱眉道:“一步失去先机,则步步被动,我们的大军被吸在了这里不得脱身,如今最怕的就是重辰部突然增兵。共工部答应助我九黎,却迟迟不见动静。若他们此时能渡江夹击,便足以将吴回击溃。”

    木黎户却摇头道:“我派去的人刚刚带回消息,帝江以为两部冲突调停的名义,率大军驻扎于领地西境,禄终则率大军在领地东境与其对峙。”

    虎娃终于明白为何吴回投入战场的始终是十支军阵,因为大后方也有压力,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因为后勤补给规模的限制。

    共工部君首帝江一改以往鲁莽好斗的脾气,这次居然玩得十分高明,他没有直接介入冲突,只是率大军到达与重辰领地接壤的边境,号称要为冲突调停。如果重辰部没有防范的话,帝江所谓的调停恐随时都能变成突袭,但表面上却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重辰部怎敢掉以轻心,禄终亲率另一支大军固守边境,所以不能跟随吴回杀入九黎之地。共工部虽没有直接帮助九黎作战,却以另一种方式尽到了盟友的责任,至少他们帮助九黎牵制了重辰部,分担了战争的压力。

    蛊黎钟却脸色阴沉道:“重辰、共工,与我九黎皆有世仇。共工部虽名义上为我友盟,但也乐见九黎与重辰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在边境按兵不动,就是要让我九黎与重辰死磕。可惜明知共工有此打算,我等亦无可奈何。”

    飞黎望劝慰道:“但共工毕竟牵制了重辰,我等有胜机。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是尽力阻敌后撤,还是集中各部精锐大举反击,必须在此时就做出决定。”

    九黎相对重辰的优势,就是他们依托本部大后方在作战,调集物资和补充兵员都方便得多,想扭转被动的战局,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牺牲一部分军队断后,誓死阻挡住重辰大军的追击,然后避入深山利用地势周旋。

    这个选择能让九黎保住最后一口元气,至少不会被重辰大军消灭,若是共工最终能与重辰开战,将来或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后果是共工部与重辰部若不开战,九黎自身就难以翻盘了,还会让重辰部在云梦巨泽南岸的开阔地带占据稳固的新领地。

    第二个选择就是,放弃原先后撤伏击的战略计划,直接把所有的精锐都调到前线来,孤注一掷发起反击。若是胜了便是彻底的大胜,但若是败了,那便是覆灭式的大败。

    这样的选择是很难做的,可如今却到了非下决心不可的时候。蛊黎钟长叹道:“我等虽损失惨重,但吴回大军何尝不也是兵疲将惫。黎民万众一心、士气正旺,此时不战将再难有胜机,一旦后撤只能偏居南荒深处,甚至还要迁居的更远。

    将各部后备精锐尽数调到前线来吧,生死在此一举!奉仙君,你不是想找吴回算账吗?大军对阵之中难有机会,而老夫舍得这条命不要,也会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单独面对吴回,届时您是否会出手呢?”

    他最后这番话是单独问虎娃说,虎娃面无表情道:“我确实是想找吴回,只是大军对阵之中难有机会。而我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真正的凶手、为奔流村一族报仇,该出时自会出手。”

    蛊黎钟就这么看着虎娃,缓缓点头道:“若不拿下吴回,他又怎能与您好生交代?既如此,待雨停之后,我们战阵中再见!”

    虎娃被请出了大帐,五位大巫公在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有些计划不方便让他这个外人知晓。但虎娃有预感,这场耗时多日大战就快分出结果了,而无论谁胜谁负,双方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三天后,雨停了。闷热潮湿的气候令人感到十分不适,感觉身上简直都快长蘑菇了。这个季节也最容易蔓延病疫,所有阵亡者的尸首都被及时处理,伤者也被转移到后方不能轻易与他人接触的地方。

    大地仍很泥泞,潮湿而焦黑的战场上,短短几天时间,竟有嫩草顽强地发出了新芽。双方大军重新摆开了战阵,吴回骑在巨犀上向前方望去,发现了敌军的变化。

    九黎增兵了,在高坡上排开的军阵队列并不是很整齐,战士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很多人是冒雨走过艰险的山路刚刚抵达的。五位大巫公将能及时调集来的精锐战士全部派上了战场,显然是欲孤注一掷展开最后的决战了。

    九黎大军并没有再筑壕沟与土堤于阵前,已放弃了防守的架式,看样子居然打算主动冲锋,这在此前的多场战斗中是未曾有过的情况。

    在先前的大战中,重辰部以赤甲兽冲锋配合火攻,后续军阵整齐的跟随推进。那一道道火墙也使九黎难以发起反冲锋,只能以远程军械以及飞行虫兽反击,并一步步向后退守。此刻潮湿的环境不利于火攻,而九黎大军也终于放弃了一味的固守。

    吴回有些紧张,但身边的将领都看见伯君大人轻蔑地笑了,只听他笑道:“九黎大军节节败退,这是要做最后一搏了。我不惧决战,就怕他们节节退守拖延时日,今日终于迎来了放手决战之机!”

    经过补充休整后,吴回率领的仍然是十支整编军阵,经过连番大战,他也清楚了九黎大军的战斗力。九黎大军士气高昂、悍不畏死,但若正面列阵冲锋,却不是训练有素的重辰军阵的对手。若对方胆敢发起主动冲锋,吴回有信心将对方的战阵直接冲溃,那么一切都将结束了。

    兵员经过了补充,但赤甲兽已损失了一半,此刻剩下的四十来头仍然排列在重辰大军的正前方。吴回为了鼓舞士气,在亲卫的簇拥下,骑着巨犀也来到了战阵的前列。他将亲自指挥战阵与敌军对冲,尽最大程度鼓舞本方的士气。

    没有什么废话,大战随即打响。随着弩砲射出的重箭划过天空,九黎勇士驱使着毒虫猛兽从高坡上如潮水般涌了下来,重辰部军阵排着整齐的队列迎了上去,两道巨浪眼看就要撞击在一起。

    虎娃经历过很多场大战,眼前的决战当然没有巴原国战那么大的规模,但其惨烈程度,恐要超出巴原国战时的每一场局部战斗。

    就在这时,战场上空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鸣叫。虎娃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的黑色阴影从高空俯冲向重辰部战阵中央。那是一只翼展达五丈宽的黑翎蛊雕,双翅上的硬羽支支都如闪着寒光的利刃。

    从虎娃的方向看不到蛊雕的背上,但元神却能察知,蛊雕上坐着一位枯瘦的老者,正是蛊黎钟。

    蛊雕这种凶禽虎娃小时候见过,路村人曾斩落一只白翎蛊雕。而蛊黎钟乘骑的这只黑翎蛊雕,感其神气赫然竟有化境修为,它的血肉中以及锋利的羽毛上都带着剧毒。

    蛊黎钟这老家伙隐藏得很深啊,虎娃原以为他并没有培饲本命蛊虫或蛊兽,却不知他竟培饲了一只这样强大的黑翎蛊雕,却从未公然示人。

    从吴回的方向,抬头能看见了空中冲下来的蛊雕以及蛊雕上的老者,随即又听见蛊黎钟的声音怒吼道:“吴回,你说要为儿子报仇,可是我父亲的仇呢?我父当年死于重辰部之手手,老夫今日就让你与重辰部的大军一起为他陪葬!”

    别说是虎娃,就连身边飞黎望都吃了一惊,万没想到蛊黎钟还有这么一段隐秘往事。蛊黎钟是如今九黎诸部中资历最长、在位年限最久的一位大巫公。他今年多大岁数了!他的父亲死于重辰部之手,那又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族人们竟已皆不知情。

    确切的说,那是八十六年前的往事,蛊黎钟的父亲并不是一位出色的部族勇士或巫公,只是蛊黎部一名普通的族人。他在一次与重辰部的意外冲突中丧生,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村民械斗,死得并不壮烈,如今的族人们甚至都已不记得这回事,更别提他的名字了。

    但蛊黎钟怎能忘记,他还记得那时年少的吴回刚刚成为重辰部的君首。

    吴回认识蛊黎钟,但他却不知蛊黎钟的父亲是谁,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别说是八十六年后,就算是当年,身为君首的他也不会特意去关注一次普通的冲突中,蛊黎部部曾有一名普通的族人丧生。

    蛊黎钟极速俯冲而下,他脸上的皱纹就像风干了的枣皮,眼神中却似燃烧疯狂的火焰,而座下的黑翎蛊雕已发出凄厉的哀鸣声。他与主人心神相连,已知道主人今天是要拼命了,而它也没得选择,将随主人一起送命于此。

    虎娃眯起了眼睛,看着蛊黎钟从半空冲向了对方的战阵中,此举与送死无异。但虎娃也明白蛊黎钟就是去送死的,将所有的修为法力换来最后一次威力最强大的爆发,连那只黑翎蛊雕一起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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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080、这不是我的战争

    蛊黎钟俯冲的轨迹就是冲着吴回去的,在大军中想刺杀主帅,当然会遭到重重阻截。虎娃和崇伯鲧在册封典礼上遇到刺客时,瞬间就有无数护卫拦截在那一箭的前方,这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吴回的众亲卫持盾高高跃起,阻拦在蛊黎钟的俯冲路线前方;战阵前方的众箭手本已张弓待发,此刻将弓上举射出箭雨;排在赤甲兽后方的众修士已在准备施展法术,随即一道火幕和无数火球都袭向了空中的蛊雕。

    吴回带着神念大喝道:“莫要理会刺客!攻击向前、继续冲阵!”

    吴回身为主帅的反应很快,命令也极为正确,但此刻已经晚了。亲卫们固然要阻挡刺客,可是那些箭手与修士,本应该是对着九黎大军发起进攻的。双方正在迎面冲锋,战术配合事先都经过了演练,任何意外的变化都可能导致战局的混乱。

    箭雨和火攻都击向了空中,九黎大军冲到近前便没有受到本应有的阻截,重辰部军阵的正前方留下了一片空白地带。也不能怪那些箭手和修士在这一瞬间只顾着护住主帅,从而打乱了战阵配合,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若主帅出事则后果更严重。

    蛊雕遭受的攻击足够强大,但将它杀一次与杀十次并没有区别,过于猛烈的集中攻击反而是浪费了战斗力。那头有化境修为的蛊雕发出一声凄鸣,双翅奋力朝下一挥,身躯突然炸裂。

    它不是被箭雨和火幕所杀,而是在攻击到达之前就突然自爆了。蛊雕所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将双翅上的黑色硬羽都化为飞刃如雨点般射了出去。蛊雕已死,而重辰军阵中亦是惨叫一片。

    火幕是一层屏障,将很多羽毛被点燃烧成飞灰,但蛊雕射出的飞羽速度太快,还有不少带着浓烟穿透火幕落在了军阵中。蛊雕的血肉炸裂,同样化成无数碎块高速飞射,也带着被火幕点燃的浓烟,很多碎块在空中就被烧没了,但有更多的散射到周围。

    这只黑翎蛊雕的羽毛与血肉皆有剧毒,而点燃后的浓烟更加剧了毒性的散发,其残存的血肉碎沫则洒在了重辰部战阵中,将那里染成了一片毒地。

    蛊雕自爆时,蛊黎钟已经飞了起来。他本就有飞天之能,躲在蛊雕背后只是为了掩饰身形并加快俯冲的速度。蛊黎钟没有理会那些跃到半空拦截的亲卫,蛊雕被解决,他们拦错了位置,只要不会飞就不可能永远停留在空中。

    重辰军阵的攻击到来、蛊黎钟从蛊雕背后向上放飞起、蛊雕自爆,就是眨眼间接连发生的事情,而蛊黎钟从高空绕过了亲卫的拦截仍扑向吴回。众亲卫已跃不到蛊黎钟的高度去阻挡他,但他们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都将随身的武器飞掷而出,其中还有不少法器。

    在这种高速对冲中,蛊黎钟想躲都躲不过去,眼见只有被乱刃分尸的下场。而蛊黎钟根本就没有躲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施展法术护身,而是将手中的长杖也朝着吴回奋力掷出。

    长杖化为一条巨蟒扑击而下,到近处突然炸裂。蛊黎钟那干瘦的身体中竟然蕴含了这么骇人的力量,他的最后一击毁了随身多年的法杖,堪称惊天动地。

    紧接着各种呼啸的武器与法宝就到了,蛊黎钟的身体也突然随着射出的法器一起炸裂,也说不清他是被乱刃分尸还是主动自爆。法器被毁,御器者身心也会遭受重创,但蛊黎钟已经不在乎了,他的尸骸化成了很多碎片,仍如箭矢般向着吴回****而去。

    蛊黎钟亦有毒,他是九黎诸部中最会用毒的一位大巫公,修为已有化境九转,但寿元无多、此生已再难突破,此番舍命一击,事先不知在自己身上又下了多少毒。

    吴回在做什么呢?其实他的反应已算极快了,身为主帅其责任不是与刺客拼命,而是要指挥军阵不乱。他在第一时间就下令提醒军阵前方的战士,紧接着在蛊雕自爆时,他骑在巨犀上双袖朝前一挥,一阵狂风将四散的浓烟卷上了高空,绝不能让这些带着剧毒的烟在战阵中蔓延。

    施法的同时吴回又以神念下了第二道命令,后备军阵以最快速度冲到前方中央去弥补缺口,继续发起反冲锋。这时蛊黎钟已在空中射出了长杖,长杖化为巨蟒,巨蟒又炸裂化为****的光芒。吴回坐下的巨犀突然人立而起,后蹄奋力一蹬腾空扑出。

    吴回并没有随着坐骑一起腾空,他向后滑落站到了地上,硕大的巨犀挡住了他的身形。巨犀咆哮着张口竟有巨大的吸力,将炸裂的巨蟒一口吞了进去,随即只见它强悍而硕大的身躯在半空就如吹气般涨了起来,然后也突然炸裂成一片血肉碎骨。

    那巨犀既是吴回的坐骑,当然神通不凡,若是向前冲撞威力极为惊人,但此刻眼前并没有敌人,就算吞下了蛊黎钟炸裂的法器,也承受不住那么惊人的爆发力量。吴回牺牲了坐下的巨犀,也极大的化解了法杖炸裂的威力,否则两侧的战阵中必会死伤一片。

    此时蛊黎钟已经被分尸,但血肉碎骨如箭依然射至。吴回已无处可退,他身后仍有亲卫,亲卫后面是正在领命前冲的后备军阵。他站定脚步扯下背后大红色的披风,奋力向前挥出,披风中有一片火海席卷而出。

    火海点燃了蛊黎钟的尸身残骸,甚至将无数燃烧着火焰的尸体碎块倒卷而回、射向了远方迎面冲来的九黎大军,这时双方的军阵已经撞击在一起。

    蛊黎钟发起的舍命攻击,时机选择得十分毒辣,他本人自爆之时,恰好就是九黎大军的冲锋死士撞入重辰军阵的那一刻。有很多人被赤甲兽撞翻,更多人围住赤甲兽搏杀,而在重辰战阵的正中央,瞬间却有了一片空白地带,九黎战士如潮水般直插而入。

    吴回周围的亲卫阵亡了一半,刚才站在靠前位置的几乎倒下了,而后方幸存的亲卫也都涌了出去,拼死去堵住战阵瞬间被撕开的缺口,后备军阵绕过吴回的两侧冲向了这一地带,随即展开了一场血肉绞杀战。

    蛊黎钟的舍命攻击虽没有斩杀吴回,却在瞬间撕开了重辰部军阵,这一片战场也是双方冲锋争夺胜负的关键。

    重辰部后备军阵填补缺口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战场上仍有剧毒。浓烟虽被吴回施法卷至高空,但蛊雕的血肉碎沫仍然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所有进入这一片战场的人几乎都会中毒,也包括九黎的战士。

    这个战术,就是蛊黎钟与几位大巫公制定的。蛊黎钟事先挑选了三百名死士,让他们服用了药物。这些药物在中毒不深的情况下或可解毒,但也不能让人冲入毒沼中持续厮杀,只可以起到延缓毒性发作的作用、让他们可以继续作战。

    如果毒性已经发作,实际上这毒是解不了的,更何况蛊黎钟本人已经先死了。这三百死士最终的结果,要么是阵亡于敌人的刀枪下,要么就是毒发身亡,只能在临死前多杀几位敌人。

    九黎死士事先服了延缓毒性发作的药物,但重辰部的战士却没有,他们冲入这片战场后便不断地倒下。吴回立刻下令中军后退,让出正面有毒的这块战场。重辰部军阵的战斗力原本明显超出九黎大军,这么打是发挥不出优势的。中军后撤,而两翼军阵继续向前顶。

    吴回根据战场变化的指挥,挑不出任何问题,可战场变化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双方互相发起冲锋,可是重辰中军向后一撤,就大大失去了冲击力。原本吴回是打算指挥中军亲自发起冲锋以鼓舞士气,可惜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吴回手中的红披风威力虽大,能卷起一片片火海,此刻却无法对着近处施展,因为双方战士以绞杀在一起难分敌我。他在亲卫的掩护下连连挥舞披风,一条条火龙呼啸而出,越过混乱的战场向着远方的九黎后备军阵扑去。

    九黎大军发起了全线的冲击,原先只负责防守阵地的器黎部战士也跟随着一起向前冲了,将笨重的弩砲架在车上往前推进,射出的重箭和巨石都集中在吴回所在的位置。

    吴回祭出火龙在半空阻挡,同时也发起了反击。好几条火龙击毁了九黎的弩车,连着车周围的九黎战士都被大火吞噬。

    虎娃一直站在高坡上静静地看着,眼前撕杀只惨烈令人震憾。九黎大军占据攻势,已经无所谓完整的阵型,就是一**发起冲锋,前方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战士又接着冲上去。那四十多头赤甲兽已尽数被斩杀,九黎大军当然也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

    重辰部军阵反冲锋的势头虽被扼制,但战阵还没有崩溃,他们顽强地与九黎大军绞杀在一起。这么打下去,就看是九黎大军最终将重辰部军阵冲溃,还是最终因伤亡过重而自行崩溃。很多九黎战士事先都喝了巫公配制的蛊药,陷入一种悍不畏死癫狂状态。

    像这样的伤亡,如果是九黎大军依托阵线防守,而重辰部反过来冲锋,九黎大军恐怕早就被对方击溃了,但此刻却演化这样一种胶着的态势。

    方才蛊黎钟在空中掷出长杖时,虎娃感觉这位老者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大有深意,就是提醒他抓住这个机会拿下吴回,随即便尸骨无存。蛊黎钟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为九黎大军挣得了进攻的优势,但吴回未死、仍在指挥军阵。

    如果在那个时候,谁能够冲入战场斩杀或擒获吴回,那么九黎便会直接奠定胜局。但可吴回的修为亦不弱,蛊黎钟舍命都没做到的事情,在场众人中谁又能做到?恐怕也只有虎娃了,但虎娃却站在原地未动。

    身边的飞黎望很不满地看了虎娃一眼,似是想提醒虎娃什么。但虎娃只当做没看见,仍然保持沉默。虎娃能看得出来,虽然暂时胜负未分,但形势对重辰部很不利,因为吴回又下了最新的命令——让后勤人员撤离。

    战争的参与者不仅是战场上的战士,后方军营中还有大量的民夫,另有不少人在云梦巨泽边看守舟楫,周围有上百头猪龙保护。虎娃在高坡上遥望得清楚,眼下激战尚未结束,但重辰大营中的后勤人员却开始分批撤退了,他们乘坐船筏离开了岸边。

    如果后勤人员和船队都撤走了,重辰部还留在战场上的大军就等于断了退路。吴回显然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已经清醒地看到了战场形势的不利。

    今日若败了,吴回也要尽量保全从领地带来的大批民夫及后勤支援人员,他们也皆是重辰部的子民。今日若是最终能胜,后方暂时的撤退也没有关系,再返回来便是,未虑胜应先虑败。

    虎娃在巴原上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大战,他已意识到,这场战争的性质与巴原国战不同。

    巴原国战,比如巴室国与帛室国之战,其实双方目的都是为了一统巴原、恢复巴国。支持帛君的势力战败了,便等于巴君平定了帛室国,只是宗室之争分出了结果。帛室国的民众并不会拼死继续作战,他们处境可能还会更好,仍是一统后巴国的子民。

    可是眼前的战争完全不同,九黎若战败了是什么后果?且不去假设各种可能,那奔流村一族的命运,就是黎民已经看到的结果,这是绝不可接受的,所以五位大巫公才能组织起这般孤注一掷式的决战。

    飞黎望也发现了重辰大后方的新动作,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重辰部大营中众民夫在撤退,他们守住了渡口,船筏有猪龙保护。此刻若奉仙君挺身而出,飞至战场后方击毁这些船筏,可令他们军心大乱,也必将全军覆没。……奉仙君,您难道还不出手吗?”

    虎娃叹息着答道:“这不是我的战争。”仍然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

    这的确不是虎娃的战争,他也没打算进入战场。那惨烈的场景很容易激起人的凶性杀机,包括内心深处嗜血冲动的一面,可是虎娃仍然很冷静。以他的身份,只要卷入了战场,不论是站在哪一方,代表的就是奉仙国乃至巴原三国的立场。

    虎娃不可能轻易动手,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向谁出手。飞黎望显然有不满和怒意,虎娃这几天一直待在九黎大军的营地中,好像应该算成自己人,这样的高手在如此关键时刻却不出力!

    但飞黎望已经没功夫和虎娃计较什么了,激战进行到最后,就连他也率领后备队伍冲下高坡投入了战场。

    吴回指挥军阵死战不退,同时掩护后方人员的撤离,挥舞大红披风卷起一条条火龙****而出,阻挡住九黎后备军阵的冲击。

    五位大巫公都冲了过去,结阵合力施法阻挡吴回远程祭出的火龙。蛊黎钟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有五位大巫公?他几天就安排好了后事,让另一位大巫公蛊黎涂接任。

    重辰部的军阵就快顶不住了,他们的伤亡也渐渐到了溃阵的边缘,或者说只有亡没有伤,在这样胶着的激战中,连伤员都来不及转移。而吴回本人也渐渐顶不住了,他的鼻孔里流出了血,鲜血的颜色居然有点发灰,肌肤上也有诡异的青色纹路浮现、蔓延。

    吴回先前一边指挥军阵一边化解蛊黎钟的舍命搏杀,他也受了伤,红披风没有尽数挡下蛊黎钟最后的攻击,还是有几片碎骨射在了他的身上,他也中了毒。这伤并不重、这毒并不深,以吴回的修为只要撤到后方休息调养一番,就应该没什么大碍。

    可是吴回不能撤,也没有时间去养伤驱毒,他还要一边指挥作战,一边挥舞着披风奋力发起反击,重辰部大军才能坚持到现在。亲卫队长也看出了战场形势难以逆转,小声对吴回道:“伯君大人,后方的民夫应该撤得差不多了,您赶紧先走吧,我率军阵断后。”

    吴回的眼神难以形容,也不知是哀伤、愤怒还是失望,他下了最后一道军令,让刚刚顶上去的后备军阵誓死阻截,而刚从战阵前列轮换下去、已筋疲力尽的军阵战士则立刻撤退。能走多少算多少,撤到远方的水边,在猪龙的掩护下乘坐最后的船筏离开。

    这个命令一下,就等于是放弃了战场。仍然还活着的重辰部战士走了一半,而留下来的另一半其实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虽死死挡住九黎大军的进攻,但战阵已经崩溃了。

    这一半战士之所以能死战不退,是因为吴回本人也未走,仍然挥舞着红披风在作战,他所面对的战场前方,没有人能冲过来。

    吴回最后对亲卫队长说:“你带队撤离吧,我想走随时可走。火灵幡在手,谅九黎也留不住我,只可惜带不回更多的人了。”

    在后军迅速撤离后不久,重辰部的军阵终于彻底崩溃了。九黎大军如潮水般掩杀而过,继续追击那些正在撤离的重辰将士,越过大营一直追杀到云梦巨泽岸边,最后还围歼了半支未及登船而去的军阵,一路上留下的都是尸体。

    最后留在战场上的,只有吴回一人,他身边早已没有了活着的重辰战士,也就没有了任何顾忌,挥舞着红披风在四周化为条条火龙盘旋呼啸,令九黎大军不得靠近。这是为后撤的重辰将士尽量赢得逃命的时间,而这场大战其实已经结束了。

    见战场上只剩下自己一人,九黎五位大巫公已列阵逼近,吴回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将那披风一裹,身形化为一道流星般的火光,向着后方的高空斜射而去。吴回没有吹牛,他的确是想走就能走,所以才会在战场上留到最后。

    五位大巫公本可结阵飞天追击,可他们都犹豫了一下,最终站在原地未动。其实刚才他们就可以逼近吴回展开围攻,但同样没敢靠得太近。在蛊黎钟那样的舍命攻击下,吴回却没受多大的影响,还能这么凶悍的作战,也把他们都给吓住了。

    吴回或许受了伤、或许中了毒、或许已筋疲力尽,但他们不敢赌——若是吴回像蛊黎钟那样搏命发出最后的攻击,能否拉着他们一起陪葬?如今已大获全胜,五位大巫公当然也不会无谓地再以身犯险,他们可不是蛊黎钟。

    就在这时,虎娃的身形却化为一道流光,向着空中的火光追击而去。

    未追至近前,虎娃已祭出一枚玉环。玉环在空中化为一个硕大的套圈,居然瞬间就将吴回给套了进去。刚才还凶悍无比的吴回,甚至连反应都没有,更别提发起还击了,看来的确已无力再战。

    五位大巫公大喜过望,齐声高喊道:“奉仙君已拿下了吴回!”

    战场上几乎所有的九黎战士都看见了这一幕,齐声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就在这欢呼声中,虎娃却没有落下云端,带着被擒获的吴回继续冲向天际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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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081、你们都想多了

    吴回派上战场的十支整编军阵,从人数上看最终逃回去不到三支,而且都是被打残的需要重新整编。但重辰部的损失可不止七支军阵,因为在前期交战的过程中不断有伤亡出现,需要从大后方补充兵员,先后又调来了至少四支后备军阵增援。

    这一战的结果,重辰部至少损失了十支以上的军阵,说是全军覆没也不为过。他们的后勤人员虽然及时撤退,但仓促之间没有来得及焚毁大营,抛弃了帐篷、粮食、军械等大量物资。不仅如此,暗中培饲多年的八十多头成年赤甲兽也全部折损。

    若不是停泊在云梦巨泽边缘的大批船筏在猪龙的保护下没有折损,别说逃回去三支军阵和那些民夫了,最终恐怕一个人都跑不掉。

    九黎诸部的人员伤亡,几乎是重辰大军的三倍,总计有三千多人,其中阵亡人数超过了一半。有不少人并非直接死于战场,有人在大战结束后毒发身亡,有人甚至是在收起武器后便倒地脱力而亡,还有很多伤员则因伤势恶化或感染疫病先后死去。

    但无论如何,九黎大军取得了胜利,而且是一场彻底的大胜,此役之后,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重辰部不可能再大举进犯了。且不说九黎不会再给重辰像今日这般突然奇袭的机会,而且重辰部也失去了在战场上有针对性克敌作用的赤甲兽。

    重辰部君首吴回在战场上战至最后一人,脱身而去时却被奉仙君出手拿下,应该是这场大战最佳的结果。在五位大巫公看来,若能生擒吴回,对九黎而言是再好不过。他们其实并不想要吴回的命,即使把吴回抓住了,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

    死的吴回和活的吴回,其意义完全不同。假如将吴回杀了,那就是与重辰部结下了解不开的死仇,等重辰部下一任君首缓过气来,将会对九黎展开无休止的报复。元气大伤的九黎与中原之地的交流仍将被重辰切断,恐怕只能继续长期潜伏于南荒深处了。

    假如生擒了重辰部的君首,按照中华各部贵族之间打交待的传统,可以要求重辰部花大笔财货将吴回给赎回去,还可以在谈判中要求对方立下某种誓言,以给战乱后的九黎争取喘息之机,甚至再趁机提出一些更有利的条件。

    吴回随身带的神器火灵幡威力强大,还是历代祝融氏的传承信物,九黎诸部的巫公们若未得传承也动用不了,而重辰部也一定会不惜代价拿回去的。吴回连人带物,都是九黎与重辰继续谈判的资本。

    现在九黎万民恐都恨不得将吴回碎尸万段,但五位大巫公却知道该怎么选择。若是蛊黎钟还在,他定然欲斩吴回而后快,但蛊黎钟毕竟死了,甚至可以说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九黎的这场大胜,而如今的五位大巫公却当然会做出别的决定。

    可最大的问题是,吴回究竟在哪里呢?大家都亲眼看见吴回被虎娃擒获,但虎娃却飞上云端不见了,几位大巫公眼巴巴地等着,最终也没见到虎娃带着吴回从天而回。

    吴回从昏迷中醒来,动了动身体,感觉很虚弱,浑身亦酸软无力。融于形神中的火灵幡还在,此物是他被擒获的前一刻主动收回的,对方除非是杀了他,否则便取不走,而且取走了也动用不了。

    他不知自己已昏迷了多长时间,由于在战场上的连番激斗,没有顾得上伤势和所中的毒,假如不赶紧施治的话,伤势恶化再加上毒性发作,很可能会送命的。尤其是蛊黎钟舍命所下的毒,几乎是无解的。

    可他紧接着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伤势竟然已经稳定了,而且所中的毒基本已驱除干净。看来对方将他制住之后以某种手段就让他一直保持昏迷,同时施法为他疗伤驱毒,此人修为且不提,医术则堪称圣手,绝对超过吴回所熟知的任何一位高人。

    须知高人凭借强大的修为为自己疗伤驱毒往往并不难,但将同样的手段施展在别人身上,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吴回都不太清楚虎娃是怎么做到的。他也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什么法力禁锢,感到虚弱只是因为伤势和曾经的中毒,短期内当然不可能完全恢复。

    经历了那样一场大战,吴回也接近神气耗尽,借助火灵幡遁走,他的目的只是想逃回重辰部的领地。只要回到那里他就安全了,不料却意外的来到了此处。

    吴回以手撑地坐了起来,打量着周围,这里应该是半山腰一个巨大的岩洞,四壁上还留有斧凿与烟熏的痕迹,但这些痕迹所属的年代应已经相当久远了。他所在的山应该是云梦巨泽中的一个孤岛,因为前方就是岩洞呈半圆形的出口,可以望见远处浩浩汤汤的水面。

    正值盛夏丰水时节,而且今年的水势明显比往年更大,水上漂浮着很多从岸边卷起的树木枝干以及草叶,正在缓缓地流动。

    吴回看见了将他从战场上擒获并带走的人,是一位看似很年轻的后生,感其神气令人觉得非常清净冲和,却又似深不见底,另有一股隐而不显的威严气度。

    虎娃就背手站在那里望着远方的云梦巨泽,他今年成为奉仙国君时已经三十岁了,但自从突破大成修为时,本尊的形容一直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此刻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虎娃已经感觉到吴回醒了,紧接着就听见了吴回的声音:“你是谁,为何拥有崇伯鲧大人的信物,又为何将我从战场上带到此地?”

    虎娃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地拿下吴回,甚至连斗法交手的过程都没有,就是因为他祭出的那枚玉环。这倒不是说那神器玉环的神通妙用有多么强大,只因它是崇伯鲧大人的信物。

    崇伯鲧将此物交给虎娃时曾有叮嘱,让他在有必要的时候出示给重辰部的君首吴回,而虎娃选择的时机真是太出人意料了。吴回当时受伤中毒且神气法力几乎耗尽,以虎娃之能不难击败甚至斩杀他,但想生擒之却很难。

    吴回肯定不会甘心成为九黎的俘虏,他还有强大的神器火灵幡护身,宁愿身死也要舍命反击,若虎娃不慎恐也会受到重创。而且吴回身为重辰部的君首,说不定还有保命的秘宝能在最后时刻动用,对这种人永远都不能低估。

    至少虎娃就认识侯冈,侯冈本人虽刚突破七境修为不久,可身上却带着仓颉先生给他的那么一堆神符,无论是哪位高人若小看他都回吃亏的。九黎五位大巫公必然都存着这等心思,所以当时谁都没动。

    吴回发现虎娃飞天追来,速度竟然比自己祭出火灵幡还要快出一线,也是震惊不已,但随即就看见虎娃祭出的神器玉环。他干脆就没有反抗,顺势让虎娃以玉环摄去。

    虎娃转过身道:“我叫虎娃,那枚信物,当然是崇伯鲧大人亲手给我的。我来此是为了救走奔流村族人,不料已晚了一步,那么留下来便是要为他们报仇。先前之所以祭出信物,只是想好好问伯君大人一些事情,不料我未开口,你便主动让我擒获。”

    说话的同时发送了一道神念,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出现在此地的原因。从当初斩化身印证修行、离开巴原路过奔流村开始,一直讲到在奉仙国朝会上见到蛊黎钟,然后赶到九黎却未及救得奔流村一族的性命,又见证了这场大战。

    虎娃当然也详细地告诉了吴回,少甲辰是怎么死的、而他当时又做了些什么。吴回愕然良久,下意识地想站起来,但是腿一软又坐下了。

    吴回此刻的感觉仍然很虚弱,最终长叹一声道:“原来是你!崇伯鲧大人给你信物,也是希望我能坐下来与你好生说话。否则我若知你是谁,换一种情况,恐怕就直接祭出火灵幡先动手再说了。”

    虎娃:“你很信任崇伯鲧大人嘛!”

    “那是当然!”吴回又长叹一声道,“你飞天而来时,我已察知了你的修为。你若想将我留下,以我当时的情况是走不脱的,若不想成为九黎的战俘,就得舍命反击。总之你若不让我走,我便不可能再活下去。可你却祭出了崇伯鲧大人的信物,那也是我的一线生机。”

    虎娃曾行游中华之地,当然也知道崇伯鲧大人的威望崇高,否则也不会被人尊称为“崇伯”。崇伯鲧也是颛顼一系各部族的领袖,而重辰部便是属于颛顼后人一系的势力。

    以吴回当时的状况,不可能从虎娃手上逃走,但也不可能做九黎的俘虏,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像蛊黎钟那样舍命攻击,就算死也要重创对手,能拉着敌人同归于尽则更好。

    可是虎娃祭出了崇伯鲧的信物,使他看到了一线生机,所做出的选择并不是信任陌生的虎娃,而是信任崇伯鲧。假如虎娃是奉崇伯鲧之命要拿下吴回,那么吴回就很配合地让对方拿下。

    虎娃点头道:“看样子我是赌对了,果然可以让你好好说话。”

    吴回却眯起眼睛道:“奉仙君,你既然没有杀我,又想做什么?尽管我信任崇伯鲧大人,但并不认识你。我先前确实想逼迫九黎把你交出来,哪怕是交待出你的身份来历也行,没想到你却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你能否告诉我,我儿少甲辰之死是谁的阴谋,你又为何要蓄意挑起纷争?”

    九黎几位大巫公早就提醒过虎娃,这件事没法不引起误会,越是有眼界的高人便越会猜疑虎娃当初的用意,就算知晓了事情经过,很多人恐怕仍会把虎娃视作一位挑起冲突的“大阴谋家”。

    不论少甲辰之死责任在谁,假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吴回十有**会选择先动手再说。

    虎娃苦笑着摇头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告诉你了,就是那样的,我并无任何预谋,无意中它却成了各部纷争的借口。与其说我挑起纷争,还不如说你们皆早有预谋,否则那些猪龙与赤甲兽又是怎么回事?那恐须整个部族之力、花多年功夫才能弄出来。

    我亲眼看见了少甲辰之死,但我并不为此抱歉,因为我确实觉得他该死,也觉得奔流村族人无辜,所以才会愿意帮助那些人。你们都想多了,我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把人救走留下的目的也很简单,就要是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

    伯君大人,你应该清楚自己那个儿子是什么货色,少甲辰的死,我没有责任,你才有责任。你宣称为少甲辰报仇而发兵,难道是早就料到了此事,提前准备好了那些猪龙与赤甲兽?以你我的修为,其实不需要说这些废话,我只是想问奔流村一族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吴回已有化境修为且修炼多年,神通强**力深厚,有火灵幡在手更是威武难敌,但他毕竟没有九境地仙修为,奔流村一族的惨案不可能是他亲手做的,却可以派人去。

    吴回面现怒容道:“你要为奔流村一族报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并没有杀奔流村的族人,而他们却是从重辰部逃走的家奴,身为家奴却杀了少主!若换做是你,也不可能不去追究,不论最终如何处置,也必须先将人拿回审问清楚。”

    虎娃没有再纠缠这种问题,也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是你派人做的,那么伯君大人可知,还有谁会做下这等事情?”

    吴回面带忿色反问道:“奉仙君为何不去问问蛊黎钟呢?奔流村一族被屠灭,对谁最有好处?我要的是活人而非尸首,就算我想杀他们,也要先将他们带回去审明了再杀。这么偷偷摸摸地下手屠村,除了背上恶名、激起九黎斗志,对我又有何益?”

    这么分析起来,蛊黎钟确实有很大嫌疑,可惜这位大巫公已经连尸首都找不着了,想问都没地方问去。虎娃不禁又回想起蛊黎钟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这位寿元无多的老者应该不是亲手杀害奔流村族人的凶手,但他却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蛊黎钟最后看向虎娃的眼神有点怪,不仅含着期待与催促,而且还带着深深的歉意。

    虎娃之所以由此猜测,原因也不复杂。蛊黎钟很清楚奔流村族人的处境凶险而敏感,不可能不时刻关注着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蛊黎部若真想保全奔流村一族,不派人随时监视并保护也是不可能。

    凶手若想行凶,就算蛊黎钟不能阻止,也不太可能毫无发现。蛊黎钟却什么都没说,很可能已知道凶手是谁,却默认了惨案的发生,因为这对他的计划确实最有利。

    虎娃又问道:“蛊黎钟或许知情,但他是宁死也不会说的,更何况他已经死了。出手屠灭奔流村一族的人,却不可能是蛊黎钟或另外几位大巫公,他们皆没有那等修为。杀人者至少拥有地仙手段,而像那等高人,是很难受人驱使的,杀人也应是自己的主意。

    伯君大人身为重辰部君首多年,想必对这一带的各种情况都很了解。像那样的高人可不多,有可能出手去屠村灭族者更少。你能否告诉我,都有谁有这种可能呢?”

    吴回有些不耐烦了,但不知是给崇伯鲧面子还是别的原因,仍然答道:“伯羿去了南荒一遭,妖邪尽除,那些隐匿的高手死得死、逃得逃。九黎几位大巫公没有地仙修为,他们也没有可驱使的地仙神将了。难道你猜疑我儿禄终或是共工部的君首帝江?”

    虎娃:“此事不能仅凭猜疑,我得有证据,否则先前就可以直接拿下蛊黎钟拷问了,但是对于你们这样的人,那么做是没用的。”未完待续。..

001、为什么

    第七部:鲧禹治水

    001、为什么

    吴回当然不会认为奔流村灭族惨案是禄终做的,禄终不会绕过他擅自做此决定,就算有此打算也会事先与他商量。而且以禄终的脾气,杀人也不会以这种方式,报仇就是报仇,必会公开宣扬。

    至于是不是帝江干的,尽管是处于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吴回也没有妄下断言,这需要虎娃自己去问帝江了,前提是虎娃能找到帝江,并有机会当面问这种问题、让对方心平气和的回答,据说帝江的脾气很是凶残暴烈。

    提到帝江时,吴回一度咬牙切齿,最终去仰天长叹道:“老夫率大军渡泽,信心满满以为能一举击溃九黎,不料却大败而回,过于托大自负了。但老夫之败非重辰之败,此番亦非败于九黎之手,只是帝江可恨!”

    虎娃也很无语,对这场战争不太好评价。吴回其实已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统帅,无论从战略计划、战术安排、战场指挥或战斗意志等方面都挑不出任何问题,但他却输了。吴回说自己过于托大自负,但是像他这种人完全有自负的资本,在战场上也没犯什么错误。

    而且从更宏观的战略层面看,失败的也未必是重辰部,因为九黎诸部的损失远比重辰部大得多,所受损失的持续长期影响也更深远。

    在虎娃看来,吴回战败主要有两点原因。其一是低估了九黎反击的决心,最后一场决战中孤注一掷,集合族中精锐青壮前赴后继发起一**冲锋,竟然能承受那么大的伤亡代价仍奋勇死战,而蛊黎钟则在大战更开始时,便以那种方式将重辰部军阵撕开一个缺口。

    其二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共工部的插手。

    重辰部豢养的猪龙数量毕竟有限,一次将十支军阵悄然护送到云梦巨泽南岸,已经是后勤能力的极限,这一点倒怪不着帝江。那时的吴回也自信,满心认为凭自己率领十支军阵奇袭,就能吸引九黎大军主力决战并胜之。

    可后来战事进入相持阶段时,重辰部本可以运送更多的精锐军阵陆续抵达战场。现在回头看,假如在最后一次决战中,吴回手中能出多几支整编精锐军阵,结果就可能完全不同。

    共工部君首帝江以调停的名义屯重兵于领地边境,禄终也率领另一支大军在边境与之对峙防范,这不仅牵制了吴回大军的后援力量,更重要的是,禄终也未能来到九黎战场。假如吴回身边有禄终,还有禄终调来的增援军阵,结果又会怎样呢?

    可惜自古很多事情,是没法回头去假设的,尤其是战争的结果。

    吴回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岩洞口看着远方的水面道:“这里是何处?奉仙君想问的已经问了,又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虎娃:“我从巴原来,按巴原古时的传说,此地名叫武落钟离丘。五百年前,少典氏之后盐兆和武夫率领一支族人,从这里造船筏渡过云梦巨泽,又越巫云山脉进入巴原,最终开辟蛮荒建立了巴国。此地若在枯水季节与云梦巨泽东岸相连,步行可达。

    至于我,不想处置你,也用不着处置你了。这不是我的战争,我也无意插手战场。既然你不是奔流村灭族血案的凶手,那就不必改变什么。我若未拿下你,你便会逃回重辰之地,那么此刻也请回吧。”

    吴回走出洞口,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道:“我如今伤势未复,但时间紧迫,既然是奉仙君带我来的,也请您继续帮个忙。”。

    虎娃:“送你回去当然没问题,但也请伯君大人帮我一个忙。此去重辰之地,能否创造机会,让我当面问一问禄终和帝江?”

    吴回当然能把禄终叫来回答虎娃的问话,可是帝江他怎么约?吴回却很干脆的点头道:“可以!天子使者应该很快就要到了,届时我儿禄终、共工部君首帝江以及九黎诸部的首领都会到场。奉仙君只要自己愿意当然也可列席,在那种场合你尽管问话,但也得回答众人之问。”

    天下各部有纷争冲突,天子帝尧职责所在,必须会派人查问、调停并做出公断,更何况是涉及到共工、重辰这样重要的大部族。吴回在盛夏时发动奇袭,就是想抢在天子使者到达之前击溃九黎,届时战场上大局已定,天子使者也不得不接受即成事实了。

    吴回的确赶在天子使者到达之前结束了战争,可惜这场大战是他败了。

    吴回也提醒了虎娃,想到那个场合参与查问,也得接受其他人的质询。虎娃的所作所为本就受人猜疑,似是一场大阴谋的推动者,如果他在那种敏感的场合再现身再插一手,搞不好就是坐实这种嫌疑了。

    虎娃当然清楚吴回的暗示,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远方道:“看伯君大人的身体,醒来后最好再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我便送你回去。”

    两人不再说话了,吴回定坐调息,而虎娃站在不远处算是为他护法。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吴回这才长出一口气,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又听见虎娃问道:“为什么?”

    这一问没头没尾好突兀,但在这种情况下,指的不可能是别的事。虽然心中已经想到了很多理由,但虎娃终于还是没忍住,要亲口问吴回本人。

    吴回睁开眼睛道:“奉仙君大人是想问为何有这一战吗?这其实早已不是第一战。我重辰部先祖本无祝融氏封号,那本属于炎帝后人。自颛顼为帝时起,重辰部便坐镇于云梦北岸,历代君首之责奉帝命传承至今,便是镇压与防范九黎之乱。

    炎帝榆罔归顺轩辕天帝后,天下本可大定,可蚩尤野心勃勃再度叛出、自立炎帝,又掀起滔天战祸。蚩尤战败后的残部九黎,经历代南迁而居南荒深处,自称获罪流放、无姓之黎民。可是奉仙君大人想一想,九黎各支虽多有消散、融入中华之民,但存留后人可曾放弃不甘之异心?

    二百年来,拢聚南荒中的九黎诸部想干什么,我亦不是不知。他们仍企图行招魂之事。蚩尤已死数百年,可他们仍想唤醒另一个蚩尤,或者说另一个蚩尤始终未去。

    颛顼帝为天子时,曾下绝地天通之令,九黎残部抗命反叛,为我重辰部所败,云梦巨泽北岸大片领地就是那时被重辰部所得,而九黎则再度南迁。颛顼天子行怀柔仁策,战后并未赶尽杀绝,同时取了重辰与九黎女子为妃,并命我重辰与奔黎联姻。

    可是九黎五大部如今仍在南荒聚谋,怀不甘之心而谋异志,暗中动作早已被我所悉。历重辰部历代君首传承之责不可忘却,奉仙君只看到我率大军进犯九黎,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无重辰部在此,数百年来又会经历怎样的九黎之乱?”

    同一个问题,从不同的角度看,往往都有道理。历代天子对待九黎的政策,都是想尽量让他们与中华各部融合,而不是总带着蓄势反叛的异心。

    尤其是颛顼帝当年便有想法,欲像少务平定巴原一样,将九黎也视同为中华子民,可是已五大为首的一批黎民自己不愿意啊。他们觉得自己数百年来一直就是受欺压的,从心理上并不认同除黎民之外的中华各部。颛顼帝是取得一些成功,但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

    九黎若无异心,这话说出去连虎娃都不信。此番重辰部比预计提前半年发动了进攻,但九黎仍立刻就能组织起那样一支强大的军队。有些事情若去深想,会令人出一身冷汗的,吴回做出了这么多有针对性的战略布置,才重创了九黎,但他最终还是战败了。

    假如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换成九黎大军突然进犯呢,猝然之间谁又能挡得住?九黎在暗中蓄积这么强大的军事力量想干什么?是去山野中猎杀野兽,还是去开荒种地?

    须知黎民的生存环境艰苦险恶,而且所居的地域易守难攻,很少有外族会打他们什么主意,若仅是为了自保则远远超出了必要。而且蓄积与保持这么强大的军事力量,对民生也是极重的负担,会使黎民的生活更加困苦。

    既然不是为了自保,且对内部而言更是加重了生存的负担、使民生更加困苦,那么其目的就只能是为了随时对外发动进攻。他们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么做,因为在大江北岸,有重辰部和共工部镇守并时刻保持着警惕。

    假如九黎与巴原之间没有蛮荒阻隔,能悄然打通了顺畅的道路,那样一支大军若突然杀入巴原,事先若没有针对性的准备或布置,巴国肯定也会吃大亏的。等少务反应过来组织反击,九黎想彻底打败巴国则不太可能,但割据巴原一隅未尝不能做到。

    这只是一种假设,但仅仅是这个假设就令人直冒冷汗了。

    若九黎总是怀有敌意和异心,暗地里还有实际行动,重辰部又怎能放心?如今五大部整合,九黎也算完成了自蚩尤战败后的首次残部一统,又通过丹朱与共工部成为形式上的友盟,扫清了在南荒发展的障碍,那么下一步呢?

    在吴回看来,九黎根本不是真正地臣服于丹朱,无非想是利用丹朱和共工对付重辰部而已,他甚至认为丹朱误国,表面上建立了功勋,却养成了更大的隐患。当然另一方面的原因他没法说出口,这也是颛顼帝一系的势力与少昊帝一系的势力之间的冲突。

    吴回最后说道:“天子帝尧在位多年,天下承平日久,很多事情都已经懈怠了,明知有祸患却不能除,如今看似太平,但迟早乱事纷起。”

    吴回竟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虎娃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天下乱事,今日便从君起。”

    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回答。吴回感叹天子帝尧明知国中潜藏祸患却不能消除,但他本人的行为,实际上是率先挑起了冲突纷乱。这一场大战打得还不够惨吗?死了多少人!

    从吴回的角度,自能说出这番道理;但从九黎的角度,也能说出自己的道理。

    九黎一再南迁直至避入蛮荒,很多支部族已经消散,但剩下来的五大部仍然聚合。既然重辰一直在云梦北岸防范着他们,哪怕使族人的生活更加困苦,他们当然也要蓄积力量时刻准备着反击。他们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重辰部这次不就是主动打过来了吗?

    九黎越是这么做,重辰的敌意便会越浓;而重辰部的敌意越浓,九黎则越会这么做。只要部族之间的裂隙未能弥合,这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而那道裂隙可不仅仅是云梦巨泽与大江。

    更何况在如今的形势下,还有很多方势力怀着各种目的在幕后推着事态,使这道裂隙越来深,直至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未完待续。)

002、禄终的敌意

    季考大人已经在渡口站了三天三夜,这三天没吃没喝,甚至动都没动一下,在盛夏里承受着风吹日晒,就如一座石雕般望着南方。

    重辰部从一年多之前就开始秘密修建这个渡口了,位置在云梦巨泽北岸的一片密林中,岸上生长的都是高大的参天古木。低处的杂草以及枯枝败叶被清理干净,岸边是一片礁岩,经过削凿之后适合船筏停泊,而高大的树冠遮挡住了地面众人的活动痕迹。

    这个渡口远离重辰部各村寨,位于无人关注的荒僻地带,就是季考亲自率人悄然建成的,九黎诸部事先毫无察觉。重辰部大军从这里登上船筏、渡过云梦巨泽,突然出现在了九黎之地。战事开启后已没有了再隐藏的必要,很多树木被砍伐打造了更多的船筏,露出一片营地。

    季考是一名大成修士,也是吴回的亲卫队长。

    在巴原上,以少务独一无二的地位,其亲卫也都是国中特意挑选出的精锐,但也不可能有一名大成修士担任亲卫队长。就算在中华之地,大成修士亦地位超然,重辰部虽势大,但吴回的权势也不可能超过少务。

    季考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自幼就在部族中受到了严格的军事训练,是一位出色的勇士。他被吴回本人提携,先担任亲卫又担任亲卫队长,就是在亲卫队长的任上突破了大成修为。从成为伯君亲卫的第一天起,季考所发的誓言就是遵从吴回的命令、护卫吴回的安全。

    他突破大成修为后,吴回也不便强行让他屈尊继续担任亲卫队长,让他可选择卸任并在部族中享受更尊荣的地位。但季考自己拒绝了,他仍守护着自己的誓言。

    身为大成修士,这位亲卫队长有了吴回亲口承诺的一个特权。若不是吴回的安全遭到威胁,在其他情况下他可以不出手,也不必理会其他的事情、服从其他人的命令。此事就发生在这场大战前不久。

    在那场决战中,吴回周围站在前侧的亲卫,季考是唯一活下来的。蛊黎钟舍命掷出的长杖,季考腾空跃起扑在了最前面,却被吴回的坐骑巨犀一蹄子踹了下去。巨犀在他后背踏足借力腾空吞噬了法杖然后炸裂,近处的季考也被炸飞了。

    季考受了伤,爬起来之后一起就站在吴回的前方,替君首抵挡器黎部远程军械攻击,本来不算太明显的伤势也越来越重。吴回也看出他难以再力战了,给他下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率领残军撤离,并掩护大营中的后勤人员撤回云梦巨泽北岸。

    身为亲卫队长本应誓死保护主帅,但这是吴回的命令,季考最终还是执行并完成了这个命令,他是乘坐最后一只木筏离开的。季考也清楚君首大人的本事,凭借化境修为以及神通广大的火灵幡,自能在战场上脱身而去。

    当吴回御火灵幡飞向云端时,撤退的重辰部残兵以及后勤人员已经离开战场很远,正乘坐船筏穿行于云梦巨泽中。其他人看不见那最后一幕,季考却看见了,吴回被另一道流光截获、似是被强敌拿下了。

    但那莫名出现的高人“劫走”吴回后,却没有落到九黎大军的方向,而是直接冲上天际向消失不见。季考很意外,不知君首是被人劫走了还是被救走了,他当然深感担忧。

    季考知道吴回的计划,君首大人应该与撤退的部队在这个渡口汇合,他就一直在这里等着,这一等就是三天,心情越来越沉重。曾有几名属下劝说季考暂时休息,结果都被无声无息的法力隔空扔出很远,大家知道他的心情,然后谁都不敢再靠近了。

    连同季考在内,吴回的亲卫还活下来十几个,几乎人人带伤。主帅没有撤退,而亲卫却离开了战场,在通常情况是绝不允许,可这恰恰就是吴回的命令。

    假如吴回安然归来,当然就没有问题;但吴回若是失踪或阵亡,季考连同那十几位亲卫都算犯下了死罪。除了吴回本人没有能赦免他们,新任伯君恐怕也不可能去赦免。就算禄终因情况特殊赦免了他这位大成修士,季考还有什么脸面容身立足?

    重辰部君首的丧葬,向来有人殉的习俗,殉葬者一般都是没有留下后代子嗣的妾室。若是君首在正常情况寿终正寝,亲卫是没有责任的,可能还会受到下一任君首的重用。可君首若是死于刺杀或在战场上阵亡,所有亲卫同样要殉葬。

    季考在渡口站了三天三夜,感到越来越绝望,他倒不是怕死,而是遗憾未能死在战场上,假如吴回出了任何意外,都是他这位亲卫队长的失职,根本没脸再回去。

    撤下来的军阵残部以及后勤人马,此刻仍留在大营中。吴回没有归来,大家也不好擅做主张,吴回将撤退的指挥权交给了季考,而所有人都在等季考的命令。

    季考的身形虽像一尊屹立的雕像,但他却感觉身子发软,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就快坚持不住了。他从战场上撤退时伤势就已经很重,又断后掩护与指挥撤退,之后又在这里等待吴回,并没有得到及时妥善的调治,全凭一股期盼的信念在支撑。

    季考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他身后还两千多人呢,应该留一部分人马指挥猪龙在这里驻守,然后他要率领大部队返回,哪怕回去后所面对的将是死亡。就在这时,季考突然眼神一亮,抬头露出狂喜之色大喊道:“伯君大人回来了!”

    只见高空中有一道火光如流星般朝渡口方向飞射而来,正是催动火灵幡的吴回。火光后面还跟着另一道光华,当然就是护送吴回的虎娃了。

    虎娃倒不是有意耽误时日,但吴回在武落钟离山昏迷了好几天。他的伤势不轻,而且所中的毒性发作猛烈。是虎娃带着吴回从武落钟离山飞过来的,但快到渡口的时候,吴回却让虎娃放开了自己,奋起余力御火灵幡从天而降,不失往日威仪。

    见吴回仍威风凛凛地就落在前,季考已泪流满面,噗通跪下声音哽噎道:“伯君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营地中两千多人都奔涌出来,齐声发出欢呼并跪拜行礼,只有虎娃和吴回还站着。虎娃忽有一种颇难形容的古怪感觉,他已不止一次听见这种欢呼。上一次是在云端出手拿下吴回时,欢呼的是九黎诸部族人;这一次是将吴回送到此地时,欢呼的又换成了重辰部族人。

    君首安然归来当然值得所有人欢呼,吴回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也受得起族人们崇敬。这场大战虽然输了,但也可以说成赢了,吴回率大军渡泽奇袭重创九黎,并亲自断后掩护大部队安然撤退。

    这样的说法也不能说是撒谎,只是换了一处描述的方式。重辰部绝对将这么对外宣称,甚至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是这么坚信的。吴回的强势归来,是战败后对民心士气最大的鼓舞。

    等众人欢呼并拜见完毕,吴回这才示意大家起身,下令道:“诸位等得辛苦,再休整半日,明天一早便拔营启程,回师落汉城。”

    落汉城是重辰部领地中的城廓,也是君首的驻地,如今的城主由禄终兼任。季考起身后问道:“请问伯君大人,这位少年又是何人?”

    吴回特意高声介绍道:“这位便是名扬天下的彭铿氏大人,如今已受天子册封为奉仙国国君,此番就是奉仙君在战场上救了我!”

    营地中一片哗然,刚刚起身的众人又再度跪了下去,既拜见奉仙君也感谢他相救吴回的义举。虎娃只得还礼请大家起身,也没法再解释什么。

    吴回这种人说话当然高明,他一开口便令人感觉虎娃与重辰部是站在同一阵营地。但仔细琢磨,吴回也不算撒谎,虎娃确实将吴回从战场上带走了,这几日曾为他疗伤驱毒,也算是救治了吴回。

    假如虎娃不插这一手,吴回也能御火灵幡回到这个渡口大营、得到及时的救治。但论驱毒疗伤手段,天下少有人能超过虎娃,至少吴回大营中没有。届时吴回就得凭着自己深厚的修为强压了,绝不会像此刻这般看上去若无其事。

    虎娃陪着吴回走进了营地中的大帐,重辰部众族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看向他的神态皆极为尊敬。吴回当众宣称虎娃救了自己,却没有说出虎娃与少甲辰之死有什么关联,此事本就极少有人知晓。

    来到大帐中坐定,吴回召来了营地中所有的首领,而虎娃的座位居然在吴回之侧与之平齐。吴回又给众人做了一番介绍,最后说道:“奉仙君是崇伯鲧大人的信使,代表崇伯鲧大人而来,诸位应敬之如敬我!”

    吴回给了虎娃好高的地位、好大的面子啊!照说以国君的身份,地位也不低了,但得看是什么样的国君。奉仙国只是深山中的小国,人丁总计尚不满万数,这样的国君在重辰这样的大部族眼中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而吴回给虎娃安了另一个身份,代表崇伯鲧大人而来的使者,地位却比一位小国之君要尊荣得多,至少在重辰部中,甚至可以和他这位君首平起平坐。

    虎娃不过是拿了一件崇伯鲧的信物,崇伯鲧并没有明言让虎娃代表自己,更没有托他转高任何事情。但那件信物应该非常重要,持之者甚至能成为崇伯鲧本人的代表,否则吴回也不会是如此态度。这么重要的信物,没想到崇伯鲧就随手给了虎娃,且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吴回又吩咐季考道:“在族中就由你来负责接待与保护奉仙君,任何人皆不得对奉仙君不敬。奉仙君若有所需,定要尽全力满足。”

    亲卫队长当然是吴回最信任的人,吴回让季考负责接待与保护虎娃,也相当于给了虎娃等同于自己的地位。季考上前领命,正要起身回位,却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当即昏厥不醒。

    这位亲卫队长早就快撑不住了,凭着深厚的修为和吴回归来的惊喜一直强挺到现在,精神一放松终于还是倒了下去。吴回赶紧命人救治,虎娃道:“若伯君大人信任我的手段,就让我来救治这位将军吧,必可保他无恙。”他趁机也离开了大帐。

    ……

    落汉城中的景象与中原之地略有差异,风土人情带着黎民的痕迹。重辰部居南方已久,而且融合了奔黎部,有着自己独特的风俗。

    重辰部伯君府邸,比虎娃在奉仙国的王宫还要宽阔敞亮。虎娃伯君府中见到了从边境奉命紧急赶回来的禄终。传言中的中华四大战神,虎娃已见其三。

    禄终比父亲吴回整整高出一个头,就算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隆起、条块分明,不仅健美壮硕,还仿佛充满了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若从五官看,或许少甲辰长得更像他父亲,但禄终却继承了吴回的发色与那种形的气质。

    吴回头发略呈现枯黄,那是因为他的年纪大了,而禄终披散的长发带着暗红的光泽,应更像吴回年轻时的样子。此番见面并无外人在场。

    吴回的态度对虎娃十分尊敬,但禄终可不一样。待父亲介绍了虎娃的身份以及来意,也讲述了少甲辰之死以及奔流村灭族惨案的经过,禄终便冷哼了一声,用凌厉的眼神朝着虎娃直瞪过来,带着一丝敌意,显得很不满也很不服。

    随着这声冷哼,一股如火山爆发般的威压气势朝着虎娃扑面而来。假如换一个普通人,恐会当场跪下、吓得屁滚尿流;就算意志异常坚定者,也坑会全身打颤,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虎娃却毫不在意,从容起身向禄终行了一礼道:“久闻禄终大人之威名,今日亲见,果然不凡!”

    这是礼节性的场面话,但仅仅是“久闻”与“不凡”,对禄终而言也不算恭维。禄终一见面显然就想以威势压人,可虎娃最不怕的偏偏就是这一套。

    虎娃未突破大成修为前,就曾领教过啸山君仙家遗蜕所蕴含的气势威压,到了如今,他本人已有九境七转修为,且和伯羿、崇伯鲧、句芒这样的高人都打过不少交道。假如动手斗法他可能还打不过禄终,但怎会在意禄终流露出的神气威压。

    在贵客面前,禄终这样显然是很失礼的,吴回赶紧喝道:“禄终不可无礼!奉仙君代表崇伯鲧大人而来,你当事事尊敬!”然后又叹了口气道,“至于少甲辰之死,其责在他自身,实怪不得奉仙君。如今奔流村一族尽皆亡命,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族中无论是谁,皆不得因此为难奉仙君。”

    禄终却仍怒目而视道:“幼弟之事且放过不提。奉仙君既是崇伯鲧大人的使者,我倒想好好问一问。你既然带着崇伯鲧的信物而来,此前却为何身在九黎大军营中?你既然一直身在战场,且有地仙修为,又为何眼睁睁的看重辰部大军溃败?这难道也是伯鲧的意思嘛!”

    禄终最后一句话是直呼“伯鲧”,连“崇”这个尊称都去掉了。虎娃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为何禄终会表现得对自己如此不满。更多的原因恐是冲着崇伯鲧去的,怪就怪吴回一直把他介绍成代表崇伯鲧而来的使者。

    虎娃眼看着禄终的幼弟少甲辰被奴民所杀,非但没有阻止,事后反而帮助那些人成功逃走,禄终对他印象不好也很正常。但此事已被吴回压下,禄终还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这样失礼。

    重辰部此番战败,损失了至少十支军阵,上千精锐青壮阵亡,这是禄终难以接受的。若是换一个角度去看,少甲辰的死,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感到悲伤,甚至更多的只会私下里偷着高兴。但千余名勇士的阵亡,则是对重辰部沉重的打击。

    崇伯既是鲧颛顼帝后世派系公认的领袖,他派来的使者当然就要帮助重辰部,绝不能倾向于外敌。可虎娃在战场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重辰部溃败,等大战结束之后才突然出手带走了吴回。

    禄终方才已做试探,虽难以断定虎娃的神通法力究竟如何,但至少也有地仙修为。假如在战场上站在重辰部阵营一方,哪怕只是在蛊黎钟发出舍命攻击时,他能协助吴回及时出手阻挡、令敌军不得撕开战阵缺口,决战的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所以禄终想质问,崇伯鲧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派来的人,就眼看着重辰部大军战败吗,一点忙都不打算帮?

    吴回内心中的确很尊敬崇伯鲧,但他表现出的态度却更加夸张,多少也是刻意做给天下各部看的。但禄终的脾气不一样,他既懒得搞这种表面功夫,内心中也不是像父亲那样对崇伯鲧深怀敬意,甚至还有几分不服。(未完待续。)

喝大了,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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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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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虎娃也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吴回如今是什么状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突破大成修为后,修士便可拥有先天完满之寿元,且修为越高寿元便越长久。但只要没有突破地仙修为,寿元终究是有尽头的。而另一方面,梦生之境中渡过的时光以及施展诸如推演等大神通手段,同样会以常人看不见的方式消耗寿元。

    假如吴回直接返回渡口大营,虽也能得到及时救治,但伤势很难稳定下来,尤其是体内的毒素更是难以驱除干净,只能暂时以修为强压。待他回到落汉城中,只能勉强保持神智清醒交待一番后事,随即恐怕就要离世了。

    虎娃为吴回疗伤驱毒,至少在表面上能让所有人都看不出破绽,甚至禄终面对面时都没有察觉父亲的异状。吴回原先还能活多少年,虎娃也说不清,只知此人的生机已到了逐渐衰竭的时候,而如今受此重创,已是时日无多了。

    因为虎娃,吴回还能若无其事地重新整编队伍,率众人回到落汉城。这一路上军容齐整,他本人看上去仍是威风凛凛,并对外宣称此番是重创了九黎大军、胜利回师。这对鼓舞人心是非常重要的,至少重辰内部绝不能乱,否则后果比战场上的失败更严重。

    少务平定巴原时,战胜以战败处之;而吴回与九黎大战,战败了却摆出战胜的架式,这是针对不同的情况。更重要的是,吴回能以正常的状态、有足够的时间去从容地安排后事。

    虎娃当初仅有四境修为时,就曾经为后廪做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已有九境七转修为,手段当然更加高明。更令吴回感激的是,虎娃替他保守了这个秘密,并没有对任何人说破。

    禄终闻言大吃一惊,扑过去跪倒在地,握住吴回的手腕道:“父君,这是真的吗?事情怎会是这样!”

    这当然是真的,以禄终的修为已经握住了吴回的脉门,怎能还不清楚父亲的状况。吴回伸手抚着他的头发道:“我早知会有这一天,只是遗憾此番进军九黎未能大胜。你这些年早已做足了执掌重辰的准备,可以走得比我更高、做得比我更好……”

    禄终已伏在父亲怀中泣不成声,虎娃见此情景便悄然离开了。

    ……

    吴回的亲卫队长季考大人醒来时,虎娃就坐在床头。他轻轻一动,就听见虎娃说道:“季考将军,你的伤势已无大碍。我本想让你多昏迷几日彻底恢复,但今天却不得不提前将你唤醒。你在一月之内尚不得与人激斗,仍须好生调养。”

    季考赶紧下床向虎娃行礼道:“是奉仙君救了我吗?请受我一拜!”

    虎娃摇了摇头道:“也不能算是我救了你。以你的修为自能恢复,只是耗费时日更久,一些隐患短期内难以尽数消除罢了。”

    季考:“您为何今日将我唤醒,是伯君大人那里出了什么事吗?”已经回到了部族,有什么事也用不着非得季考去办了,但虎娃却在其伤势未完全恢复之前将其叫醒,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虎娃点头道:“是的,明日就是重辰部新君首受禅的典礼,吴回大人将君首之位传于禄终,季考将军须统领仪仗。”

    次日,就在落汉城中,吴回举行典礼,正式将重辰部君首之位传给了次子禄终。这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如今终于完成了这个仪式,奉仙君亦到场观礼。

    禄终对虎娃的态度变得和善了很多,也不再提少甲辰之事。假如不是虎娃,吴回甚至都不能从容地完成这个仪式了,而对于每一个部族而言,这样的仪式都是神圣而重要的。不论禄终对崇伯鲧还有什么看法,至少对虎娃本人不应再有敌意。

    紧接着重辰部就接到了消息,天子帝尧正式派使前来,召集重辰、共工、九黎各部君首相见,为冲突调停并做出公断。此番帝尧任命的中华天使是重华,重华还带了一名副使前来,便是侯冈部的君首侯冈。

    中华天使的名头听着威风,可未必都是好差事啊。像卢张当初去册封侯冈为伯君,那是求之不得的美差,也是天子帝尧对卢张的褒奖。那一路就是游山玩水,倒了地方之后定会受到热情而隆重的接待,私下里还能收到不少贵重的礼物。

    可重华此来是为各部调停并公断,并要代表天子当场做出裁决。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怎么裁决往往都会有人不满,假如因为调查不清、或裁决不公引起各部质疑,天子帝尧的权威当然不能受影响,那么为了平息众怒,恐怕受到斥责甚至惩处的就是重华了。

    天子朝会时,很多人都提议让帝子丹朱来当这个使者,原因也很简单,丹朱刚刚巡视了共工与九黎,还因收服九黎得到天子的褒奖,转眼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也应该由丹朱来收拾残局。

    可更多的人却提出了激烈的反对意见,反对者大部分倒不是为了维护丹朱,而是质疑丹朱能否做到裁断公正。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大家皆心知肚明,九黎与共工皆与丹朱私下结盟,若派丹朱为天使,不是明摆着对重辰不利吗?而且很多人还直接质疑了丹朱的能力。

    无论如何,此事对丹朱的威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商议到最后妥协的结果,这个苦差事便落到了重华的头上。

    当时重辰与九黎大军正在激战,而虎娃托卢张带的玉箴已送到天子朝堂。很显然这场冲突看上去与少甲辰之死有关,吴回打的是为子报仇、逼蛊黎部交出幕后凶手的名义。

    此事不仅牵连到奉仙君,还牵连到侯冈氏。重华离开帝都后没有直奔南方,而是拐了一个弯先去了一趟沇城,带着天子的任命找到了侯冈。

    任命侯冈为副使,就是重华的建议,侯冈亦是少甲辰之死的现场见证人,带他去更能说明情况。并不是每一位中华天使都可乘坐轩辕云辇的,以重华的身份尚无这个资格,但他带着使者队伍规模却不小,还备足了各种给养辎重。

    为战乱调停,可不像去册封伯君那样会受到热情的接待,而且就算有人想好好款待,重华也得注意避嫌,接受一方的好意必会受到另一方的猜忌。所以重华干脆连扎营的帐篷都备好了,吃的用的一律自给自足,至少在态度上表明了公正的立场。

    这样一来,路上便不可能走得太快。等重华到了地方,重辰与九黎的仗不仅打完了,就连重辰部的君首都换人了。

    重华扎营的地点就在大江岸边,江对岸是器黎部与木黎部的地盘,东侧是共工部的领地,西侧是重辰部的领地,然后召集各部君首来见。在这种场合是不允许动手的,否则视同为反叛,君首本人只可携一名随员进入天使营地议事,可能也是为了防止场面失控吧。

    但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各部肯定都要派驻大军到外围防范。共工与重辰本就有大军驻扎在边境,此时都向南靠拢到江边对峙,对岸也有九黎大军的营地。

    九黎来了五位君首,就是重华不久前刚刚册封的五位伯君,他们都没有带随从。

    共工部君首帝江带了一名随从,其人身份显赫,为雨师计蒙。雨师是炎帝时的官职,是国中地位非常重要的祭司,当年最出名的雨师名为赤松。据说赤松早已登仙而去,这位计蒙修为高超、得到了赤松的传承,亦被今人尊为雨师。

    在天子帝尧朝中,历正宫掌管祭祀诸事,已没有雨师这个正式的司职。但计蒙在民间仍享此尊号,就如共工部的君首在民间仍被尊为水正。

    别的人都到齐了,可是按照约定的时日,重辰部君首吴回却迟迟未至,让中华天使和各部君首多等了三天。在这个年代,长途跋涉耽搁几天倒很正常,但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太正常了。重华倒没说什么,但其他几位君首已连番斥责吴回无礼、傲慢,应当受到严惩。

    三天后,重辰部君首的队伍终于到了,众人在大营门前远远望去都吃了一惊,就连准备好了斥责喝骂的几位大巫公皆下意识地闭了嘴。重辰部来的人并非吴回而是禄终,而且禄终的亲卫仪仗看上去也不对劲。

    仪仗不仅起到护卫作用,更多的是为了显示威仪,平日当然都是衣甲鲜明、刀枪耀眼。可是禄终的仪仗护卫皆身着没有纹饰的素服,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是折断的。那些本该起到礼仪作用的长斧,此刻仅剩半截断杆。

    按照重辰部的传统,这是服丧时的风俗啊,能令君首仪仗这么做的情况,那只能是前任君首刚刚去世……吴回竟然已经死了!

    吴回确实已去世,禄终因此才会耽搁时日。虎娃为吴回调治伤势后,吴回本可以精力旺盛的正常状态再坚持一个月,若他想强行支撑,再苟延残喘一年半载也有可能。但若吴回自己想离去,那就是说走便走,他本人毕竟也有化境修为。

    传位于禄终、安排好诸般事务,吴回世事已了,几天后便从容离世了。当禄终的队伍到达天使营地时,气氛显得悲壮而凝重。其他人不能进入营地,亲卫仪仗也要留在外面,季考如今已不再是亲卫队长,禄终进入天使大营后,他便是重辰部驻防大军的统帅。

    还有一人陪同禄终而来,众人本以为是禄终的随从,不料却发现是虎娃。九黎五位大巫公皆吃了一惊,他们亲眼看见虎娃出手拿下了吴回后便不知去向,如今再见时吴回已死,而虎娃却与禄终结伴而来。就算他们见多识广,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飞黎望失声道:“奉仙君,您怎会出现在这里,还与重辰部同来?”

    虎娃答道:“我听闻重华大人奉帝命为各部调停公断,此事据说少甲辰之死而起,而我是当初的见证人,理应来此一趟。……诸位且谈诸位的事情,而我还有我的私事。”

    话音中带着仙家神念,将重辰部领地中最近发生的事情介绍了一番,包括吴回已传位禄终,然后逝去等情况。同时他也声明,各部冲突是各部自己的事情,如何调停公断是重华大人的事情,他来这里只想追查杀害奔流村全体族人的凶手。

    看禄终寒着脸的样子,应该也没心情跟另外几位伯君多话,虎娃的神念顺便将很多事情都解释清楚了,免得大家再追问。重华迎上前来道:“奉仙君,您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先前不知您将至此,我还特意将侯冈大人也给请来了,侯冈大人便是天子任命的副使。”

    虎娃与侯冈暗中自另有神念交流,讲述了彼此所了解的情况。侯冈听闻了那场大战经过,也是震惊不已,又听说了奔流村的灭族惨案,更是面有忿色。

    禄终没和另外几位伯君打招呼,甚至连见面的礼数都懒得做样子,只是朝重华行了一礼道:“因父君离世,因此耽搁了时日,劳天使大人久候了。今日天色已晚,我要静思缅怀父君,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谈吧。”

    大家抖已经干等了好几天,禄终来了之后却不议事,反而继续把众人晾在一旁。假如来者换成吴回,其他几位伯君弄不好就直接开骂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再看看禄终的脸色,谁都感觉不好说什么。

    免去一切饮宴游乐之事,每日静思哀悼亡亲,这确实也是重辰的风俗。禄终说话时没看五位大巫公,只是瞟了帝江一眼,目光深处带着凌厉的杀意。雨师计蒙却示意脾气暴躁的帝江不必计较,反正人都到齐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一天了。

    当夜休息时,虎娃并没有和禄终待在一起,而是住进了侯冈的大帐中。这个天使营地其实被各方大军重重围困在中央,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04、平黎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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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你们究竟想要什么?如果你们的愿望与世上其他人有关,且是除你们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都无法满足与接受的,那结果只能是灾难与毁灭……”

    这是在重华的大帐中,他面前坐着的是飞黎部的大巫公飞黎望。这帐篷不大却是一件宝物,以双层材质缝制,外层是兽皮,内层是绸料。案上点着一支烛,但烛光完全透不出帐篷。从根本察觉不了帐篷中有人,就连声音也传不出去,更可阻挡神识窥探。

    重华的身份很敏感,他和禄终一样都是颛顼帝的后人,其父瞽叟就是颛顼帝的六世嫡孙。颛顼帝治国刚柔并用,一方面在天下各部推行绝地天通的政令,另一方面又行怀柔之策。颛顼巡视天下各部,只要是有些影响的部族,他都会娶其中一位女子为妃,留下的子嗣也极多。

    这些子嗣开枝散叶,后人也不可能皆是贵族,比如瞽叟就是一位平民。但重华的才干贤名传扬四方,受到了天子帝尧的重用,他成为了有虞氏部族的君首、重新获得贵族身份,如今又在朝中担任要职。

    丹朱南巡时,重华曾随行,去年册封五位大巫公为伯君时,他也是使者,对这一带的很多情况都了解、与很多人都熟悉。面前的这位飞黎部的大巫公飞黎望,当初也是重华提名的,否则飞黎望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机会并不大。

    从某种意义上说,飞黎望就是重华在九黎的亲信与心腹。今日飞黎望代表五位大巫公,入夜后单独来找重华大人商谈。听见重华大人的问话,飞黎望却低首不能答。重华的话中带着神念,回顾了九黎的历史与现状——

    重华指出,九黎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像他们自认为的那样受到天下各部的敌视与孤立,而是他们始终拒绝融合入正常的部族共处社会,潜意识里将除黎民之外的所有人都视为异类,内心本能地带着先天的敌意。

    在这种情况下,九黎怎会不遭到孤立与敌视、不断受到驱逐与削弱?

    九黎口口相传的神话史,自称数百年来一直受到欺压,所以不断迁徙远避南荒,但永不忘继承蚩尤遗志志,总有一天要在蛊神的带领下征服天下。

    部族的口述历史,是在不断演变与重新编撰中的,如果历代人不断地向族人灌输仇恨意识,成为根植于每个人内心中精神共识,这种影响就太大了。九黎这么做,总是在不断蓄积力量欲挑起冲突甚至仇杀,谁又能欢迎他们呢?

    当年蚩尤反叛,战败后其残部获罪,这是正常情况。天下之大、自古这么多年,各部之间爆发过大大小小的各种冲突,这也不令人意外。但九黎的眼中、心中一直只有这些,那才是问题所在。

    蚩尤残部并非全部都南迁了,当年还有很多人仍生活在原地,包括重华为君首的有虞氏部族、侯冈为君首的侯冈氏部族终,有不少人就是数百年前的九黎后裔。如今回头看,他们并没有被孤立于敌视,更非无姓之黎民,而是融入了现代。

    九黎在南迁的过程中,不断有小的分支部族离开、与天下各部融合,或独立发展而共存。但总有另外一部分人,坚持将其他部族皆视为异类,拒绝这样的交融共存,以至于越迁越远。

    如今花黎、水黎、吴黎三大部早已分化散居,成为中华各部的一部分,而奔黎部则融入重辰。可是另外的五支残部来到南荒后,仍然持着当初的心态,期间还经历了被“蛊神”暗中操控之事。九黎越这样做,处境就越艰险,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的伤害可能就越大。

    丹朱曾给了九黎一个与外界弥合裂隙的机会,那就是接受天子册封融入中华各部、推行人皇教化改善民生。可是九黎诸部又是怎么做的呢,借此机会整合力量,不惜代价仍要挑起冲突争斗。

    重华的神念中还有一连串的质问。迁居到南荒的这二百多年来,是不是总有人夸赞它们英勇不屈的抗争精神、总拿起武器冲杀的勇气?这的确是一种夸赞,听得多了,黎民万众恐怕也以此自诩。

    但这些夸赞的目的又是什么?若是来自外界,恐怕都是想借黎民之刀,去对付自己的敌人。比如重辰和共工都想利用九黎去牵制对方,这二百年来暗地里各种的小动作和挑唆始终没有停过。

    另一方面,九黎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如果他们仍然坚持将黎民之外其他的部族都视为异类,口号是征服异类,而拒绝冲突之外正常的相处,这种情况谁也不能容忍。

    而且这么做,只会使九黎越来越衰弱,越来越孤立与封闭,越来越显得落后偏远。说句令人悲哀的实话,二百年来九黎未成大祸,并非因为九黎已无祸心,只是因为实力太弱。如果九黎想改善自己的处境,学会与各部相融共处,那么重华倒是愿意尽力相助。

    半晌之后,飞黎望才抬头呐呐道:“是重辰部先动手的,吴回才是进犯者。”

    重华反问道:“吴回动手之前,没有和你们打招呼吗?他只是说到做到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此次公断,吴回确实应当受惩处,但九黎就没有责任吗?

    蛊黎钟拒不交出奔流村一族,目的又何在?若是为了保全他们,那些人又为何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尽受屠戮?九黎早就打算激重辰部动手,想借机引诱吴回出兵,好给予重创。

    只是你们低估了吴回,他既然要打这一仗,就不会按照你们期待的方式动手。吴回来的时间比你们预料的提前了半年,因此九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吗?”

    飞黎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答道:“飞黎赤死后,蛊黎钟便是五大部中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一位大巫公,他暗中已为此谋划多年。”

    重华意味深长道:“还好他已经死了,对吗?”

    飞黎望:“是的,那‘蛊神’、飞黎赤、蛊黎钟如今都死了。”

    重华长出一口气道:“既如此,很多障碍已经扫除,很多事情已能看到希望,就看你们想不想抓住希望。今日不论我怎么裁断,这场大战已经结束了,结果改变不了。

    请问你们得到了什么,真的是战胜了吗?几十年来省吃俭用的蓄积一空,四千多精锐青壮族人折损,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重辰部是你们这一战的敌人。但今后如果还谁再宣扬,诸如重辰部每一个人都该死之类的蠢话,请你第一个先弄死他,因为那样只会带来灭族之祸,不论是灭谁的族。

    战场上或分不清谁是无辜,但在战场之外、战事前后,却总有人想煽动罪行、卷入无辜,只为了达到自己那一点可怜的目的。请问大战之后,九黎又将如何自处?”

    九黎虽胜,但已被吴回打残,至少在二、三十年内已无力再主动挑起什么冲突,只能潜伏于蛮荒深处依仗地利休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不放下原先的心态,有外人愿意帮助他们吗?难道还想等九黎将来缓过气来、蓄积力量再给自己一刀吗?

    飞黎望也是个聪明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被重华看中了,赶紧伏地道:“请重华大人指点!”

    重华面无表情道:“我能给你的机会,其实丹朱大人都已经给过了。我想问一句,伯羿大人斩尽妖邪、奉仙君揪出了那位蛊神,你们这些九黎各部的首领,可曾真正感激过他们?就算心中有那瞬间的感念,可曾愿意真的以诚相处?”

    飞黎望仍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另有所指道:“蛊黎钟已死,这一战不仅五大部精锐损失惨重,怀仇好杀之徒亦伤亡殆尽。我不愿见黎民永陷苦难,更希望世事能有转机。”

    重华:“你恐怕也不愿意自己失势、身处困顿吧?有这个想法也没什么,只要那‘不愿见黎民永陷苦难的心思’是真的便好。所谓转机不仅是别人给的,也是自己争的。”

    他又在案上摊开一幅绘制在兽皮上的地图道:“第一步,你们五位伯君之间先划清领地。领地之外的广大蛮荒,则是你等可自行开拓之地,但彼此之间已有的地域必须划分清楚。

    第二步则是正式休战立誓。这不是重辰、共工、九黎三部之间的盟约,而是重辰、共工、蛊黎、飞黎、器黎、木黎、山黎七部之间的盟约。

    你飞黎部的领地正插入五大部中央,那么接下来有些事就从飞黎而始。中华天子可助你开商道、建城廓;而你要真心成为中华各部的伯君之一,推自古人皇教化、行中华政令礼法、安顺民众之心。”

    飞黎望:“我或可如此,但其他四大部呢?”

    重华:“他们想、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情。但我们要让人看到,只有这么做的人,才能得到好处与帮助。用不了多久,黎民万众便会发现,选择不同处境便会不同。”

    飞黎望又问道:“若是此举遭受敌视,飞黎部因此招至其他大部的攻伐呢?”

    重华冷笑道:“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内伐异己,那真是没救了!不过你且宽心心,若是因此行而遭受无理攻伐,中华各部亦不会坐视不理,当守盟约。……依你看,另外四大部中,还有谁可能效仿此举?”

    飞黎望想了半天才答道:“器黎部最有可能,蛊黎部亦有可能。”

    重华沉吟道:“器黎部多巧匠,擅造器物,其他很多部族都喜欢招募,他们有此想法我倒不意外。蛊黎部地处最偏、怨念最深,为何也有可能呢?”

    飞黎望一指地图道:“若是五伯君明确划清领地,蛊黎部便完全被我飞黎与其他三大部隔开。而此番大战,不仅蛊黎钟已死,蛊黎部所受损失亦最大。我飞黎部所需的是休养生息,蛊黎部所须的则是困境求存了……”

    重华摆手道:“不必多言,我已明白了。”

    开道路、拓田园、建城廓,既能改善黎民的处境,同时也将他们的主要力量消耗在内部建设而非对外冲突上。重华又让五位伯君明确划清领地,收天下各部的认可与盟约的保护,这也是谁都不会拒绝的要求。

    那么飞黎望要做的事情,便是所谓的“伯君治民”,在这一点上,崇伯鲧和重华堪称中华各部中的表率人物。重华也希望飞黎望能成为九黎五大部中的表率,更重要的是,飞黎部应该率先做出改变,放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另一些东西。

    重华最后拍着飞黎望的肩膀道:“为中华开拓南荒,亦是莫大功勋。要想世事有所转变,就必须自己先做些什么,今日便从君始。”

    ……

    “我去年收了一名弟子,名为子丘。子丘在我门下受教,听闻了你的很多事迹,对你甚为仰慕。此番我为副使随重华来此,子丘便离乡远游,他还想借助崇伯鲧大人新近开辟的道路,去巴原拜访你、向你求教。

    我曾特意给了他一件信物,不知他已走到哪里,不料我却在这里见到了你……”

    这是在侯冈的帐篷中,他正在对虎娃说话,两人已经聊了很久。虎娃反问道:“子丘?听此人之名,难道是出身济丘氏?”

    侯冈笑道:“他的确是济丘氏族人,难得一间的才思敏捷之辈。”

    侯冈未归乡时,代掌族中事务的沇城城主侯乐昌,与相邻的济丘氏关系就不错。侯冈后来弄死了侯乐昌,凉济能也因此羞愤自尽,他和济丘氏的关系一度有些紧张。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侯冈氏与济丘氏毕竟只是邻居而非敌人,没必要继续敌视。

    像村民械斗之类的冲突时有之,按法令处置便是,两部之间更多的是通婚、交易之类的关系。侯冈特意收了济丘氏的一名出色才俊为弟子,其实也是缓和关系以示亲近的手段。在侯冈的培养下,假如子丘将来能成为济丘氏的君首,两部之间的相处则会更为融洽。

    虎娃亦笑道:“若是那位子丘带着你的信物来找我,就算我不在,奉仙国也一定会好生接待。能让你看中并刻意对我提及的弟子,定有不凡之处,我也很好奇他是怎样的人才?”

    恰在这时,门外有护卫禀报,重华大人求见奉仙君,他有话想与奉仙君私下相谈。侯冈赶紧起身挑帘请重华进来,他先出去将地方让给重华和虎娃。重华很客气的摇头道:“就不打搅侯冈大人休息了,我想请奉仙君一起出去走走。”

    重华来找自己,虎娃并不感到意外,重华身上就带着他交给卢张的那枚玉箴呢。身为天子使者,重华在做出公断裁决之前,有责任将所有的情况都调查清楚。而虎娃以旁观者的身份几乎经历了所有的事件,重华怎会不来询问。

    侯冈身为重华的副使,其实虎娃刚才已将自己所知的情况都告诉他了。但重华仍要单独找虎娃谈谈,显然还有别的事情。

    重辰与共工的军阵,当然不能无礼地直接包围天使营地,只是在三里外扎营对峙。重华与虎娃离开了营地向南来到了大江岸边,这里是唯一没有闲人打扰的开阔空地,一路上谁都没说话。重华在江岸边站定脚步后,这才开口道:“这还是上次那条江流吗?”

    上次,当然指的就是他随丹朱南巡的那次,重华与虎娃,当初就是在渡江之后于北岸分手。虎娃答道:“是也不是。”

    重华又很突兀的说道:“奉仙君欲追查奔流村灭族惨案的凶手,而凶手就在天使营中。”

    虎娃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更想查清楚,究竟是谁出手行凶?”

    重华说得不错,对奔流村惨案负有责任的各方势力首脑,此刻全在天使大营里呢。人到底是谁杀的,现在还没搞清楚,但奔流村一族究竟因何而死,其实已经很明白。可怜奔流村三百多名族人,都成了这场冲突的陪葬者,他们也是无辜的被卷入者与牺牲者。

    他们很不幸地遭遇了一股风暴洪流,无论怎么挣扎,终究还是被吞没。重华的责任是为各部冲突调停公断,奔流村一族死于谁手,并不能改变结果,只要裁断清楚各方的责任,他便算完成了使命。但这恰恰是虎娃想追究的事情。

    两人又沉默了半天,好像已经没什么话好谈了,都望着江对岸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九黎大军营地中点燃的守夜篝火。

    良久之后,还是重华先开口道:“奉仙君就没什么要说吗?”

    虎娃闷声闷气道:“有,你来晚了!”

    重华的确来晚了,他明明已经拿到虎娃祭炼的那枚玉箴,却还建议天子任命侯冈为副使,先绕道去了一趟沇城。待继续出发时,他又筹备了那么多辎重物资,使团队伍规模庞大,行程当然快不起来。

    表面上谁也挑不出重华的毛病,无法指责他是故意要拖延行程,而他在路上也确实是一天都没耽误。可是谁都能看出来,重华并没有打算在冲突彻底结束前到达。

    重华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苦笑道:“奉仙君见过市井中的劝架吗?”(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005、看不透的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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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井中两伙人打架,大致有这么几种情况:一是受激动手,其实本没打算非得怎样,假如有人劝架,弄不好就趁势罢手了,只是在口舌上继续占几句便宜;二是心中本就胆怯,但又恐他人嘲笑自己没种,如果有劝架者拉着,反而会吵吵得更来劲,但始终是能拉得住的。

    另一种情况则最难办,双方本就是死仇,找准机会就要将对方往死里削,一旦杀红了眼谁都劝不住。若强行去拉架,弄不好劝架的自己还得挨刀。那么重辰与九黎属之战,毫无疑问是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重华率领的是使团而不是军队,若是他跑到战场中央,能拦得住双方吗?他是代表天子来调停公断的使者,并无力阻止这样的大战,若天子使者卷入战场被误伤甚至被误杀,那么乱子将会更大,甚至是无法收拾。

    所以重华就先等双方打完了再说,不论是一方把另一方打死打伤,还是双方两败俱伤或同归于尽,总之无力再战后才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甚至已无话可说了。届时调停已不必,他直接做公断裁决即可。

    虎娃仍然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

    他显然对重华的这个回答不满意,因为事情不能随便类比,这毕竟不是市井斗殴,而是两个大部族之间的生死冲突。重华也不是看热闹的、可自行决定劝不劝架的,他是天子使者,调停是职责所在,若是真的出现在了战场上,也得先站出来尽量阻止战争。

    可重华显然用自己的方式回避了这件事,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方才那样的比喻,并不是能令人信服的解释。

    重华背手望天,叹道:“天子已老,只想眼下太平,国中有大凶而不能去,却留祸患于后人。”

    虎娃微微变色,重华竟然这么说天子帝尧的不是,也不怕他传扬出去带来麻烦?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还真不是这种人,而重华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帝尧青壮年时确曾励精图治、很有一番作为,是受到天下各部赞颂的一代贤君。但如今帝尧在位已经快八十年了,天下承平日久,他的年纪也大了。也许是晚年只想尽量图个安稳,只要天下看似太平,那些潜在的矛盾冲突只要不爆发,总能暂时安抚下去便好。

    重辰、共工、九黎之间的紧张关系,帝尧心里不可能没数。但是这三方之间积怨已深,各种情况盘根错节,想彻底解决太难了,能维持住安稳即可,这也许就是帝尧的心思。但在重华看来,隐患迟早是要爆发的,这样却是将更大的难题留给了后人。

    虎娃语气凝重道:“重华大人所称的大凶,有何指?”

    重华缓缓道:“自古传说,太昊持规治国、神农持衡治国、轩辕持绳治国、少昊持矩治国、颛顼持权治国,实为何指?规矩画方圆、权衡论轻重,绳约定诸行之度,有礼法方有人世,令我等不复为蒙昧野民。”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顿,又抬手向周围划了个圈道:“我为天子使者,所谓公断,应依国中礼法裁论各方行止。此时此地放眼四望,皆是违规、越权、当受绳之举。非是他们故意将罪证放在眼前,而是积年至今早已自以为无事,难道不是国中之大凶?”

    别人也许听不太懂这番话,但虎娃自能明白。重华是来为冲突公断的,首先就得指出谁都犯了什么错。可如今往周围看看,放眼全是罪证。虎娃也了解中华礼法,各部伯君是不允许蓄养私军的。

    所谓私军,就是未获天子授权的情况下,自行武装操练的常备军队。中华各部享受封地的伯君,与接受天子册封的各属国之君,最重要的一点区别就在于此。

    属国向天子表示臣服、接受册封,定立与天下各部以及其他各属国之间的盟约,但内部还是个相对独立的政权,有自己的军政体系,当然也拥有军队。

    属国之所以有这种地位,因为它们几乎都位于荒凉偏远之地,是中华帝国控制不了或者无法直接统治的,而且几乎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只有巴国是一个例外,它强大而繁盛,远非其他属国能比。而除巴国之外所有的中华属国,无论是规模还是所在的地域,情况基本都和山水国、奉仙国差不多。正因如此,巴国一统后才会受到各方势力的特别关注。

    但各部伯君的情况不同,他们享有的权势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其私人封地,二是起所统御的部族领地。私人封地可被继承也有可能被收回或者赐予他人,也是更广义的部族领地的一部分。伯君享受封地中各种出产的供养,同时管理部族内部事务。

    至于部族之间将领地划分清楚,是为了避免因争夺权益归属而导致的冲突;另一方面,当真有冲突发生时,也便于清晰地裁断各方责任。这对于已开垦了千年、人口相对稠密的中原之地而言,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各部族的生活区域早已交织在一起。

    比如侯冈氏和济丘氏都是伯君,但他们在名义上并不直接拥有军队。侯冈氏与济丘氏族人曾因争夺水源发生冲突,那也只是村民械斗,并非军阵对战。后来裁定案件时,双方还是要跑到冲突所在辖境的城主府中解决。

    沇城实际上被侯冈氏部族控制,而城廓拥有守备军阵。但城廓守备军阵规模有限,主要任务是维持境内治安,并无跨境征战之权。能调动城廓军阵的是城主,而城主名义上是天子任命、执行的是天子政令。

    伯君能拥有的私人武装,就是其本人的亲卫,不同等级的伯君,所拥有的亲卫人数是有定制的。比如三等伯君,其亲卫规模不能超过一支完整的军阵。

    只有在两种特殊的情况下,伯君才可以临时扩充军队:一是遭遇外敌入侵;二是接受天子征召。

    假如是天子征召各部族大军,通常都有规模要求,比如指定哪个部族要出几支军阵,部族领地所在的城廓也会打开兵库提供军械。青壮族人放下农具拿起武器,经过整编操练之后便组成了军队。

    遭遇外敌入侵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这种事往往来得都很突然,伯君可紧急号召族人拿起武器御敌。这时伯君本人蓄养的亲卫起到的作用就很大了,他们中的一部分会成为指挥各支临时军阵的将领。

    为了有备无患,很多伯君也会私下打造军械囤积,并在农闲时组织族人操练。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这些军阵事后都是要解散的,不能私自保留常备大军。在平常情况下,常备大规模的私军,明显是违反了国中礼法。但此刻向天使营地周围看看,哪个部族遵守了这些规定?

    虽然每位伯君都可以辩解,这些军阵是为了应对与防范冲突临时召集的,但这话谁信啊!重辰与共工就不必说了,九黎五位大巫公也已经接受天子册封为伯君,却同样都没有遵守伯君应守的礼法。

    这三部常备大军只在此地牵制内斗还好说,但假如换一种情况,他们万一联合起来突然向中原进犯,天子帝尧若未及防备也会吃大亏的,更别提沿途各部能否抵挡了。虎娃暗自推演了一番,若是完好无损的三部大军联合起来突然杀入巴原,少务也难以挡住啊。

    越矩蓄私军,而且规模这么夸张,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在天使重华面前,这么明晃晃的罪证,居然就公然摆出来了!

    这表达了一种公然藐视的态度吗?应该也不是,甚至也谈不上是无视,只是完全忽视了。他们明知道有礼法,但各自也都有这么做的理由,而且相信不会受到责罚,因为这几十年来情况一直就是这样。

    天子帝尧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既可说是宽容亦可说是纵容。处于中原腹地的侯冈氏和济丘氏,不可能去违反这样的礼法,但重辰部和共工部却不在意,也确实是因为情况特殊,甚至是历史遗留。

    重辰部与共工部彼此水火不容,又共同坐镇大江北岸防范九黎为乱,他们不可能不暗中蓄积强大的军事力量。

    他们在很多年以前还是私下蓄势,比如暗中贮备大量军械,每年农闲时组织族人操演军阵。可是到了后来,干脆就直接长备精锐私军阵了。既然天子帝尧从一开始就没有追究,后来这些私军的规模便越来越大,再想管就更不好管了。

    但若继续长期放任,甚至渐渐引起其他各部效仿,后果则更为严重。届时天子又该怎么办,到底是处罚谁又不处罚谁呢?

    重辰和共工是两个强大的部族,又远在南方镇守大江,彼此之间还互相敌视,起到了一种牵制作用。他们与大江以南的九黎诸部,又形成了一种三角均衡关系。假如这三股势力之间没有矛盾,恐怕天子帝尧也睡不安稳。

    利用各部势力之间的互相牵制与监督治国,是一种政治智慧;但发展成各部私蓄大军彼此仇视,随时可导致大规模的冲突战乱,那就是埋下了莫大隐患。

    因此重华说国中有大凶、而天子不能去,虎娃也无法反驳。有意思的是,吴回竟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吴回所指祸患是九黎、却将自己排除在外,而重华所指的大凶,将他们都包括进去了。

    虎娃又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明明眼见如此,天使大人却治不了他们的罪。”

    这也是实话,这些罪证明明就在眼前,重华却不可能以此去处罚所有人。就算他想追究,明面上也没有过硬的证据,各位伯君私下里还有各种苦衷。更何况重华的使命是为这场冲突调停公断,而不是来追究蓄养私军的事情。

    重辰终于再次回答了虎娃最初的问题:“所以我来晚了!”接着又说道,“我方才见了飞黎望,私下和他谈了很久……”说话时直接发送了一道神念,将他与飞黎望密谈的内容竟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了虎娃。

    虎娃难掩惊讶之色,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平黎良策,重华大人深谋远虑。”

    重华淡淡一笑道:“多谢奉仙君夸奖,但我并不比他人更聪明。这样的平黎良策,难道当初丹朱大人不知吗?只是那时尚无法施行!”

    虎娃亦苦笑道:“的确只能等到现在,而眼下机会难得。”

    一个杀红了眼的人,假如手中挥着刀,上去劝架会是什么结果?至少先得等他手中的刀被打落了,才好劝说。九黎如今是被重辰打残了,多年积累的战争资源消耗殆尽,力主仇视征杀的那一批人也几乎死差不多了,才有可能接受重华的建议。

    重华又说道:“九黎并非一部,而是五部。飞黎望仰仗我才成为伯君,如今要继续得我之助才可稳住局面,所以我借他之手前行此策。”

    虎娃:“那么重辰呢?”

    重华:“重辰如今已不可能再犯九黎,但民生大体未损,这是好事。……吴回已死,说起来,我真得感激他!”

    重辰部是一个大部族,领地中直接控制的人口就将近十万,还间接控制了周围几个附属小部族。一千多名精壮族人的损失,虽有损于民生,但影响还不至于太大,真正重大的损失是在军事上。

    且不论那一千多人都是常年操练的精锐战士,就算那八十多头成年赤甲兽,平时培饲的耗也足够供养万人了。吴回私蓄的军队主力是被打残了,就算再有冲突,也只能于领地中紧急征召武装力量采取守势。

    在重华看来,吴回死的正是时候。他此番代表天子主持公断裁决,定要重罚率先挑起大战者,若吴回不死,说不定要将吴回带到帝都去治罪,但这样重辰部怎能答应?

    而现在倒好,重华可以该怎么裁断就怎么裁断,尽管去重罚吴回本人。反正吴回也不可能再被拿下治罪了,至于其他的处罚,倒是重辰部可以接受的。

    虎娃今日好像就是想穷追究到底了,又开口道:“共工呢?”

    重华:“就因共工部实力未损,所以重辰与九黎更不可能再起冲突,否则平白便宜了帝江。而共工内部派系众多,多年来只因帝江之强势而凝聚,若帝江一倒,必然分崩、不复为国中大患,再处置倒也不难。”

    虎娃眯起眼睛道:“帝江会倒下?”

    重华:“奉仙君来此有你的私事,想必禄终也有他的私事。你可知禄终近年神通更进,据说已有当年蚩尤之威。我既主持公断裁决,自会给他一个报父仇的机会,不知奉仙君又是怎么看的呢?”

    听重华的意思,分明是暗示禄终想报父仇,会私下里找帝江决斗。吴回并没有死在战场上,共工部更没有参与这场大战,禄终怎么会把账算到他头上呢?可虎娃却清楚,重华说的情况未尝不可能发生。

    禄终和帝江早就是水火不容的对手,私下里已斗过三次未分胜负,但那时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分胜负,并没有必要搏出生死,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虎娃也和禄终相处了多日,并且眼看着禄终在吴回离世前后的诸般表现,悲哀之中蓄积着杀意。

    今天走进天使大营时,禄终看了帝江一眼,那股杀竟完全就是针对他的。重辰与九黎之战,因为帝江突然屯大军于边境,吴回才会有那场大败。更重要的是,禄终被帝江牵制,未能随父上战场,吴回因此才会受重伤,归来后不久便身亡。

    战场上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吴回杀的九黎战士也不少。可是战场之外的手脚,却令禄终愤懑难言,他认为吴回之死就是因为帝江,定想为父报仇。重华居然打算在公断裁决时给吴回创造这样一个机会,而且他还断言帝江不是禄终的对手。

    虎娃终于问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道:“重华大人,您要做的事情,恐超出了天子帝尧的预计,究竟是站在哪一方呢?”

    重华:“未来天子一方。”

    虎娃:“丹朱还是崇伯鲧?”

    重华竟苦笑着摇头道:“很多人都想问这个问题,可为何奉仙君大人也要这么问呢?既可是丹朱也可是崇伯鲧,也可以并非他们。若来日丹朱为天子,我今日助的就是丹朱;若来日崇伯为天子,我今日助的就是崇伯。而在我看来,能为国去凶除患者,才能真正配得上天子大位。”

    虎娃眯起眼睛道:“我想问的都问了,只是不知,重华大人为何要特意来找我说这些?”

    虎娃当初见到丹朱与重华时,心中曾有一个比较,他觉得以丹朱的才干性情,有点像巴原上的樊翀,反倒是重华更像少务。但接触越多,重华便越来越让虎娃感觉看不透了,看来少务也不及此人啊。

    连虎娃都感觉看不透的人,他人就更难测度了。虎娃很好奇,重华为何特意找到自己说这些?须知今夜谈的很多话都非常敏感,假如传出去,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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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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