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飞蛇(下)
有两人已昏迷在地无法答话了,虎娃先走过去检查他们的身体。被毒蛇咬中的往往都是暴露在衣服外的裸露之处,比如手臂、脚踝,有人甚至还被咬中了脸颊。伤口非常不起眼,只是两个小小的红点。
而他们被咬中的那两个红点附近已经肿起了一圈,不仅发红而且发乌发紫,显然毒性已开始蔓延。方才撤出峡谷时,一路急行还要操控法宝抵挡沿途的飞蛇袭击,有的人在惊慌之中接近于脱力,毒性当然发作得更快。
虎娃在一名昏迷不醒的修士身上、三个被毒蛇咬中的伤口处,都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看他挥臂的动作很用力,但却没有拍出响声,手掌离开的时候,伤口内迅速涌出颜色发暗的污血。然后他又奔向了第二个人,接着这么做。
有一名四境修士正运转法力将体内沾染毒素的污血逼出,看见虎娃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他用了半天功夫,竟不如虎娃这么一巴掌。仍清醒的人们也都意识到虎娃在做什么,纷纷抬胳膊伸腿亮出自己被毒蛇咬伤的地方,就连女子也顾不上害臊了。有一名女修士就、把腿抬得很高,脚都翘到了头顶上,将受伤的小腿肚子朝向了虎娃。
虎娃微闭着双眼,似在凝神运转某种神通秘法,走过去在那些人的伤口上依次都拍了一掌。他的动作并不快,每一掌都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却没有发出声音,越到后来间隔的时间越长,显然神气消耗极大,有些人几乎都快等不及了。
虎娃先救治的是那些受伤最重、毒性已发作的修士,一顿饭的功夫之后,所有人的伤口都让他拍了一遍。一股股颜色发暗带着腥臭气息的污血。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不停的涌了出来,到颜色渐渐变红时才缓缓止住。
虎娃救治时也告诉众人要放开形神,让他的法力侵入周身百脉。不得有一丝运功相抗之意。在这种情况下众人也当然乖乖听命。这些人至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就靠虎娃的几巴掌。也不可将他们体内的余毒完全肃清,众人皆感到一阵阵晕眩与后怕。
尚能行功的者便接着自行调治,几名未受伤者则照看那几名已昏迷者。
虎娃并没有再说话,他好像已经累得没力气说话了。端坐于地涵养神气,而盘瓠一直就守在他的身边。众人此时已经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种拔除毒伤的手法,简直是神乎奇技啊。别说他们,就连虎娃本人以前也没见过啊!
虎娃想的只是将这些人体内的毒从血脉里逼出来,自然就施展了这种从未用过的手法,因为他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他运转了形神中五色神莲的妙用。让对方放开形神,法力侵入形骸百脉就像在自己的体内一样,然后尽量将那些凝聚着毒液的污血逼出。
两名未受伤的四境修士,又站在谷口外向内眺望。神情有些不甘更有些惊惧,方才的可怕经历实在太令人难忘了。假如不是已经历了心魔考验突破了四境,那样的场面会让人时常做恶梦的。就算已有四境修为,但这种经历未必不会成为一种新的心魔与考验,纠缠在心神中。给人造成困扰,或使人能感悟更多。
他们也有些遗憾,没能加入第一支队伍,错过了与众高手一起冲过峡谷的机会,却跟随第二支队伍撤了出来。但是转念一想,方才幸亏有李路先生挥鞭领路,并指挥众人保持阵型不散,否则的话他们在那种情况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突破四境修为、得到师传法器,可代表宗门出山行走,师长叮嘱他们在外行游历练,要经过风吹雨打以及诸般人间险恶的考验,方能终成大器。而这样的年轻修士,大多自恃甚高,将那些所谓的历险,往往只当做夸赞的资本。
可是凶险就是凶险,不是谁号称要经历重重艰险获得成功,便真的可以成功,更常见的情况是倒在半路上。等真正明白这一点之后,才会明白既有一身修为就不要去没事找事,更不要无谓的身处险境,因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值得。
往往修为越高,便更知爱惜己身,因为他们已经迈出了那一步,若无十分必要,便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再去冒险或拼命。
就在这时,虎娃已睁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气息中仿佛还带着青灰色的雾迹,身形周围也有不易察觉的淡雾飘散而开。方才在为众人驱毒的时候,神气切入他人放开的形神之中,宛如在自己体内运功,虎娃也受到了飞蛇毒性的侵袭,此刻已将之驱除。
假如不是形神中有五色神莲,假如不是前不久恰好闭关领悟了类似吞形诀的神通秘法,他也很难做到这一点,毕竟目前只有四境修为。
虎娃站起身,带着盘瓠又走向了峡谷的入口。他为众人驱毒用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定坐调息涵养也是差不多的时间,此竟似已经恢复。那两名修士骇然道:“李路先生,您还要进去吗?”
虎娃点了点头道:“时间耽误得并不长,我们方才在峡谷中才走了一半,前方的路应该更难行,第一队也不可能走得很快。我现在还来得及赶上他们,或许仍能接应帮忙。”
有一人踌躇道:“李路先生,能不能把我也带过去?”
虎娃摇了摇头:“明知凶险难越,又何必勉强自己呢?毕竟修为尚不足,回去好好继续修炼便是。今日大家都是为国君采取灵药而来,有不少人还受了伤,假如采药成功,国君答谢的将会是所有人,不仅仅是亲手采取灵药之人。”
那人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此番名为帮忙,实际上是有点添乱了。寸功未立,还要麻烦李路先生掩护救助,怎好意思再要国君的赏赐?我只是有点遗憾,不能亲眼见识那边的场面。……既然如此,就不拖累您闯关了,祝您好运,与刀叔前辈一起采得灵药而回。”
虎娃带着盘瓠又一次冲进了幽谷,这次他的速度很快,身形如箭几乎没有停留,穿过方才走过的地方时,几乎没有再遭遇飞蛇袭击,眨眼就消失在远处的阴影与薄雾中。刚才众人已经来回走了一遭,沿途斩杀了不少飞蛇。况且飞蛇的感应再敏锐,察觉到有人闯入领地弹射而出,也需要时间,虎娃便是没让它们来得及反应。
方才众人结阵而行、保持队形不乱,是无法发挥这种速度优势的,虎娃一个人带着紧跟在身边的盘瓠反而更方便,这段走过的路情况已了解,没有必要再做停留。当他穿过峡谷中央,进入那有淡淡诡异雾气飘荡之处,稍微放缓了速度,因为前方的状况不明,无论是目力还是神识感应,都察觉不了很远的地方。
这时他开始遭遇到袭击,从雾气阴影中弹射而出的飞蛇,几乎都是鳞片上带着诡异光泽的种类,张口能喷出毒雾,那是细小的毒液滴在空中雾化而成。虎娃在快速行进中其实已运转了五色神莲的灵性护身,自然就有一种气息能驱散毒物,普通的飞蛇会下意识回避他。
虎娃展开了长鞭,那些飞蛇刚刚扑出便被他抽落,根本近不得身,以尽快的速度穿过了这幽长的峡谷。谷壑渐宽,前方应该快到达另一侧的谷口了,却笼罩着青灰色的云团,根本看不清另一端的状况。这是浓得几乎化不开的疠瘴之气,却奇异地只在此处凝聚。
方才那淡淡的诡异雾气虽有毒性,但只要闭息不吸入便无妨,但这片弥漫的毒雾却不能沾身,否则其毒性会贴着肌肤侵入形骸,要么运功驱离,要么须随身携带着某种灵效特别的驱毒之物。
虎娃倒不在乎这些,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那是五色神莲的妙用显化,自然能使疠瘴不侵,但他并没有将神器直接祭出,就算在这毒雾中也显得很谨慎。盘瓠形神中倒是没有五色神莲这等神器,但这条狗也是吃五色神莲长大的,闭息运功并不怕这些毒雾。
毒雾中仍不时有飞蛇袭来,数量虽不多却更加难防。因为在这里出没的都是特别强大的变异飞蛇,这毒雾有阻隔神识的作用,飞蛇发出的声响又很轻微,遭遇的攻击要比方才危险得多。虎娃也没有一味向前冲,而是在毒雾中凝神稳步前行,催动法器不时将飞蛇扫开。
他不禁有些暗暗担忧,刀叔所率领的那些人,应可以平安穿过峡谷,但在这毒雾中未必能完全防得住,稍有不慎就会有人受伤。以刀叔的修为应能保护小苗,但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
走到这里虎娃也终于明白,季英的师叔、那位五境六转高手,当初为何会身受毒伤、无功而退了,可能还差点丢了性命吧?因为他遭遇的情况和今天不同,孤身一人闯进来的,事先也不了解此地详情,而且所有的攻击只针对他一人,很可能就是在这毒雾中被飞蛇咬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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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奇异的古藤(上)
想到这里,虎娃也觉得季英原先的计划很有些不靠谱,甚至有些居心不良,就算是他本人能成功的闯过去,这路上也会死不少人。
人多确实势众,也能抵御更多的飞蛇袭击,但假如飞蛇的数量足够多,挡不住的人就是挡不住。其他的人只是吸引了飞蛇的注意力、分散了飞蛇的攻击,让高手更容易成功通过而已。
那些被飞蛇咬中的人,等到毒性发作还有一段时间,不会立刻就倒下,若他们在惊慌中四散奔逃,也会把飞蛇的攻击都吸引到别处、分散其他人的压力。最终高手能成功闯过,但余者则成了一种掩护,最终很可能丧命于此。
季英刚开始只召集四境高手,假如是不了解此地的确切情况,还能说得过去,因为只有四境高手才能闯过峡谷进入毒雾。但看当时的情形,他也不是真心拒绝其他的修士,最终还是把所有人都带来了。
假如换做虎娃,若事先已了解这里的详情,是绝不会让这么多人都跟着一起来送死的,因为方才的很多修士必然通不过这毒雾,只是徒然消耗与分散那些飞蛇的攻击。
正在思忖间,盘瓠突然发出一声低吼,而虎娃也隐约听见了前方传来的震吼声与呼喝声,看来刀叔所率领的第一队人已经穿出了毒雾,并遭遇狂獒开始动手了。
……
虎娃虽然在后面耽误了一段时间,但他几乎是一路飞奔穿过峡谷的,而刀叔率领的第一队人不可能走得有他这么快。当虎娃走到毒雾中央时,刀叔等人其实刚刚走出去,但因为这浓郁的疠瘴之气阻隔,虎娃并没有看见他们。
走出被毒雾笼罩的谷口,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有百余丈方圆的山坳。阳光洒下,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远望三面都是高崖峭壁,杂树藤罗密布,除了身后这一条幽长的峡谷,此处无路可至。那奇异的毒雾只在谷口一带凝聚,却并不飘向这里。
一行六人来到这里,已有两人的脚步跌跌撞撞,是被同伴搀扶着行走,一人是凉风顶的那名三境弟子,另一人是来自文峰门的四境修士。他们在毒雾中被飞蛇咬伤了。进入这片看似安全的地带,赶紧坐在地上驱除毒伤,那已开始发作的毒性也使他们感觉一阵阵晕眩。
小苗倒是安然无恙,只是脸色发白,睁开好奇的眼睛望向周围。而刀叔则沉着脸说道:“季英,你这次来,准备得倒是很充分啊!”
季英方才所用的法器,是采自某种药藤所炼化的天材地宝打造,三尺多长很有弹性。能卷曲起来收在衣袍中。与虎娃的那支长鞭的妙用差不多,这根藤鞭也能挥出很多道鞭影,最适合在这种场合使用,而且还有一种独特的灵性。能散发出某种异香驱除毒雾,就连那些飞蛇都很少攻击他。
至于另外一名有四境修为的凉风顶女修士,其法器是木柄上带着很多根飞丝,似平时拂除灰尘所用。又称拂尘。一旦展开有无数飞丝乱舞,将自己防护得十分严密。而且三名凉风顶修士身上都带着一种奇异的叶片,与季英的那根树藤应是同源之物。皆有驱毒之效。
凉风顶的那名三境修士,虽然也带着驱毒叶片、受到同门的保护,但毕竟修为境界不足,尚不能发挥法宝的妙用灵性,在即将穿出毒雾时,还是不慎被飞蛇咬中了一口。至于另一名来自文峰门的四境修士,可就没有这么走运了,在毒雾中被飞蛇咬中了三次,假如不是刀叔后来用一只手扶着他,恐怕就出不来了。
刀叔割开这名修士身上的伤口,助其逼出毒液,又取出了几株药材,就是前两天在山中采取的,恰好能用得上,一边沉着脸开口。
看季英的神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躬身答道:“刀叔前辈,我早就说过进入此地有大凶险,修为不足者不要来,可是他们非要跟从,是就想凑这个热闹、分享这份功劳,劝也劝不住啊!”
这时小苗突然惊呼道:“刀叔快看,那就是我们要找的金铃藤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百丈外的山崖上,生长着一株金铃藤,扎根于地面,沿着山壁竟一直延伸到崖顶。在那么远的地方,本是不可能看清一株金铃藤的,因为这种植物的藤茎通常只有手指粗细,但这株金铃藤却足有人的小腿那么粗,似一条虬龙挂壁,不知已生长了多少年。
此时早已过了金铃藤的花期,一路上所见到的金铃藤的花朵已凋谢,就连上面的结的果实都已经落下。可是这株金铃藤上却仍然开放着一朵朵奇花,每朵都有碗口大小,有些地方还挂着金黄色的果实。此藤竟能四季开花结果,果然已有特殊的灵性。
忽有一阵风吹来,风中竟带着一股精纯的药香。此处就像被高崖环绕的巨大天坑,只有一条幽长的峡谷能进入,外面的风通是吹不进来的。这应是山中垂直的空气对流现象,气流从对面高崖上进入谷底,穿过谷地吹向众人这边,然后盘旋上升,因独特的地势所导致。
难怪那毒雾飘不进谷地中,而且风中的药香非常奇异,闻之令人感觉异常舒爽,那两名正在运功的修士仿佛毒伤都被祛除了不少。刀叔诧异道:“这便是那金铃藤的气息,它可以驱除飞蛇的毒性,但也有迷神之效,虽不伤人,却可使人昏沉入睡,大家要小心!”
金铃藤的根茎就是五花参,普通的五花参是没有驱毒之效的,但这株古藤有更独特的灵性,其花香竟有这样奇异的作用。
季英也遥指着远处的古藤道:“此物几乎快通灵成精了,不仅其根茎是稀世灵药,就连这株古藤和金花都是天材地宝,把它带走,其气息可驱除峡谷中的毒雾与飞蛇,我们便可安然离开此地。
刀叔的眼神竟变得有些凌厉:“原来如此!我方才还在纳闷,按照你原先的计划,就算能够进来,又打算怎么出去呢?……当心!”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便突然出声示警,已拔刀在手冲了出去。已有一声狂吼传来,树丛中扑出一头狂獒。这吼声竟将小苗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显然带着冲击形神的法力。而刀叔的刀已经挥了出去,竟将吼声斩断。
声音是一种无形的震动,也能被刀光斩断吗?一道明亮的刀芒如蛟龙般飞向那头狂獒,于空中法力互击,湮灭了这种伤人的震吼冲击。这畜生应是高原上的一种獒犬,但已通灵自悟修行,个头也长得格外大,全身披着长毛,竟像一头黑色的雄狮。
见刀光劈来,狂獒又发出一声吼,同时抖动了身上的长毛,一道道乌光飞出竟打碎了刀芒,接着转身就跑。
这畜生也有灵智,已看出刀叔的修为高超、手段凌厉,自觉不是对手。刀叔拔脚就追了过去,两名未受伤的凉风顶修士与小苗也紧随其后。
狂獒是一种很凶悍的大型犬类,但它显然不如盘瓠那么搞笑和可爱。这头体型惊人的狂獒直奔对面山崖而去,眼看前方已无路,却突然转身站定,抖着鬃毛又发出狂吼。沙沙的响声传来,那根古藤上的花叶竟随着吼声在震颤,碗口大的花朵就像一只只晃动的金铃。
那吼声的威力陡然间加大了,竟然带着另一种更奇异的神通法术,随着狂獒浑身长毛的抖动,金铃上也射出一片片旋转的金光,如雨点般朝众人洒来,带着奇异的芳香气息。
这金铃藤的花香本就有迷神之效,虽不伤人却能使人如入醉般有沉眠之效,但假如保持元神清醒便可不受其扰。可此时满藤金铃晃动,就相当于发起了主动的攻击,在斗法时扰动人的元神,那片片光雨的气息也使人浑身酥软无力。
后面的小苗已经软倒在地,而刀叔则站定脚步挥舞刀光,无数道刀芒连接成片,将飞来的花瓣光雨幻影尽数绞碎,如一道道惊虹般又斩向了狂獒。这狂獒至少已有四境修为,却未化为人形,也不知它是怎么修炼的。
其开启灵智自悟神通修炼的过程,很可能就与这株奇异的金铃藤有关,竟然能将活的藤条花叶当成自己的法宝使用,难怪它遭遇强敌时会跑回到山崖下。
这并不是常规的御器之法,似是御物与御器之间,真正的御器之法估计也没人教过这狂獒。而这株金铃藤是在天地间自然长成的天材地宝,扎根于此已有某种灵性妙用,这头狂獒就常年生活在金铃藤的旁边,无意中感应其物性,竟施展出了这种手段。
尽管如此,它仍不是刀叔的对手,已被接连不断的刀光稳稳的压制住。但刀叔一时也无法将它击退,他还要挥出刀芒绞散那些漫天飞来的花影光雨,暂时也分不出手来干别的,只有朝季英大喝道:“我控制住这狂獒,你快动手采取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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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奇异的古藤(下)
他们要采的灵药,当然就是那古藤的根茎。小苗坐在地上又喊了一句:“只取主药,留古藤在此吧!”
这么粗的一株古藤,至少生长了数百年,其根系已经相当发达,根茎上也会有无数的分支。小苗想要的五花参,只是主根上膨起、凝聚药性精华的部分,将其截取之后,若还能留下其余的根系分叉,这株古藤倒可能还会存活,但其数百年所凝聚的灵性将会失去。
季英却喊道:“此藤以及花叶,也是罕见的奇药与天材地宝,既然来了便全部带走,否则我们不好闯回去!”
他与那名同门女修冲向了古藤,古藤上的花叶正在震颤中,但狂獒已被刀叔逼住无法冲过来,那洒落的花雨光芒也被刀叔绞灭了大半。狂獒见此情景,又焦急地发出了一声狂吼,古藤上突然甩出一根手臂粗的分枝抽向了两人。
季英迅速闪开了,那女修虽挥拂尘挡住了藤枝,却有一道碧光穿越飞丝击在了她的身上,当即惊叫一声软倒在地,好像受了些伤。古藤不会主动攻击人,这是那狂獒在施法,催动藤枝扫击,并暗中飞出一枚叶片偷袭。
这时季英已经冲到了藤根下,忽听后面有一人叫道:“灵药已遁土而走,快截住!”
虎娃终于赶到了,正好看见了这激斗的一幕,也感应出那株古藤的特异之处。它的一切动作都是被那狂獒的法力所操控,本身尚无灵智,但和其他植物一样,也会有一种应激性的反应,只有以敏锐的神识才能察觉出来。
植物是不会动的,这株古藤也不会走路,它扎根于此却有一种奇异的灵性,或者说是某种生机所聚。带着神通法力,沿着根系遁土而走,就像是古藤自身在有意无意间施展的某种法术,其中蕴含的就是五花参的灵效精华。
虎娃对世上各种灵药气息的感应,在场无人能及,他察觉到了异状便立刻出声提醒。与此同时,刀叔也分出一道刀芒斩向了地面,并没有土石横飞的场面,只是一股无形的劲力透入了地下,阻止那灵药逃遁。
怎会发生这么奇异的事情?众人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但情形也来不及容他们多思考。众人都本能的意识到,那沿着根系在地下逃遁之物,才是真正精华的灵药。
经过这么一折腾,季英也感应到了地下的异常,呼喝一声挥藤鞭抽向了地面,法力透入地下截住了那灵药遁走的路线。虎娃适时冲出来,长鞭化出无数道光影,如张开的牢笼般竟没入了土石之间,同时喊道:“快用东西接住。”
小苗坐在地上。奋力扔出来一个玉匣,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宝物,专门封存这等灵药的,而今天遇到了这么奇异的东西。普通的容器恐怕也无法存放。最靠近她的季英伸手将玉匣接了过去,匣盖已经自然滑开了一个口子。
虎娃奋力挥起长鞭,那些鞭影并没有带起土石,却缠绕着一株奇异的东西飞离了地面。虎娃看见此物也吃了一惊。一时竟感应不清这究竟是有形还是无形之物?它本应是一种奇异的神通法力所聚,可是被摄出地面之后,竟然瞬间凝成了实形。
虎娃方才还在想。假如是无形之物该用什么方法将之奇效凝炼不散,然后再以宝物封存呢?现在倒省了麻烦。细看此物竟然就是一株完整的五花参,根茎仅有一指多长、小指粗细,顶端还连着一小截藤茎带着几片翠绿的叶子,就像刚刚生根发芽的样子。
但其根茎完全呈金色,在阳光下甚至映出一道道金光,好像还在本能的挣扎,想冲破那鞭影束缚。那名凉风顶的女修虽受了伤,此刻也奋力挥出拂尘,万道丝光卷住虎娃的鞭影,合力牵引将它抛入了季英手中的玉匣。
就听咔嚓一声,玉匣的盖子合上,看不见一丝缝隙,已将这株奇异的灵药完整的封存。季英惊呼道:“这金铃藤只差一步就快成精了,这是它数百年吐纳天地灵息所凝聚的精华灵根,已经有本能的反应,遇险便遁走。……没想到今日竟能采得此等灵药!”
刀叔喝道:“灵药已到手,我等快撤!离开这古藤附近,那狂獒的攻击便没有了威力,我与李路先生会保护大家安然撤出峡谷的。”
季英却喊道:“狂獒已不是对手,我们可趁机将其制伏,取了这株古藤而去,如此宝物也是稀世难寻。”说着话手持玉匣又要冲向古藤。
收服了那支奇怪的小株五花参之后,古藤仿佛也失去了某些灵性,虽仍然被狂獒的法力催动,但攻击的威力也减弱了不少,狂獒正在吼吠着后退。其实这古藤本身就是天材地宝,就算失去了数百年所凝聚的药性精华,但假如已炼制成法器,其神通妙用是不会失去的。
可是狂獒并不完全懂御器之法,它就是以自悟的神通催动这株古藤展开攻击,所以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离古藤的距离越近,发挥的威力才越强。
就在这时,突然又听见一声震耳的狂吼,古藤的叶片上飞射出好几道碧光,紧接着又有一头黑狮般的獒犬从山崖上飞扑而下。距离古藤根部大约四丈多高的地方,有一个隐蔽的洞口,另一头狂獒就是从那里冲出来的。而在这个洞口的上方两丈处,还有一个更大的山洞,但是众人先前并没有看清上面的情形。
季英的情报有误,此地不止一头狂獒而是一对凶兽,方才出现的是公兽,此刻母兽也被惊动了。这株金铃藤的气息可使人入醉沉眠,但醒来之后会觉精神更加振奋,两只狂獒久居于此已不受其扰,这气息反而能帮助它们在修炼中进入更安稳、深寂的定境。
方才那只母兽正在洞穴深处修炼,并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公兽也等于在为其护法。但灵药被收走时它终于被惊扰了,察觉外面的动静,也冲出来攻敌。
季英大吃一惊,手持玉匣当即转身便走。如果站在接近古藤的地方,那狂獒可很难对付,况且灵药已到手,他也不想再拼命。虎娃手中的鞭影和那女修挥出的飞丝都同时向狂獒挥去,距离有点远、威力并不能发挥到最大,但至少能起到牵制阻隔的作用。
那狂獒一抖鬃毛,乌光飞射化解攻击,竟然高高跃起跳过了那名女修的头顶,直冲季英而去,并没有理会离他更近的那名女修。伴随着一声震天的狂吼,显然已经处于一种暴走的状态。
季英虽没被这吼声的冲击震倒,向回奔跑经过虎娃的身边时却脚下一个踉跄,一截藤根突然从地下卷出,差点将之绊倒,末梢分明卷向他手中的玉匣。
后有狂獒追击、前有藤根缠路,季英几无法脱离险境,便将手中的玉匣抛给了虎娃。他已经发现,狂獒拼命的原因就是盯住了那个玉匣。情急之中扔给虎娃,也是在转移狂獒的攻击。而且他知道,这玉匣一落地可能就会被藤根收去,匣盖若被震开。灵药将重新逃遁。
季英与虎娃擦肩而过,装着灵药的玉匣却丢了过来,虎娃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就算他不接,此物也会撞到怀中。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反应。随即又听见一声带着冲击法力的惊人震吼,那狂獒四肢落地。再一蹬腿已扑到虎娃面前。
季英已经冲到远处,并向那位同门女修大喊道:“快走!”示意她赶紧离开接近古藤的危险地带。
狂獒太快了,虎娃很难闪开,而且他身后不远就是小苗。刀叔见状已飞身后纵,但那头公獒也趁势向前逼近,就是在掩护母獒的扑击、尽量缠住刀叔。这两头狂獒的修为皆已有四境九转圆满,距离突破五境也只有一步之遥,虽未掌握化形之法、也未完全悟透御器之道,但天赋神通的威力亦相当惊人。
就在这时,又听见一声震吼,难道此地还有第三只狂獒?随即激斗的场面被奇异的定格,一条花尾巴小狗不知从何处高高跃起跳到了母獒的背上,朝着它的后脑勺发出吼叫。而虎娃伸出一根手指,正点在狂獒的鼻尖上。
盘瓠论修为不是这狂獒的对手,但它的格斗经验更加丰富,只是配合虎娃出击,冷不丁窜出来就上了狂獒的背。而且它与虎娃一样,无惧古藤发出的袭扰心神、使人沉眠的攻击,那芬芳醉人的花香对它来说,就像是一种能振奋精神的滋补气息。
对这与自己的天赋神通类似的震吼,狂獒本有着一定程度的免疫,但也架不住后背突然上来一条这样的狗,猝不及防间就对着后脑勺来这么一下,当即元神一阵恍惚、差点失去意识,而身体还保持着向虎娃扑击的姿势。
虎娃也承受了狂獒的震吼,而且是正面几乎贴身的攻击,其威力虽被盘瓠的偷袭干扰散去了大半,但那惊人的冲击力还是顺着指尖透入了形神。假如换一个人,承受这种冲击可不仅是手指受伤或折断那么简单,沿着指节到手臂再进入身体,一连串的关节都可能被击碎,腑脏也可能被震伤。
虎娃感觉全身一阵酸疼难忍,他也发出了一声沉闷低吼,这声音来自胸腹间一种奇异的共鸣,竟带着类似的冲击力穿透指尖而出,湮灭化解了狂獒的攻击。于此同时,他的指尖还射出了丝丝电光,侵入狂獒的形骸。
虎娃经常和盘瓠在一起玩耍打闹,知道狗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就是显眼的鼻尖,点中狂獒的也是这个位置。狂獒差点就被盘瓠干趴下了,又怎能抵挡虎娃这一击,当即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被一人一狗牢牢地束缚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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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祛毒(上)
母獒已被制伏,虎娃转身喝道:“住手!”
刀叔、季英等人都已经住手了,盘瓠也从母獒的背上跳了下来。但这句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而是朝着那头公獒喝出。这两头狂獒还不会说话,也没有化为人形,对御器之道尚且懵懂,但原因只是没有人教过它们。
它们生活在这片几乎与世隔绝的天地中,也见不到其他的人或生灵,但已有灵智,能看懂所发生的事情、理解自己的处境。自悟修炼的过程就是逐渐开启灵智的过程,突破三境之后,其灵智已与常人无异,能够进行各种抽象而复杂的思考与判断了。
獒犬本是一种智商很低的犬类,可这两头獒犬既已通灵修炼,甚至拥有相当于四境九转圆满的修为,已比一般的人都要聪明与敏锐得多。
那头公獒果然站住了,身后的树藤也恢复了平静,它只是看着虎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申请很焦急和担忧,又像是在求情。这时刀叔已经扶起小苗与虎娃会合,由于古藤不再颤动花叶攻击,小苗的行动也恢复了正常。
虎娃只是制住了母獒,却没有下杀手,公獒看的很清楚,因此才有这种反应。虎娃手持玉匣招呼刀叔等人向后退去,却将母獒留在原地。等他们退到十余丈外,已是那狂獒催动古藤再也攻击不到的范围,公獒面露惊喜之色,跑到母獒身边嗅了嗅,又用脑袋去拱它。
母獒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长毛,神情还有点迷糊,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在一瞬间就被虎娃给放倒了?虎娃以电光侵入其形神,让它一时麻痹动弹不得。但运转神气缓过来之后,倒也没受什么太重的伤,就是暂时全身酸软不能力斗。
两头狂獒已明白刚才虎娃刚才是手下留情,饶了母獒一命还将它放了回去。已不敢再继续靠近发起攻击。但仍望着虎娃手中的玉匣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仿佛有什么气息在继续召唤或惊扰着它们。这时季英走过来说道:“李路先生。您方才为何不干脆杀了那头狂獒?”
他的言下之意,只要虎娃斩杀了母獒,再与刀叔合力除去公獒,那么此地的状况就完全搞定了。虎娃并没有转身看他。只是冷冷答道:“我为何不干脆杀了你?”
季英愣住了。虎娃显然话中有话,但也没有解释自己什么意思,而是打开了手中的玉匣。刀叔在一旁提醒道:“小心灵药逃遁。”
虎娃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看看——此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已经感应到了,方才那株奇异的小型五花参被收入玉匣后,还有微弱的法力波动传出,它还在挣扎着想逃脱。正是这种感应,仿佛在指引与召唤那两头狂獒发起攻击。打开玉匣。又他看见了那株根茎如小指般大小、通体带着金光、连着一小截带有叶片翠藤的五花参。
此物立刻就有一种本能的反应想遁走,却被虎娃的法力制住不得挣脱。然后虎娃挥手凌空摄取了这里的泥土,覆盖了那小小的金色根茎,此物立刻安静下来不再企图挣脱。这就是古藤数百年来所扎根的泥土。这株五花参好似对其气息相当熟悉。
虎娃装进玉匣中的不仅是泥土,还有得自太昊遗迹中的万年常清之泉,也就是生长五色神莲的池水,他悄然施法从兽牙神器中的陶罐里取出,在谁也没注意的情况下混入了那些泥土。那五花参被泥土包裹,又受到万年常清之泉的滋润,立刻变得就安适无比,感觉让它去别的地方它都不挥去了。
那两头狂獒眼中不安的躁动之色消失了,望着虎娃反而是一脸的好奇与困惑。小苗也凑过来诧异的问道:“李路先生,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我们要找的灵药吗?”
虎娃皱着眉头道:“我也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它确实有五花参的灵性,是这株古藤数百年的药性精华所凝聚。……待会儿再研究吧,先救治伤者。”
那两名被毒蛇咬伤的修士,分别来自文峰门与凉风顶,正在远处运功驱毒呢。他们刚才被这边激烈的斗法吸引,难免有些分神,尚未完全压制住毒性。虎娃走了过去,在他们被毒蛇咬伤的地方依次拍了一掌,接着便见颜色发暗的污血涌出,竟比方才两人自行运功驱毒、割开伤口放血的效果好得多。
虎娃又说道:“咬中你们的并非寻常飞蛇、其毒性很强烈,你们方才驱毒很不彻底,需要再处置一番。”
这两人都是在穿越毒雾时,被那种色泽怪异、能喷毒雾的飞蛇咬中的,又坚持着穿过毒雾来到这里,毒性已经发作,受的毒伤当然比外面的那些修士更重。虎娃又取出了包裹中一支回云草,正是昨日盘瓠找到的、那株能祛除邪毒的珍稀灵药。
虎娃将那闪着点点银光的根茎握在左手,又以右手依次缓缓地拂过那两人的伤口,并再次吩咐他们要放开形神,不得有一丝运功相抗之意。
虎娃的手似乎笼罩着奇异的光泽,拂过伤口却没有沾上一丝血污,法力伴随着奇异的灵效侵入这两人的形神。再看他另一只手中的灵药,根茎上的点点银光竟已消失,化为尘土落地。这株回云草的价值绝不亚于一枚龙树血脂,但虎娃顺手就用掉了。
众人皆目瞪口呆,就在这短短时间内,虎娃将那支回云草炼化为调治毒伤的灵药,又将其灵效直接化入了这两人的形神。这就是浑然一体地施法完成,他们根本没见过这种事情。
刚刚采摘的回云草,不适合直接当做药物使用的,除非是在紧急情况下不得不用。像这么珍稀的回云草,一般都是要以药鼎先炼制成灵效奇佳的饵药。假如是修士以法力炼化吸收这种饵药,则更有奇效。
虎娃没有用药鼎,但回云草的灵效一丝都没有浪费,同一时间就以法力切入形神,帮助两名伤者运化吸收了。他是左手拿药右手施法,就相当于以自身为药鼎,一边炼药一边以灵药为人疗伤。众人别说没见过,就连想都没想过有人能这么干,就连远处的那两头狂獒都看傻了。
虎娃自己倒没觉得这有什么难度,当初山神要他“服用”琅玕果的时候,以他的修为还不能炼化吸收琅玕果的神效,只是含在舌下施法将之化开,以散逸的菁华气洗炼形神,将琅玕果的神效大部分都浪费掉了。
盘瓠当时就总能看见,虎娃定坐在白玉祭坛上、全身都往外飘逸着光雨。后来虎娃的修为的突破了四境,才能将琅玕果的神效完全化入形神中而不散逸。而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服用的五色神莲,其神效融入形神,直到今天还在缓缓地被炼化吸收呢。
对一株回云草用这种手法,虎娃几乎都不需要考虑,顺手就办到了,化入那两人体内的灵效,就像当年从他形神中散出的光雨,只是此时他又助别人炼化吸收了。他不仅在帮他们驱毒,同时也疗伤,因为他们若不尽快恢复的话,便很难将人再带出去。
施法完毕,虎娃也显得有些疲惫,又说道:“我要休息片刻恢复神气,大家也应该累了,都休息一会儿吧。”言毕便闭目定坐于地,手中捧着那个玉匣,玉匣的盖子还打开了一条缝。而盘瓠仍在他的身边护法。
刀叔本想追问什么,见状便很知趣的没有再去打搅虎娃,又沉着脸转身对季英道:“看在你们也是来为国君采取灵药的份上,我今日就不计较了,否则以我平时的脾气,绝不会对你客气!……季英,我再问一句。你来到这里来采取灵药,门中尊长知不知情?”
虎娃穿越毒雾的时候,就感觉季英的计划的很不靠谱、甚至有些居心不良,刀叔这等见多识广的高手又怎会感觉不到?季英带着两名同门做了各种准备,可还是没把握必能成功穿过峡谷和毒雾,所以才想到集合这么多人一起闯关。
至于撤离此地计划,他事先也有,便是摘取那根古藤带回去,古藤的气息能驱散毒雾、驱离飞蛇。唯一的意外,就是他不清楚此地不止一只狂獒而是一对狂獒,还能催动古藤发起攻击。
季英没有答话,而那名女修却答道:“今日多谢诸位相助,否则我们无法达到这里采取灵药,更无法全身而退!尊长知道我们要进彭山采药,但不清楚我们会到这里、采取这株灵药。是季英私下告诉我们这里有灵药,并说有办法能够成功采得。我们来之前也做了很多准备,但没想到这些准备还远远不够。”
见小苗在一旁眨着眼睛,似有不解之色,刀叔又一指季英道:“他所谓的办法,就是召集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修士,跑来分散飞蛇的攻击送死。而他自以为做足了准备,定能采得灵药而回。我估计他身上还带着威力强大的秘宝,以为能对付那头狂獒,只是见我们出手,便没有拿出来罢了。”
029、祛毒(下)
这时那名受了毒伤的凉风顶弟子睁开眼睛道:“季英师兄确实告诉我,如今有很多修士聚集在彭山之中,召集众高手便能进入此地,不仅能拿到国君想求的灵药,还能得到罕见的天材地宝。他还告诉我,他有一枚宗主所赐的符石,定能击败那头狂獒。”
所谓符石,是一种类似于噬魂烟那样的秘宝。它是用特殊的秘法,将神通法力凝练于特殊的材质中,蕴含着强大的威力。一旦祭出,便相当于制作者本人施展了某种强大的神通法术。但它只能一次性使用,且制作的过程很艰难也很凶险,所以很少见。
并非拥有强大的修为法力,便可以制作符石,制作者还必须擅长特殊的秘法,它不是每位修士都能掌握的。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神通法术都能制作成这种秘宝施展,不同的神通法术需要以不同的手法,凝练于最适合的天材地宝中。假如那天材地宝是一种石头,便称之为符石。
仓颉自称符文神通独步天下,当然精通这种秘术,但这位前辈高人想留下的传承不仅是他的符文神通,更是普通人皆可以学习与掌握的文字传承。
而凉风顶的当代宗主园灯先生也擅长此术,可将自己修炼的某些神通法术,施法凝炼于特殊的天材地宝中,制作成某种秘宝。这在巴室国修士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刀叔才会有方才那一说。
两名凉风顶弟子都开口了,这种事情既然问出了口,就不好再遮掩什么。他们都没有凭空猜测并得出评价季英这位同门的结论,说的只是事实。那名四境女修的措辞,似乎还想为季英解释,毕竟是结伴而来的同门、都参与了这件事。
而那名三境男修,先在毒雾中被飞蛇咬伤,又亲眼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刚刚又是虎娃为他祛毒疗伤,虽没有直接评价季英什么,但语气明显是在赞同刀叔的说法。
季英身上确实有一枚宗主所赐的符石,可能是给他遭遇强敌时保命用的。在他原先的计划中,可用来对付狂獒。可是有刀叔和虎娃这种高手在,季英也用不着“浪费”这么珍贵的秘宝了,所以他刚才并没有使出来。
刀叔又对小苗说道:“今日若不是李路先生,各宗门要死多少年轻弟子?可大家都是为了帮国君采取灵药自愿而来,这笔账算不到他季英头上,都将是国君所欠下的。国君也必然要派使者向各宗门致谢与致歉。并给予厚恤。
方才李路先生若是挡不住那狂獒,他被狂獒袭杀,两头狂獒再一起来夹攻我,可能就是季英想看到的结果,而他身上还带着秘宝未用呢!人若自私,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也就罢了;但不能如此险毒,恶意去利用与坑害无辜者、甚至是正在帮助自己的人。”
季英的脸色已经变了好几变,方才几次想开口都被打断了。刀叔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且当着众人之面。简直就是指着鼻子在斥骂了,偏偏他一点骂人的语气都没有,就像是在耐心地在对小苗这位晚辈解释什么事情。
本已面现怒容的季英,见两位同门先后答话。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躬身道:“刀叔前辈,我敬佩您修为高超、为人仗义,也感谢你今日出手相助……”
话刚说到这里。便被刀叔打断道:“我是为国君采药而来,非是为助你而来!你如此说话,难道是想在我面前代表国君吗?”
季英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绝无此意!但我身为凉风顶弟子,就算您是一位修为高超的前辈,也不能这样被您只凭猜测无端指责。我来此只是为国君采取灵药,与山中其他人的目的一样,这有什么可责难之处吗?只是无奈修为低微……”
刀叔又打断他道:“我这并不是指责你,其实也无法责难于你,只要你没有对其他人出手,便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只是看你不顺眼,想告诉小苗你是怎样一种人,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然后他没有再理会季英,又转身对小苗道:“他们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季英此人的险毒就在于,他用为国君采药的名义干这种事,因而能召集一批修士相助,但他只要不是白痴,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若能采取灵药成功,他必然是立下头功,只会受到夸赞,国中没有谁能指责他不该为国君采药。
在他的心目中,无论成功不成功,死伤的都是别人,道义上的责任都将由国君来承担。这世上远比那飞蛇更狠毒的,便是这种人心。你的年纪尚轻,可能还不了解有的人心地会险恶如斯,以后一定要尽量远离这种人。但世事复杂,有时你又是躲不开的,心中就一定要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
听刀叔的语气,就像一位长辈在教育家里的小孩、告诉她外面有大灰狼啥的,就这样将季英晾在了一旁,浑然不把这位凉风顶弟子放在眼里。刀叔指出了一个事实,假如今天他与虎娃没来,季英召集一批修士闯进了谷中,必然是死伤惨重,而季英早知这种结果,也认为自己当然不会有事。
无论能否采得灵药,事后谁都挑不出季英的错处,更难以指责与追究他什么。如采得灵药,他将受到国人的夸赞、国君的重谢。
刀叔的脾气就像其名字,看透了季英的目的便直接剥他的皮,将此人的险恶用心给说穿了,也不在乎对方会有什么反应。他说话非常直接,似有一种气质或者说气度,就像身居高位或站在很高的位置,不想留情面的时候,便可以不留情面。
在场的不仅有凉风顶的同门修士,还有另一位受伤的文峰门弟子,刀叔既然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假如就此传扬出去,季英今后就很难在修士门的圈子里做人了,恐怕也难在凉风顶立足,
季英如何不怒又如何不惧,可是他又不好发作,继续解释道:“刀叔前辈,您的话说得太重了!我很抱歉,事先虽知此地有凶险,但没料到是这样的凶险,连累各宗门众多同修受伤。但幸亏遇到了你们三位高人,总算没有酿成大错。
但我并无一丝害人之意,自思若有什么做的不对之处,就是方才另一头狂獒突然扑出时,我将灵药扔给了李路先生。当时事出意外,情急之中我不想让好不容易采得的灵药失去,只是一瞬间的反应。好在李路先生手段惊人,制住了那头狂獒,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刀叔看着他居然笑了:“你的话说得好轻松啊!也知道自己那么做不对吗?明明有可以击退狂獒的秘宝在身,却将危险引向他人。既已知错,你又打算怎么致歉呢?”
季英一愣,只得反问道:“刀叔前辈想要我怎样致歉?”
刀叔一伸手:“拿来!”
季英纳闷道:“什么拿来?”
刀叔呵斥道:“你还在装傻?当然是园灯给你的那枚符石!我倒想好好问问园灯,他怎么能教出你这种弟子?你方才本该用来击退狂獒、却没有使用的符石,现在就当做你的歉意吧。”
季英刚才有秘宝不用,却把危险转嫁给虎娃,既然应当道歉,刀叔便要季英将秘宝赔给虎娃。听刀叔的语气并不是在提建议,而是直接下命令。季英的脸色很难看,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清楚虎娃和刀叔的关系,只以为他们是一道来的修士。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掌心大小、椭圆形的石片,看着刀叔道:“这是我师尊,凉风顶宗主园灯先生,亲手赐予的秘宝,你真的要吗?”
刀叔很不耐烦的一挥手:“快扔过来吧!不问你要,难道还让我亲自去找园灯算账吗?……你也不要找死,想用那符石偷袭我。就算园灯亲自出手,我也未必会怕。”
季英被逼无奈,只得将手中的符石朝刀叔扔了过去。刀叔拉着小苗向旁边瞬间横移了两丈,以手中砍刀往空中一引,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符石摄了过来。就算季英扔出符石的同时,欲爆开此物发起攻击,他也做好了准备。
刀叔接过符石,而闭目端坐的虎娃也终于睁开了眼睛,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方才众人话说得很热闹,虎娃自顾自只在一旁调息涵养神气,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听得很清楚,只是暂时没去理会。这刀叔真是个恩怨分明、性情耿直之人,此刻已经把季英的用心给挑破了,并把他的符石秘宝给拿到手了。
小苗见虎娃已起身,与刀叔对望一眼,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李路先生,多谢您这一路相助!我是国中君女少苗,为父君找寻灵药而入彭山。这位镇北大将军北刀氏大人,是为了保护我而来。今日已采得灵药,且各宗门与国中众修士也为我父君献上了很多灵药。虽有灵药,但更难得炼药施救之人。方才见您炼药施治的手法精妙无双,能否请您出手,为我父君施治?”
030、顶上三花(上)
在场的其余几位修士皆惊呆了。而虎娃倒没有太惊讶的神色,他早就看出小苗的出身尊贵,而刀叔应出身军中且地位不低,他们居然是巴室国的君女和镇北大将军,倒是令人微感意外。但君女与大将军嘛,虎娃也见过,曾在相室国踹飞过一位君女宫嫄,又被另一位镇国大将军一路追出了边关。
面前这位君女少苗,可比那宫嫄可爱多了。就连盘瓠都眨着狗眼睛、歪着狗脑袋好奇的重新上下打量着她。但另外几人已呈石化状,尤其的季英的感觉,简直是从头凉到了脚。因为这两人在巴室国中实在是太有名了——出了名的惹不起!
少苗是国君后廩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孟盈丘宗主命煞的亲传弟子,谁敢没事去得罪她?而镇北大将军更是位传奇人物,他出身于乡野村寨,从小就爱玩刀,木刀石刀等各种刀,名字就叫做“刀”,小时候人称刀娃,长大了自称刀汉。后来他做了镇北大将军,国君所封赐的氏号便是“北刀氏”。
此人十六岁从军,先是在军中炼成了开山劲,直至修成武丁功,后来又受到随军修士的点拨,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如今年纪刚过四旬,已是一位五境九转高手。他从最底层的普通军士开始,一步步累积军功、修炼刀法神通,成为巴室国军中职位最高的四大将领之一。
巴室国的军中衔职设置与巴原上其他四国不太一样,由于处在四面受敌之地,所以国中设有镇东、镇南、镇西、镇北四位大将军,其地位相当于其他四国中的镇国大将军。至于总领全国军务的兵正大人,则主要负责后勤辎重、征募军士、抚恤军属等事务。
那么巴室国中有没有一位统领全军的镇国大将军呢?有倒是有,但按惯例一直都是由国君本人兼任。这位北刀氏大人。是四镇将军中脾气最为耿直的一位,以他的身份,确实不必把季英放在眼里,就算是季英的师尊园灯先生。也不敢在刀将军面前摆什么架子。
季英甚至有些暗感庆幸。今天幸亏不是在战场上,否则这位刀将军就算一刀把自己给剁了。恐怕也没人会说将军无理。
而虎娃的反应也令旁观者惊掉一地下巴,他没有什么诧异或客套的表示,也没有说什么敬仰或恭维的话,只是眉头微皱道:“小苗。你不必与我这么客气。想请我出手救治你的父君,我也乐意帮忙,但得先知道国君究竟得了什么病?”
小小年纪却是如此语气,就似一位神秘莫测的世外高人,虎娃倒不是有意装得这么淡定,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君女少苗和这位刀将军在巴室国中究竟是何许人物,只是清楚了他们的身份是君女和大将军。也印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测。
刀叔上前一步以神识拢住声息悄然道:“国君无病,只是生机衰绝、寿元将尽,所以我们才要寻找这等灵药。李路先生既然精通炼药施救之术,想必已经猜到了。”他为何要私下说这番话。不让其他几名修士听闻?这种消息仍属国中机密,别人这么猜测是一回事,但国君可从未这么宣布过。
虎娃闻言点了点头道:“我是猜到了,但须确认才行。这是谁也无法对抗的自然之事,只能尽量施法补益其生机。”
小苗又说道:“李路先生若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一定会满足您的。”
虎娃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若有什么要求,也不会对你提,而是向国君本人提出。但这要等到我出手之后,否则无功不受谢。至于条件嘛,倒是有一个。”
小苗:“您请讲!”
虎娃:“我们昨日路过了国中禁地、那片五百年来生长着琅玕宝树的山谷,若请我出手,我便要在那个地方为国君施法。”
“什么!你要让国君来到彭山深处接受你的救治?国君病体怎能远行!李路先生,您应该去国都中才是!”说话的是那名文峰门修士,他此刻终于回过神来能开口了。
这时其余几人也都回过神来,纷纷上前见礼,自称不知君女与大将军身份,一路多有得罪与失礼之处,请恕罪云云。这些都是客套话,可季英却低眉顺眼显得异常心虚。小苗本是男装打扮,有的人多少已经看出来了,而有人此前还不知道呢。刀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只说不必多礼,他们隐瞒身份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方才虎娃的条件,显得架子有些太大了。若是一般情况下病人求医,是应该自己去医生那里,但若实在病的太重,往往都是请医生登门的。而现在这位“医生”,竟要人将病人给抬来,而且是将一位受万民爱戴、生机衰竭的国君抬进深山。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除非他是白煞、命煞这等人物,否则怎能说出这种狂悖的话来?
虎娃解释道:“并非是我狂悖,其实要我去国都也未尝不可。但此番救治的目的,是为国君益寿延年。那片山谷生机灵气之充盈,世间罕见,在那里施法才能有最佳之效。”
刀叔和小苗对望一眼,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然后又对虎娃行礼道:“李路先生,这个条件国君国君本人点头,但我想只要说明情况,国君会答应的。……至于您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那就等出手之后,再向国君本人提出吧。”
虎娃又点了点头:“那好,就请你们去转告国君,我可以在彭山中等他。”然后又举起手中的玉匣道:“这株灵药就由我来保管吧。还有此地的其他收获,暂时也都由我掌控。”
此地还有什么其他收获?这一片生长着奇花异草的山谷,两头神通强大的狂獒,还有那有数百年灵性的精灵藤,对各路修士来说仍然是有吸引力的。别的不说,虎娃等人虽然采取了玉匣中那奇异的灵药,可是那已成天材地宝的古藤仍在,其根茎仍是世间罕见的灵药啊。
刀叔很痛快地答道:“理应如此!这株灵药本就是您所采得,也将由您来为国君施救,就应由您来掌管。至于此地的一切,如果您感兴趣,都可以是您的收获。只要您出手救治了国君且确实有效,将这一片山野都封赏给您也未尝不可。”
小苗有些着急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去吧。”
虎娃却摆了摆手道:“请诸位再稍等片刻,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再与那两头狂獒打声招呼。”
众人很纳闷,那狂獒也不会说话,还能打什么招呼,难道他是想就此采走那株古藤吗?但此刻在场的众人,已经是虎娃说了算,大家也只得由他,并在一旁好奇地观望。
虎娃带着盘瓠又走向远处的山崖下,手中还拿着那玉匣,玉匣的盖子并没有完全合上,透过其缝隙还能看见里面那株覆盖着泥土的小型五花参。两头狂獒并没有走远,也在很好奇的看着这伙人,神情有些惊惧有些愤怒,但明显已比刚才的狂暴状态平静了许多。
看见虎娃走来,它们下意识的弓起身子后退,并发出阵阵低吼,显然仍有敌意,眼神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玉匣,目光中又带着困惑不解。虎娃并没有过于逼近,在两丈外便停下来脚步,不知他和盘瓠说了几句什么,盘瓠也朝两头狂獒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怪异,虎娃不时说着话,而两头狂獒与盘瓠也接连低吼不已。这到底是人跟狗说话、还是狗跟狗说话呢,或者是虎娃想跟狂獒说话,却带着一条狗传语?
盘瓠平时要表达什么意思,虎娃都能清楚,他从小也自然领悟了一种“神通”,就是能感应生灵的各种情绪——其内心中那种真实的感受。但狂獒毕竟不是盘瓠,它们不会与虎娃交流,虎娃虽知道它们的感受与朦胧的想法,却也不清楚它们具体在“说”什么。
盘瓠也是犬类,犬类之间如果有语言,也不像人类那样丰富与复杂,只能表达与交流一些简单的情绪和意思。但是由盘瓠来表达,对于狂獒而言,又比听虎娃的话更容易理解。其实这并不算完全的语言交流,彼此也不能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基本上就是各说各的,只能猜测个大概。
这就像两个还不会说话的幼儿,见了面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聊些什么,反正旁边人肯定听不懂,至于他们彼此能懂多少,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此刻的旁观者就是这种感受。
另一方面,这两头狂獒已有四境九转修为,已可化为人形、开口能言了,只是没人教过它们、而他们也没见过人。但毕竟其灵智早已不弱于常人,就算不能完全听懂虎娃的意思,大概也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且在今后会慢慢有更多的理解。
人说人话、狗说狗话,聊了半天。他们离众人较远,且虎娃以神识拢住了声息,别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聊到最后,两头狂獒的敌意明显消失了,看着虎娃的眼中甚至有了崇敬与感激的神色,
这时虎娃继续迈步,一直走到了那株古藤下。两头狂獒不仅没有攻击他,反而晃着尾巴与盘瓠并肩跟在后面。
030、顶上三花(下)
众人都有些傻眼了,心中暗道这位李路先生究竟施展了什么神通,动动嘴皮子、身边的狗再跟着叫几声,那两头凶悍的狂獒就被收服了?
尤其是季英更是心惊不已,他暗中猜测虎娃是不是修炼了某种秘法,能通鸟兽之语,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骗过了那头无知的狂獒,竟然就让他去采取古藤了。虎娃今天是最后进入这里的,那时激斗已经开始,假如只是他一个人进来,可能根本就用不着动手。
难怪此人会提出方才的要求,此地其余的收获都归他所有,原来他真有本事说服狂獒、将有的东西都拿走。季英如此想,而其他人也有类似的猜测,都以为虎娃接下来会采取古藤。
不料虎娃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朝空中一伸手,从古藤上摄取了三朵花。这株已生长数百年古藤,沿着崖壁已达到百丈余高的崖顶。那碗口大小如金铃般的花朵,藤身上至少有百余朵,虎娃只摘取了其中三朵。
虎娃以御物之法将两朵金花托于左手上方,另一朵金花则在右手上方缓缓旋转,三条狗就在旁边很专注地看着。虎娃微微闭上眼睛凝神入定施展神通法力,那旋转的花瓣缓缓地合上了,变成了一个花苞、又似是金球的模样。
这“金球”还在慢慢变小,到最后变得只有指肚般大小,然后又于空中旋转开放。此刻的这朵金铃花,就和山野中常见普通金铃花没有两样。金花再度合拢为金球状的花苞,被虎娃放在了左手心,接下来另一朵碗口大小的金铃花又飞到右手上方旋转,开始了同样的变化。
远方的小苗不解地问道:“李路先生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在炼器吗?”
刀叔眼中有骇然之色。眯着眼睛答道:“他是在炼器,方才已经炼成了一件法器,居然还要接连炼制三件同样的法器!”
此话一出口,三名凉风顶修士与另一名文峰顶修士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们不是没见过尊长炼器。而且身有四境修为自己便可以尝试着炼制法器,但从没见过这么炼器的。当场采取已成天材地宝古藤上的金铃花,站在那里便炼成了法器。
炼成一件也就罢了,居然要接连炼制三件,这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四境修士干的事吗?须知炼器是一件应异常谨慎且伴随着凶险之事。对天材地宝的物性体察、运用的法力火候稍有不对,便会前功尽弃,往往还会损毁材质、伤及自身。
但虎娃倒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也从没有人教过他该怎样炼器,况且他连神器都炼成过一堆,又何况这三朵金花呢?想当初他带着盘瓠上山寻找炼制石头蛋的天材地宝,也是找到了就当场将其物性炼化纯净。若不是要以合器之法都融入一枚石头蛋中,当时就能全部炼化为法器。
所以虎娃自己感觉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他若神气法力不济或没有把握,便不会动手。这三朵金花他方才看得清楚。是这古藤上妙用灵性凝聚最精纯的三朵。那两头狂獒虽还不完全懂炼器与御器之法,但也知道怎么催动这株古藤施展某些妙用,相当于在无意中早已炼化了一番。
虎娃此刻做的,不过是将金花摘下来,将之最终凝练成器,比通常的炼器感觉已经轻松许多,所以才能当场连续完成。但是他却将其他的人给惊到了,就像他们也从未见过虎娃方才那样的炼药施救手法。
三朵金花炼成法器,虎娃的左手心就多了三枚拇指肚大小的金色圆球。右手再一弹指,一朵金球飞上了半空,绽放出一朵碗口大小的金花,便是它刚刚摘下来的模样。那金花颤动,散发出一阵阵奇香,并在旋转中射出一片片金光,金色的花瓣光影如雨点般洒落。
这便是两头狂獒方才催动古藤所发起的攻击,现在虎娃借助这件已成型的法器施展,却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特意让那两头狂獒看清楚。接着那金花飞到了虎娃头顶上空,旋转中又化为澡盆般大小,有五道光幕落下如花瓣般合拢,虎娃看上去就像被一座金钟罩体。
这是两头狂獒尚不会施展的神通妙用,可以防护己身。演示完毕之后,虎娃收起了法器,将这朵小金铃揣进了怀中,将另外两朵小金铃扔给了两头狂獒,说道:“这是你们的法器,拿去用吧!”
那两头狂獒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竟然用御物之法分别托住了一朵小金铃,然后绽放成碗口大小的金铃花,就顶在脑门上空旋转。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虎娃炼成的三件法器,其中有两件便是留给两头狂獒的。
要教会这两头尚不会说话的狂獒掌握御器之法,虽不难,但用别的办法恐怕还要颇费一番功夫,不是它们的修为不够,而是还没有领悟到这些,更没有适合的法器让它们去体会。虎娃就摘取此地的金铃花炼器,而两头狂獒本就知道如何催动古藤,用这种方式便能自然的体会到何为御器,虎娃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对于两头狂獒来说,这就是它们最趁手的法器了,得到了法器又明白了御器之法,斗法中必然威力大增。它们将不必只在古藤附近催动其花叶,无论在任何地方祭出法器,皆可展开同样的攻击,还能施展出更多的神通妙用。
季英等人方才已经看出,虎娃随手炼成的三朵金花,是妙用很神奇、威力很强大的法器,就算是他们这些出身修炼宗门的年轻弟子,平时也很难得到。有人不禁在心中暗想,那参天古藤上还有百余朵金花,可以炼制成多少件法器呢?但炼器之人也得是虎娃才行!
也有人很羡慕,甚至想开口向虎娃也要一件这样的法器,方才他随手已经给了两头狂獒,是不是也可以给每人都来一朵?但这种话终究无法说出口,修士之间没有无故向人索要法器的,要么是得自师徒传承、要么是得自幸运机缘、要么是自己亲手炼制,开口索取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其实他们有些想多了,这株古藤本身连同其上的花叶皆是天材地宝,但并不适合都当场炼成那样的法器。虎娃摘取的三朵金花是这天材地宝中的精华,且经过两头狂獒无意间的炼化;至于其他的金花,虽也可以炼器,但成长的火候还差了点,不可能就像今日这般随手成功。
两头狂獒得到了这两件法器,并明白了御器之术,便意味着像季英那样的修士便不能再闯入这里打那古藤的主意。
终于做完了这些,虎娃带着盘瓠走了回来,向众人道:“天色已晚,我们赶紧出谷吧,大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此刻已近黄昏,峡谷中显得更加幽暗,那毒雾也更加浓郁了,穿行其间比午时更为凶险。虎娃吩咐那两名受了毒伤的修士紧跟在自己身边,而盘瓠走在他身前。小苗仍由刀叔保护,至于季英与另一名未受伤的凉风顶女修,还是自己走自己的。
进入毒雾之后,虎娃祭出了那枚小金铃,绽放为澡盆大小的一朵金花,光幕落下,将他与盘瓠以及两名伤者都笼罩其中,驱开毒雾不得接近,其散发出的阵阵异香也使飞蛇退避不再攻击。如此撤出峡谷的方法,本是季英的计划,但季英的想法是把那根古藤扛出去,而虎娃只是摘取了一朵金花炼成了法器护身。
一路无话,众人出去的速度比来时更快,在日落前便走出了那条狭长的幽谷。谷外的十几名修士已经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们不知道冲进谷中的高手情况怎样了,能否采得灵药而回、或者已经丢了性命,但也没法进去查探详情。
此刻见到七人一狗都安然归来,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围过来询问情况。有的人则向虎娃下拜行礼,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虎娃第二次冲进峡谷之前,这些人还正在疗伤呢,甚至没有来得及向他道谢。
昨日带队而来、一路谈笑风生的季英,此刻却灰溜溜地躲到了一旁。而那名文峰门的修士很兴奋,向众人介绍了峡谷中发生的事情,他时而很大声,样子显得非常激动,时而又压低声音显得很神秘。
众人惊讶地得知,原来刀叔和小苗就是国中的镇北大将军北刀氏与君女少苗,又纷纷上前行礼拜见,场面一时显得很热闹也有些乱哄哄的。
刀叔摆手道:“多谢诸位入险地为国君采取灵药之情义,如今灵药已得,并将请李路先生为国君炼药施治,地点便在彭山深处的禁地。大家都参与了今日之事,便一同去禁地中等候国君的到来。
大家可以暂且于禁地中修炼,多多亲近交流,待到李路先生出手为国君施治后,再一起接受国君的酬谢。国君将来亦会派出使者,向众位所属的宗门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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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难得之货(上)
一众年轻修士皆非常兴奋,若不是怕举止失仪,简直都想蹦跳欢呼了。他们昨日只能聚在远处的高崖上观望那片龙血宝树生长的禁地,如今镇北大将军邀请他们去禁地中修炼观摩,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且回头还能得到国君的酬谢与宗门的嘉奖。
可是季英却凑过来低着头道:“大将军,我还要回宗门有事,能否先行告辞?”
刀叔看着他,板着脸冷冷地说道:“不能!这是邀请也是命令。你与两位同门须随我等一起到禁地中守候,待大家都离开时方能离开。”然后又转身对小苗道,“你虽未说离开国都要去做什么,但你父君怎会猜不到?他特意命我带着兵符,可以号令禁地中的军阵。”
一听这话,虎娃就明白在场的人想走都走不掉了。刀叔不仅是邀请大家到禁地中去观摩与修炼,而且等于将众人都软禁在那片山谷里。至少在虎娃出手救治国君之前,不得将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泄露出去。
国君病重,可能生机寿元将尽。因为求取灵药之事,这在巴室国高层以及修士圈子里已不是秘密。但不论大家怎样猜测,并没有得到国君本人的确认。后廩享国四十余年、深受万民爱戴,已成为国泰民安的一种象征,国中民众肯定不希望他太早离去,后廩也只有六十多岁。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感到难过与遗憾,有些人甚至会很高兴,不希望这位国君求得灵药,最好是立刻就死。比如敌国之君、不希望后廩在位者、企图趁乱窃取君位者。
如今在彭山之中找到了罕见的灵药,又有一位神医将在禁地里为国君调治,这个消息以及神医出手施救的结果,将导致巴室国中以及周边事态出现很重要的变数,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晓。以防另生变故。
刀叔虽为人耿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他若心思不够缜密、行事不够果断,又怎能从一名普通的军士开始,一步步坐上了镇北大将军的位置,这仅凭刀法神通是不够的。
刀叔以这种方式“软禁”众人,大家求之不得。只有季英自觉没脸再待下去,大将军与君女已经没给他好脸色,那名文峰顶修士又将幽谷中发生的事、刀叔撕他脸皮话私下转告众人。大家再看向他的目光,令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刀叔却不管季英自不自在、有脸没脸,定然不会放他先走。
众人在峡谷外的金铃峺休息一夜。次日天亮便出发前往彭山禁地。一路上大家皆兴高采烈,就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感到荣耀与光彩。众人对待小苗与刀叔的态度十分恭谨,对虎娃也充满了敬仰之意。
这不仅是因为虎娃所修炼的秘法玄奇、擅长炼药施救,将以灵药救治国君,众人皆会因此得到荣誉和赏赐。在场的二十人当中,虎娃曾亲手救过十三人,大家不仅感谢他的恩情,也被他为人的态度所折服。
小苗更喜爱盘瓠了。一路上总是狗狗、狗狗的叫着,显得十分亲切与亲热。大家见君女这么喜欢,也都哄着这条狗玩,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盘瓠当然很高兴。花尾巴一直在晃着,简直停不下来。
只有季英一个人默默地跟在后面,众人看见他的眼神就如看见毒蛇一般,没人和他说话。就连两名凉风顶的同门也不自觉地远离。
走在路上的时候,刀叔拿出那枚符石交给虎娃道:“李路先生,这是凉风顶宗主园灯、一名六境高手所打造的秘宝。季英向您赔罪之物。以您的眼光也许看上不这种东西,但拿去研究一番,也不是坏事。”
虎娃接过符石道:“多谢刀叔!我确实很喜欢研究各种没见过的东西。类似的秘宝我虽然见过,但还从来没有用过,尤其是这种符石,我尚是第一次见到。”
这本是师尊赐予季英的防身秘宝,被刀叔强索而来。不让这种人身上带着这种东西与大家走在一处,刀叔也许是另有考虑,却以季英向虎娃赔罪的名义拿去。虎娃以前还真没见过符石,这一路上便拿在手中,反复以神识感应体会。
这种秘宝不是寻常的法器,就这么以神识感应,很难琢磨出真正的玄妙。众人走过一道山梁稍事驻足休息的时候,虎娃便让大家都躲远点,他要试试这符石的威力,随手便祭向空中将之打了出去。
符石飞到十丈外,被御器神通催动,突然裂开成好几层,每一层都有奇异的符文闪烁,紧接着澎湃的法力爆出,那是一股扭曲与禁锢空间的力量。此物假如用在斗法中,可以将对付切割成无数碎片,就算遇到能守护自身的高手,也可暂时另其动弹不得。
原来这枚符石是这么用的,虎娃感应得非常清晰,但他更重要的目的是想搞清楚这种东西是怎么打造出来的、与通常的炼器手法有什么区别?拿在手中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只有实际使用时才能看出端倪。
虎娃曾遭遇噬魂烟的袭击,当然对类似的秘宝很感兴趣。孟盈丘的噬魂烟与凉风顶的符石虽不是一种东西,但这类由高手耗费心血所打造、交于门中晚辈或他人所使用的、威力强大的一次性秘宝,在将来都不可不防。
打出那枚符石后,虎娃在原地凝神静立了良久,细细体会符石爆发那一瞬间的种种变化,他竟莫名想起了仓颉先生。
在跟随仓颉行游的三个多月中,虎娃曾见这位前辈高人用树枝、手指、衣带、甚至以神念在地上、石头上、水面上甚至于虚空中画了上万种符文。仓颉先生不仅在创造文字,其实也是在印证他所修炼的符文神通。
虎娃当时一直很专注地观摩与体会,他有一种感觉,仓颉先生所画之符,蕴含着某种神通秘法,尤其是画在虚空中的那些符文,必须以法力凝炼才能成形,而且以神识才能感应清楚。
仓颉前辈所演示的手法。若更进一步可以有两种选择:一是舍去必须使用神通法术的部分,便留下普通人皆可学习与掌握的文字传承;二是使用某种类似于炼器的手法,就可以打造出符石一类的秘宝。
虎娃只见过仓颉所创造的文字,却没有见到仓颉所炼制的秘宝,但此刻使用这枚符石,他便想到了应该可以这么做。
虎娃此刻只是有所领悟而已,想得到未必等于做得到,打造这种东西还需要切实的去修炼与尝试才行。但今后再见到类似的秘宝时,他至少不会太惊讶;若有人突然打出秘宝,也不会令他感觉猝不及防。
刀叔真是个好人。他给了虎娃这枚符石,也帮助虎娃领悟了一种新的秘法神通。更重要的是,今后对敌时若遇到这种东西,虎娃也不至于心中没数。
而众人却被虎娃吓了一跳,待那符石秘宝的威力余波散尽之后,纷纷走过来问道:“李路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好端端的一枚符石,也不是遭遇强敌,怎么就这样用掉了?”
虎娃笑道:“刀叔方才不是说了嘛。让我研究这等秘宝,我就是为了研究啊。不用它,又怎能研究明白?”
提问者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位李路先生真是大手笔啊!这等难得的秘宝,都是留在关键时刻对付强敌的,它是一次性的,用了也就没了啊。李路先生就这么把秘宝给用掉了。说是为了观摩其玄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就这么打出去,又能研究出什么呢?这符石制作之法。是园灯先生的秘传,就连季英这样的亲传弟子都还没学会呢。假如想用这种方式去研究明白,多少枚符石也不够啊,园灯先生非得累吐血不可,不累吐血也得气吐血!
但众人也不好说虎娃糟蹋宝物,反而纷纷夸赞他出手不凡、有高人风范云云。
其实虎娃打出这么一枚符石,当然不可能得到园灯先生的秘传,他也不能就此制作出同样的符石来。但他明白了这等手法,将来可以自行钻研,在观摩仓颉所演示符文神通的基础上进一步尝试,未尝不可打造出类似的秘宝。
季英在远处看着,咬着牙连腮帮子都在抽搐。他在遭遇狂獒扑击的危急关头,宁肯将危险转嫁给虎娃也没舍得用掉的秘宝,此刻就被虎娃随手浪费了。就像扔掉什么不值钱的破东西,只为听那一声响。
众人皆已知幽谷内发生的事情,清楚这枚符石是怎么来的。虎娃虽然没有像刀叔那样呵斥季英,这枚秘宝也不是他本人开口要的。但刀叔既然逼着季英拿出来了,虎娃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而且就当着众人之面这么用掉了。对于季英来说,这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得可是太狠了!
有人还在猜测,李路先生这么做是另有深意,是给凉风顶园灯先生看的,既给刀叔的面子,又表示自己并不贪得凉风顶的秘宝。但虎娃当然不是为了打季英的耳光,就算季英把脸伸过来他都没兴趣费手,也不认识园灯是谁,只是为了研究符石的玄妙。
在众人热热闹闹的谈笑之中,终于来到了那片生长着龙血宝树的彭山禁地。从那道高崖有一条密道通往谷中,众人刚刚走下去没多远,就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队军士,手持刀枪拦住去路喝道:“国中禁地,不得擅闯!……哎呀,刀将军,怎么是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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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难得之货(下)
彭山禁地中,驻扎着巴室国最为精锐两支军阵。从各宗门招募来的修士,一部分直接编入军阵中,另一部分平日也与军阵一起配合操练。山谷中不缺地方,高坡下建有成片的营房,足够一百多人居住。
此地已经营多年,有不少所谓的营房其实就是各宗门修士所建的修炼静室,除此之外,它也是国君的行宫所在。越过生长着龙血宝树的高坡,那一大片山野便是自古宗室的畋猎园林,只是国君很少来打猎。
众修士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每日观摩军阵操演,在龙血宝树下定坐修炼、彼此交流切磋,还帮助驻守的军士与各宗门同修打理药园、照看田地中的作物,不时抓几只山鸡和兔子、摘些美味的野蔬回来,日子过得非常舒心。
原本驻守此地的修士们也来自附近各宗门,与众人大多是旧识,其中有不少人还是同门,在一起聊得当然很开心,禁地中也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刀叔和小苗将众人送入禁地,安顿好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刀叔临行前还动用兵符下令,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擅离此地,也不得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并吩咐禁地中的主事者以及军阵战士,一定要恭谨礼待李路先生,尽量满足他所提出的各种要求。
其实不必刀叔吩咐,众人听说了山中发生的事情以及虎娃还将要做什么,皆对他极为尊重,尤其是那些军阵战士,对虎娃是敬仰至极。
虎娃也没什么特别的需要,他住在一间单独的静室中又一次辟谷闭关了。修士所谓的闭关有不同的情况,有时是定坐静室不受任何打扰。而有时只是处于一种相对封闭的环境中、身心也保持在某种特定的状态中。
虎娃偶尔也和此地修士们一起交流修炼中的各种体会,虽不涉及众人各自的宗门秘传,但境界感悟是相通的,大家越听越是佩服。这位李路先生年纪轻轻。在修炼中似乎总能触类旁通。——他真的只是一位四境修士吗?
至于虎娃,并没人传授过他任何具体的秘法。与人交流时也无所谓藏不藏私,将自己的感悟都说得很清楚,他人能否达到同样的境界,就看各自的修炼了。而虎娃本人也获益良多。更重要是增长了有关巴原以及修士圈子中的各种见闻。
有很多东西,都是山神没有告诉过他的,毕竟山神所介绍的大多是巴原上百年前的事物。而离开蛮荒以来,虎娃还是第一次正式接触与进入到巴原上各宗门修士的交往圈子中。
大多数时候,虎娃只是独自在静室中定坐感悟玄通,因为手边就有一件他还没搞明白的东西,便是那玉匣中奇异的小型五花参。虎娃一直没参悟透。此“灵药”从何而来,又为何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
感应其物性之妙,应是那株金铃藤数百年凝炼的生机灵性所化,竟然会沿着根系遁走。被摄取后由无形化为有形,却还是一株五花参的模样。其实那株古藤的根茎仍然扎根于崖下,真正的灵药并未被采走,那么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就连对不死神药都无比熟悉的虎娃,也搞不明白这五花参是何物了。他之所以答应出手救治国君,某方面的原因,也是想找个借口将此物留在手中,至少在没有搞明白它是什么东西之前,不能就这么将之当成“灵药”使用。
琢磨了两天未得要领,虎娃定坐时便将那玉匣打开放在身前,又取出了那朵金花,以御器之法催动,使其在半空绽放。当金花暂放之时,有一丝法力波动发自那株小型五花参,它与那朵金铃花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感应联系。
这株五花参就源自于那株古藤,是某种灵性显化带有神通法力,但是离那古藤越远,其神通法力就越微弱,直至完全失去了感应,变得就像普通的植株。而虎娃的金铃花便摘自那株古藤,在法力催动之下,才能感应到这种玄妙。
反复感应体会,虎娃很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事,不禁想起了仓颉说过的一句话——天地间万事万物皆有其纹理。
此物本是无形之灵性所凝,被他摄出后才化为有形之体,就如仓颉曾在虚空中画出的那些符文,处于某种临界状态,接下来可以有两种截然不用的变化。
其一便是在适合生长之处重新扎根,成为一株与原先一样但又是全新的金铃藤。这与植物本身的特性有关,五花参便可以截取根茎移植,但普通五花参当然不能自行移植,而那株古藤竟能通过这种方式做到。
假如是那样,原先的古藤便失去了特异的灵性,会渐渐枯死,因为普通的五花参不可能存活那么多年,只在原地留下数百年所祭炼的天材地宝躯壳。而新长出的五花参幼苗,会在成长过程中逐渐继承这种灵性,但还有没有当初的幸运就很难说了。
假如没有遭遇意外,它可能再度成为当初那样的古藤。这相当于某种修炼的过程,被突发的意外打断了,不得不又重新开始。
那株古藤尚未拥有清晰的灵智,但已有了某些神通灵性,能做出某些应激性的反应,处在一种欲通灵而未通灵的状态。世间禽兽可以自悟修炼,而草木也可自感成灵,甚至最终化形为草木之精。其修炼所需的岁月又要比禽兽之属漫长得多,在世间亦更为罕见。
虎娃听山神说过,世上有草木之精,在相当于四境修为之后,它们亦可化为人形行走,但是离原身所扎根之处越远,其神通灵性就越弱,假如原身受到伤害,其修为也会大损甚至会消失。要到突破六境之后,才能基本不受原身之困,而直至突破化境,方能完全超脱原身所限。
虎娃还从未亲眼见过草木之精,也许见到了他也未必能认出来。而那株古藤亦尚未修炼成精,只是数百年自然生长过程的灵性所聚,已有了通灵的可能。正因为如此,它感受到了自身所面临的危险,才会做出那样一种反应。
就算原身不保,它也可以扎根于别处,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重新开始这段漫长的修炼历程。假如虎娃等人没有闯入那片幽谷,古藤当然不会如此,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它有可能修成真正的草木之精,也有可能永远不会成功。
但这个过程受到了人为的惊扰,它现在处于一种既成功又失败的状态,恐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概念。因为那株小型五花参虽然被泥土覆盖、受万年常清之泉的滋润,仍然保持着生机灵性,却被收存在玉匣中处于被法力封印的状态,并没有真正地重新扎根生长。
假如那株古藤枯死了,玉匣中的小型五花参也会失去生机,只留下一株罕见的灵药而已。假如虎娃将它重新种植于某地,可以长出一株具有灵性的五花参来,但便相当于那株古藤数百年的修炼前功尽弃。
而虎娃将若这奇异的小型五花参归还原处,其实就等于那金铃藤成功突破了很重要的一个关口,这无意中的经历,会成为它通灵修炼的开始。将来若有幸再突破四境,他还可以化为人形行走山野,甚至可以变化出一株五花参满山乱跑。
但这一切的前提在于虎娃怎么选择,而虎娃已经做了决定,他要把这株小型五花参送回去,令其与古藤原身重新融合。
古往今来,有不少高人修士都见过草木之精,但还没人见过这么奇异之物。通常的草木之精直至修炼成形才会被人所知,是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这对于虎娃来说,也是感悟天地造化的莫大机缘。
虎娃在静室中定坐之时,盘瓠也没出去乱跑,就蹲在一旁似是为他护法,又似是在看稀奇,样子却不时有些走神,不知它再想什么——难道是在想小苗吗?
虎娃便将自己研究这株五花参的感悟,皆原原本本向盘瓠解说。盘瓠如今已能完全理解虎娃所说的话,包括那些复杂深奥的玄通妙义。
不知盘瓠从中感悟到了什么,接下来的每天夜间,它便在那谷地的月光下端坐修炼。几天后是一个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华将山野景物的轮廓映照得格外清晰,虎娃走出静室,看见了盘瓠正朝着月亮端坐,仰头吐出了一枚东西。
此物是一团朦胧的光影,又似是月亮轮廓的显化,圆坨坨、光灿灿,在空中滴溜溜的旋转,尚未完全凝练成形,仿佛在凝炼月华,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虎娃静静的站在远处观望,并没有惊扰盘瓠。他感觉盘瓠祭出的这团光影,很显然就是受到了那株小型五花参的启发,假合形神以神通法力凝练而成,但还没有完全成型,这就是传说中的妖丹吗?
据说突破四境后化形的妖物,就是成功凝练了某种叫妖丹的东西。那是一种无形却可显化之物,甚至可以当成本命法宝使用,妖类自悟修成需要很漫长的岁月,而盘瓠已经开始迈出了这一步。
这说明它只要三境修为圆满,便有望突破四境成功化形,虎娃当然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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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国君后廪(上)
虎娃来到彭山禁地的第十天,国君后廪到了。这位国君并没有乘坐车马,寻常车马也无法穿行山野到达这里,他是乘坐步辇而来。
所谓步辇,下面有抬杠,人坐在上面可由仆从抬着行走。讲究点的,可以在上方张一柄伞盖遮阳挡雨,更讲究的点的,伞盖四周垂着纱帘将人遮住,还可防飞虫避风吹。
国君的步辇当然是最讲究的,就像一辆华贵的带蓬马车,只是没有用马拉,而是由四名壮汉抬着。抬步辇的四名壮汉则更不简单,竟是巴室国中镇东、镇南、镇西、镇北四位大将军。以这四人的功夫,扛着步辇跋山涉水亦如履平地,不会让国君感到丝毫不适。
步辇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位是巴室国的工正大人伯劳,其人拥有六境修为,也是国中有名的前辈高手。另一人是巴室国的一位六境国工长龄先生,擅长疗伤施救之道,前不久被请到国都调治国君的身体,他一直就没有再离开,此刻也跟随国君来到彭山禁地。
国君身边只有这六人随行,大队人马还远远地跟在后面,但也不需要别人保护了。
禁地中的众修士以及军阵战士,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大人物,感觉颇有些受宠若惊啊。国君自不必提,工正伯劳大人在巴室国也是德高望重,担任这个辛劳的要职已有二十余年,就是在工正任上突破了六境修为。
一般修士突破六境之后,便如闲云野鹤般极少亲自打理俗务,更别提在国中正式任职、处置繁忙的公务了,接受一个国工的虚衔,偶尔出手做些事情,已经算很给面子。
除非就是一直由国家培养,在履职的过程中修炼,突破六境后才可能继续担任国中司职。但一般都不会再留任太长时间。伯劳大人便是这种情况,可他突破六境已有三年,仍然出任巴室国的工正。
至于另一名六境国工长龄,早年曾遍游巴原各地,专研炼药之道,亦擅长为人调治伤病。十年前其人破六境修为,便在巴室国中建立清修洞府,并找了一批传人在门下受教,号称长龄门,隐然已是一派宗主的身份。
说来也巧。长龄先生也有弟子进山采药,随季英等人一起闯进了那条幽谷,却被飞蛇咬伤差点送了命,幸亏被虎娃所救。
但这位高人不是来看弟子的,他对虎娃更感兴趣。听小苗和刀叔转述了虎娃现场炼药施救的“神迹”,长龄也是惊讶不已,这一手功夫他自忖也可以做到,但绝对不会像刀将军描述的那样娴熟自然,而且是在闯幽谷与飞蛇激斗、并连番出手救治多人之后。
少苗前阵子去了一趟孟盈丘。回到国都后很快又离开了,后廪当然能猜到自己最喜爱的小女儿是去干什么了,也知道刀将军在随行保护。他倒没指望少苗真能找着什么灵药,因为国中各宗门以及高人修士已送来不少灵药。炼药施治的高手长龄先生也被他请到国都了。
可是少苗与刀将军突然回来了,宣称采到了举世罕见的灵药,也找了一位擅长炼药施救的“神医”。但那位神医李路先生说了,要在彭山禁地中为国君调治。请国君自行去见他。
别说后廪本人,就连他身边的亲信重臣都很吃惊啊。这本是一个好消息,可总令人感觉有些不放心。就算是长龄先生这等高人,也不会用这么说话啊。
少苗可能年幼无知,可是刀将军行事向来谨慎稳重,他也坚持认为国君应该去一趟,并且详细介绍了彭山中发生的事情。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但事关生死,后廪也不得不动心,就连朝中诸大人都不好劝阻。
后廪咨询了工正伯劳以及一直留在国都的长龄先生的意见。伯劳当然不能阻止国君去找神医续命,只是建议他将国中四镇将军都带在身边,以防在离开国都调治时出什么意外,从而导致国中生变。
而长龄先生详细问了刀将军及少苗彭山中所发生的事情,几乎没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他也支持国君去彭山禁地中调养。因为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位李路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长龄本人不好开这个口,没想到一位年轻的修士竟很干脆地让国君这么做了。
事关国君的生机寿元,当然要慎重。刀将军修为虽高,但擅长的只是刀法神通,伯劳与长龄要亲眼见到虎娃本人,看他的手段是否像刀将军说的那样神奇,才能放心地让他为国君调治身体。
两位高人来到禁地见到了虎娃,态度倒是很客气,询问他修炼过何种秘法、对炼药施救之道有何心得?虎娃的对待这两位前辈高人的态度也很恭敬,但也没什么很吃惊甚至惶恐不安的样子,说起与当世高人打交道,他还与仓煞拍着肩膀喝过酒呢。
虎娃倒没说自己具体修炼过什么秘法,但也谈了不少感悟体会。长龄先生是位大行家,他询问得尤其仔细,重点是追问虎娃在幽谷中为人炼药施救用的是何种手法?虎娃解释得很透彻,如何感应灵药物性、如何炼化灵效融入形神、如何以法力切入他人形神运化吸收等等。
长龄是越听越惊讶,虎娃所描述的境界,都是一名四境修士在理论上可以做到的,但实际上却不太可能达到,须拥有最为纯粹的修炼根基,相应的修为皆处于一种极致的境界。否则不仅不可能成功,更不可能像虎娃那样信手施为。
但长龄丝毫不怀疑虎娃所说的话,因为有些细微玄妙的感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准确地描述出来,更何况刀将军与少苗已亲眼见证。长龄先生甚至动了爱才之心,想将虎娃收为门下弟子。
可是这位自称李路的年轻修士,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师承来历,想必其尊长应是世间了不得的高人,其修为境界恐怕远在长龄之上。所以长龄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自知修为虽高,但恐怕也教不出虎娃这样的传人。
就在伯劳与长龄“拜访”虎娃后的第二天,国君后廪正式召见了他。虎娃见到后廪时微感意外,因为这位国君并非众人所猜测的那样已卧床不起,他端坐在那里,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哪有半点传闻中病重将逝的样子?
虎娃向国君行了修士之礼,国君笑着起身亲手搀扶他道:“小先生,您见到我的样子,一定很吃惊吧?”
说实话,虎娃并不吃惊,但对国君的这声称呼却觉得有些无奈。原以为离开相室国来到巴室国,“小先生”这个称号便离他远去了,没想到后廪一开口便这么叫他。
“先生”本是称呼有德行的尊长,如今也被用来称呼那些有修为的高人。按当时的习惯,如果不冠以姓名,则显得更为尊敬。所以国君没有称呼李路先生,但虎娃的看上去又实在太年轻,直呼先生又显得有些不太合适,叫小先生倒是非常贴切。
虎娃答道:“国主看似神采奕奕,但您方才用手搀扶我时,我已感应到您的生机神气。您一定曾服用过世间罕见的灵药,激发了所有的生机潜能,而从病重中康复。可是凡人并非生机无限,如今您的寿元将尽。”
虎娃称呼后廪为“国主”,而非“君上”或“主君”,便意味着他并非是出身于巴室国的臣民。但后廪也没去追问这些,巴原上的修士经常行游往来各国,像赤望丘那样的大派宗门,其传人更是遍布巴原各地。
后廪只是连连点头赞道:“您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状况!三年前我病重将逝,诸般医治无效,向孟盈丘求得不死神药离珠,才得以康复至今。如今臣民见我仍容光焕发,可是再过几个月,我恐怕就要倒下了。……若小先生出手为我调治,请问又能是怎样的状况?”
这位国君说话好直接,其实是问虎娃自己还能活多久?虎娃苦笑道:“这种事情很难断言,要等我出手之后才清楚。我之所以请国主来到这里,也是希望能有最佳的效果。”
后廪叹了口气:“小先生说的是实在话,对未知又难以求证之事,并不急于夸功。您出手为我调治身体、补益生机寿元,不知有什么要求?”
虎娃答道:“尚不知效果如何,若谈答谢为时过早,等到事后再说吧。……此刻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任何人打搅,只有我一人单独施法。”
国君召见虎娃时,工正大人以及四镇将军就在旁边,但他们谁都没插嘴。这时却听见了好几人的咳嗽声,意思显然是提醒国君,若答应虎娃这个要求有点冒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麻烦了,等于完全把性命交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上。
后廪却笑着环顾众人道:“看你们的样子,似乎都有些不放心啊!这位小先生将我从国都叫到这里,又要独自施法为我调治身体,何尝不夜是把命交到了我的手上?更何况我这条命也没剩多长时间可活了!你等注意,不论小先生为我调治身体的结果如何,事后都不可为难他。”
032、国君后廪(下)
虎娃单独施法调治国君的身体,假如出了什么意外,比如最极端的情况,手法不当把国君给弄死了,他自己当然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但国君看得很明白,虎娃不可能是来害他的,况且他原本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位李路先生,在彭山中出手救了很多修士,对各宗门都有恩惠,这里人也都知道他是受邀请特意来给国君治病的,就算在调治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后廩也下令要放此人平安离去,免得到时候来不及说话。这也是让虎娃尽管放手施展神通的意思。
虎娃躬身道:“多谢国主的信任!事不宜迟,只要您准备好了,我随时可以动手。”
工正伯劳问道:“我知道小先生在彭山中采取了一株罕见的灵药,但各宗门和各位高人也送来了不少灵药,也许会对国君的身体有所帮助,您是否要用到呢?”
虎娃想了想道:“那都拿来吧,如果能用得上则更好。在此处准备一间静室和一张舒服的床,让国主躺在上面接受调治,并不要让任何人在附近干扰。”虎娃做事很干脆,说动手就动手,让国君后廩留下,命其他的人都出去。
……
国君所在的地方就是行宫,这天国君召见了李路先生,大家都在好奇的等待着结果呢。结果只过了片刻功夫,只见工正大人和四镇将军都出来了。然后众人都接到了命令,远离国君所在的行宫,什么事都不要做,各找僻静之处屏息凝神好好呆着,不得走动也不得说话交谈,最好连大气都别喘!
虎娃的要求当然没有这么苛刻,他只是让人不要靠近静室打搅而已,可命令一旦执行下去。就变得如此严格。国中四镇将军远远的守护在行宫的四个方位,从生长龙血宝树的高坡直到山脚下的药园一带,所有的人全给清了出去,只留盘瓠在静室之外守护。
长龄先生凝神定坐于龙血宝树下,远望着山脚下的行宫以及那片已空无一人的营房,忽然感应到以这座谷地为中心,天地间仿佛有风卷起。这不是有形之风,也只有长龄这等高人才能感应清晰,它是天地间的生机流转被引动汇聚。
长龄震撼莫名,李路先生难道不是在以良药为国君调治?或者他以炼化灵药为引。汇聚运转了天地间万物的生机?看来这是那位少年所修的独门秘法,很可能也借助了特殊的法宝在施展,长龄自忖是做不到的。
施展这等手法,理论上在春天调治的效果最佳,而如今已入秋。可惜后廩的身体状况,已经等不到来年开春了,所以李路会选择这片生机灵气格外充盈的山谷。长龄不愧是位大行家,他的判断八九不离十,虎娃是借助神器琅玕枝施展了菁华诀。
……
后廩躺在那里。虎娃端坐在床榻前,先祭出了一朵碗口大小的金铃花。一阵异香发出,使后廩进入了沉眠。然后虎娃收起金铃花,又祭出了一截琅玕枝。
这截琅玕枝取自太昊遗迹。枝叶茂盛,上面还挂着不少成熟的琅玕果,看上去就像是一株琅玕树,已被整枝炼化为神器。
修炼菁华诀。可使人拥有长久的鼎盛青春,但修成这门秘法可不容易,所需的机缘太难得。想修炼入门须有四境修为。但这门秘传不像其他的神通法术,在斗法中无从施展,并不是什么威力惊人的攻敌手段,或者说它的惊人神效只体现在个人的修养与修炼中。
假如修为没有突破六境,便无法将菁华诀修炼大成;而没有修炼大成,就不能施展它为别人调治生机元气。所以没人能想到虎娃此番会使用菁华诀,越是内行高人便越是想不到!
虎娃的菁华诀并非得自山神传授,而是在炼化琅玕枝时自悟。他虽未将菁华诀修炼大成,但形神中融合了那截琅玕枝神器,本人就可模拟琅玕树采炼菁华气的过程。动用这件神器,他便可汇聚天地间的生机气息,化入后廩的形神中,宛如菁华诀修炼大成后方可施展的神通。
他并没有浪费融于形神中的琅玕果,只是催动琅玕枝施展菁华诀,借用天地间的造化生机。那截琅玕枝渐渐发出琼辉,有朦胧的光雨散落在后廩的身上。这光雨是如此神奇,似乎能穿透一切,后廩的身体竟呈现出半透明的模样,在光雨中隐约可见气血流转、腑脏运行。
过了一会儿,琅玕枝从虎娃的手中消失了,又重新融入形神中不见。而虎娃仍端坐在那里,本人就如一株正在凝炼天地间菁华气的琅玕树,他抬起一只手,光雨从五指间发出,飘向后廩。
为后廩调治身体,根本用不着一枚琅玕果的神效,只需采炼那么一丝菁华气化为补益形神的生机,若超出某个限度也是无效的。每个人的生机毕竟有限,不可能无限制的借助外物补益。
又过了一会儿,虎娃感觉没有必要再为后廩施法调治了,继续补益生机元气已无更多效果。但他此番采炼的天地间生机的气息尚未用尽,把盘瓠也叫进来洗炼一番形神?这好像没什么必要,那条狗也没少吃不死神药。
虎娃灵机一动,取出了玉匣打开了盖子,指间朦胧的光雨便落向了那奇异的小型五花参。那株将通灵的古藤因众人为国君采取灵药,也受了一场劫难,在漫长岁月中自然的修炼过程受到了意外的干扰,做为补偿,就赐它一场造化吧,眼下恰好是机缘。
这奇异的灵物可不像沉眠不醒的国君,无需虎娃助它行功运化,光雨及身,随即就被它主动吸收,就似一种自然的本能反应。那小指大小的根茎通体发出金光,竟能穿透泥土射出。
虎娃感应到了它的生机流转,伴随着奇异的神气波动,居然带着某种情绪反应,无比的欢畅与渴望、充满了期待与感激。这灵物居然已有了某些近乎本能的“感觉”,有点类似于人们真切的情绪。在这种状态下,以虎娃的神通能够感应到。
这一刻,虎娃与它是心神相通、神气互感的,而这灵物尚无清晰的灵智,当然更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心神”。但它能有这样的反应,已是通灵之兆,今后只要不出意外,其灵智将逐渐开启。
而虎娃本人,此刻宛如一株琅玕树,感应到另一株草木之灵的生机与神气运转,似乎蕴含着某种生命与灵智诞生的玄妙,瞬间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定境。他仿佛朦胧看见了登天之径上的另一条道路,并不是由谁创造,它就在那里,只是等待着被发现,层层境界也与玄妙难言的根本大道相合。
这对虎娃而言亦是可遇不可求的悟道机缘,他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其中。不知过了多久,这种定境突然收到了惊扰,感悟的状态被打断了,原因同样来自那奇异的小型五花参。虎娃方才所汇聚天地间生机气息已耗尽,他指间发出的光雨也消失了。
玉匣中的灵物流露出一种迫切的焦躁情绪,好似被激发了某种本能的欲望,伴随着正在开启的朦胧灵智而出现。虎娃运转法力安抚其神气躁动,睁开眼睛哑然笑道:“须知天地造化只可借用,不能强夺。”
那灵物恐怕听不见虎娃说话,就算能感应到这种音波震动,也不会清楚他在说什么,但另一人却听见了。床榻上的国君后廩不知何时已恢复了清醒并睁开了眼睛,见虎娃正凝神端坐似在定境之中,他便一直没动,也没出声惊扰虎娃。
这是一个的意外,原本虎娃为后廩调治身体后不久,他便会自然醒来。而虎娃又顺手送了那株五花参一场造化,无意中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悟道之境,竟将这位国君暂时给忘了。
在金铃花的异香中进入沉眠,醒来后不仅不会感到昏沉,反而会精神焕发、感觉格外的清醒,就像是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后廩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神奇的一幕,虎娃的身形仿佛被天地间汇聚而来的琼辉笼罩,而指掌间正发出一片光雨落向玉匣中的灵药。当琼辉与光雨消失后,他又听见了虎娃说的话。
虎娃睁眼开口时便与后廩的视线相对,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又说道:“国主,原来您已经醒了?”
后廩这才从床榻上起身,向虎娃行礼道:“多谢小先生的救助之恩!也有幸亲眼见到小先生所施展的神技,并聆听点化妙语。”
虎娃赶紧起身还礼,很不好意思的一指那玉匣答道:“其实我是在对这株灵药说话,因为方才有所感触,也算是自言自语吧。”
后廩当然看见了玉匣中的灵药,匣盖还是敞开的呢。大家原本都以为虎娃在彭山中采得了罕见的灵药,便要炼化这株灵药为国君调治身体。但此刻灵药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呢,并未用以补益国君的生机元气,可后廩的神色并未感到太过惊讶。
只见这位国君语气很感慨地又问道:“我方才亲眼见证小先生的妙法神通,请问您施展的秘术,就是菁华诀吗?”
这下轮到虎娃震惊了,他很有些意外地反问道:“后廩国主,您为何会这样认为?”
抱歉,今天只有一更!
明天要起大早去机场,今天实在来不及写出第二章,所以只有一更,请诸位书友海涵!但我一定会在本周末连续双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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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彭铿氏(上)
后廪微笑道:“小先生不必惊讶,其实我也是一名修士,少年时就突破初境得以修炼。但我即位国君很早,后来便一直操持国事,也就没有太多功夫专心修炼了。许是因为我的资质不佳吧,初境九转之后便不得寸进,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迈入初境使我的感应精微、思路敏捷,精力也比常人更为充沛。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国君,我渐渐都忘了还曾经修炼过,就算偶尔想起感觉有些遗憾,但总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我去处置。修炼不进则退,如今的我,已远没有初境九转的修为了。”
虎娃赶紧说道:“初境修炼无非使人感应敏锐、精力充沛,但想将一国之君做明白了,这可比寻常修炼难多了!世间普通的修士怎能与您比睿智通达?而我想问,就算您曾有初境九转修为,又怎会认为我方才施展的是菁华诀呢?”
后廪答道:“小先生难道不知吗?菁华诀就是我巴国的传国秘法!它是被我的祖先、巴国的开国之君盐兆带入巴原,于宗室与学宫中世代相传,但能修炼大成者一直寥寥。当年的历代国君只要修为能突破四境,都会得到菁华诀秘传。
惭愧的是,除了开国之君,历代国君中无人能将菁华诀修炼大成,反倒是宗室其他子弟以及历代学宫主事将这门秘诀传了下来。可惜百年前巴原内乱,菁华诀传承已断。我的祖父在战乱后的一片废墟中重建巴国,传至我手中已有三代。
如今巴国宗室虽无菁华诀传承,但它毕竟是当年的传国秘法,我身为国君又有微末修为,自幼就听说过修炼与施展菁华诀的种种妙处,又怎能认不出来?小先生既修成此等秘法,请问是否是清煞前辈的传人?”
虎娃惊讶地地反问道:“我当然听说过清煞的名号。但请问此人究竟是谁,难道他也修成了菁华诀吗?”
后廪苦笑道:“先有清煞前辈在巴原上闯出威名,后有巴原七煞之称,我也不知此人是谁,很可能与故巴国宗室或学宫有关。据我所知,这位前辈可能是巴原上最后一位将菁华诀修炼大成之人。故此我猜测您是他的传人,难道您也不知清煞的身份吗?”
虎娃在心中暗想,难道巴原七煞中成名最早、如今早已被人们渐渐淡忘的清煞,就是曾指点他的山神吗?山神从来没有告诉过虎娃自己的身份和名号,如今听后廪这么一说。虎娃也难免有此猜测,口中却答道:“我确实不知清煞前辈的身份,所修习的菁华诀,也并非得自这位前辈的传授。至于指点我的尊长,曾命我不得说出身份来历。”
虎娃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他的菁华诀并非山神所传,而是在修炼中自悟,宛如太昊天帝当年创出菁华诀的经历。国君已经看出来他施展的是何种秘法,有虎娃也就不再否认。没想到他这个秘密并非是被高人窥破。而是被一位几乎没什么神通法力的国君看穿了,因为方才那个意外。
国君能认出虎娃所施展的手段,是因为知晓历代相传有关菁华诀的描述。但毕竟年代已久远,他自己也没得到过传承。有些细节并不清楚。比如一名练成菁华诀的四境修士,不可能施展出虎娃方才的手段,而虎娃也没有多解释。
后廪闻言又叹息道:“清煞前辈成名,已经是一百好几十年前的事情。巴原上已有百余年未有他的消息,可能早已登天而去了吧。但这位前辈也可能留下传承,您的师尊或许与他有关。但您的尊长既然有此吩咐。我倒不好再追问什么了。”
虎娃有些无奈道:“多谢国主!请问您还想问我什么?”
后廪亦苦笑着反问道:“小先生,您说呢?”这位国君此刻最想问的,当然是此番调治的效果自己还能活多久?
虎娃沉吟道:“生死之事,我也不敢断言。但若无其他意外只谈寿元之限,一年之内你不会有什么事情。而一年之后,您的身体将日渐衰竭。但我方才看见了屋外厅中的各种灵药,也知道您身边有长龄先生那等高手,若善加调治,应该还可再支撑半年左右。”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了静室,来到了外面的厅中。盘瓠正蹲在那里,见到国君神采奕奕的样子,也很高兴的站起身来晃了晃尾巴。后廪笑了,俯下身摸着狗脑袋夸了它几句,大抵是聪明、可爱、听话之类,虽然不得要领,但盘瓠也挺高兴的。
后廪请虎娃入座,盘瓠也人模狗样的坐在了一旁。这位国君看了看周围问道:“小先生,您方才出手为我调治,未用一味灵药。您看这里的东西,还有哪些可用?”
这间厅堂两侧放了两排木架子,上面堆放着各种灵药,都是众人献给国君的,由工正大人以随身空间神器带到禁地中,如今都陈列此处供虎娃取用。不久前小苗在彭山中采取的那株五花参王也在其中,而像这等灵药,厅中尚有近百种。
有的就是经过简单处理后的药物原株,尚未炼化提纯为适合直接使用的灵药,可能是采得灵药之人并不擅长炼药之道,所以就这么送来了。还有些早已炼化好的灵药装在玉瓶等各种器皿中,应是各宗门所珍藏之物。
虎娃解释道:“您既认出我使用的手段是菁华诀,就应明白我为何不动用其他的灵药,就算用了也是白白浪费,反而使国君今后再使用同样的灵药效果大损。在一年之后,这些灵药您都可以服用。”
后廪感慨道:“这已是人生难求的大幸运,小先生方才说的对,天地间的造化只可借用、不能强夺。原本在三年前,我就病重不治,如今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这要多谢天地造化的恩赐,感激小先生的恩情!……若是还不知足,那可就是真该死了!”
说着话,这位国君又起身向虎娃行礼拜谢,虎娃赶紧将他给扶住了。但后廪又转身朝东面跪拜,并不是向着虎娃。虎娃好奇的问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后廪起身后才答道:“这是拜谢先祖,若无太昊天帝创出菁华诀流传世间、若无先祖盐兆将此传承带到巴原,我今日怎能得此恩惠?”又坐下看了看四周叹道,“听说前不久在彭山之中,各宗门不少年轻人差点送命,幸亏被你所救,我也得好好谢谢小先生啊!”
看来这位国君很注重声誉,就算身死也不愿留下任何骂名,先前他下令不论虎娃调治的结果如何,都要放虎娃平安离去,可能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虎娃劝慰道:“十几天前彭山中的事情,另有原由,镇北大将军应已经对您说清楚,是一名叫季英的修士居心不良。我见到您之前,也走过很多地方,国主身受万民爱戴,所以大家才会送来的这么多灵药。”
虎娃在厅中转了一圈,研究了一番架子上的灵药,将那些瓶瓶罐罐都打开看得很仔细。这其中有近十种灵药都是世间罕见之物,虽比不了不死神药,但价值却不亚于龙树泪珀,灵效一律都是补益生机元气的。
看完之后他又说道:“这里的灵药太多了,三分之一就够国主所用了,若炼化服用再多,也是白白浪费灵效。”
后廪点了点头道:“大家送来这些灵药,都是一番心意。……小先生,您先前未谈酬谢之事,若有什么要求,此刻尽可以开口了吧?”
虎娃很坦然地说道:“我确实有事想求国主,第一件事便与菁华诀有关。我当着您的面施展菁华诀,是为了救您的命。但我不想将事泄露出去,请国君为我守秘!”
后廪居然笑了:“真是太巧了,恰好我也不想泄露此事,还想请小先生为我守秘呢!出了这间屋子,我便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可是这样,您又如何解释未动用一株灵药的事情呢?这里的灵药,您如果有看中的,尽管可以取走,我便说是被您用掉了。”
虎娃:“那就多谢国君了!”他也没客气,在架子上取走了几种灵药,都是装在很小的瓶子中已经炼化好的,藏在怀里带出去也方便。虎娃本人也许并不需要,但将来用作与各宗门修士的结交之物也挺好,更重要的是,他想通过这些灵药研究各宗门的炼药之法。
后廪有些诧异的说道:“您就拿这么点东西?”
虎娃点头道:“这些已经够了,别的东西也不太好拿,带在身上更不方便。”然后又从怀中取出那个玉匣道:“这匣中的灵药,国主已用不着它,能否也让我带走?”
后廪笑道:“这本就是您的东西,所有人都认为您要以它为我调治,您再悄悄将它带走,别人只会认为它已被您使用。……彭山深处的那片谷地,连同周围方圆十里,也都封赏于您。”
033、彭铿氏(下)
虎娃再度行礼道:“多谢国君的慷慨!我原本也用不着封地,但既然您封赏给我,我便接受。因为那幽谷中另一些事情我要处置,况且那里有飞蛇毒雾,还是不要让他人擅入的好,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后廪摆手道:“小先生不必客气,那不过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且有险恶的飞蛇毒雾,根本算不得什么封赏。只是您与北刀将军提过,所以我才将那片山野赐予您为封地。您在国中既有封地,请问想要什么封号?”
虎娃:“封号是国君所赐,那就随您的意思吧。”
后廪想了想道:“那片封地在彭山深处,听小先生之言,意若金玉交鸣之美,封号便为彭铿氏如何?”
虎娃点了点头:“挺好的,多谢国君!”
后廪又笑道:“彭铿氏大人,相比您为我所做之事,刚才这些算不得酬谢。我后廪一生不负于人,请问您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便会尽力满足。假如是我有生之年无法完成之事,也将托付给继位新君。”
虎娃此时心念忽动,开口道:“既然国主如此重信守诺,那么我便求您一件事,将来希望能够得到巴室国之助。”
后廪:“我方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您想得到怎样的帮助呢?”
虎娃的语气变得舒缓起来:“我来自巴室国之外遥远的蛮荒,我所出生的村寨被强人屠灭,只有我一人幸存。有尊长曾说,仇敌非常强大,强大到在我未突破六境修为之前,他都不能告诉我的程度。就算有朝一日我能突破六境修为、得知仇敌是谁。想为族人报仇也是千难万险……”
不必虎娃再多说了,后廪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开口道:“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几件事。想请求小先生帮忙。”
虎娃欠身道:“您请说。”
虎娃离开蛮荒行走巴原已经快一年了。他经历了很多,也明白了世上有很多事情。仅凭一己之力是难以完成的。
今天听了后廪的话,虎娃也在猜测山神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清煞。假如连清煞前辈那样的高手都身受重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水氏一族覆灭,那么屠灭清水氏一族的凶手恐怕是难以想象的强大。这种强大并不仅指某个人的修为有多高,可能也代表着一股庞大的势力。
虎娃其实对后廪没什么要求。但这位国君一再追问,他也想起了自己的誓愿,如果能得到一国之助,将来不是更容易为清水氏一族报仇吗?
后廪虽答应了这件事,却另有事求虎娃,只听这位国君缓缓说道:“我的身体状况,也请小先生为我守秘。不要让人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有些事,我另有安排处置。”
虎娃很痛快地点头道:“您守我之秘,我亦当守您之秘。方才说过的话,出了这间屋子。我便不会再对人提起。若有人问我,我只说国君很好、已无病。”
后廪:“这只是一件小事,我还要求您两件大事。您所提的要求我虽答应,但恐怕要交给继位之君,也就是我的儿子少务去完成,我自会留遗命于少务。而您也已知道,菁华诀是巴国历代传国秘术,可惜如今传承已断。
我在位四十年来,每日想的都是如何恢复当年的巴国。想当初这巴原中央最富庶繁华之地,遭遇多年战火洗劫,只留下一片废墟残景,而争位者见此地繁华难继,便另寻周边之处裂国建都,便是如今的相室、郑室、樊室、帛室四国。
我的祖父在残存的平原废墟上重建巴国,百年来艰难恢复当年气象,使万民得以重建家园并安居乐业。我在位时一刻也不敢忘祖先遗志,但有太多志愿我本人已来不及完成,都要交给我的儿子少务了。
我很惭愧,五百年来巴国历代君主皆是修士,但我却是修为最低的一位。我也很遗憾,传国秘术菁华诀无法继承下去。若是少务将来能助您,您能否也相助少务?我还有一个心愿——请您将菁华诀传授给少务。”
虎娃微微皱眉道:“就算我想传公子少务菁华诀,也得我自己的修为突破六境,并将菁华诀修炼大成,而且他也至少要有四境修为。这是前提,否则我答应了也没用。”
后廪前倾身体道:“我只是要小先生的承诺,如果将来这些前提都能满足的时候,您便传授少务菁华诀。”
虎娃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您!他若能助我,我当然应助他。将来我若修炼菁华诀大成,而他亦有四境修为,我便传他菁华诀并助其修炼入门。至于他能不能修炼大成、继续传承下去,则是我无法保证的事情了。”
后廪的性情很宽厚,待人的态度也一直很和善,但方才提到巴原分裂的历史时,不由自主也流露出深深的恨憾之意。此刻听见虎娃的话他又笑了,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位国君笑着说道:“那我就多谢小先生了!这是为了弥补父辈的遗憾,至于少务有没有那个本事,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小先生方才向我提出的要求,其实也是将您最重要的隐秘托付于我,而今日之事,亦足见您是一位可相托生死之人。……所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小先生。”
虎娃追问道:“国主,您还有什么事?”
后廪却突然问道:“彭铿氏大人,前不久我听说消息,有人杀了相穷之子,请问就是您吗?”
虎娃不解的反问道:“相穷是谁?”
后廪怔了怔,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他姓相名穷,又称穷功,是如今的相室国之君。我听说消息,有一名少年修士,在相室国中被称为小先生,所行之事受众人敬仰。他在边关杀了相穷之子宫琅,然后闯关进入了我国,出示的是赤望丘星煞大人的信物,身边还带着一条毛色黄白相间的小花狗。”
说到这里,后廪特意看了看虎娃身边坐着的盘瓠,神情已不言而喻。有关虎娃在相室国的传闻,巴室国中并未传开,但这么重大的事情,后廪身为国君当然会得到消息,当面问虎娃是否就是斩杀宫琅之人?
盘瓠竟在这里听说了与自己有关的“事迹”,不由自主地挺起胸,露出很骄傲的神情。说实话,虎娃此前还真不知道相室国君叫什么,人们提到他时,称呼就是国君,反正也不会是说别人。既然后廪问了,虎娃便点头道:“宫琅确实是被我所杀,但当时事出有因。”
后廪哈哈笑道:“小先生不必担心什么,我只想说一句——杀得好!您在相室国中所做的事情,以及斩杀宫琅的前后内情,我皆已知晓,对您的所作所为亦十分钦佩。
听说您曾在飞虹城外与星煞大人见面,但您进入国境后弃车马而行,走了这么远的路却从未再出示星煞大人信物,想必是不愿让人知道您的行踪。而我也听说您曾随仓煞前辈行游数月之久,看来关系亦不一般。
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手段,到底是星煞大人的弟子还是仓煞前辈的弟子?可是这两位高人,据我所知并未修炼菁华诀,所以我方才又猜测您是清煞的传人。”
虎娃答道:“我与赤望丘星煞先生,只是在飞虹城外偶遇,他给了我一件信物,除此之外,我与这位高人并无任何关系。至于仓煞前辈,我与在相室国龙马城也是初次相遇,却有幸随他行游数月之久。”
后廪的笑容有些神秘:“您刚才说了自己的身世,我便清楚您为何不肯说出来历,并无追问之意。但像您这样出色的少年才俊,无论走到哪里,皆能得到天下高人的垂青。比如你我今日也是初次见面,不是也相处甚欢吗?我有大事想托付小先生,在此之前还想多问一句,请问您认识命煞先生吗?”
虎娃诧异道:“孟盈丘宗主命煞前辈?我从未见过她,但听说宫琅是孟盈丘弟子。而您的女儿少苗也是命煞前辈的亲传弟子,这是我前几天才知道的。”
后廪:“小先生若是担忧宫琅之事,恐孟盈丘会找你的麻烦,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听说宫琅之母裳妃曾派人到孟盈丘,希望孟盈丘能为宫琅报仇,结果差点被打断腿扔下了山。而相穷本人,不仅没有追究,就连提都没有再提此事。
最近孟盈丘宗主命煞先生发话,要向小先生您致谢,并请您登上孟盈丘,亲手摘取一枚不死神药离珠。孟盈丘门人并没有追索你的行踪,也没有描述您的形容相貌于四处打探,只是将这个消息传开了。”
虎娃惊讶道:“啊!还有这回事?”
后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继续说道:“少年人,您了不得啊!那不死神药离珠是多少人梦寐难求之物,我三年前就是因为求得离珠神药,才得以活命至今。它对于世间高人更有大用,此福缘羡煞多少人啊!
孟盈丘肯赐你一枚离珠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您亲自去采取。须知离珠生长之地,就在命煞先生的法座之前。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为求亲近命煞芳颜,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不得如愿。
命煞前不久命人告诉我,全力支持少务继位为新君,但他须选择一名孟盈丘传人为正妃。说起来,你和少务皆于孟盈丘有缘啊。我问小先生,听说了这个消息,您还继续打算隐匿行迹远行吗?若想立刻飞马赶往孟盈丘,我这就为您安排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