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盘元氏大人(下)
这时从前院侧门冲进来两个人,拜伏于地惊喜地喊道:“大人,您终于回来啦!自从九灵走后,这么久都没有您的消息。我们今天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去西荒找您呢。”
来者正是藤金与藤花,虎娃一手一个将他们给拉起来道:“那么不必去西荒了,我已经回来了。这段时日你们倒把这府邸搞得很热闹……你们的师叔汪声氏呢,他在哪里?”
当着这么多陌生仆从的面,虎娃没有直接叫出盘瓠的名字。藤金与藤花对望一眼,藤花小声道:“汪声氏师叔嘛,他暂时有点事,您要过一会儿才能见到。”
藤金也说道:“我们先把闲杂人等都清退了吧,有一位盘元氏大人要拜见您。”
虎娃也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就到厅中等着他来拜见。……这些仆从是哪儿来的,是你们雇的还是买的?我一进门发现家里这么热闹,差点被吓了一跳。”
包有琚见虎娃已归府、与两名弟子及众仆从相见,便告辞离去,他还要回到国都西门继续值守呢。
虎娃与两名弟子单独来到前厅中,藤金说道:“师尊您还没有赶上热闹的时候呢,前段时期,这里简直是门庭若市啊,来拜访的、答谢的、送礼的、邀请饮宴的、祝贺的……我们每天都应付不过来。至于这些仆从,有一半是国君连着宅子一起赐的,另一半都是大家送的。不仅是您的府上,师叔那边的府上还有不少呢。”
虎娃:“我走的时候也没给你们留钱啊,你们能养得起这么多人吗?”
藤花笑了:“师尊,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吗?别说这几十号人,再多几倍也养得起啊。您不仅有一座田庄,而且还有国工的奉养。九灵先生也被赐予国工身份,他领的那份奉养也直接送到您的府上来了。还有朝中各位大人、国中各支宗族、各大修炼宗门、各座城廓所送来的礼物,把两座府宅的库房都堆满了。幸亏有这么多仆从。否则我们可打理不过来。”
虎娃:“有一身修为,又何惧俗务繁杂?”
藤金赶紧解释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与藤花皆涉世未久,很多俗务该怎么打理还正在学习之中……至于盘瓠师叔,前段时间也不方便出面。”
虎娃:“前段时间不方便,那他什么时候又方便了呢?……你们说有位盘元氏大人要拜见我,他怎么还没来?”
藤花小声嘟囔道:“怎么还没出来呢?”
恰在此时就听见“呵呵”一声笑,从厅后走进来一位少年,穿着一身蕊锦衣裳,腰悬一支装饰的很华贵的长剑。长发披束、梳理的十分整齐,看上去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形容很是俊朗。
他笑着向虎娃行礼道:“在下姓盘,名元俊。久仰彭铿氏大人之名,今日特来拜见!”
虎娃正坐着呢,身子一弹抬脚就踹过去道:“好你个盘元俊,说是来拜见我,怎么是从后面出来的,有你怎么做客的吗?老实交代,方才是不是溜进后院偷东西去了?居然敢佩剑闯入私宅正厅。莫非是想行刺本大人?藤金、藤花快将他拿下!”
那盘元俊竟毫无惧色,身子一转便避过了虎娃的飞踹,身手竟极为灵活。似是对虎娃的动作反应早已熟悉至极。藤金、藤花扑过去作势欲拿住他,但并没有真动手,也被他很轻巧地闪开了。
虎娃又笑道:“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果然是有两下子。”接着起脚踹去,两人如蝴蝶穿花般在厅中转了好几个圈。
盘元俊一不留神,腰间悬的剑让虎娃顺手给抽走了,再转身时只听“当”的一声,脑门正好撞在剑上。虎娃倒没有用剑刃去砍,只是反手用剑脊拍了他一记。盘元俊被拍得向后打了个滚。剑鞘、衣服、发带落了一地,身形已化为一只毛色黄白相间的小花狗。
虎娃提剑哈哈笑道:“盘瓠啊盘瓠。你以为自己变成个人样,我就认不出来了吗?”
花狗在落上的那堆东西里打了一个滚。再站起时又化为了人形,且瞬间穿戴完毕、动作熟练无比,凑过来嬉笑道:“师兄啊,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除了个别几人,这世上并没有他人知晓我此时的身份,今后在外人面前,你可别给我说漏了。”
虎娃将剑还给他道:“我当然会为你守秘,否则也不会遣退闲杂人等,专等你这位盘元氏大人来拜见了。……你没事佩着这把中看不中用的破剑干什么?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得的法器呢。”
盘瓠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它是装饰之用,你看那些国都中的那些大人们,出门没事都喜欢佩把剑。”
虎娃:“可你是武夫丘弟子,随身佩剑也不能只图好看啊。”
盘瓠:“师兄你的眼光太高了,这也是国工以精钢打造的宝器、世上难得的好剑啊,是少苗送给我的。”
虎娃恍然道:“哦,是这样啊,那你就佩着吧。但别忘了以武夫丘的炼剑之术,将此精钢长剑再行祭炼一番,不要改变其外形,但将之打造成法器。”
盘瓠苦笑道:“就算师兄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但不改变其外形,却要将材质物性凝练纯净,这好像很难呢。”
虎娃:“正因为难,才能考验你的本事。你方才自称姓盘名元俊,可是我又听说少务给你封的氏号叫盘元氏,这又是怎么回事?”
盘瓠又解释了一番,他前不久突破四境化为人形,便想给自己再取个名字,不欲让外人知晓他原先的身份。武夫丘上有师兄大俊和小俊,盘瓠的名中也带了一个俊字,而且意思要比其他人都俊,所以就叫元俊。
至于姓什么呢?他可以姓路、也可以自姓盘。既然山神有叮嘱,不要暴露有关出身来历的任何线索,那还是姓盘吧。但是少务派使封赏时却出了点差错,众人熟悉的氏号通常都是两个字,君使将他封成了盘元氏。
所以现在也搞不清,他是姓盘名元俊,还是氏盘元名俊?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在民间,众人皆称呼他为盘元大人。盘瓠又特意叮嘱虎娃,虽然少苗不算外人,但也不知内情,见到少苗时说话千万要注意点,可别给戳漏了。
虎娃瞅着盘瓠道:“我可以不说,但少务是少苗的兄长,他难道不会告诉少苗吗?”
盘瓠:“我特意叮嘱过少务了,我从来没有求过这位国君师兄什么事,就是这么一件,他也答应了。”
虎娃:“既然少务答应了,我也为你保密就是,但我看你是多此一举。”
盘瓠眨了眨眼睛又问道:“师兄刚才拍在我脑门上的那一剑,又是何种神通手段?我并没有受伤,就是觉得神气震动,没有防备瞬时便被打回了原身。”
虎娃笑道:“此番西荒之行,所得缘法不浅,我的修为已突破五境八转,更是领悟了诸多修行中的玄妙,这一招也是自悟的。你应该已经听九灵说了,我以师尊所赐之剑符斩杀了一名六境妖修,而在回来的路上,还将一头猫妖打回了原身。”
盘瓠惊叫道:“你这一招,近后可不能乱使啊,更不能用来偷袭我。”
虎娃又问道:“方才听藤金和藤花说,他们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去西界山找我,难道有什么急事吗?”
盘瓠解释道:“不是我们有急事,而是少务等着急了。他有一件大事,就等着你回来一起去办。见到九灵得知你去了西荒,他最近就想去西荒找你,可是派别人又不放心,因为此行要穿过郑室国,假如泄露了你的行踪,恐怕会有麻烦。于是我就自告奋勇带着藤金和藤花去,正在收拾东西还没出发呢,你就已经回来了。”
虎娃:“幸亏你们还没走,否则路上可能会错过的。少务有什么大事,一定要等我一起去办?”
盘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据说是喜事。……师兄,先说说你在西荒中的经历呗,哪只猫妖又是怎么回事?”
喜事?难道虎娃进入国都后的感觉没错,巴室国中真有什么喜事吗?恰在这时,门外有仆从禀告——国君驾到。
虎娃进城时自报了身份,当时就有人赶到王宫中禀报彭铿氏大人归国的消息。看来少务等虎娃真是等着急了,还没等虎娃去见他,他闻讯便立刻出宫来到虎娃府上。府门外那条巷子已被清空了,国君随行的车马仪仗都停在门外。虎娃与盘瓠走出正厅的时候,只看见少务带着少苗已经进了前院。
盘瓠赶紧上前道:“小苗姑娘,您又来啦?……哦,拜见国君!”
见盘瓠先跟小苗打招呼,才想起来给国君行礼,虎娃尽量憋住了才没乐出声。虎娃正准备行礼,少务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小路师弟,你终于回来了!”又扭头对盘瓠道:“我早就说过,私下的场合,师弟不必行礼。”(未完待续)
037 身不由己(上)
众人进厅命仆从献茶,少务又问起了虎娃此番西行的经过。有些事情他已经听九灵转述,但虎娃亲口讲来更显惊心动魄。虎娃讲到惊险处,众人皆屏息凝神瞪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喘,虽然明知道最终的结果是有惊无险,但还是难免紧张,少苗将盘瓠的袖子都攥紧了。
少务当然追问了那位神秘的高人青先生,以及隐居西荒的神木一族的事情。而虎娃很有分寸,有些不该说的情况并没有讲,比如青先生便是象煞、象煞的原身是一棵树,其突破八境时遇到了麻烦,拜自己为师后如今正在闭关历劫等等……
虎娃只是告诉众人,青先生是一位隐居西荒清修的世外高人,恰好在修炼中须闭关多年,其弟子九灵便邀请他去神木一族为村民们治病疗伤。至于归来途中路遇猫妖的小插曲,虎娃也讲了,听得盘瓠脑门上直冒黑线、藤金与藤花也是直眨眼。
众人最关注的,当然是那两位大成妖修追击虎娃的前后情由。此事最早是由众兽山修士扶余引起的,是扶余将巴室国神医彭铿氏大人的消息告诉了那两位妖修,而那两名妖修自己做了判断、认为值得对虎娃下手。
少务皱着眉头沉吟道:“仅从事情本身看,倒也无法追究扶余或众兽山,就算明知扶余有诱导那两名妖修动手之心,但也抓不住他的把柄。还好小路师弟没事,而那两名妖修一死一伤。师弟放回去的羊寒灵也是一名六境妖修,立誓要为师弟做一件事以补偿,哪怕行遍巴原也在所不惜。……师弟想好让她做什么事了吗?”
虎娃:“我还没想到,眼下也没什么事要让她去办的。”
少务:“岩羚极善长途奔袭,能得那样一位六境高手全力效命。这种机会太难得了。而且她还是横连山一带的山神,只要善加引导,将来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大用!那横连山所在。离飞郎的羽民族村寨并不算太远,相隔只有两百多里。”
两百里。在蛮荒边缘一带山野中是相当远的路了。但以少务的身份说话的口气当然大,他是以整片巴原为参照,那么两百里便是很短的距离了。虎娃点头道:“师兄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并不算太远,尤其是对于会飞的羽民而言。”
少务又沉吟道:“假如师弟将来有什么事要找羊寒灵,不必亲自去,我可派使者替你前往。巴室国说不定也有什么事可以借重这位山神。我也想给羊寒灵传个话。”
少务如今谈到什么事情,都会本能地联系在将来一统巴原的大业中是否用得上,这就是他的誓愿,难免形成了一种习惯。虎娃对这位国君师兄是再了解不过了,并没有表示异议,转而问道:“我方才听盘……盘元师弟说,师兄有件大事要等着我一起去办,而且是喜事?我回来的时候,还以为巴室国将起战事呢。”
少务脸上的笑容敛去了,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巴室国与郑室国之间。不久之后必有一战,此战是为了试探也是为了报仇。在更久远的将来,我则要灭郑室之国。但身为国君。起战端大事必须慎重,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想当初在武夫丘上,师尊剑煞宗主也曾建议我无论如何要先去一趟孟盈丘,先将亲事定下。父君在世之时,就曾答应命煞宗主,若我继位将娶孟盈丘嫡传弟子为正妃。一国之君岂可言而无信,这件事我一定要先办,否则不仅难以得到孟盈丘的支持,反而会触怒命煞。
至于善川城之南。便是我所选择的第一个战场,否则也不会将瀚雄派到那里当城主。别看国都中一派喜气祥和。而镇南大将军已赶到善川城,率国中精锐军士严阵以待。我们在南线开战。西线不能有失……师弟,我要请你与我一起去趟孟盈丘。”
巴室国在巴原五国中虽最为富庶强盛,但所在的位置太尴尬了,处于其他四国环伺之间,其疆土以平原为主,国土比其余四国都稍小,缺乏足够的战略纵深。郑室国在巴室国的西南面,两国交界的南端便是善川城附近,而最西端便是孟盈丘。
少务先要去孟盈丘拜见命煞,娶孟盈丘弟子为正妃,以确保孟盈丘在这场冲突中不会支持郑室国,更不会偏向于在巴室国西北端亦虎视眈眈的相室国。南线开战时,若是西线或北境有异动,巴室国也能得到最及时的消息,所以少务是非去不可。
以少务的年纪,其实早该娶亲了,更何况他如今已是一国之君,更不能无嗣,但前些年因为武夫丘之行而耽误了。当他归国继位后,朝中群臣都在忙乎这件事呢,而后廪去世之前,也为少务拟了一份后宫诸妃名单。
名单中都是国内各大宗族的女子,也包括重要的修炼宗门。比如长龄先生所在宗族,少务也应当娶一位妃子。凉风顶宗主圆灯先生,此前虽参与了会良之事,后来立誓终生不再走下凉风顶,但国人对此并不知情,后廪也建议少务娶一位凉风氏的女子为妃。
所以少务尽管该结亲了,但身为国君,与哪个势力联姻皆是国中大事,有一件事可能是最头疼的,那就是立谁为正妃?根据早先对命煞的承诺——此人将是孟盈丘嫡传弟子。
但孟盈丘弟子同时也有别的身份啊,比如国内各大宗族多有子弟拜入孟盈丘修炼,而相室国、郑室国同样有各大宗族子弟拜入孟盈丘。所以少务看似可以随便选,实则能选择的余地也不大,他首先要考虑那是哪一国的女子,其次也要考虑这位孟盈丘弟子的出身背景。
这的确是令人非常头疼的事,但也只能少务自己去头疼了,虎娃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可是少务却邀请虎娃一起去孟盈丘,因为虎娃就是当年在相室国中斩宫琅的那位“小先生”。孟盈丘宗主命煞早就公开放话,要请“小先生”上孟盈丘、当着她的面摘取一枚不死神药离珠。
命煞平日不见外客,就连孟盈丘弟子少苗都见不到这位宗主。所以少务请虎娃同去,不仅是让虎娃顺便将那不死神药采了,也是请虎娃做个见证,他要当面告诉命煞自己选择的结果。
听了这番解释,虎娃眨着眼睛想了半天,终于点头道:“这的确是国中的喜事,而你也必须得先去。我就陪师兄走一趟吧,既成人之美做个见证,又有不死神药可得,何乐而不为呢?”
虎娃原先路过孟盈丘时,都是尽量绕着走,因为山神告诫过他少惹麻烦为上。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虎娃没必要刻意去躲谁,他身为巴室国的彭铿氏大人、武夫丘剑煞先生的亲传弟子、国君少务的结义兄弟,有何理由不敢去取一枚不死神药呢?
命煞威名虽盛,但虎娃的身份可是象煞之师!才事虽在巴原上无人知晓,但虎娃无形中那种微妙的感觉以及底气也不一样了。假如是他独自一人,尚不会贸然去孟盈丘摘什么不死神药,但如今是伴随着国君提亲的人马一起,当然也没必要担心其他的事情。
几人就在虎娃的府宅中商量定了,虎娃问道:“师兄,你的队伍打算何时出发?反正这几天藤金和藤花已将行装都收拾好了,我随时可以动身。”
少务喜道:“我也早就作好了准备,就等你回来了。身为国君出门麻烦了点,明天恐怕来不及,我们后天便走。”
……
两天后,国君少务离开了国都,前后护送的卫队以及车驾仪仗在大道上排得很长,沿途民众则于路边望尘跪拜。王宫以及都城中的大街小巷、众多府邸、民宅、官衙、商铺都开始张灯结彩,因为大家已得知国君去干什么了。
当年命煞对后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少务要娶孟盈丘嫡传弟子为正妃,二是要奉她本人为巴原国祭之神。这第二个要求,普通民众不知,但第一件事早就传开了。
虎娃终于明白少务为何感叹身为国君、出门太麻烦了,这么多护卫仪仗,走在路上拖拖拉拉,各种日用物品都由车队装载,沿途还要接受各村寨民众的拜见,召见各城廓的官员以及各宗族尊长。少务就算有心想快点赶路,速度也绝对快不了,只有坐在车上慢慢地磨性子了。早知如此,虎娃还不如就在孟盈丘附近等着少务来呢。
少务对虎娃显示了特别的恩宠,邀请虎娃与自己同乘一车。至于盘瓠、少苗,还有藤金、藤花,当然也跟着来凑热闹了,都有各自的车驾。一想到盘瓠与少苗,虎娃就不禁暗自苦笑。
盘瓠以为自己装得挺好,以盘元俊的身份在少苗面前出现,还叮嘱所有知情者不要在少苗面前戳穿。可是一位陌生的修士盘元俊来到国都,少苗身为君女怎会就莫名与他那般亲近、还送了他一柄华贵的佩剑?少苗听惊险故事时,别人不抓,偏偏就要抓盘瓠的袖子!(未完待续)
037 身不由己(下)
盘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少苗抓他袖子的时候,分明就是当初揪狗毛的动作。这条狗很聪明,可是他毕竟是刚刚化形未久的妖修,对有些事情还是很懵懂糊涂。少务为何答应他不将内情告诉少苗,就是因为少苗早已看出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盘元氏大人是谁了。
少苗既见过当初的那两头獒犬,也认识如今的藤金与藤花、知道他们俩的来历,那么对盘瓠化形为人之事,恐怕也不会觉得太不可思议。这姑娘一定也感觉盘瓠这么装模作样挺好玩的,既然如此,她也不点破,就看着盘瓠这么继续耍吧。
盘瓠对少苗的心思,虎娃当然再清楚不过,而以少务之聪明,又怎会看不出来?但少务看在眼里却从未明言什么,既未流露出丝毫想撮合的意思,也不好阻止他们接触。少务没有态度其实就是一种态度,虎娃也正因此为盘瓠而忧虑。
少苗今年十八岁了,他十四岁那年便拜入孟盈丘门下修炼,论资质相当不错,甚至在少务之上,如今已有三境九转圆满修为。她若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其实早就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之所以一直没有成亲,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一名修士,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身份太敏感。
谁都知道少苗与少务是一母所生,他是先君后廪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与新君少务关系最亲近的妹妹。无论谁娶了少务少苗嫁给谁,都将是与巴室国王室最重要的联姻关系,其象征意义恐怕只在少务本人娶正妃之下。所以少苗将来嫁给谁,是巴室国的国事。
盘瓠喜欢她又能怎样?他这位妖修并不拥有与少苗对等的身份地位。就算少务与盘瓠是结义兄弟,国君能将少苗嫁给盘瓠这样一个“人”吗?且不说少务愿不愿意、少苗又能不能答应,就连少务这位国君本人。此刻都身不由己呢,否则又何必大老远跑到孟盈丘去求什么亲呢?
如果盘瓠就是剑煞的亲儿子,这件事倒好办。但只是剑煞的亲传弟子可不行。如果盘瓠既是剑煞的亲传弟子,又是巴室国中一支重要的大宗族子弟。此事倒也没问题。可是盘瓠仅仅是跟随虎娃来到巴原、刚刚修炼成人形的一只犬妖,他连人都不是!
普通修士想娶少苗,在正常情况下至少要突破六境大成修为,且少苗也想嫁给他。但对于盘瓠来说,想让少务以及巴室国都不好拒绝他的提亲,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突破化境修为,不仅超脱原身之限。且已成为巴原上赫赫有名的高人。
但这一天,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就算有这种可能,恐怕少苗已早就嫁出去了。少务若想一统巴原,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意外状况会发生,说不定何时就毕勋以重要的联姻来维系盟约。
虎娃已能预见到将来的波折,而少务心里则更清楚,所以他们只是看着盘瓠那副花痴样,却什么都没法说,暂时也只能如此了。虎娃眼下也只有一个打算,待自己突破六境修为后。将菁华诀传给盘瓠和少苗,尽量让他们在修行路上岁月长久吧。
同乘一车的少务不知是否听见了虎娃心中的苦笑,闲暇时总是与虎娃聊各种事情。他们又谈到了虎娃此番西荒之行。从两位大成妖修,聊到了众兽山这派宗门。虎娃感叹,若是换成出身各大宗门的六境高手,而不是那两名山野妖修,他此番恐怕就回不来了。
话题很自然的又变成了讨论各大修炼宗门的高人。虎娃的修为如今已有五境八转,而且修炼至五境九转圆满也是水到渠成之事,但六境修为,仍然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口。据少务介绍,巴室国中拥有国工身份的五境修士就有近六十人。他们的修炼各有所长,谁都不可小觑。
已拥有国工身份的五境修士就有这么多人。还有另一些人只在山中清修不问世事、并未领受国工身份,加起来也不少了。可这些人哪怕穷其一生修炼到五境九转圆满。在世人眼中与六境高人仍有着天壤之别,这或许不是神通法力的差异,而是境界手段的不同。
后廪当初为何将凉风顶宗主圆灯先生放回去了,若换成别的修士,当时别想走出王宫。而且后廪当时说了一句实话,巴原自古都没有公然处罚哪位六境高人的先例,后廪也没有破这个例。况且这种人的身后,往往都有着一派宗门与一支宗族。
巴原上的大派修炼宗门,当然首推赤望丘、武夫丘与孟盈丘。武夫丘的宗主剑煞加上四位长老,共有五位六境大成以上修为的高手。但巴原上的武夫丘弟子并不多,每年能登上主峰成为正传弟子者,顶多一两个;而每年出师离山的正传弟子,往往也只有一两个。
武夫丘上的正传弟子不足百人,加上杂役弟子,总计也就三百来号,这些人大多只是常年于山中修炼,并不过问巴原各国之事。但武夫丘在巴原各国、尤其是军队中的影响力却很大。从武夫丘下山的弟子,素来受到各国军方的重视与重用,他们的出身绝大多数都很低微,其中几乎没有贵族子弟。
少务登上了主峰,成为了剑煞的亲传弟子,这个身份太重要了,其象征意义几乎无法估量。武夫丘上最有价值的传承,多国君而言其实是兵法及图谱,少务已经学得,他还得到了武夫大将军当年亲手炼制的剑符。
如此一来,少务在巴原民众的看中便拥有了一种神话色彩。巴原民众皆信神,少务做到了这些,也使国人都愿意相信他若一统巴原、便是天命所归。这也是郑室国君得知消息后,宁愿花那么大的代价也要将少务刺杀在归国途中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剑煞宗主虽表示武夫丘不会插手巴原上盐兆后人之间的争杀,但至少不会再支持少务的对手。假如有其他大派修炼宗门的高人出手阻止少务,那么武夫丘上的众高人也会出面制止这种行为。
说到这里,少务从领口中提出一样东西,正是那枚武夫大将军五百年前所留的剑符,他用丝绳系着当成一个坠饰,就贴身佩戴。少务朝虎娃叹道:“真没想到,师尊赐你的那枚剑符,这么快就意外地用掉了。而我这枚剑符还在,希望它将来能成为传国之物。”
虎娃:“我们是去求亲的,又不是去攻打孟盈丘,你戴着剑符干什么?这东西杀气重,你居然还贴着肉!”
少务笑道:“除非我吃错药了,才回去攻打孟盈丘,在那种地方,仅凭这枚剑符可没啥用。……这是师尊当初的交待,我若去见命煞,要将武夫大将军当年所留剑符贴胸佩戴,届时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虎娃:“什么妙用啊?”
少务:“我也不知道啊,只是按师尊的吩咐做,他老人家以神念告知,当时的样子也是神神秘秘的。……本来他老人家也让我转告你,去孟盈丘当着命煞之面摘离珠时,也最好将他所赐剑符贴身佩戴,虽比不上祖师爷这枚,但也是有点用处的,可惜你已经用掉了。”
虎娃:“这也无妨,我就是去树上摘个果子,没必要搞得像如临大敌,而你失去办喜事的。……武夫丘的实力赞扬,我们都很清楚;那么孟盈丘呢,这派宗门的实力又如何?”
少务:“孟盈丘素来很神秘,传人又以女子居多,外人对其了解当然不像对武夫丘那么清楚。少苗成为孟盈丘弟子已经四年了,也没有完全搞清楚师门全部的状况。据说其宗主命煞已有化境修为,还有三位长老青黛、烟衫、虹影,皆有大成以上修为,且都是人间绝色女子。
孟盈丘挑选传人不像武夫丘那么严苛,因此其在各国中的弟子更多。而且它的位置非常重要,就在巴室国、郑室国、相室国三国交界之地,各国宗室以及大族子弟多有拜入孟盈丘修炼者,因此其弟子来历很复杂,牵连到各种势力也非常庞杂。”
虎娃附和道:“孟盈丘的位置确实太重要了,就处于巴原腹地,虽是看似超然于世外的修炼圣地,但临近三国的宗室以及各大氏族,每年都会送上丰厚的供奉,谁也不敢得罪它啊。而且孟盈丘上的高人会炼制一种名叫噬魂烟的秘宝,听说也会赐予各国。”
少务苦笑道:“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提到噬魂烟,师弟曾亲身领教过。宫琅那个蠢材,竟从兵库中取走噬魂烟用于寻仇私斗,那种东西最适合在战阵攻防中集中使用,猝不及防间打出来一片,往往能够扭转战局。如果用于守城,可在危急关头化解陷落之危。
我此番去孟盈丘求亲,也想弄清楚一件事,孟盈丘历年赐于各国的噬魂烟究竟有多少枚?根据数量,便大概能推断出各国会将它们布置在什么地方、用于何种场合。巴室国兵库中共有六十七枚噬魂烟,我非常清楚,但对另外几国的情况却不太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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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良将难求(上)
虎娃追问道:“巴室国历年供奉孟盈丘,得此六十七枚噬魂烟,一枚都没用掉吗?”
少务仍然苦笑道:“这种东西,是在战阵之中大范围伤敌所用,怎可以轻易拿出来,一旦动用,便等于开战了。历年来各国宗室从孟盈丘所得的噬魂烟,唯一用掉的一枚,就是宫琅拿来偷袭你的,所以我说他是个蠢材。”
虎娃又问道:“你此番上孟盈丘求亲,搞清楚各国兵库中收藏的噬魂烟数量,假如见到命煞宗主,是否会请求孟盈丘今后将噬魂烟皆赐予巴室国,而尽量不赐或少赐他国?你以结亲的方式拉近巴室国与孟盈丘的关系,但其他各国亦可效仿。”
虎娃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件事确实是每位国君都可以做到的,只要他们认为有十分的必要。要么像少务这样直接立孟盈丘弟子为正妃,要么像后廪那样承诺继位新君将立孟盈丘弟子为正妃。
少务却笑着摇头道:“我既然亲自来了,就不怕别国效仿。至于噬魂烟,我并不是想请求孟盈丘多赐巴室国,而是想请求孟盈丘今后一视同仁、不再赐给任何一国。我之所以有一统巴原之志,是因巴原本该一统,你行走各国时所见之民众,或郑室国或巴室国,他们有区别吗?
在我眼中,五国子民皆巴国子民,在将来也都是我的子民,我当然不欲用噬魂烟这种东西对付自己的子民。想当年五国混战,巴都城几乎化为一片废墟,大军过境、数度荒年。将来我若开战,只是为了巴原一统、战四国宗室而胜之,并不想让子民们死伤惨重,更不会行纵兵劫掠之举。”
话刚说到这里。虎娃朦胧间忽听一个柔媚的女子声音道:“好,很好!”
虎娃愣了愣,转头问少务:“你听见了吗。是谁在说话?”
少务纳闷道:“我没听见啊,你听见了什么?”
虎娃:“我听见有人夸你方才的话说得好。但不知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刚才的声音确实很不真切,仿佛只是定境中的某种感应。
虎娃正坐在车上与少务交谈,难道心神也如定境吗?这确实是一种奇异的定境,五境修炼的特点如此,平常行走坐卧甚至言谈待物时皆可修行。那声音并非是附近任何一个人发出的,而是从虎娃元神中莫名折射出的,竟似来自于周围的花草、树木、山丘、河流等景色。
少务呵呵笑道:“师弟不必夸我。这就是我心中的想法。”
虎娃接着问道:“孟盈丘的情况大致如此,那么巴原上最强盛的修炼宗门赤望丘呢?”
少务不笑了,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对虎娃做了一番介绍。少务身为一国之君,所搜集和掌握的情报远比一般人要全面得多。赤望丘宗主白煞成名已久,据说修为已至化境九转圆满,只差一步便可迈过登天之径,其掌握的吞形之法更是神通广大,放眼巴原无人能敌。
白额氏是生活在巴原最东端的东海之滨,樊室国与帛室国交界处的一支大宗族。白煞成名之后,便以族号为名,可见此人性情之霸道。巴原上的后人听闻。还以为这支部落联盟是因白煞而得名呢。
白额氏一族和如今的山水氏族人一样,最早是在部落联盟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自称少昊天帝的后人。其内部也有好多分支,白煞出身于其中最大的一支部族,而后起的玄煞出身于另一支部族,他们皆在赤望丘中修炼。
就像巴室国中的凉风顶这派宗门,最早是依托于凉风氏一族的发展起来的,赤望丘这派宗门最早也是依托白额氏一族,但如今其宗门弟子已不限于白额氏族人。而是遍布巴原各地。
在最早的巴原七煞中,玄煞是最后成名的一位。据说其不到二十岁便已突破六境大成修为。玄煞曾率领赤望丘众修士以及白额氏族人,先后击退了帛室国、樊室国两国军队的进犯。迫使两国国君都不得不向赤望丘臣服。
大约在二十年前,玄煞曾去孟盈丘与命煞切磋,但斗法中败给了命煞。可这一战的结果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当时的玄煞成名未久,年不满二十,在命煞面前还是修为尚浅的晚辈。至于如今的玄煞,修为境界又到了什么程度,便无人知晓了。
少务还知道另一件秘闻。玄煞败给命煞之后,白煞也亲自到了孟盈丘,与命煞之间有一场斗法,但其胜负结果亦无人知晓。
至于取代最早的清煞之名,近年来才被人称为七煞之一的星煞,其实比玄煞年长。他是白煞的亲传弟子,也与白煞出身同一支部族。除了白煞、玄煞、星煞这三位高手之外,赤望丘中还有五位高人修为皆在六境之上,号称赤望丘五长老。
初略一算,仅仅是赤望丘宗门内就有八位六境大成以上的高人。而且近二十年来,帛室国与樊室国先后继位的国君皆是赤望丘弟子。据说这都是白煞的授意,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国中得到支持、继承君位。
这两国宗室都受到了赤望丘操控,附近一带的大大小小修炼宗门,有不少也都依附于赤望丘。有的宗主干脆就去赤望丘拜见白煞,将整个宗门都依附于赤望丘门下,几乎相当于其附属的分支宗门了,比如帛室国的众兽山。众兽山宗主琮余,其修为早已突破六境,甚至有传闻最近可能突破了七境。
与瀚雄交好的那位小洒姑娘,是来自于樊室国炼枝峰的修士,其宗主亦是一名六境高人。炼枝峰虽然不像众兽山那样已成为附属于赤望丘的分支宗门,但平日行事也以赤望丘为首。赤望丘所控制和影响的势力范围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赤望丘的宗门道场虽地处偏远,但它近年来在巴原上招收的弟子却很多,几乎取代了原先巴国学宫的角色,于各国中挑选资质出众的年轻才俊。另外还有一些修为不俗的散修,虽然其秘法传承并非得自赤望丘,但也可以通过种种途径拜在赤望丘名下、获得其弟子身份。虎娃在飞虹城外斩杀的那位兵师燕凌竹,就曾有过这个打算。
所以少务欲一统巴原五国,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遭到来自赤望丘的反对。赤望丘已经至少能够操控樊室国、帛室国两国朝政大事,当然更希望五国将来皆如此、共奉赤望丘为尊。所以少务要先得到武夫丘的支持,再去寻求孟盈丘的支持,才有起码的底气去实现自己的宏图大志。
但这些都是以防万一的筹划,不到万不得已,少务也不想得罪赤望丘,若能取得赤望丘的支持或让赤望丘保持中立,则是更好不过。但这种可能性恐怕不大,少务只能希望与赤望丘之间的冲突越小越好、来的越晚越好。
听了这番解释,虎娃皱眉问道:“命煞宗主所提的要求,可不仅是要你要立孟盈丘弟子为正妃,还要你尊她为国祭之神。可是将来若赤望丘宗主白煞也提出同样的要求,你又该如何办呢?”
经历了西荒之行,虎娃对纯阳诀以及鬼修之法都有了深刻的领悟,更清楚人世间的神道设教之事,多少已明白命煞为何会提出这个要求,那么白煞也未必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少务沉吟道:“国祭之神,名不正则言不顺,岂能轻易答应。不论赤望丘的势力再大,未有辅助我一统巴原之功、更非将来巴国宗室之祖,怎能享此祭奉?如今的国祭之神只有当年的太昊天帝与先君盐兆,就连武夫大将军都未享此位。
假如白煞提出这种要求,我是不可能答应的,否则立国不正啊。况且我若先行答应了命煞,就更不可能再答应他了。”
虎娃:“可是你若答应命煞宗主,亦有同样的问题。”
少务叹息道:“身为一国之君,就必须面对并解决这些难题,我此番去孟盈丘,就是要当面和命煞宗主商量的……我们还是不要谈这些了吧,对我说说你当初在相室国的经历如何?如今‘小先生’之名已流传相室国各地,我一直都很好奇呢,想听你本人讲讲。”
少务最感兴趣的事情,不仅是虎娃与仓煞结交的经历,更非他斩杀宫琅的经过,而是在白溪村率领一批普通村民,竟然歼灭了一整支凶残的精锐军阵。无论谁听说了,都会感觉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甚至可以说是神迹了。
虎娃留下的“小先生”之名,在如今的相室国中不仅受万民敬仰,而且他的事迹也成了口口相传的神话,甚至有些地方的人都开始供奉他了。
虎娃笑着解释道:“这并非我一人之功,盘瓠当时也参与了,另有一批壮士相助。最重要的是壮士灵宝,是他操练与指挥村民作战,依托地形防守村寨、抓住战机进行反击,最终又得到了山膏氏一族的相助,这才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壮举。当时若无灵宝,就算有我在,白溪村亦将覆灭。”(未完待续)
038 良将难求(下)
少务详细追问了灵宝是组织、号召、训练、指挥白溪村众族人的所有经过,不仅是战斗,还包括此前的战场准备与布防、后勤支援的安排与调度。比如事先拆毁了临近寨墙的所有房舍,号召所有村民打造长枪,集合精壮族人临时训练成枪阵等等。
虎娃皆做了详尽的介绍。少务是赞不绝口,不禁叹道:“相室国村野之中,竟埋没了此等人才,将来若在军中历练一番,未尝不可成为国之大将军。师弟啊,假如有机会,你一定要将此人举荐给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虎娃反问道:“大将军!你是指灵宝将来可成为四位镇国大将军之一吗?其人确实是位将才,但修为尚浅。我从白溪村离去之时,曾指点他修炼,若不出意外的话,他应已是一名三境修士,但是否已突破四境尚未得知。巴室国的四位大将军皆有五境以上修为,灵宝既非出身于巴室国、又无此等修为,你怎可任命他为大将军?”
少务笑道:“我也不是说立刻就任命灵宝为镇国大将军,无论是谁,都需要军功历练。他不是巴室国之人倒也无妨,我将巴原五国的民众皆视为子民,若真有这样一位大将军出现,反而更容易得到各国民众的支持,甚至让他们看到希望。
至于他的修为不高,也不是问题,只要擅长于谋划指挥即可。大将军其实不需要亲自上阵冲杀,如果连大将军都上了战场,那说明前方战阵已溃败、只能做最后的搏命之斗了。而且我听说那灵宝是在家中自行炼成了武丁功,其人的毅力与资质应皆很出色,将来的修为境界恐怕也不会低。”
将军需不需要武功高强?这是当然的!但是坐到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其实已经没必要亲自上阵了。是否毕勋是五境高手那么夸张,倒也未必。可是巴室国中的几位镇国大将军,如今修为最低者也是五境八转。与虎娃的境界相当。
这是很自然的情况,镇国大将军虽不需要自身的修为多么高超。但若修为不高强的话,又如何从军中一步步积累战功升上来?军人尚武,这也包含着对个人武力的崇拜,将军修为高,在军中也更容易建立威望;另一方面,自身修为高强,也是在战场上不被意外刺杀的保证。
少务心目中将来镇南大将军的最佳人选是瀚雄,而瀚雄目前也只是一名四境修士。但他是武夫丘三长老的亲传弟子。背后有国中一支重要的大势力,且与少务是结义兄弟、最受其器重与信任。假如将来瀚雄修为更高当然更好,就算尚未突破五境,只要威望和军功足够,少务也会顺势将他擢升为镇南大将军。
若是大俊未死,一样会受到少务的重用,在平定巴原的战事中一步步积累功绩升上去,未尝没有成为另一位大将军的可能。因为这些人是少务的亲信班底,换做其他人,不可能有武夫丘上那一段难以重复与替代的经历。
镇国大将军虽地位尊荣。但修为太高恐也没太大必要,甚至并不合适。假若已突破六境修为,估计也不会继续留在军营中做大将军。而是寻找传说中的仙家宝地修炼了,说不定还能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主,比如当年的武夫。
巴室国现任镇南大将军,拥有五境九转圆满修为多年了,如今以年事已高为由请辞,其实他的年纪并不比其余三位大将军大多少。以这等修为,应尚在春秋鼎盛之年,但他为何要告老呢?
一方面可能是镇南大将军迟迟无法突破六境修为,想卸去平日繁杂的军务潜心修炼;另一方面。也可能是镇南大将军在突破六境修为的闭关定境中,耗去了太多的寿元。虎娃多少已了解突破六境的关口考验。闭关入定时,弹指间可能就是数度春秋。
所以修为了到了这个程度。镇南大将军确实会考虑卸甲清修了,换一种环境,也是换一种心境,未必没有突破六境的希望,否则也许终生无望达到大成修为。少务也应该明白这些,亦清楚无法强留镇南大将军太久,在为自己选正妃的途中,心里还在为国思良将呢。
从虎娃的介绍中得知,壮士灵宝是一位可造之将才,少务当然大感兴趣。而虎娃趁机说道:“我们五位师兄弟一起从武夫丘下山,你成了国君、瀚雄当了城主,可惜大俊师兄已不在,否则将来也会是国中将才。
但师兄怎么能忘了盘瓠呢?他的修为不弱,天赋神通亦很出色,我们在武夫丘上所习的剑术兵法,盘瓠也一样都学了。如今他已化为人形、被你封为盘元氏大人,将来未尝不可成为北刀氏那样的大将军啊。想当年白溪村之战,盘瓠也参与了,若灵宝能来,可协助盘瓠一同领军。”
少务希望虎娃将来能举荐灵宝,虎娃此刻便趁机举荐了盘瓠,所说都颇有道理。差不多的修为与宗门经历,少务既能重用瀚雄,当然也应重用盘瓠。而且虎娃还提了个很聪明的建议,假如将来真能把灵宝请来,那么就让灵宝辅助盘瓠去当将军。
盘瓠到底会不会打仗?虎娃心里也没底。但他知道灵宝很会打仗,得此人之助,又受国君的信任与重用,盘瓠将来必能为巴室国建功立业。不是虎娃存了什么私心要把盘瓠送上战场,而是少务刚才那番“可为大将军”的谈话提醒了他。
盘瓠想迎娶少苗,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若建立功业,成为巴室国四镇大将军之一,再向少务去提亲的话,只要少苗愿意,谁都不好再拒绝了。
少务笑了:“如此当然最好,但你我在这里商量,也得汪汪师弟自己愿意啊。就像小路师弟,你若愿为巴室国领军之将,我是求之不得。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恐怕是不会感兴趣的。”
虎娃亦苦笑道:“师兄果然很了解我,我确实无意成为大将军,现在当不了,将来也没兴趣。但盘瓠可说不定,我们可以问问他本人的意思,如果他也愿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少务点头道:“那好吧,回头我亲口问他。……眼下嘛,还是先将孟盈丘的事情办好。”
……
少务的大队人马走得慢,但早有好几拨君使快马赶往孟盈丘报讯。孟盈丘提前半个月就知道少务将于何时到达,早就做好了接待这位国君准备。
少务的车队终于到达孟盈丘道场的地界,这是传说中的巴原九丘之一、著名的修炼圣地。就连当年三国划定国界之时,也都很知趣的含糊了此事,谁也没在孟盈丘里划什么国界,默认了它是一片不受三国管辖的世外之地。
孟盈丘道场的门户在群山之间有三处,分别可从巴室、相室、郑室三国的方向出入。所谓门户,其实就是在一处谷口削平山石,镌刻了一朵云纹,外人至此便不得擅入。少务为了表示敬意,到了此处谷口便主动下车步行,将车马都留在了谷外。
早有孟盈丘弟子在道场门户处迎接,负责接待国君的是六境长老烟衫。烟衫长老人如其名,她站在那里,衣衫似如烟云轻荡,竟有一种飘渺如幻之感,看形容不到三十,长发未簪、眸如秋水,果如传说那般是一位绝色女子。
烟衫并未行臣子拜见国君的大礼,只是微微躬身点首道:“早知主君今日将至,孟盈丘已恭候多时了!”
少务率众回礼,并由先前到达的君使介绍了少务的随行人等。少苗则单独上前拜见烟衫——这位长老便是她的师尊,也难怪孟盈丘会安排烟衫来负责接待。烟衫将少务及其随行人员迎进了孟盈丘道场。
由于这是一派修炼宗门,少务没有带其他各宗门的修士进来,就算护卫中有修士也留在了谷外,特意只带了武夫丘的师弟彭铿氏与盘元氏两位年轻英俊的大人。而少务带进谷中的众侍卫,也清一色都是相貌堂堂的帅小伙,虽已卸去兵甲武器,但仍个个显得英武不凡。
至于少务身边几名照顾平日起居的侍女,形容相貌倒是很一般,与那些英俊的护卫勇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来是事先刻意挑选过的。这位国君的心思非常缜密,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
进入孟盈丘道场放眼望去,真是一派世外仙家之地的景象。山谷中一片青翠葱茏,点缀着各种别处罕见的奇花异草,有房舍错落分布。再往远方高处望去,云雾飘渺间峰峦秀美、亭台楼阁隐现。
国君来求亲可是大事,烟衫长老带了一批女弟子前来迎接,也有更多的孟盈丘弟子赶来围观看热闹。师长事先已有吩咐,众弟子不得失礼,所以大家并没有喧哗,或立于道旁、或立于花丛、或立于高坡观望。
孟盈丘传人七成以上皆是女子,而此刻赶来围观者,几乎九成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少务特意挑选出来的众护卫,当然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但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美貌女修围观的经历,只觉四处莺莺燕燕、美不胜收。(未完待续)
039 登孟盈(上)
有人眼睛看花了、有人眼睛看直了,还好他们皆训练有素,并未失态失仪。烟衫一直在暗中观察少务的反应,企图看出他对所见女子中哪位感兴趣。而少务尽显一位国君的雍容气度,端正而行目不斜视。盘瓠也没有四处乱看姑娘,只是跟在少苗后面走。
虎娃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别说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且他可是见识过几乎整个村寨最年轻漂亮的蛇女一起奔来的“大场面”。孟盈丘众弟子虽明媚动人,但与那么一大拨南荒蛇女相比,姿色还是略逊那么一点点。
孟盈丘道场分为内外两重,外围道场亦在山门内,是弟子的修炼与居住之所。周围三国宗室及各大宗族历年供奉孟盈丘,前来拜山的使者通常也住在外围道场专门安排的客馆中。但少务的居所并非寻常客馆,据少苗介绍,这是长老平日于外围道场中理事之地,院落不大但环境非常优雅,屋中中的各种陈设看似简单,却皆是常人难得一见的精美之物。
进入道场,首先安排居所洗漱休息、整理仪容。随后烟衫长老便设宴招待少务及其随行人员。众护卫不与国君同席,都安排在院落外别的地方,自有其他孟盈丘弟子招呼。厅中烟衫长老与少务分宾主落座,每人面前都放了张小桌,虎娃、盘瓠与少苗等人也在陪席之列。
没有酒,饮食皆很素净。在厅中陪席同坐的还有十几名孟盈丘弟子,多半出身于相室国各大宗族,皆是端庄秀美的姑娘。出入厅堂呈上果品菜肴的侍者,也都是孟盈丘中年轻貌美的女修。
任何一位国君,不论是否凶残昏聩,但只要脑袋没病。在这种场合也得做出谦逊贤明的样子来。少务当然更没有问题,他本就生得英俊威武,人也年轻有精神。谈笑之间尽显一代明君之气度风范。惹得那些孟盈丘女弟子,总是忍不住以仰慕的眼光打量他。有的女修甚至直接展开神识感应着他的气息,显得很是大胆。
少务谈笑间还能面不改色,定力也是相当不错了,他毕竟在武夫丘上有苦修的根基啊。姑娘们不仅对少务感兴趣,对虎娃和盘瓠同样也很感兴趣。尤其是虎娃这位传说中的彭铿氏大人,进山这一路已经吸引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烟衫长老听说巴室国中进来赫赫有名的彭铿氏大人,竟然就是当年相室国中的“小先生”,惊讶道:“当日听说你持星煞信物闯关进入巴室国的消息。还以为你是赤望丘星煞的弟子。宫琅之事,是孟盈丘管教弟子无方,宗主还特意命人到赤望丘致歉。彼时星煞不在赤望丘,赤望丘亦未曾有回复。
没想到‘小先生’便是彭铿氏大人李路,你后来登上武夫丘,成了剑煞宗主的亲传弟子,这倒是颇令人意外啊。命煞宗主早已命人传话,请小先生来孟盈丘、当着她的面摘取一枚不死神药离珠,你怎么到今日才来?”
虎娃还没答话呢,少务已开口替他解释道:“小路师弟来到巴室国之后。恰逢我父君在国中延请各路名医、求取各种灵药。小路师弟在彭山禁地为我父君调治身体,后来又受父君之托,远去武夫丘为我传讯。并拜在师尊剑煞宗主门下。
去年,也是他与长龄先生一起护送我自武夫丘归国。我归国之后诸事繁忙,如今总算得以脱身离开国都,小路师弟也陪同我一起前来。师弟不仅要拜见命煞宗主、谢其所赐之神药,也为我此番求亲之事,当场做个见证。”
烟衫长老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彭铿氏大人与巴室国两代国君的关系皆非同一般啊。但你怎会拥有星煞的信物?既拜在剑煞门下,那与赤望丘又是什么关系呢?”
虎娃赶紧解释道:“我与赤望丘并无关系,想当初与星煞先生只是于飞虹城外偶遇。他送我一枚信物,也是事出有因……”
他详细解释了偶遇星煞的前后因由。从白溪村之战开始讲起,直至追杀燕凌竹而遇星煞。其实这些情况。孟盈丘早就派人打听过了,连虎娃收拾宫嫄、陪仓煞行游的事情都很清楚。只是不能确定‘小先生’便是后来巴室国中成名的彭铿氏。
烟衫长老笑道:“星煞将信物给你,当然也是看好你、想收为门下弟子。看来他当时是有急事,便让你持他的信物自去赤望丘。不料你后来却碰到了巴室国先君后廪,先君又托你去武夫丘找少务,阴差阳错拜在剑煞门下。星煞若知道了,一定会觉得惋惜的。
能让星煞、仓煞、剑煞都看好的人,当然是巴原上难得的年轻才俊,我孟盈丘也十分看好啊,否则宗主也不会以离珠神药相赐。彭铿氏大人这次陪主君前来求亲,也不妨在山中多看看,若是对哪位孟盈丘弟子有意,亦可成就一段道侣良缘。”
虎娃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谁都没看中,那样会得罪在座的所有人,只有低头道:“我早有誓愿,未得大成修为之前,不考虑这些。”
烟衫长老看着他道:“或是我孟盈丘中的弟子难入彭铿氏大人的法眼,你曾去过南荒,眼光高倒也不令人意外。”这位长老的笑容意味深长,仿佛已知道虎娃的另一些事情。
问完了虎娃,烟衫又问少务道:“主君,您与彭铿氏大人不一样,就是特意来求亲的,不知看好了哪位姑娘?若不好意思当面说,私下告诉我也行,一切都由孟盈丘做主。”
少务有些腼腆地答道:“我确实已有想法,但要在拜见命煞宗主时当面开口。与小路师弟一起来,也是希望有人能做见证。”
烟衫:“这是喜事,主君何必要搞得这很神秘呢?其实我也很好奇,不知以主君的眼光会看中谁。”
少务:“孟盈丘众女修,人品姿容皆举世难寻,任何一位配少务都绰绰有余。只是我所选择,还是等见到宗主之后再说吧,此时此地,还真不好开口。”
烟衫见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只得摆手道:“那好,明日您去与宗主当面说吧。”
就在席间,少务下令将携带的礼物以及各种供奉全都搬进了道场,交给孟盈丘执事弟子清点收存。少务这次带的东西比巴室国历年向孟盈丘的供奉都要丰厚得多,但令虎娃惊讶的是,居然全是送给孟盈丘这派宗门以及宗主命煞的礼物,并没有专门的聘礼。
少务身为国君,怎可能有这种疏忽的,或许是另有安排吧,虎娃也没有多想。散席之后休息一夜,第二天又是烟衫长老亲自带着少务进入了孟盈丘的核心道场,此时只有虎娃一人随行。
孟盈丘的核心道场相当于武夫丘的主峰,但对出入弟子的身份要求更为严格,外人及晚辈弟子不得允许不可擅入。深山之中,是众尊长的清修之地。沿一条竹林中的清幽小径绕过山梁,那高处的亭台楼阁渐渐已远在身后,前方峰回路转、秀美的山峦连绵出现,甚至辨认不清前行的方向。
烟衫长老一边走一边介绍:“此地有护山法阵,寻常人进来找不到进入孟盈丘主峰的路,怎么走都会转出去。……青黛长老在前面等你们,将由她送二位去主峰见宗主。”
说话间转过一座山峰,前胸方豁然开朗。这立是山腰上的一片开阔地,显然经过了人工的平整,一直延伸到一道高崖前。再往前看,远处山峦如层层展开的花瓣,簇拥着最中央一座山峰。神识中能感应到天地间精纯的灵息,以那座主峰为中央绵绵不绝的运转汇聚,不用介绍,虎娃与少务也以猜到远方那座山峰便是传说的孟盈丘。
开阔地上站着一名女子,身着翠色长裙,形容秀媚身姿窈窕,手持一支火红色如流云状的法器,斜插长簪亭亭而立,正是孟盈丘中另一位六境长老青黛。
烟衫长老将少务和虎娃送到这里便离去了。青黛笑盈盈地看着两人道:“从这里到宗主所在的孟盈丘主峰可没有路,就算你们会飞,也得我打开法阵放你们飞过去。”
少务行礼道:“我等尚无御器飞天之能,还要辛苦青黛长老送我们过去。”
青黛仍然笑道:“寻常人是见不到宗主的,就算我打开法阵中的道路,你们也要有本事踏过去。既然前来拜见宗主,那我就先试一试二位的修为定力吧,否则就算上了主峰,恐怕也站不稳!”
虎娃微微一怔,事先可不知会有这一出啊。这时少务以神识拢音悄然道:“师弟,青黛长老要出手试探,你我一定不是对手,但败也要败得漂亮,不能让人小看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青黛已经出手了。纤纤素手一挥法器,有一片碧光闪过,笼罩住少务与虎娃的身形,光华明灭隐约如波涛荡漾、激起阵阵涟漪。少务感觉有一股力量无形间沁透形神,身体不受控制就要向后飘飞,赶紧运转神气定在原地。(未完待续)
039 登孟盈(下)
青黛只是一挥手,但无形的力量却如浪涌般绵绵不绝,一波比一波更强。少务浑身散发出越来越强劲的剑意锋芒,就似水波中的一叶轻舟,在浪涌中飘摇不已,但始终没有倾覆。
少务毕竟是前来求亲的国君,青黛长老出手试探他的修为也不会太过分,碧光包裹身形、闪烁五番后旋即消散,少务终究还是站稳了。包裹虎娃身形的碧光是与少务那边同时消散的,但浪涌般的光华却连续闪烁了九番。
青黛并没为难少务,但对虎娃可没留手,或许是对他的修为本就有很高的预期。虎娃当初能在噬魂烟的偷袭下安然无恙,并眨眼间就斩杀了孟盈丘弟子宫琅,要么是其修为惊人,要么就是身怀秘宝。今天这一试,便可试出底细来。
青黛看似同时对两人出手,但虎娃却承受了强劲得多的九波劲力,天下间恐怕没有几位五境修士能从容化解。
青黛当然不是存心要让虎娃出丑,只是想试试这位彭铿氏大人是否如猜测中那般出色,假如连这一番试探都挡不住,那么恐怕就是浪得虚名了。在她看来,虎娃想化解这侵袭形神的浪涌劲力,得后退几步才能站稳;至于会退出几步,则能看出其修为深浅。
但虎娃听见了少务的叮嘱,当然是一步未退,他也没向少务那样浑身散发出剑意锋芒。青黛长老一出手,虎娃就感应到了那看似温和却澎湃充沛的法力,不欲伤人却能侵入神气产生奇异的共鸣,使人不由自主的失去对身形的控制而往后飘。
虎娃并没有直接相抗,而是以自己所悟的灵枢诀运转神气相呼应,将所有牵扯的力量都恰到好处的化散于身形周围。他不是水中的轻舟。而是一块扎根于岸底的岩石,相当于水波在其周围激起一串串涟漪。感觉形骸百脉都在接受一种手法很高明的按摩,非常地舒服。他把眼睛都闭上了。
青黛见虎娃一步未退,不禁点头赞道:“好修为。不愧是巴原上最出色的年轻才俊!”
少务赶紧躬身道:“多谢青黛长老谬赞,我等的修为,怎能与您比肩?”
说话着少务又轻轻咳嗽了一声,因为虎娃还闭着眼睛没动呢,看上去应该是勉强站稳、形神受到的冲击很大,一时间还没有缓过神来。其实少务不清楚,虎娃只是感觉很舒服,还想着再来两下呢。听见这话才知试探已结束了,也赶紧睁开眼睛向青黛长老行礼致谢。
连少务都低估了虎娃,认为青黛长老此番出手试探,两人若想硬抗是必败无疑。其实青黛出手既不伤人也未尽全力,假如换做当初斩宫琅时的虎娃,必然是站不住、要连退好几步才能化解。
但今日从西荒回来的虎娃,甚至能破了青黛方才的法术并发起反击。当初命煞和青黛都高估了虎娃的修为,但等虎娃终于来到孟盈丘之时,其神通法力已不亚于世间任何一位五境修士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青黛笑道:“既有如此修为。二位便可登上主峰面见宗主了。不死神药离珠就生长在宗主的法座之前,其气息能侵人形神,你们须小心收摄心神、莫要失态。”
说着话她转身再一挥手中的法器。身后的高崖边突然展开了一道彩虹,七彩光华如凌空之桥直达远处那座山峰。她招手道:“二位,请上此桥。”
他们竟要踏着彩虹走到远处的高峰上,在常人看来绝对是不可思议之事,但他们曾见过武夫丘上的锁山剑阵、也都登上过前往武夫丘主峰的千步长阶,明白这是一种空间法阵的显化,很从容地举步走上了那道彩虹。
虚幻的七彩光芒能站得住人吗?真能!脚踏上去,虚空中就有无形的承托之力,两人一步步凌空走过、登上了那座山峰。彩虹延伸的另一端并没有到达山顶。是山崖间一处凿开的平台,前方是一条山石上凿出的蜿蜒小径。
踏上平台再回头。青黛长老还站在远方,但那道彩虹已消失不见。同时有神念传来道:“二位走上去,便可见到宗主。”
虎娃以神识拢音悄然道:“这条在山崖间凿出的路,倒有点像瀚雄每天在生火峰挑水所走的路。”
少务:“凿于峭壁上的道路都是差不多的,但这孟盈丘的风光,可比武夫丘美多了。”
虎娃:“武夫丘在蛮荒高原险绝之地,而孟盈丘道场是山清水秀之所,其气韵柔媚与武夫丘的锋芒冷厉截然不同。……师兄啊,你想好了没有,待会儿究竟要选哪位姑娘?”
少务:“难道师弟有什么建议吗?”
虎娃:“如果在寻常弟子中难以抉择,而师兄又非选不可,反正只是国事,此番见到的烟衫与青黛两位长老皆是人间绝色,你还不如就选她们之一呢!我这个建议,虽然大胆了些也显得离奇,但未尝不可。至于其年岁,以她们的修为恐怕也用不着计较,更重要的是其象征的身份。就是不知这几位长老出身于哪一国、哪一支部落宗族?”
少务伸手拍了拍虎娃的肩膀道:“师弟啊,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个建议非常绝,师兄不得不佩服啊。孟盈丘上三位六境长老,恰好出身于不同的三国。烟衫长老出身于巴室国,所以这一次由她来出面接待我们。
我们刚才见到的青黛长老,出身于相室国。而另一位虹影长老,出身于郑室国,听说她最近正在闭关,所以无缘得见。但以她们的修为岁月,其实已无所谓出身于哪一国了、就是孟盈丘上的长老,而巴原各国当年也同属一国,没必要有太大的分别心。”
虎娃:“原来师兄早就打听得这么清楚,是不是真想这么干呢?”
少务:“就算我想,也得人家肯答应才行,难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虎娃:“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反正是孟盈丘先提出的要求,她们当然也是嫡传弟子。”
少务瞄了虎娃一眼,却笑而不语,前走几步便登上了接近峰顶的一片平地。前方的峰顶就像被巨斧削去了一半,迎面宛如一扇巨大的屏风。两人来到这里神情瞬间都变了,因为前方生长着三株火红的树。
这三棵树皆有数丈高,却是灌木的样子,没有一根明显的主干,很多枝桠从贴地的根部就展开了,每株树上都挂着几十枚果子。仅看枝叶和果实的形状,怎么看怎么就像李树,虎娃可是吃过不少李子啊。
但这三株树实在太特别了,枝条是血红色的,果实是火红色的,叶片则是粉红色的,望过去就是三团燃烧的火焰。树是静的,而火是动的,怎能将树看成一团火呢?不仅是因为颜色,其气息亦若火焰般不断地升腾流转、向周围辐射。
难怪青黛长老会以那样一种方式试探两人的修为,只要登临此地,这三树离珠所散发的气息便会侵入形神,莫名间体内仿佛亦有一团无形之火被引燃。两人皆不是普通人,观察景物当然不仅是用眼睛去看,很自然地便会以神识感应。
只要其感应这气息,形神就会有种被穿透的感觉,不仅是骨肉五脏,甚至连元神心念都仿佛暴露无遗。
不受其侵染的最佳方法,便是收摄心神不要去理会这种气息。可两人都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不死神药离珠,怎可能不展开神识去感应研究呢。尤其是已修炼大器诀入门、能感受天地间各种物性的虎娃,几乎瞬间就察觉出这种不死神药的玄妙之处,应与他此前所悟的纯阳诀有关。
离珠的物性气息也是在演化天地间的一种法则,所激发的便是以生机为本的种种欲念与意念,它就似一团燃烧的火。
假如对外界的刺激无法产生感应,那只是会喘气的死物。生灵来到世上看似无意的行为,往往都是折射出某种本能的欲念。比如感到疼、便会把手缩回去;感到饿,便会去吮吸乳汁。
对于修士而言,所谓火,首先是本能的欲,其次从欲中折射的念,最后是经过思考所产生的意。而修炼中的火候,往往指的便是入境之意念深浅、轻重、纯杂。虎娃领悟纯阳诀时,在人们虔诚的祈求膜拜中,感受到了那精纯的心念力,以此为引,他的元神甚至能够透入人们真切的欲念中。
而离珠的气息,仿佛就能穿透形神,将人种种欲念都清晰的折射出来,包含自己平时都可能意识不到的渴求,还有各人在世间的种种愿望与想法。如果定力不够,往往便会迷离其中、陷入浮想联翩的种种幻象。
虎娃见到离珠,便知此不死神药与纯阳诀的来历有关,他同时也在推测其神效。离珠确实能激发人们内在的、最根本救生意志,使身体机能的潜力完全发挥。难怪后廪在生机将尽时,曾服用离珠神药延寿三年,那便是激发了他生命中全部的潜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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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就是您(下)
虎娃也看见了命煞的眼睛,实际上他与少务是同时抬头看见命煞的,两人恍惚间却都感觉命煞正在与自己对视。离得很远却又似很近,那眼眸中深不可测的波光,能使人的心神不由自主便沉溺其间。
更奇异的是,虎娃虽看见了命煞,却感应不到法坛上那女子的存在,或者说她的气息与周围这三树离珠是浑然一体的。在她的眼光注视下,虎娃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反应、神气波动、呼吸心跳、血脉运转、甚至欲念心意皆被对方看透了。
只要站在这里、面对着她,身心中秘密便逃不过她的眼睛,难怪她会被人称为命煞。
至少在这个场合,虎娃很清楚,没有人能对命煞撒谎,甚至隐藏起自己的想法都不能。但虎娃从来就没撒过谎,他来到此地也没什么想法,那离珠的气息透入形神,他只是在很坦然地感受与体会着。
与命煞对视只是短短一瞬,虎娃随即低头行礼道:“当日斩杀宫琅之后,被强敌所追,我持星煞的信物闯关进入巴室国,一路隐匿行踪而走,未及听说孟盈丘的消息。后来在彭山禁地遇到了国君后廪,受他所托前往武夫丘,直至如今才有机会来孟盈丘拜见宗主。说实话,若非陪同师兄少务,我独自一人也不会贸然来此。”
命煞笑道:“小路先生的修为且不论,这份心境恐非常人能及,身为修士,不死神药的诱惑尚且打动不了你。此地离珠的气息能侵人形神,而我见你并未动功相抗,反而是很享受的样子,究竟是何感觉啊?”
虎娃:“我此番拜见宗主。一是答谢您赐予神药之美意,二是为师兄少务之事做个见证。既来见到了离珠,当然要把神药的物性感应清晰。离珠如火。可激引生机中的种种渴求,仔细体会它。也是身为生灵的喜乐享受。”
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离珠的气息本身并不伤人,只是人们的欲念和狂想被激发后,易导致神智迷乱进而自受其伤。但是能够清晰地体会到本能的渴求,不动念地去感受它,确实也是一种享受,就像定境中自然生出的喜乐。
普通人也许并不了解,修士的定境不仅只有安宁与清静,也有身心内生的喜乐。有此体会便是一种享受,若是沉溺于其间,可能变成一种困扰了。饿时吃饱,冷时取暖,热时清凉,涩时滑爽、春时生发、夏时绽放……凡此种种,皆是顺应生机之本,也是有生之享受。
虎娃并没有抗拒离珠的气息,只是在体会这一切自然的感应,站在这里非常舒服。舒服得简直想哼哼。虎娃不仅能定住心神,且能将神气波动与这离珠气息融为一体。他甚至可以顺势入定境去修欲乐之道,但在此时此地。肯定是会被命煞看透的,所以他什么都没做。
命煞又笑道:“我见过太多的人,尤其是男人。与你一树之隔的师兄,可能是其中最大胆、最自负的,而你倒是最有趣的。很多人来此,能对抗这离珠的气息,或者无惧于它,但你是第一个走到这里,便将形自然神融入其气息去体会的。就算我当年也做不到!”
虎娃谦虚道:“宗主当年初临此地时,可能年纪尚幼、修为尚浅。而我今日已有一身修为。好歹也算有些修炼根基了,不可如此比较。”
命煞轻叹道:“你说的也是。我随师尊第一次登临此地时,年纪比你还小,也是刚刚突破四境未久,确实不如今日之你。但你的心神虽定,却在担忧什么呢?”
虎娃很清楚,在这种场合不必说任何假话,甚至兜圈子都没必要,他很老实地答道:“我是在为少务担心,怕他的心神被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命煞在神念中笑出了声:“小路先生,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会在这种场合迷惑他的心神,让他答应本不该答应的要求?他若有任何状况,第一个出手保护他的人便是我。我需要的是一位清醒的国君,媚惑心神的手段在这种事上并无用处。
你也不必为少务担心,他自有秘宝守护心神。但你自己呢,同为武夫丘弟子,却并不拥有同样的秘宝。”
虎娃如实道:“师兄随身佩戴的秘宝,是当年武夫大将军所留的剑符。至于我,到孟盈丘来拜见宗主,带着随身法器又能有什么用处?”
虎娃的确什么法器都没带,就连石头蛋和那枚兽牙神器都私下交给盘瓠暂时收存。形神中所融合的诸多神器,也丝毫没有动用。哪怕他只是暗中借助神器妙用、对抗或洗炼离珠的气息,也一定会被命煞察觉的,说不定会引起大麻烦。
命煞又问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南荒的蛇女齐罗难道不够美吗,她有哪里打动不了你?世间好色妄行之徒,我很厌恶;但若不知人间真趣,亦是憾事。”伴随着神念,命煞也告诉虎娃,他在南荒中的经历,孟盈丘已经打听过了,命煞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南荒。
虎娃诧异道:“宗主去了南荒,就在前不久吗?”
命煞答道:“难道在世人眼中,我就该常年坐在此地不动吗?偶尔出去走走,看看天下发生的事情,也是我的修行。……你相助齐罗以及岚媚儿之事,我很欣赏,所以不仅要赐你一枚离珠神药,你若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不妨也提出来。”
虎娃想了想:“我摘取一枚离珠,能否就在这树下定坐服食,炼化吸收其神效?”
命煞莞尔道:“当然可以,哪怕你想在这里闭关修炼都行,这也算是我对你的答谢。……你不用在心里琢磨了,我确实出身于蛇纹族,但请你在他人面前不要多言”
在对话时,虎娃终于感应到命煞本人的生机气息,令他觉得很熟悉,忽然间意识到这位孟盈丘宗主可能也是蛇女出身。他的心念刚一及此,命煞好像便已察觉,主动开口承认了。
原来命煞竟是出身于蛇纹族的女子,难怪她对虎娃的印象很好,也难怪她天生带着那种媚惑至极的气息。虎娃又问道:“我与师兄在来此的路上,曾谈到了一统巴原的战事,以及孟盈丘赐予各国的噬魂烟。我当时听见了一声笑,原来就是宗主您在笑?”
命煞:“你已经听出来了?是的,我其实刚从南荒回来,路上看见了你们,你与少务的那番谈话我当时也听见了。我的笑声融入山川景色,而你却能感应到。……少务请你到这里为他做见证,还真是请对人了,你可知他方才对我提出了什么要求?”
虎娃:“晚辈不知,也很好奇呢。”
命煞又咯咯笑出了声:“如果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你恐怕就不能自称晚辈了。”伴随的神念中,转述了方才她与少务的对话内容。
虎娃愣住了,没想到少务的选择竟会这般出乎预料!但再转念一想,少务做出的还真是最绝妙的、不可替代的选择。
……
命煞是同时与少务和虎娃分别以神念交谈的,与虎娃说到这里时,与少务那边的谈话也刚刚结束。
虎娃正在愣神间,那三树离珠的气息莫名消失了、不再侵扰形神。这是命煞施展大神通将之屏蔽,使虎娃和少务都不再受其影响。虎娃与少务不由自主都向前走了几步,并肩站在了法坛前的空地上。
命煞的笑容显得有些深不可测,以一只手轻轻理了理披在身前的长发,开口道:“少务,你请小路先生来做见证,方才你提的要求他也都知道了……小路先生,你对国君的选择是怎么看的?”
没有了那种时刻都能被人看透的感觉,少务终于松了一口气,扭头望着虎娃。而虎娃低头答道:“我认为师兄的想法虽然离奇,却也有道理,就看宗主您愿不愿意。您若不愿,便让他回去;您若愿意,便与他商量。”
命煞眯起眼睛看着虎娃道:“你虽然意外,却不震惊?罢了罢了,第一次见到离珠便能放开形神坦然体会其气息,少务的选择恐怕也吓不着你。……少务,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又想怎么去现实呢?”
少务早有准备,抬头答道:“我即将与郑室国开战,战事正酣时,相室国必然从后偷袭。我便是给相穷一个机会、让他这么做。他若领兵入境,我便取其王都。先取相室国,回兵再谋郑室国,赶在其他两国以及各大宗门未及反应之前,尽量平定三国局面。”
命煞:“是你剑煞教你的吧?”
少务:“是的,这的确是师尊剑煞先生的指点。与郑室国小战,引相室国出兵入境,截其后路、取其都城。”
命煞沉吟道:“与郑室国小战,你要速胜止兵;与相室国大战,你要先败诱敌。取相室国必须神速,赶在其他势力未及干涉之前。此战略虽妙,但想做到却是极难,岂能仅是空谈!”(未完待续)
041 各取所需(上)
少务反问道:“假如我真能做到呢?”
命煞:“这不是你能不能的事情,而是你必须做到,如此才有一统巴原的根基。你若能取相室国,再大败郑室国,方有望图谋巴原。到了那时,本座可以昭告天下——下嫁于你。”
少务:“那么在此之前呢?”
命煞:“我答应你的请求,孟盈丘不再将噬魂烟赐予任何一国,也不会以任何方式支持巴室国的对手。郑室国与相室国中军情动静,亦会派人报知于你。但孟盈丘是世外修炼圣地,不会以宗门之名公然参与巴原上的混战。若有弟子离山归国参战,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身为宗主,亦勉强不得。”
少务:“这就足够了,多谢宗主成全!”
命煞:“别着急谢我,你先做到这些再说吧。也别和我谈什么百年之后,当你一统巴原后的第一场国祭之时,便要奉我为国祭之神。巴原上的人们知道我是谁,你就不必再拿别的借口推脱了。”
少务想了想,郑重地点头道:“一切就依宗主之言!”
虎娃在一旁听得直眨眼,少务是真敢想啊,选正妃居然选到了命煞头上;而命煞行事也非常人所能料,居然也没反对。
但命煞也是有条件的,首先少务要先平定相室国、至少还要重创郑室国,然后才会正式宣布——她将下嫁少务。
这是选择了一个最佳的时机,假如少务做到了这些,便能让民众相信他是顺应天意、一统巴原之人,更能顺利地招抚原相室、郑室两国的力量,得到最广泛的支持。
只要得到巴室、相室、郑室三国多数势力的支持,少务便能对抗另外的樊室、帛室两国联手。再经过一番养精蓄锐。便有望继续平定整个巴原。届时若赤望丘不出面阻止则最好,若是赤望丘要插手,孟盈丘与武夫丘亦会出面。
这番谋划虽好。少务也要能将之变成现实才行。剑煞虽已表态,武夫丘不会直接插手巴原各国之间的征杀。但这一系列的战略安排也是出自他的建议。至于郑室国派人在善川城的刺杀之举,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让少务动兵的借口。
而命煞还提了另一个条件,她并不仅是以少务正妃的名义享受百年后的祭奉。当少务统一巴原后的第一场国祭,便要奉她为国祭之神。至于命煞是不是真的要到皇宫里去做正妃,少务可没敢要求,此事最重要的只在于其象征意义。
这个条件,少务也答应了。至于届时该怎么做,也只能由这位国君自己去想办法了。说不定他还要为命煞特意新创一个地位远高于“正妃”的封号。反正命煞也不是普通人,在巴原上很多民众的心目中,她的身份也和神灵差不多了。
恐怕没有人比虎娃更清楚,命煞为何要成为巴原国祭之神?看见了这三树离珠,在其气息的笼罩下,感受到自己的心神欲念几乎完全被命煞看透,虎娃已明白命煞不仅悟出了纯阳诀,且早已将之修炼大成。
古往今来踏上修行之道者,天资超绝之辈当然不止虎娃一个。这门秘法,他能自悟象煞亦能自悟。更何况就在离珠树前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命煞呢?命煞或许并不清楚,她所悟的这门秘法就是高阳天帝所留的纯阳诀,但法诀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
纯阳诀的玄理是凝炼纯阳之元神。它本身并不一定是鬼修之法,却很容易从鬼修之法中参悟,更能借神道社教之事去修炼。而虎娃也清楚,命煞以及孟盈丘弟子并非鬼修,山中更无纯阳诀传承。
而以命煞的修为,想更进一小步都是难比登天,她自悟此秘法,亦窥见了凝炼纯阳之元神的玄妙。所以会借助此尝试、成为真正的巴原国祭之神,汲取那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滋养神魂的力量源泉。那么她就有可能寻找到迈过登天之径的契机。或者成为巴原上最强大的修士。
虎娃甚至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假如命煞真的成了巴原国祭之神。那么她就不仅是在此地能借助离珠的气息看透人心欲念了,甚至能透过每一位虔诚祭拜者的心神。了解他们此生所有的经历,就像见证了无数的人生轮回。
这样的境界真的存在吗,虎娃此刻只是朦胧的预见,以他的修为尚无法去印证。命煞与少务开口相谈时,他是一言不发地在旁边听着,感觉自己好像也插不上什么嘴。
命煞与少务都很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也用不着反复的迂回试探,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命煞笑着摆了摆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以回去准备大计了,本座另有礼物相赠,将由小路先生这个见证人带给你。……小路先生,接下来我该完成当年的承诺了,请你这就摘取一枚离珠。”
此时命煞已收起了方才护住两人的大神通,离珠的气息再度弥漫于峰顶,
虎娃先前曾提出请求,想在离珠树下当场服食并炼化吸收其神效,命煞也答应了,所以少务的事情谈完之后,虎娃还要单独留下来。但少务并没有立刻就走,他很好奇地想看看——虎娃会怎样摘取离珠?
虎娃向命煞行了一礼,转身走到了东侧的那棵树下,伸手摘了一枚火红色的果子。少务他展开神识去感应,本以为虎娃会施展什么玄妙的神通手段,毕竟传说中的离珠是常人难以摘取的。但虎娃好像什么神通法术都没用,就像在一株普通的李树上摘下了一枚李子。
以少务的修为没看出玄妙,而命煞则看得非常清楚。虎娃放开形神让离珠的气息侵入,犹如水中之鱼那样顺畅地走到了树下,摘取一枚离珠就如将一件东西从左手交到了右手。
命煞站起身,飘然走下了法坛,少务竟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这位威名与艳名远扬的高人,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发梢恰好垂在地面上,似一件无风自动的披肩。她方才一直坐在那里,此刻起身走来,少务竟有种心跳与呼吸都要停滞的感觉——这才是世上真正的妖娆娇媚与风情万种。
少务绝非好色之徒,在一统巴原的大愿面前,其他的个人私欲望都是不足道的,否则他也不可能以储君之尊、在武夫丘上做了三年的杂役弟子。命煞让他到孟盈丘来选一位正妃,他便选了宗主命煞本人,这与好色之心也没有半点关系。哪怕命煞是世上最难看的丑八怪,少务也无所谓、同样会做出这个选择。
可是当命煞走下法坛时,让少务感受到了本能的渴望与欲念冲击、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有神魂颠倒的感觉,胸前佩的剑符所散发出的寒意,陡然间也变得格外凌厉无比,他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惧意。
见美色而动心,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但少务确实有点怕面前的命煞,并非因为对方的修为多么强大,而是她太娇媚动人了,少务并不想被欲念冲击心神。他退后两步并在心中暗道,今后如无十分必要,还是不要站在离命煞这么近的地方,方才那一瞬间的惊艳,简直令他有窒息之感。
少务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不喜欢美女,可他绝不愿自己成为夏卓师兄那样的人,他要成为统御整个巴原的君主,当然首先要统御自己的欲望和心神。
少务这些微妙的心思,在离珠的气息笼罩下当然逃不过命煞的眼睛,这宗主轻笑道:“主君,你还是先回去吧,青黛长老在那边等你。”
一道彩虹就在少务的脚下升起,他的身形被一股无形之力包裹便向后飘飞而去,随着升起的彩虹到了天空,再顺着七彩的弧度缓缓飘落,眼前只是一花,又站到了来时的那片山腰平地上,眼前仍是手持法器的青黛长老。
青黛微微点首道:“主君,您已经下山了?我这就送您回去休息。”
少务赶紧向青黛行礼道:“长老,我能否在此地等候小路师弟?等他下山后,再烦劳您一起送我们回去,也免得您辛苦两趟,待会儿还要送他。”
青黛微笑道:“您是担心师弟吗?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或许正有一场大造化!”
少务望着远方的孟盈丘主峰,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那离珠树与法坛处的情景。而虎娃已摘离珠在手,朝命煞躬身道:“多谢宗主赐予神药,也多谢您让我留在此地服用它。……您方才说另有礼物让我带给少务,不知是何物,为何不直接给他呢?”
命煞饶有兴致的看着虎娃道:“因为我要送他的礼物就是三枚离珠。离珠一旦摘下,要么就在一个时辰内服食,要么就得赶紧炼化为离珠丹或离珠神药。他这次进孟盈丘,并没有长龄先生随行,就算自己能摘下离珠,也得赶紧交给你炼化成离珠丹。”
虎娃:“原来如此,待我服食这枚离珠之后,下山前便再摘三枚神药炼化为离珠丹。……不知这离珠丹该如何炼制?还想请教宗主。”(未完待续)
041 各取所需(下)
命煞摇了摇头道:“你这么轻松就将离珠摘了下来,如何炼制成修行灵丹想必也不用再请教任何人,自己看着办吧,这既是考验也是造化。……你若将这三枚离珠在炼制过程中损毁,那便是少务的损失。”
虎娃:“那好吧,我自己琢磨该怎么炼制,想必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命煞看着他又说道:“小先生,你想请教我的,并非是如何炼制离珠丹或离珠神药,心中另有疑惑,为何不开口呢?”
虎娃不好意思地笑道:“有些事,我方才确实没太琢磨明白。但我只是个见证人,贸然开口打听太多,也不好。”
命煞:“想问就问吧。”
虎娃:“您真要嫁给少务吗?”
命煞竟似少女般掩口笑道:“这有什么真的假的,你方才也听见了,假如到了那一天,他恐怕还会给我送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尊号。小先生,你毕竟年纪还小,而我已经历与见证了世间太多的人与事,可不是齐罗那样懵懂无知的小蛇女,早已超脱原身之限、众生族类之别。”
虎娃:“宗主,我没听懂您是啥意思。”
命煞:“这有什么听不懂的?我既有承诺自然就会遵守,至于其他的事情,要看我的心情了。……小先生,其实你最想问的不是这些吧,我不认为你这种人,会对我与少务之间的私事感兴趣。”
虎娃:“的确如此,其实我想问的是——您为何定要成为巴原国祭之神?”
命煞不笑了,抬头望着远方若有所思道:“你若走出巴原外便会知晓,历代天帝皆曾为中华大地的国祭之神。”
这番话看似答非所问,伴随的神念却有着另一番解释。她在孟盈丘上自悟出了一门秘法,与这离珠神药的气息有关。似是某种天地法则演化。她见证世间以神道深教诸事,深知可借助这门秘法修炼纯阳之元神。
这三树离珠以及她平日定坐修炼的那座法坛,可以说就相当于神灵的道场与祭坛。只是离珠的气息笼罩下并没有任何信众。她若成为国祭之神,巴原的民众皆将虔诚地信奉与膜拜于她。那么就等于有类似离珠的气息笼罩了整片巴原,这是修炼中极大的助益。
命煞早已拥有八境修为,对她这样的修士而言,要求证的就是如何迈过登天之径的最后一步。而恰恰就是这最后一步,可能比此前所有的修炼都要艰难,既然已经领悟了这种修炼纯阳元神的秘法、又知神道设教之助,她怎么可能不去印证呢?
虎娃却开口道:“宗主,以您的修为。完全可以自修元神迈过登天之径,而不借助于世间神道设教诸事。历代天帝,虽皆曾为国祭之神,但后人祭奉祖先只因其当年功业,而非其本人在世自立。
千年以来享受国祭者甚众,而成就天帝者只有寥寥数人,余者多半甚至未能登天长生。莫说中华之地,就是我们所在的巴原,盐兆享国祭,却未曾登天长生。况且据我所知。自古成为国祭之神者,恐无在世之人。”
命煞却意味深长道:“凡人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者本就寥寥,修士能登天者则更为稀绝。这本不足为怪。但为何开辟帝乡神土、成就天帝位者,皆曾为国祭之神?我想窥其玄妙,所以先要身为国祭之神。而长生者未必离世,只是脱离俗胎凡骨而去、前往帝乡神土。……你的资质与悟性虽佳,但毕竟修为尚浅,有些事情,与你恐怕还说不清。”
虎娃想了想,觉得倒也是,他区区一名五境修士。和命煞谈论登天长生之事、甚至还有对成为国祭之神后的种种玄,实在是有些太勉强了。于是便没有再多言。
命煞又说道:“我送少务三枚离珠,请你带回去给他;另有三枚离珠。则是送给你的。”
虎娃赶紧推辞道:“宗主当年之言,只是赐我一枚神药,怎么又让我带走三枚?”
命煞微笑道:“当年之赐是因为当年之事,今日所赠是因你今日之行。你不必矫情,我也不想勉强,摘不摘。随便你。”
虎娃:“多谢宗主!如果您想再送我三枚离珠,我倒更想摘几片离珠树上的叶子。”
命煞转身发来一道神念:“除了三枚离珠,再多送你几片树叶又有何妨,你自己看着摘吧。……你既要在此服食神药,我就不打扰了,小先生请自便。你离去时请走到来处的崖边,跺脚自有彩虹呈现。”
随着这道神念,命煞已飘飞而去、离开了孟盈丘峰顶。远处的少务眼力也是极佳,且命煞飞去时并未刻意隐匿身形,那风中飘散的长发非常显眼,少务远远的看见了,惊讶道:“宗主怎么离开了,将我师弟一人留在了主峰上?”
青黛长老:“小路先生将在主峰服食不死神药,炼化吸收灵效的过程也是修炼,宗主无意打扰他。……他恐怕要过挺长时间才能下山,您还在这里等吗?”
少务:“兄弟同来,当然亦要同去,我多等他几日又有什么关系?”说着话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青黛长老:“那好,你就在此地等着罢,不妨定坐调神几日,或对你的修为法力有所助益。待到你师弟下山之时,我自会再来。”说完话她亦转身消失不见,只留下少务一人。
……
虎娃服食不死神药已经相当有经验了,从小就和吃饭差不多。可是离珠与琅玕、五色神莲皆不相同,它既像一枚普通的果实,又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效。普通人是不能直接吃它的,否则必中火毒;若是寻常修士服食,也是将它先炼制成离珠丹,否则难以炼化吸收神效。
虎娃坐在离珠树下,张嘴就咬了一口。古往今来,虎娃并不是第一个将离珠当果子直接吃的人,在他之前尚有一位神农天帝。但虎娃并不知神农当年也这么干过,只是觉得这样应该更好吃。
虎娃吃得并不快,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果肉被咬碎,汁液流入喉间,酸甜中带着一股特有的清香,非常可口,味道就和山中熟透的李子差不多。但随即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胸中升起,就似体温都被这果汁吸收了,紧接着腹中又爆发出一股热流、瞬间弥漫全身,仿佛生机中所蕴含的本能欲念全被清晰地唤醒。
有形的身体越来越冷,可无形的热流越来越强劲,似是经历着冰与火的交替侵袭。虎娃坐在树下慢慢地将果肉全部吃完,然后闭上眼睛运转神气,此前所修的种种秘法融贯一体,借助离珠神效洗炼形神。
他以神气为炉鼎,视自身为大器,借助离珠神效炼化,这是大器诀之妙。火毒肆虐,最终却化为助益神气之灵效,散于形骸百脉之中,这是灵枢诀之妙。观己身种种欲念浮现,仿佛在定境中将自己看透,元神世界越来越清晰壮大,这也是纯阳诀的修炼。
虎娃在树下定坐了一天一夜,其周身神气亦在不停的流转升腾中,宛如火焰燃烧,其人就似另一株离珠神树,直至将离珠神效完全炼化吸收。当他终于睁开眼睛站起身时,修为已突破五境九转。
以虎娃的修炼根基,早已不亚于世上绝大多数五境九转圆满的修士,离珠的神效能助修士在每境的修炼中突破下一转境界,虎娃就更不可能不突破了。假如他愿意的话,可以继续在这里闭关修炼,直至五境九转圆满,甚至可以尝试着迈入突破六境的关口。
但虎娃并没有这么做,他炼化吸收这枚离珠的神效完毕后便离定而起。他已经隐约有所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便可以尝试冲击突破六境的关口、在某种奇异的定境中接受前所未有的考验。
可是山神也曾告诉过他,从世上绝大多数修士的经历来看,若是根基不足、机缘未至、心境不得勘破,那样的尝试不仅毫无意义,且会成为最终破关的困扰。
所以虎娃并不着急迈出那一步,对他而言,修行最重要的就是印证大道之本源,每一步的修炼都要打下最精纯的根基,能为后人留下参照指引。所以他的修炼从不去强求破关,时候到了便自然地迈出那一步,且很清楚自为何能迈出那一步。就像他当年的初境修炼,懵懂中也不知用了多少转功夫。
虎娃起身做了此刻最该做的事情,便是又摘取了一枚离珠。这火红色的果子离枝,被他托于掌心悬浮,渐渐化为一枚赤色的丹丸。不借丹炉直接以自身神气炼制灵药,这也是虎娃的本事。
他在每棵树上都摘了一枚果子,接连炼制了三枚离珠丹,在怀中揣好,这是给少务的。接着同样的事又来一遍,给自己也炼制了三枚离珠丹,然后抬头看着满树的叶子。命煞让他自己摘树叶,并没有限定多少片,但虎娃亦未放肆,在每株树上各只摘取了一枚气息感应最为浓郁精纯的叶片。(未完待续)
042 用兵以奇(上)
虎娃曾有在琅玕树上折取琼枝、炼化成器的经验,此番用的是同样的手法,但已没有太昊天帝封印在祭坛法阵中的仙家大法力可借用,无法当场将之炼化为与形神融为一体的神器。
三枚椭圆形带着细小锯齿的叶片飞到虎娃身前,其脉络纹理渐渐融合交织,化为了一团朦胧的火光。半日之后,待火光散去,虎娃手中只留下了一枚叶片状的法器。
不死神药的叶子本是炼化神器的材质,但以虎娃的修为,目前只能将它炼成一件中品法器,若是想将之继续炼化为一件可以变幻外形的上品法器,恐怕还要等到他突破六境之后。
有些机缘再难重复,虎娃本人若不迈过登天之径,是无法独力炼成神器的。对今天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这件法器被他命名为离火叶。至于其神通妙用,主要来自离珠神树本身的物用灵性,还有此地独特的气息以及虎娃炼器时的感悟。
此器很“有趣”,祭出它可在座前化为三支烛火,辐射出离珠特有的气息。这种气息是普通人察觉不到的,能让施法者透过他人形神、察知其身心欲念之动。而虎娃本就有这样的神通,这也是他当初能自悟纯阳诀的原因之一,当然更能发挥离火叶的这般妙用。
那么借助这样的妙用,在修炼鬼修之法时,便能将众人心念化成的无形源泉汇聚凝炼得更加精纯、成为滋补神魂的力量。
对于虎娃而言,就算他无意去做一位山神、借助这种力量修炼,在平日自行入境修炼元神时,亦可祭出此器化为三团无形的火焰笼罩自身,能将身心欲念体察得更加清晰入微,很适合辅助某种特殊的定境修炼。比如欲乐之境。
离火叶是一件可以辅助修炼的法宝,其妙用当然不仅针对欲乐之境,主要是助益凝炼元神。虎娃很难再有机会到孟盈丘主峰这种地方来修炼。但将来闭关若展开离火叶,便相当于置身于同样的气息中。
区区半日时间内。虎娃也只能初步炼成一件法器的雏形,将来还可以继续炼化这件离火叶,且随着修为更高,还能赋予它更多、更强的神通妙用。
虎娃将离火叶收起,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他是空着手来的,最终却带走了这么多东西,收获颇丰啊!
他想了想。又从树下拣起了一枚东西,便是他吃剩下的那枚果核。离珠果一旦摘下,就要赶紧炼化,否则其神效便会散逸于天地间。而无论是炼化为离珠丹还是离珠神药,都是将其果核打碎、以果仁的药效中和果肉中的火毒。
所以离珠的果核通常是留不下来的,都已炼入离珠丹或离珠神药中。而虎娃是直接吃了一枚果子,所以才留下了一枚可以带走的果核。他向那空空的法坛行礼拜谢,终于转身离开了孟盈丘峰顶。
虎娃沿着那条小径走回来时山崖间的平台,轻轻跺了一脚。此处有命煞留下的御神之念,一旦触动便可开启山中的法阵。脚下有一道彩虹升起通达远方。虎娃脚踏彩虹而回,迎面看见了已等了他两天两夜的少务。
虎娃刚一落地,少务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师弟。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山了?我原以为还要再等好几天呢!”
在少务看来,定坐中炼化吸收不死神药的灵效,再趁机闭关修炼、突破下一转修为,然后涵养神气巩固境界,怎么也得需要十来天。而少务之所以独自在这里等虎娃,一方面是为了表达兄弟之间的情谊,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机修炼一番。
少务虽在武夫丘上突破了四境修为,但归国继位之后,诸事繁忙至今。已经很久没机会静心清修了,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偶尔定坐涵养神气。此番到了孟盈丘核心道场中。身处精纯的天地灵息汇聚笼罩的宝地,更无他人打扰。当然也是难得的修炼机会。
他如果返回外围道场中的客馆,肯定也免不了诸多杂事,既然要等主峰上的虎娃下山,还不如索性把余事放下,就安心在这里定坐修炼,不料虎娃却回来得这么快。
虎娃服食离珠用了一天一夜,这对于自幼服用过那么多不死神药的他而言,已经足够久了,将其神效炼化吸收得彻底而完美。接下来炼制六枚离珠丹与法器离火叶,也只用了一天一夜,时间确实仓促了些。
但虎娃炼制离珠丹只是随手而成,凝炼其神效使之可以长期保存,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至于炼制离火叶,那树叶本就是物性纯净的天材地宝,虎娃只用了最简单的一步,将之暂时炼化为可与身心一体之法器,尚未赋予其更多的神通妙用,将来还可继续炼化。
虎娃笑着答道:“你们都在等我,我也不想耽误太久时间,所以就尽快下山了。”
这时有一个女子声音突然问道:“彭铿氏大人,我还以为你会在孟盈丘上尝试冲击六境关口,至少也要闭关修炼到五境九转圆满。宗主已有交代,假如十天之后你还不下山,便让少务以及随行人员先回国都。没想到你只过了两天就下山了,不知有何造化收获?”
两人转身一看,青黛长老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虎娃赶紧答道:“得赐一枚离珠并当场服食,我的修为已突破五境九转。”
青黛长老摇了摇头道:“你本有五境八转修为,而以你的根基又得离珠之助,不突破五境九转那才是怪事呢!我问的造化可不是这些,你本有机会在主峰上闭关修炼,直破五境九转圆满并不难,甚至可以尝试突破六境大成的关口。无论能否一举成功,这也是难得的机缘,至少对你今后修炼中的参悟有所借鉴。”
听这位长老的语气,虎娃没有在主峰上闭关修炼、直破五境九转圆满修为,令她觉得很惋惜。虎娃躬身道:“修行之道顺应自然之本,我服食离珠只是体会并炼化其效,并未刻意借助其突破五境九转;而破关亦是水到渠成,只因此前的修炼功夫已用足。
至于五境九转圆满,于我也并不遥远,只需继续将功夫用足便是。在我看来,修行应勿急勿躁,为印证先天地而存之大道本源,而并非刻意要突破哪一步关口。如登径之人拾阶层层而上,我从未刻意数过它有多少阶。”
青黛长老:“修行?”
虎娃点头道:“是的,修行!在修炼之路上种种所遇、所思、所行,便是修行。”
青黛长老微微点头道:“好好好,看来彭铿氏大人此番来到孟盈丘,亦是在印证自己的修行呢。不知您除了服食一枚离珠修行突破五境九转之外,还将什么带下了山?”
虎娃笑了,从怀中掏出一把东西,以双手捧着道:“这里有三枚离珠丹,是宗主送给师兄的;另外三枚离珠丹,是宗主给我的。这件法器名叫离火叶,是我向宗主求得离珠树上的三片叶子炼成,仅仅只是一个雏形。嗯,还有这个,是我吃剩下的果核。”
命煞并不在此地,此时有个小小的误会,青黛长老以为这六枚离珠丹以及那一枚法器,都是命煞帮虎娃炼制的,以宗主深不可测的大神通当然可随手为之,所以也没有太过惊讶。假如她知道这些就是虎娃自己在一天一夜间弄出来的,不知对这位小先生会怎样刮目相看,因为连她本人恐怕也自叹不如啊!
青黛长老笑道:“彭铿氏大人还特意带走了果核。曾经也有高人做过尝试,想将离珠移植到别处,但这三树离珠根系扎于山岩,与此处天地灵息一体,不可能移走。于是有人便想以截枝或播种之法,但皆未成功。不死神药岂是能随处生长之物,难道彭铿氏大人也想试试?”
少务在一旁追问道:“原来以前也曾有高人带着果核下山,不知都有哪些人试过到别处去播种?”
青黛长老:“我可以告诉你,赤望丘宗主白煞曾这么做过,却未能成功。……二位便随我来吧,该回去了。……少务,不知您告诉宗主的答案是什么,究竟看中了哪位才貎出众的孟盈丘弟子?”
少务避而不答道:“长老为何不亲自去问宗主呢?”
……
少务与虎娃回到孟盈丘外围道场的客馆中,早就有很多孟盈丘弟子在等待结果。但众人最终得到的消息是——国君少务与宗主命煞做了一个约定,将立孟盈丘某位嫡传弟子为正妃,并奉上尊贵无比的封号。但此人是谁却暂不公开,而这门亲事,也要等到少务能证明自己是巴原上最出色的国君时才能定下!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令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也难免引起了各种猜疑与议论,消息也很快便传到了孟盈丘之外、巴原各地关注此事者的耳中。有人认为少务拜见命煞的过程并不顺利,甚至是碰了个钉子。还有人猜测少务可能在命煞面前失态或失礼了,惹怒了这位高人。(未完待续)
042 用兵以奇(下)
有些人的推测更离奇,认为少务想借这场联姻达到特殊目的,选择了郑室或相室的某支势力的女子,与对方约定了某种交易云云。凡此种种议论,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能猜出真相!
少务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他回到外围道场休息一夜,就呆在那小院中没有露面,身边也只有少苗、虎娃、盘瓠、藤金与藤花。
少苗也很好奇地追问兄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务只是微笑着摇头道:“事情就如听说的那般,要等到我能证明自己是巴原上最出色的君主时,今日之求亲才能如愿,你们就不要再追问了。”
如今知知晓内情这,除了命煞与少务,就只有虎娃这个见证人,无需谁特意叮嘱,虎娃也清楚这件事不能说出去。众人打听不出少务的选择、又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结果,就只能去询问虎娃摘取离珠的收获,并想看看传说中的不死神药离珠究竟什么样子。
虎娃笑道:“离珠摘下之后,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服食或炼化,我也无法将新鲜的离珠果带回来给你们看。但这里有三枚已经炼化好的离珠丹,便给你们一人一个吧。”
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了三枚火红色的丹丸,分别赐予盘瓠、藤金、藤花各一枚。藤金与藤花赶紧跪拜道:“我们还没孝敬过您什么好东西呢,如此珍贵的不死神药,又怎能拿师尊的!”
虎娃摇头道:“离珠嘛,我已经吃过了,很清楚它有何神效,也就是那么回事。此物对你们修炼中的帮助,比对我要大得多。你们就拿去好好研究吧、等琢磨明白了。再选择最合适的机会服用它。神药之珍贵在于其灵效,我赐予你们,便是发挥它更大的作用。这是师命。就不要推辞了。”
藤金和藤花千恩万谢,小心地将各自的离珠丹收起。而盘瓠可不像他们俩那样惶恐。这位狗妖从小可也是吃不死神药长大的,他接过自己那枚离珠丹时,却偷瞄了少苗一眼,好像在琢磨什么。
少务在一旁看在眼中,亦不得不惊叹。他身为心怀大志的一国之君,对离珠当然不会像寻常修士那般珍视不舍。但离珠丹可以继续炼化为离珠神药,遭遇伤病时可保一命啊!而且少务本人也是一名修士,这三枚离珠丹。至少可助其突破修炼中的三转境界。
少务自问假如有必要将离珠赐人,他也不会藏着掖着,但虎娃这还没离开孟盈丘呢,就将刚刚得到的三枚离珠丹全部送出去了。这到底是离珠啊,还是李子呀?上山摘山货,下山随手就分果子!
看见盘瓠的眼神,少务当然明白他想干什么,得了一枚不死神药,居然打算私下找少苗献宝、用来哄她开心。少务暗叹一声,也取出一枚离珠丹道:“少苗。我此番拜见宗主,也得赐三枚不死神药。你拿去一枚,对修炼亦大有助益。”
这既是国君亦是兄长所赐。少苗便没有推辞,欢天喜地地收起离珠丹道:“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孟盈丘弟子,而离珠便是孟盈丘的神药,今日却由兄长送给我。宗主赐了你们这些不死神药,看来外面有些猜议并非实情,你们并未得罪与触怒宗主。”
少务笑着点头道:“是的,你放心就好。”
少务将离珠丹给了少苗一枚,免得盘瓠将自己珍贵的神药献宝送她了。这位国君也在心里琢磨,还可再赐长龄先生一枚、以答谢其恩。至于剩下的最后一枚离珠丹。少务无论如何得自己先留着了,以备意外之需。
想到这里。少务又对虎娃道:“师弟带下山一枚离珠的果核,若想尝试栽种,彭山禁地倒是个很合适的地方,那里既能生长龙血宝树,或许也能生长离珠。且彭山禁地有各宗门修士值守,若培育神药需要法阵与法力护持,则可让他们轮流出力。我亦可请长龄先生率门中高人前去彭山,协助师弟试种离珠。”
少务并不认为虎娃成功种出离珠神树的可能性有多大,但他也愿意动用国力相助,万一成功了,那可是比那九株龙血宝树更为珍贵的资源,而且也是由巴室国掌控的。
虎娃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已经仔细感应研究离珠的物性,很少有地方能适合它的生长,就连这枚果核能不能栽种尚不清楚。青黛长老已经说了,就连赤望丘的白煞当年亦未成功。师兄能想到的事情,白煞前辈更不可能想不到,所用的手段只会更高明。
而这果核只有一枚,我打算先施法处理、使之能保存生机,今后多走一些地方,寻找最合适栽种之处。眼下倒不着急,至少在我没有突破大成修为之前,并不想尝试。”
假如虎娃真想种植离珠,的确也不必急于一时,将来可以去请教家乡的山神,更能去请教原身已生长了八千年的象煞。可惜山神当初告诉虎娃,他至少要沉寂十年才能重聚元神之力,而如今刚刚过去了三年而已;至于象煞,重新现世的时间恐怕还要等更久。
……
少务第二天便率众离开了孟盈丘,开始巡视境内各城廓,重点是视察西北边境关防。这也是勤政亲民的象征,后廪在位时就经常这样做。而虎娃既已清楚少务的军事计划,明白他此番巡视西北边境,主要就是为将来突袭相室国做准备。
大军突袭,不仅要讲究突然性和隐蔽性,更重要的还要考虑后勤补给以及进军路线,必训熟悉敌方的地形以及各种布防情况。少务在武夫丘上见过武夫大将军五百年前留下的巴原地势图,在此番巡视途中,对照五百年后的情况考察实地。
少务只能在国境内巡视,当然没法跑到相室国去。但虎娃却曾去过相室国,少务仍邀虎娃同车而行,一路上打听相室国中虎娃曾走过的各城廓情况,虎娃暗中问道:“师兄,难道你想领兵亲征吗?”
少务点头道:“是的,那将是国运之战,我必须要取胜,所以也必须亲力亲为。”
虎娃:“你有把握吗?”
少务:“我有没有把握,要看相室国君相穷会不会配合。”
虎娃追问道:“若相室国认为巴室国在南境集结重兵,从北境率大军趁虚而入,只要突破了彭山与眉山一线,便能强攻国都。……你若想趁此机会进军相室国,首先又会选择哪一条路线呢?”
少务反问道:“师弟在武夫丘上也学过兵法,你猜猜我打算怎么办。”
虎娃:“飞虹城?”
少务不动声色地悄悄点了点头。虎娃又说道:“既然如此,何不任命盘瓠为先锋之将?他对那一带的情况很了解。”
少务:“我明天就会亲自去问汪汪师弟——他是否愿为军中大将?”
少务的军事计划有很大的冒险性,须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取得最大的成功。将来若开战,他打算亲率大军直插相室国东部、首先攻占飞虹城。
飞虹城是相室国中除了国都之外最大的一座城廓,平日有六支军阵驻守,号称飞虹六阵。
但是飞虹六阵中最精锐第一阵,两年前已全军覆没,城中的正副兵师亦皆被斩杀。普通军士可以重新招募,可真正的军中精锐,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培养出来的。
相穷若举大军突袭巴室国,飞虹六阵中估计至少要抽调三支军阵参战,届时这座城廓定然防备空虚。而另一方面,飞虹城处于相室国东境的交通要道,只要攻占了这座城廓,便能切断相室国与帛室国之间的联系,哪怕相室国见势不妙、想向帛室国求援都来不及了。
而在军事安排上,少务若想奇袭飞虹城,也得有熟悉当地情况的大将领军,盘瓠当然是最佳人选。
其实相比于盘瓠,虎娃的作用更重要。飞虹城的周边各村寨曾被城廓中的军阵屠灭,相穷虽然未将此事于国中公开、只说是流寇所为,但真相在当地早就传开了,民意之愤怒与不满可想而知。
相室国宗室,以及代表官方力量的守城军阵,在飞虹城当地已失民心。只要少务处理得当,击破飞虹城并不会引起那一带民众太大的反感。尤其是虎娃的“小先生”之名,在当地受万民敬仰,届时虎娃若陪同少务一起来到飞虹城,估计战后的招抚之事也会进行得很顺利。
综合种种因素,先取飞虹城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以虎娃之聪明,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果不出他所料,少务沉默了一会儿,又以央求的语气问道:“师弟,我能否邀请你陪同我一起故地重游?若有机会,也请师弟带我去白溪村,拜访灵宝壮士。”
虎娃不置可否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再说。”
少务似是自言自语道:“很快了,不会再等很久。”
当天晚间休息时,少务找来了盘瓠,问他是否愿意担任军中大将?盘瓠问——虎娃是否会反对?少务回答这正是虎娃的举荐,如今只看他本人的意愿。盘瓠便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等少务一走,他立刻跑去找少苗,喜滋滋地告诉她——自己要当将军了。(未完待续)
043 兵马未动(上)
就在少务巡视边境诸城时,有两个消息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至巴原各地,尤其是那些一直在关注其动静各大势力耳中。首先便是少务到孟盈丘拜见命煞,欲迎娶一名孟盈丘嫡传弟子为正妃,结果却令人一头雾水,引发了各种议论猜测。
还有一条消息则更多地是在相室国民间流传,尤其是虎娃当年的足迹曾走过的地方,很多人惊讶地得知,原来巴室国中声望正隆的彭铿氏,便是曾在相室国中受万民景仰的小先生。由于交通条件的限制,民间消息传播相对闭塞而且缓慢,只有那些特别重大或者令人特别好奇的事情,才会以口口相传的方式迅速地散布。
官方公告天下的正式消息,都会由采风大人派采风官传达到各城廓,并由各城廓再派专人到集市和村寨中宣讲,因此能够在最大范围内让国中民众知晓。但超出国境之后,消息的传播便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谁也不可能把采风官派到邻国去。
神医彭铿氏大人之名,在巴室国中几乎已家喻户晓,但很多民众却不清楚当年相室国的那位“小先生”是谁。少务对此早有安排,将采风官派到了各城廓,向民众宣讲虎娃当年在相室国中的事迹,包括白溪村战流寇、飞虹城斩兵师、公山村救民众、训君女宫嫄、与仓煞同游、斩公子宫琅、得命煞赐不死神药……等等。
众人听闻皆惊叹不已,原来彭铿氏大人还曾有过这么多了不得的事迹,其人无形中又蒙上了更传奇的神话色彩。
而相室国的民众虽早知小先生的事迹,却大多不知巴室国那位彭铿氏大人是谁、又做过哪些事情?相穷当然不会派采风官在国中宣扬这些,但有不少商队、路人经过相室国各城廓、村寨时,会向沿途民众讲述彭铿氏的故事——这些都是少务暗中安排的。
相室国的很多民众终于知晓。原来“小先生”斩杀宫琅、闯关进入巴室国后,先是在彭山禁地救治国君后廪、被赐号彭铿氏;又远去武夫丘拜在了剑煞先生的门下、成为其亲传弟子,并结识了化名小俊的公子少务。
这些消息令相室国的民众非常感兴趣。在民间飞速地传播开来。人们对小先生的景仰之心更深,有意无意间。就连与小先生有关的巴室国新君少务,在传说中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受到很多人莫名的尊敬。
还有一些事,相室国官方本是没公开的,比如飞虹城一带曾出现的流寇,其实就是城廓的军阵;君女宫嫄纵马践踏青苗、冲撞民众,被小先生出手揍了……。这些内情原先就在当地民间流传,可如今传播得越来越广。很多地方的民众也都听说了。
民心之微妙向来难言,国中民众在景仰小先生、进而对少务有所好感的同时,对相室国宗室也越来越不满,私下里的非议也越来越多。这在平时也看不出有多大不妥,该过的日子也照样过。
可一旦有重大的变故发生,就可看出这番铺垫的作用,比如相室国与巴室国交战。而少务要做的,就是等相穷率先挑起这场国战。这番冲突迟早是难以避免的,少务也知道相穷一直在为此做准备,那么就主动给对方一个机会。将形势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在少务看来,他的目标并不是要征服或覆灭相室国,而是结束其分裂统治的局面。反正如今的巴原五国皆自称巴国、是继承了原巴国正统。所以他要战胜的只是相室国的宗室以及它所控制的军事力量。而尽可能地要得到相室国民众最广泛的支持,避免将事态演化为两个国家之间全面的战争。
对相室国的战事虽然尚未开始,但战后的各种事宜都要早做铺垫,世上懂得“其未兆易谋”道理者,绝不仅止虎娃一人。
至少在此刻看来,少务上孟盈丘求亲的影响,尚不如彭铿氏拜见命煞、表明自己便是当年相室国中的小先生这件事意义更重大。少务利用各种方式,在相室国中散布消息,包括很多当年相室国不想公开传播的事件内情。
经历了西荒之行的虎娃。本已打算今后行事定要低调,切忌张扬而过分引人注目。就连成为象煞之师这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虎娃也未对任何人提起。可是他一旦亮明小先生的身份去了孟盈丘,随之而来的“后果”便是名扬巴原。再度成为巴室与相室两国中最知名、最受尊敬的人物。就连其他三国中,也有不少民众听说了有关他的传闻。
虎娃也只能苦笑,因为他清楚只要自己上了孟盈丘,以当年小先生的身份去拜见命煞,就会有这样结果,并非是他本人刻意张扬。而少务也只是借机将此消息传播得更广,并没有编造任何不实之词。虎娃自己公开做的事情在民间流传,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任何人谈论。
既然如此,虎娃也就顺其自然了,不因此自傲便可。
……
藤金和藤花这两位妖修,自从修成人形走出彭山以来,还是第一次离开国都行游各地见世面,这一路上眼睛都看花了,哪怕见证了一些世间很微小的事物,对他们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大收获。当少务终于结束巡视要返回国都之时,他们俩倒在车上犯起愁来。
藤金嘀咕道:“这下坏了,等我们一回国都,府宅大门恐怕都要被挤破了。前几个月师尊不在家,门前都经常热闹得跟集市一般,库房都被送来的各种礼物堆满了。如今师尊跟着国君公然走了这么一圈,回去之后,家里的东西岂不是要装不下了吗?”
藤花亦挠头道:“师尊觉得仆从下人已经够了,假如有人再送,我们还是尽量拒绝吧。可是有些礼物却不好不收,否则也会得罪人的,我如今已懂这些道理。我们回到国都就赶紧收拾宅院,整理几大间空房子出来,好放各种东西。有些不怕日晒雨淋的,干脆就堆在后院里。”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虎娃没回来之前,尚且有那么多人登门拜见送礼。如今他回来了,他这一路都是与国君同车而行,当年小先生的事迹在巴室国中传开、如今彭铿氏的事迹在相室国中传开,估计很多人都会来给虎娃送上礼物的。虎娃与盘瓠的两座宅院虽不小,可也没有大到很夸张的程度,恐怕真是要装不下了。
藤金琢磨道:“我们准备几辆车,把一些东西都运到师尊的田庄去。那里的地方大,实在不行,就专门多盖几间库房。
藤花深以为然道:“这是个好主意!但家里的东西都是很贵重的,我们如果不在的话,会不会有人来偷啊?”
藤金笑道:“你觉得会有谁没事到师尊家来偷东西吗,除非是吃错药了!……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俩嘛,一身修为难道还防不了贼?盘瓠师叔也在啊,鼻子一闻,就知道来了生人。”
藤花却摇头道:“我们不能只想到家里的东西往哪儿放,有那么多人登门,成天乱糟糟的,定会打扰师尊清修。如此一来,师尊恐怕不会经常留在国都府宅中,而你我也应追随在师尊身边。至于盘瓠师叔,他不是当了将军嘛,以后肯定也会常在军中,而不是在家中。”
藤金一拍大脑门:“对呀!访客太多,定会打扰师尊修行。假如每一位上门求见者都跟师尊说上几句话,师尊就没功夫干别的事了。嗯,师尊还会离开国都清修,而我们俩也得跟着,反正府中还有很多下人们打理呢。”
这两位妖修也不笨,猜到虎娃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到国都长住。而事实果不出所料,虎娃根本就没回国都。不仅他没回去,盘瓠与藤金、藤花皆跟随他半路离去,甚至都没有惊动国中其他人。少务的随行护卫虽知这几位大人是何时离开的,却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
少务返回国都之后,下令封盘元氏大人为“前锋将军”,这个职衔比军中最高的四镇大将军低了两级、比各城廓的兵师高了一级,并特赐其享六爵之尊。盘瓠当初被封“汪声氏”,也是享六爵之尊,如今只是改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并担任了军中的实职。
所谓爵位,最早是指在国祭之后的赐酒仪式上,座位前能放几只酒杯,后来便成了一种象征性的地位名衔,最低是一爵,最高是十爵。国中的职位,根据任职者的年限长短以及功业大小,都会有相应的爵衔。但爵位本身只是一种虚衔,拥有者未必在国中担任实职。
虎娃享九爵之尊,却未担任国中任何实职。少务与虎娃私下打交道时,更多的是以师兄而非国君的身份。在返回国都的途中,虎娃主动请命,带着盘瓠以及门下两位妖修,去执行两件重要的秘密任务。
虎娃并不热衷于参与巴室国的政事,他对朝中、国中的争权夺利也毫无兴趣;身为修士,他连不死神药都会随手赐人,修行所求只是为了印证大道之本源。
但是另一方面,亲身经历与见证世间诸事,也是印证修行所必需。人不可能在一无所有的虚幻中独自去修行什么,对于所遇到的、既愿意又应该去做的事情,无论是私事还是国事,虎娃都不会回避。少务这次请虎娃去做的,便是虎娃不会拒绝的事情。(未完待续)
043、兵马未动(下)
大俊与瀚雄所在的商队遇袭之事,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年,虽曾轰动一时,但已渐渐被人们淡忘。这一年中巴室国发生了太多的大事,比如新君继位、后廪离世,最近的少务率众到孟盈丘求亲、巡视城廓边防,又传出彭铿氏大人的诸多事迹。
去年那场惨剧,巴室国一直在追查线索,但后来都是在私下进行的。此事也涉及到王室宗族的丑闻,所以采风大人不可能派采风官到各地民众中宣扬。当后廪离世,仲览、会良、谷良等人也死在彭山禁地之后,很多人都以为它已告一段落,不会有什么后续了。
最重要的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想追查凶手,也失去了证据和线索。那些幕后主使者与行凶事件的参与者,想必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少务与虎娃等人却很清楚,它是郑室国干的,能策划出这么大规模的高手伏袭,且潜入巴室国境内动手、事先竟未传出风声,在国中必有内应。内应就不必说了,自以为是的仲览被蒙在鼓里配合了凶手,而会良一直在暗中利用与操纵仲览除掉少务,但会良自己,同样也是被郑室国利用与操纵了。
但就算根据仲览和会良的口供,也无法认定真正的凶手是谁。少务要做的事情并不仅是暗中调查,更重的是能名正言顺地发兵*长*风*文*学 声讨郑室国。以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是不足以服众的,就算心中知道是郑室国干的,也提不到明面上。
根据虎娃当初查问的结果,尚有三个重要人证未归案。第一个就是少务带到红锦城中的亲随小喜,他向好几波人泄露了少务的行踪,那支商队因此才会暴露。抓住小喜其实也查不出真正的凶手是谁,但少务绝不能饶恕他,已派刺客将改名换姓的小喜刺杀于闹市之中。
还有一个人叫蕉铠。他原是仲览的卫队长,就是他“帮助”仲览查到了少务归国的行踪,也是他自告奋勇要去招募境外的死士刺杀少务,仲览便给了他黄金十斤去收买刺客。
可是仲览被拿下时,蕉铠已不知去向。后来北刀氏在彭山禁地中密审会良,会良也供出蕉铠早就被其收买了。当初蕉铠能接近仲览成为其卫队长,也是会良在暗中促成的结果。
蕉铠的任务就是监视仲览的一举一动,并且暗中替仲览做一些不法之事,取得其绝对的信任。蕉铠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蛊惑仲览招募凶徒去刺杀少务。此事情也是出自会良的授意。
蕉铠当然不会真的去请刺客,自会有人在少务的归国途中动手。这个人也非常谨慎,他拿了那十斤黄金,也意识到此事的后果实在太严重,身携重金远走高飞了。就连会良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其应该早已不在巴室国境内。
少务暗中派出很多人密查蕉铠下落,到现在也没找到。但是与此案有关的、也是最重要的第三个人证,却被少务无意间查出来了。
根据会良的口供,当初有一名叫白术的修士。酒后私下告诉了会良一件事。他在前往凉风顶与诸宗门同修聚会的路上,曾遇到两名众兽山弟子。
白术无意间听到那两人私下的谈话,他们竟是为了一笔重金将与同伙汇合,去做一桩大生意。白术暗中跟踪了这两人。又在野外见到了他们的同伙,看上去皆是修为不俗的高手。那些人密谋将前往善川城刺杀一支商队,而公子仲览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便是会良自称的、揭穿仲览阴谋的理由。而根据少务的调查,当日确实是有一名自称白术的修士。出现在会良邀集的各宗门同修的聚会上。此人确如会良所说,已有五境修为,且极擅长隐匿行迹以及在山野中追踪。
少务当初虽远在武夫丘。但并不代表对国中的形势失去了影响和控制。会良能在仲览身边安排一位卫队长,少务当然也能安排人监视会良的举动。参加了会良召集的修士聚会、亲眼见过白术的人当中,就有少务的亲信。
后来少务查出了小喜的下落,当然不会仅派一名刺客去刺杀。有死士负责动手,有人提供各种情报消息并负责接应掩护;另有人并不直接参与行动,只是在暗中观望周围的各种动静,并确认刺杀的结果。而这个执行暗中监督、观望任务的人,恰恰就见过白术。
他在郑室国都偶遇了一人,看其身形背影很眼熟,随即回忆起此人就是当初那名自称白术的修士,于是便在暗中跟随调查,打听到的结果却令人吃了一惊。此人的名字并不叫白术,而叫白叔辛,出身于白果城,已有五境五转修为,且拥有郑室国的国工身份。
白叔辛所在的宗族,近十余年来,白果城中发展壮大最快的一股势力。其兄白伯乙亦是一位五境高手,修为更在白叔辛之上,一支宗族中出了这样两位人物,亦在身边聚集了一批散修,虽然尚未发展成严格意义上的一派传承宗门,但也有了修炼宗门的雏形。这样一股势力,在国中不可能不受重视。
就在两年前,白伯乙被国主郑股任命为白果城的城主,郑室国也是借这股势力来加强对北部边境的控制。白伯乙身为城主当然经常露面、为民众所熟知,但白叔辛却并未在城廓中任职,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洞府中修炼或于各地行游。就算是白果城当地的民众,认识白叔辛的人也很少。
白叔辛不知为何事出现在郑室国都,又恰好被少务派来的密探认出他就是会良所见过的白术。但白叔辛这样一位高手,少务派去的密探可没有本事将其拿下,甚至连惊动他都不敢,只能打听出其人的身份,便赶紧返回巴室国密报。
就在虎娃给瀚雄疗伤,后来又远走西荒这段时间内,少务一刻也没闲着,除了处置繁忙的国事,也动用巴室国的力量私下进行了大量调查,不仅是追查方才提到的这三个人,任何可能的线索都没有放过。比如少务也在重点追查有没有新近出现的断臂修士。
瀚雄当初依仗师尊三长老所赐的剑符冲出了包围圈,又用虎娃所赠的剑符击退了追击者。瀚雄的最后一枚剑符重创了一名四境修士,曾当场斩其一臂。
瀚雄在商队中被包围时,没有看清任何一名刺客的样子,因为来者都蒙着面;等他最终逃脱时,虽斩下了对手一臂,但也无暇关心战果。
长龄先生后来赶到了现成,调查凶手所留下的各种痕迹线索。刺客将战场打扫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物证,商队物资包括尸骸都化为了灰烬。在瀚雄曾激战的密林深处,长龄先生也没有发现断臂,甚至连泥土的表面都看不见血迹。
但刺客停留的时间毕竟有限,不可能将所有的痕迹都彻底抹去。在那名刺客的断臂受伤处,还是有鲜血渗到了深处的土层中,虽然地表的痕迹也经过了掩盖处理,长龄先生仍以敏锐的神识察觉到了。他将那些泥土全部挖了出来,命人装箱带回了国都。
比现场的泥土更重要的当然是刺客本人,这是唯一能够直接追查在场刺客身份的线索。少务派人四处打探意,尤其是郑室国暗中寻找,最近有没有出现失去右臂之人?倒是有所发现。郑室国于巴室国中,各有有一名修士最近因意外而断臂。
但这两人情况都对不上,其中一人断的是左臂,而且当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善川城;另一名修士倒是断了右臂,可是他断臂时有很多旁观者在场。看来真正的凶徒有可能已受重伤身亡,或者回去之后便躲起来不再露面了。
可就在少务离开孟盈丘巡视边境城廓时,又得到了最新的密报。郑室国中有一位享四爵的将军,曾有大半年没路面,前不久回到了家乡,却已经失去了右臂。据此人自称,他是蛮荒中采取灵药时,意外遭遇了一头强大的妖兽,虽斩杀了妖兽,自己也受伤断臂。
这位将领因受伤而卸甲归乡,国君郑股念其曾为国效力、怜其残缺之身,在他归乡之时特加封一级爵位,赐其享五爵之尊。
远在郑室国中发生的这种事情,在交通与信息传播手段都很原始落后的年代,本不会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但还是被少务给查了出来。那么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确认此人是否就是当初被瀚雄斩断一臂的刺客?
瀚雄并没有看清此人面目,也没有将其当场抓住。但细心的少务想起了长龄先生从凶案现场带回的所有物证,包括那些渗透了血迹的泥土;且少务也想起了另一件事,虎娃曾经在半路上命人将所有封存的物证都打开,让盘瓠全部查探了一遍、以记住其气息。
若那人真是刺客,盘瓠闻过他留下的血迹气息,再见到其本人,就有可能将之认出来。
044 天网恢恢(上)
这便是少务在结束巡视、返回国都的途中,将虎娃和盘瓠单独叫来私下里谈论的事情。盘瓠当场便说道:“那断臂人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我这就潜入郑室国,假如能确认他就是凶手,便把他宰了,给大俊师兄报仇!”
少务赶紧摇头道:“若此人真是刺客,当然不能放过,但绝不能在郑室国中将之刺杀。无论如何要将之生擒活捉,并设法带回巴室国。先私下审讯,等其完全招供之后,再当众公开问讯,使天下人皆知——郑室国曾派凶徒行刺于我、做下那样一桩血案!”
盘瓠皱着眉头不说话了,刺杀一名断臂的四境修士并不难,但想将其生擒活捉,还要在不惊动郑室国的情况下秘密将其带回巴室国,这可比杀一个人的难太多了。那人名叫野黄,住在奔岭城郊外的田庄里。
虎娃也曾去过奔岭城,那里地处郑室国南境、再往东南走百里便是红锦城了,离巴室国边境的路途有千里之遥。少务找虎娃和盘瓠来商议的事情,就是怎么才能将野黄与白叔辛都生擒回巴室国?
盘瓠肯定是要去一趟的,因为别人很难确认野黄的身份。少务却没有让盘瓠去动手抓人,而是计划另派一批高手,尽量将事情做得干净利索。将野黄生擒回来的主要麻烦是路途太远,但想对付白叔辛这位高手,难度又要大得多。
白叔辛去了郑室国都一趟,最近已回到白果城,就在山野中的洞府里清修,身边还有一批同族与同宗门的修士,几乎不可能找到机会暗中下手。其人本身就有五境修为,又极擅长隐匿与追踪。想暗中追查他很难不被发现。
派一般的人根本拿不下白叔辛,而且以此人的本事很容易逃脱,一旦走漏了风声。那么不仅少务派过去的人处境危险,此番行动计划也将暴露。引起郑室国的警觉后,恐再难抓住此人。所以不论派谁去、不论是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恐怕也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
尽管白果城离巴室国很近,可少务思前想后、制定了好几套计划,都感觉没什么把握。
虎娃沉吟道:“这两个人一定要抓住,而且都要活着带回巴室国。有了野黄,便能将那场刺杀的真相昭告天下;若能取得白叔辛的口供,更是坐实了此事。巴室国举兵伐罪。便能占得大义、顺应民心。
况且白叔辛曾将此事栽赃给帛室国众兽山,若我们擒住此人、将问讯结果公告天下,也等于揭露了这个阴谋。我对众兽山并无好感,但真相就是真相。如此一来,郑室国也是触怒了众兽山与帛室国。”
少务点头道:“师弟说的太对了!众兽山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的确与此事无关。假如抓住白叔辛查明真相,我首先就会派人去帛室国说明情况。
以前巴室国与邻国之间的交战,往往在获胜之时受到第三国的干涉,总也无法取得决定性的战果。这次与郑室国之战,我第一步只取白果城。暂时并不想连续扩大战果。无论从形势上还是道义上,都不给帛室国插手的机会与借口。”
还不太清楚少务全局战略的盘瓠插话道:“假如这仗打大了,可就不一定了。如果巴室国大胜、郑室国有灭国之忧。帛室国或相室国也可能会趁虚而入,他们要么偷袭巴室国以平衡局面,要么趁机瓜分郑室国捞取好处。”
少务笑道:“这些我也想到了,所以真正的决战不在此时此地,且尽量避免帛室国先插手。白叔辛是一定要抓回来的,找二位师弟来商议,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我究竟该派多少人、怎样谋划这次行动?”
虎娃主动说道:“这次潜入对方国境秘密抓人,派再多人也占不了优势。反而更容易暴露。师兄若信得过我,就让我和盘瓠去吧。随行者只带藤金与藤花。反正抓一个人是抓,抓两个人也是抓。我先去奔岭城生擒野黄。然后再返回白果城生擒白叔辛,让瀚雄在边境接应。”
少务赶紧道:“我当然信得过师弟,可是怎能让师弟去冒这种险?况且以你如今的身份修为,也不太适合去做这种事了。”
虎娃摇头道:“不是师兄让我去冒险,而是我自己要去。这不仅是巴室国的国事,也是我的私事,我要为大俊师兄报仇!……再说了,师兄虽是一国之君,但还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去做这件事吗?既然盘瓠是非去不可,师兄找我来说这件事,应该就是想请我与盘瓠一起去的,而你也知道我是一定会去的。”
虎娃说的是实话,巴室国中虽也有好几位少务能请得动的六境高人,但却不太可能请那等高人去做这种事情。当初后廪请长龄先生远去武夫丘护送少务归国,既是因为二者自幼的私交,又是关系到新君继位的大事。
可是想请长龄、伯劳这样的高人潜入巴室国,去干这种极危险又未必光彩的脏活累活,少务根本就没法开口;就算请一些的五境高人出手,对方也未必情愿。可是派普通的高手去,则很难保证成功,更难保证计划不会泄露,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刺杀。
况且那白叔辛不仅也是一位五境高手,而且极擅长于隐匿与追踪,身边也聚集了一批修士,这种人恰恰是属于最难抓住的。
一击不中转身便走,倒是比较简单,但想抓住活口千里迢迢带回来却太难了。派的人多了,几乎等于自己暴露行踪,人少了便没有得手的把握。要找到绝对值得信任又有成功把握的高手,少务身边除了虎娃还有谁呢?
少务叹了一口气,拍着虎娃的肩膀道:“师弟啊,其实连我自己都想去!假如瀚雄听说了,也一定想跟着你们一起潜入郑室国,我很了解他的脾气。我再拜托你一件事,一定要把瀚雄摁在善川城老老实实当城主,这是君命。”
虎娃点头道:“瀚雄一定也会想去,我也一定会劝他留在善川城。”
少务:“你带着盘瓠和藤金、藤花前去,倒是最方便不过,他们三人随时可化为原身遁走,遇险既好脱身,也不容易引人注目。……除此之外,我需要安排多少人在沿途配合接应,师弟可有什么计较?”
虎娃摇头道:“不需要安排别人,除了瀚雄之外,也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此事。”
虎娃不需要少务在郑室国境内安排任何接应的人手,少务这次却坚决不答应了。少务当然希望行动能成功,但绝不希望虎娃冒的风险太大,坚决还要派另一批人潜伏到郑室国境内。若无意外,这些人可以不动;但虎娃若遇险,他们的任务便是拼死接应与掩护虎娃脱身。
虎娃倒也没太过固执,少务要派人去那便派吧。但他与少务做了约定,派到郑室国中的那些人,事先并不知道虎娃与盘瓠等人要做的事情,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在有必要时接应掩护。届时由虎娃与他们联系、通过约定好的暗号下达指令。
少务最后又叮嘱虎娃。假如一切顺利当然最好,万一出现了任何意外,那么就当机立断放弃计划。将人带回来是其次,首先要保证自己能安然脱身。抓到人之后先问口供,如果活口实在带不回来,将口供带回来也行。
几人商量完毕,虎娃便带着盘瓠与藤金、藤花悄然离开了国君的车马队伍。当少务返回国都,下令封盘元氏为前锋将军、享六爵之尊时,其实盘瓠并不在国都,他已跟随虎娃日夜兼程赶到了巴室国南境的善川城。
……
天黑之后,无论是野外还是城廓中,几乎都不会有人走动,因为根本就看不见路。在长夜里,巴原上的人们只能靠星月之光照明,假如碰到阴天,屋外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家早早就睡了。这天夜间善川城中唯一发出亮光的地方,就是城主府门前。
城主府门前有两个石头笼龛,里面各插着一支燃烧的火炬。每当火炬将要熄灭之时,就会再换上一支新的,这是在门前值守的军士门于无聊的夜间唯一可做的事情。几名军士正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有人突然看见远处的黑暗中正走来几个阴影。
这大半夜的,突然无声无息冒出来几条身影,到底是人还是鬼啊,他们在黑暗中是怎么看清楚路的?军士们吓了一跳,小队长右手拔出武器,左手从龛中抽出一支火炬高举,朝着那边喝道:“什么人!为何深夜于城中游荡?”
就听一个声音答道道:“我家盘元氏大人从国都前来拜访,尔等速去通报瀚雄城主。”
说话者是藤金。虎娃等人白天就进城了,但不想让太多人看见他们,待到后半夜才来找瀚雄。值守的军士愣住了,国都来的大人拜访城主,为何此时登门,而且晚上走路连个火把都不打?大半夜将城主大人叫起来,恐怕也不太合适吧?
还没等他们通报呢,大门便开了,只见城主瀚雄大人竟然亲自已迎到了门外,招呼道:“我老远就听见动静了,师弟终于来了,太好了,快请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