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点真身云涌杀机
郝明智苦着脸向唐晴道:“好姑娘,你说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就把解药给我,你倒是说条件呀,只这样勾我,真是急煞我也!”
唐晴笑道:“你想要解药,需先带我们离开崆峒山,更不许你带他去处刑的地方,你若答应,我立刻给你解药;若不答应,我建议你先去准备棺材,免得一会儿烂死,无法儿收尸。”
郝明智急道:“好姑娘,我命就在你手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不就是送你们出山吗,这有什么难的,我从小就在这片山里面跑,便是闭着眼睛也能送你们出去。至于处刑的地方,那里人多杂乱,我怕他们误伤到我,躲还来不及呢,巴不得不去。”
唐晴道:“看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我也不好为难你。这样好了,我先给你一半解药,你先服下,防止毒素进一步扩散,这另一半呢,就等你将我们带离崆峒山后我再给你。”说着,将手中那粒药丸掰成两半,一半自己收了,另一半则给了郝明智。
郝明智接过药丸,也不管真假,直接投入口中吞了,过了一会儿,面上露出笑容,道:“果然是解药,我腰不疼不痒了。”
唐晴忍着笑说道:“自然是解药,我还能骗你嘛。”
云天行在一旁皱起了眉头,心内想道:“郝明智啊郝明智,你也够蠢的,你这毛病都是自己揉搓出来的,现在不揉不搓,自然不疼不痒,跟她的药丸有什么关系?”又想,“之前她就有谋害卜世仁的心思,现在又不让郝明智带我去处刑的地方,是怕卜世仁或是我帮忙救人吗?”
虽然云天行与唐晴落难一处,但双方都知道各自的底细,即便有所言语,也只商讨目前的处境,并不提起相关蜃楼亦或是各自身世的事。
这时唐晴有意阻挠他去处刑的地方,无非是不愿让他帮着救人,云天行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他带我去处刑的地方?”
唐晴道:“不为什么。”
云天行突发一掌,将郝明智打昏过去,向唐晴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你可以明说。”
唐晴转开头,道:“没什么好说的。”
茶叔道:“飞猪,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明有热闹可瞧,你却要我们离开,未免也太扫兴了。茶某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喝个茶,瞧个热闹,如今有热闹可瞧,没有错过的道理。不管你与被处刑的那人有什么过节,这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带徒弟瞧个热闹,总不会碍着你吧?”
以茶叔的本事,他想走唐晴必定拦不住,只因一起患过难,茶叔不好与她动手,这才好言说道。
唐晴看了茶叔一眼,道:“你要去便去,我只不让他去,又没拦你。你只管走,走得越远越好。”
茶叔笑了笑,向云天行道:“狗云,咱们同到一处借宿,又共同患难,说来也算是缘分一场,本该一起看场热闹,再寻个清净地一起喝杯茶,巩固一下交情,奈何飞猪却不让你去瞧热闹,茶某急茶,也急着瞧热闹,又不好帮你们拆解,只好先走一步。如果有缘,必会再见的。”说罢,也不等云天行回应,带了王二狗,两三个起落人已不见了。
云天行见茶叔远去,便背了柳跖,向柳蕙和丁玲道:“咱们也去吧。”
唐晴上前拦住,道:“哪里去?”
云天行道:“你既是蜃楼的人,现在也该去了,听他们说,现在崆峒派附近到处都是各方势力的人,难保不会遇到一两个认识你的,到时候落难被擒,搞不好会被一并处决也说不定。”
唐晴道:“多谢你提醒,我倒是忘了这一点。”取了一块纱巾出来,罩住下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云天行见唐晴挂好纱巾,依旧站在这里不动,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又道:“你还跟着我们?”
唐晴看了柳跖一眼,道:“我已经说过了,他受伤都是因为我,我要还他这份恩情,等他伤势好了,我自会走,只是不是现在。”
云天行道:“你想跟便跟着吧,只是别挡我路。”说罢,绕开唐晴向一旁走,唐晴又过来挡住他的去路,仍道:“你往哪里去?”
方才听郝明智说,吴英雄等云门的人,与江湖各方势力的人打起来了,云天行担忧吴英雄的安危,心里急得一团火烧似的,唐晴这般阻拦,却似干柴,将他的火气给引出来了,哼了一声,道:“我问你被处刑的人是谁,你不肯说,好,我不问,我自己去看,你三番两次拦我去路,是何道理?就算你是柳跖舍命救回来的,我不杀你,但制住你并不太难,但看在一起患难的份上,我想对你动手,你别逼我。”说罢,饶过唐晴继续走。
唐晴这次并没有阻拦,只说道:“云逸并不是你的本名,你就是云天行,对不对?”
云天行听了这话,登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警惕地盯着唐晴,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盯着她。
唐晴微微一笑,道:“之前我就怀疑你的身份,现在看你这副表情,还真让我猜中了。云天行啊云天行,你好大的能耐,从断肠崖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居然还能活下来。”
云天行盯着唐晴许久,才缓缓说道:“能耐大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蜃楼,我已尽可能隐藏身份了,居然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唐晴微微摇头,道:“发现你的不是蜃楼,而是我。”
云天行道:“你什么意思?”
唐晴道:“之前还在逍遥宫的时候,我几次见你眼眸中闪动着金芒,还当是错觉,后来进了墓道,一直留心观察你,发现根本不是错觉,你就是有着一双金瞳,没错,你修炼过天地无极神功,而这世上修成此等神功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排在江湖名人榜第二位的笑我狂,第二个就是你云天行!”
云天行慢慢将柳跖放下来,让柳蕙和丁玲暂时照看,转身面向唐晴,微微眯起眸子,按着剑柄缓缓说道:“有些话埋在心里反而比较好,说出来可能会为自己招来祸端,这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唐晴见云天行按剑瞪视,眼眸中杀意涌动,丝毫不加掩饰,她面上却无丝毫惧色,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点破了你的真身,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云天行并未言语,只是眼眸中的杀意愈发浓郁。
唐晴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的确起了杀心,对此我并不意外,你被蜃楼害得这样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死在了蜃楼手中,你本该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动手,可你没有。现在突然改了主意,是怕我回去把你的事透露给蜃楼吗?”
云天行冷冷盯着唐晴,道:“你会吗?”
唐晴道:“我说不会你信吗?”
云天行道:“不信。”
唐晴微微一笑,道:“既然不信,为什么还不动手?在这里把我杀了,就不会有人去蜃楼通风报信了,你也可以继续以云逸,或者别的名字活在当世,只要你不是云天行,蜃楼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唐晴见云天行只是按剑盯着自己,并没有拔剑,甚至连剑柄也没有握住,便“哦”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动手,必是怕你这位好朋友醒来无法跟他交代,毕竟他一口一个媳妇地喊我,按年纪论你也该喊我一声嫂子,你把我杀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云天行道:“那你是他媳妇吗?”
唐晴摇了摇头。
云天行道:“既然不是,那就不是我嫂子,我杀你,并无不妥。正相反,你们蜃楼害人不浅,人人得而诛之,我有正当合理的理由杀你,只是我不愿徒增杀戮,况且你也的确帮过我们,甚至还救过柳跖的性命,我承你这份情。不过,自今日起,我们各不相欠,两不相干,若再让我见到你,你若还不是他媳妇,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唐晴听了这话,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云天行,你到底是个重情义的人,在这种关头还在为你朋友谋媳妇,看来我想活命,就非要嫁他不可了。”
云天行道:“不嫁也成,不过,最好别让我再遇到你。”
柳蕙道:“小哥哥,我想要个温柔的嫂子,她是个母老虎,我不要她当我嫂子。我本想叫你杀了她,但她确实救过我哥,我们杀了她,算是忘恩负义,这样的事可不能做。这样好了,你帮我制住她,我把她的脸打肿,等我哥醒来看到她那张肿脸,自然就不喜欢她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云天行道:“好是好,可等你哥醒来,看到他媳妇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我怎么跟他解释?”
柳蕙道:“小哥哥,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不用担心,我哥怪罪起来,我一力承担,他不敢对我怎样。”
云天行道:“他是不敢对你怎样,他只怪我一个,到时候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看了唐晴一眼,向柳蕙小声道,“我看你哥看她的眼神有些认真,不跟平常一样,如果她点头同意,这门亲事多半能成。到时候她就是你的亲嫂子,低头不见抬头见,你打了她,以后如何见面?且饶她这一次,等柳跖对她死心了,任你怎样都成,只是现在,还需再忍一忍。”
柳蕙点了点头,小声道:“小哥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等我哥娶了她,你娶了我,我们一家四口常常见面,如果我们打了她,以后见面很不方便,是不是?”
云天行挠了挠头,苦笑道:“我的原话里好像没有要娶你的意思吧?”
柳蕙道:“你没有明说,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云天行道:“我哪有这个意思啊!”
柳蕙笑道:“小哥哥,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害羞,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死活不肯承认,好吧,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不过,你可得快点行动,喜欢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月亮上去,你要是不快点行动,等我被别人抢走,看你哭不哭。”
丁玲见云天行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怕他如之前那般自寻短见,忙上前拉了拉柳蕙,道:“柳蕙,好啦,你别闹了。”
柳蕙笑了笑,道:“小哥哥,你别灰心,就算喜欢我的人再多,我早晚也是你的,只要你大胆一些,把你心中所想所思勇敢地说出来,我知道了你的心意,事情就好办多了。在这期间,你要是馋了,也别憋着不说,好歹跟我透个底,我多少给点甜头尝尝,不过,你可别期望太多,毕竟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
丁玲听柳蕙说起来没完没了,便将她拉到一旁,笑道:“好啦,好啦,越说越离谱了,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云天行长吁了一口气,独自走到南墙面壁站住,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丁玲有些担忧,道:“公子怎么了,不会又要寻短见吧?”正要上前去劝,被柳蕙一把拉住,又听柳蕙说道:“丁玲,你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小哥哥才不会寻短见呢,他这是在向我明志。”
“明志?”丁玲呆了半晌,又道,“明什么志?”
柳蕙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哥哥知道喜欢我的人多,怕我被别人抢走,所以才在我面前面壁明志,意思是说不撞南墙不回头,让我一直等他。你看看你,这么明显的意图都看不出来,还得我来解释。其实,也不怪你,小哥哥害羞,说话做事含蓄,你看不出来也在情理之内。”
丁玲皱眉道:“公子真是这个意思?”
柳蕙笑道:“那当然啦,不然小哥哥为什么偏要走到南墙边上去,而不去东墙西墙,或者是北墙呢,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丁玲刚要说什么,突听“咚”的一声,见云天行果真在拿脑袋撞南墙,“哎呦”叫了一声,忙过去拉住。
柳蕙也过去帮着拉,一面拉一面说道:“小哥哥,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志了,你快别撞了,要是撞出个好歹,那些排队的人可都乐坏了。”
云天行听了这话,反挣得更急了,非要去撞南墙,丁玲死拉不住,只得向唐晴求助,三人连拉到劝,才把云天行带离了南墙。
柳蕙道:“母老虎,虽然我不喜欢你,不过,多谢你帮忙。”
“不用谢。”唐晴微微一笑,“南墙可算是保住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两件事
却说云天行被柳蕙说得要去撞南墙,被丁玲等人连拉带拽,好不容易带离了南墙,丁玲怕他再起这种心思,便故意找话说道:“公子,如今我们虽然逃离了险地,可仍身在崆峒派内部,若被崆峒派的人发现,怕是不好解释,是该去那处刑的地方,还是该离开崆峒山,还望公子早做决断。”
云天行缓了一会儿,思绪渐渐回归正路。那日他离开九幽谷后,便似大海中的一叶浮萍,无处可归,只能随波逐流,无意间遇到了吴耻等人,后又见到了吴英雄,是吴英雄接纳了他,至少给了他一个安居之所,还把他待为上宾,这份恩情他没忘。
如今吴英雄乃至云门有难,他不能不管,他早已做好决定,要去找吴英雄,哪怕站在对面的是整个江湖,他也要与吴英雄并肩站在一处,共同面对。
云天行打定主意,转眼看向唐晴,道:“我要去找吴英雄,你还会不会拦我?”
唐晴道:“你若执意要去,我拦不住你,不过,你方才也听到了,云门公然袒护蜃楼的人,单此一条,足以让整个云门陷入颠覆的危机之中,就算你武艺超群,可也是**凡胎,如何能与整个江湖作对?那会是什么后果,我想你不会不清楚。为你这位昏迷不醒的朋友想想吧,你的举动,可能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云天行看了柳跖一眼,心知唐晴此言不假,如果他公然支持吴英雄,不知要从新竖立多少敌人,柳跖柳蕙跟着自己,实在危险,便向柳蕙道:“柳蕙,我要去帮一位朋友,你和柳跖没必要跟着。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你带他离开崆峒山吧。”
柳蕙拉着云天行,道:“小哥哥,你不要赶我走,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算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云天行执意要她离开,柳蕙只是不肯,云天行无奈,只得道:“既然你不肯离去,那可得听我的话,不能胡来,你答不答应?”
柳蕙道:“我听你的就是了,不胡来。”
云天行点了点头,背起柳跖,正要往外走,忽见郝明智还在地上趴着,心内寻思道:“我刚才打了他,若把他叫醒带路,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且叫他在这里睡一会儿,我自去寻找一番,实在找不到,再向别人询问便是,整个崆峒派,又不止他一个认路的。”
云天行带柳蕙和丁玲出了院子,见唐晴一直跟在后面,便停住脚步,向她说道:“不是让你走吗,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唐晴道:“我只说不拦你,可没说不跟着去。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要等他康复了才离去,既然他还没有痊愈,我自然要跟着。”又道,“你放心,我现在不是蜃楼的黑寡妇,只是一个想报恩的普通人,不会给你添乱的。”
唐晴见云天行踌躇不定,又向自己脸面一指,道:“你看,我这不是戴着纱巾吗,便是之前有认识我的,现在也认不出了。我跟去只因要还他的恩情,非是为蜃楼而来,你不必多心。”
云天行对她了解不多,不知道她此番话是真是假,只说道:“但愿如你所言,可如果你敢从中作梗,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我可不会饶过你。”
唐晴微微一笑,道:“看在你这么坦诚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两件事好了。”
云天行道:“哪两件事?”
唐晴比出一根手指头,道:“第一件事,我能猜出你的身份,蜃楼内的某些人一样可以,所以我想提醒你一下,以后行事还需再小心谨慎些,若被蜃楼的人盯上,怕是就没好日子过了。”
云天行道:“你看到我有金瞳才能断定我修炼过天地无极功,继而认出我的身份,我几乎从未向外人显露过这项本事,别人如何能认出我来?况且我跌入断肠崖,你们蜃楼的人一定都以为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唐晴摇了摇头,道:“你忘了很关键的一件事。”
云天行道:“哪件事?”
唐晴道:“那日跌落断肠崖的不止你一个。”
唐晴说得很简单,云天行却已明白了,心内寻思道:“红漪与我一同跌落断肠崖,如果她还活着,我未必就一定死了。听她的话音,蜃楼肯定已知道红漪还活着,也就是说,他们在怀疑,我很可能也还活着,甚至还有可能会向红漪逼问我的下落。”
想到这里,云天行不由替红漪担心起来,向唐晴问道:“她……还好吗?”
唐晴比出两根手指,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云天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急问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唐晴点了点头,道:“她就要被当众处刑了。”
云天行听了这话,如遭五雷轰顶,登时愣在了当场!
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被崆峒派关在地牢里的人居然就是红漪,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又何必费劲心机去破坏蜃楼的救人计划,干脆让蜃楼的人出力,把红漪救出来不好?
云天行回想起之前的事,越想越懊恼,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唐晴见他这副表情,微微一笑,道:“怎么样,我这个消息是不是很令人震惊?”
云天行拿眼睛瞪着她,内中多有怨责之意,道:“你既然已认出了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关在崆峒派地牢里的就是红漪?”
唐晴道:“我跟你非亲非故,既无情谊,又是对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云天行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唐晴道:“因为你现在正要往那里去,即便我不说,你也是要知道的,只是早一刻晚一刻而已。”
云天行陷入了沉默,心内在想:“原来吴英雄要保护的人是红漪,为什么?他跟红漪应该没有见过,自然也不知道我跟红漪的关系,难道他之前就认识红漪?不对,当时我被蜃楼的人关了起来,是红漪救了我,还有谢岚尤猛等人,后来他们也都加入了云门。他们认得红漪,必是他们告诉吴英雄,然后才有了今天的事。”
这时,忽听一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离群先行
云天行听到有人喊叫,转头望过去,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向们走过来,腰里悬着一口长剑,想来是崆峒派的弟子。
那人走到云天行等人面前,向他们打量了几眼,又看了看云天行背上的柳跖,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天行知道自己身处崆峒派内部,不好解释,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客气地说道:“我们听说崆峒派捉到了蜃楼的人,要公开处刑,又广邀天下群雄前来见证,想来瞧个热闹,谁知一到了这地界,这山那山的好多山,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正不知该往哪边走,可巧你来了。你也是去瞧热闹的吗?”
那人见云天行等几人装扮奇怪,行迹可疑,本来还存了几分戒心,这时见他把自己误认成前来参会的,便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来瞧热闹的,我是崆峒派的弟子。不过,我们这里是门中弟子的住处,外人是进不来的,而且各个入口处都有门人把守,你们是怎样进来的?莫不是哪位师兄弟带你们进来的?”
云天行拍了拍额头,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是啊,是啊,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刚才我们找不到路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比你年纪稍长一些的师兄,他说他叫郝无知,不对,好像是叫郝没智,好像也不对,哎呀,到底叫什么,我记不准啦,我只见他总拿手按着后腰,说是腰疼,别的就记不准了,就是他带我们到这里的。”
那崆峒弟子扑哧一笑,道:“是郝明智。”
云天行“呀”了一声,道:“小弟记性不好,失礼勿怪。”
唐晴柳蕙丁玲三人都在后面掩口偷笑。
那崆峒弟子道:“郝师兄为什么要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他人呢?”
云天行道:“当时我们迷了路,就问他在哪里处刑,他说这里山多林密,没人引路,容易走失,便说要带我们去,结果走到半路,临时有急事,就改说办完了事再带我们去,结果就把我们带来这里不管了。这都好半天了,也没见个人影,要是耽搁了瞧热闹,不是叫我们白跑了一趟嘛。”
那崆峒弟子见云天行话音里透着一股子怨气,更不怀疑了,道:“郝师兄事务繁多,定是临时有急事走开了,又怕你们乱走,迷失在山林里,所以暂时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了。既是这样,郝师兄一时也回不来,我带你们过去那边好了。”
云天行心内大喜,笑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那崆峒弟子点了点头,引着众人出了崆峒弟子居住之所,直向那处刑之地走去。
云天行背着柳跖,紧跟在那名崆峒弟子身后,边走边向两边张望,只见远山叠翠,高峰竞奇,端的是山色秀丽,美景宜人,心内不禁想道:“素闻崆峒西来第一山的美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也不知是在哪里处刑,红漪是否安好?”
云天行记挂着红漪的安危,无暇欣赏风景,快步走上前,与那名在前引路的崆峒弟子并行,问道:“敢问师兄,走了这么一会儿,怎么还没到瞧热闹的地方,不知还有多远?”
那崆峒弟子抬起手臂,向前面那座山峰一指,道:“不远了,就在那座山上。”
云天行“啊”的一声,说道:“还要上山呢,我还背着个人,怕是还没到山顶就先累死了。早知这样,打死我也不来了,为了瞧场热闹,把自己累个半死,这亏可吃大了。”
那崆峒弟子见他一直在抱怨,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背上这位是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见醒?”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师兄有所不知,前几日我们路经一座寺院,当时天色晚了,便去那寺院里借宿,师兄你猜怎么着,那寺里全是假和尚,把我们几个都给绑了,抢了我们的行李不说,还说要活吃了我们,得亏一位过路侠客相救,这才逃得性命。我这位朋友在逃命时被扎了一刀,昏迷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呢。”
那崆峒弟子听了这话,微微皱起眉头,道:“这远近几十里内只有伽相寺一座寺院,小兄弟可是去那座寺院里借宿了?”
云天行心想:“看他的样子并不知道伽相寺内部的真实情况,与他说了也白搭,还是先把红漪救出来再想别的事吧,免得再生变故。”便说道,“什么假相真相,我们借宿的寺院可不叫这个名字,具体叫什么,我记性不好,早忘记了。”
那崆峒弟子见他这样说,便不言语了。
云天行见他沉默寡言,不是个多话的人,便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师兄,不知处刑要几时开始,别等我累死累活地爬到山上,他们都结束了,害我白忙一场。”
那崆峒弟子道:“如果按照预定的计划,这时候早就结束了,只是半途有人出来阻挠,还跟师父师叔他们打起来了,后来我因有事要办,就下山了,现在到底怎样,我也不知道。”
云天行听了这话愈发焦急,心内暗想:“那座山峰看着近,要照这速度走下去,怕是还要不短的时间。现在局势危急,片刻也耗费不起,我只好先行一步了。”突然停住脚步,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柳蕙丁玲忙赶过来问怎么了,云天行道:“我肚子疼,想要去方便,你们跟这位师兄先去,我再去找你们。”
丁玲见他偷偷眨眼睛,已猜到了他的心思,道:“既然如此,你方便去吧。这里山多林密,要小心野兽,千万莫再像柳大哥一样受伤了。”
“我知道。”
云天行放下柳跖,向那崆峒弟子道:“她们几个都是女流,力气小,背不动人,就麻烦师兄你背我这朋友一背了。”也不等那崆峒弟子答应,转身便跑进了路旁树林里,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便瞅准那座大山,运起轻功,全速飞奔而去。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桃花劫(一)
却说云天行假装肚子疼,先一步往那处刑之地去了,留下昏迷不醒的柳跖在这里,那崆峒弟子虽然沉默寡言,但并不是傻子,听云天行的话音,似乎是要自己继续背着柳跖前行,如果一路平坦,这倒也罢了,可现在走的是山路,虽然有路,难免坑洼不平,高低不等,最是累人不过,最让他心怯的是,还需要背人爬山。他身材瘦弱,哪里做得了这等苦差事,况且这也不是他分内之事。
那崆峒弟子萌生了退意,便向唐晴柳蕙丁玲三人歉意一笑,道:“三位,实在抱歉,我刚想起来,师父还吩咐我要去办一件紧要事,恐怕不能送你们过去了。你们想去瞧热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到了山脚下,自会有人接应,到时根据他们的指引,直接上山便是。”说完向三人行了一礼就要走。
唐晴忙上前拦住,笑着说道:“师兄引我们到这里,劳苦功高,小妹还未曾谢过,哪能让师兄帮忙一场,且随我们一起去瞧场热闹,等散了场,小妹请师兄吃酒,如何?”
那崆峒弟子见唐晴挡在身前,身段极好,虽然用面纱遮了脸,但依旧隐约能够看到面纱后那张脸孔,迷迷离离,反比往常又添了一份神秘感,又加唐晴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含有一定的迷惑作用,那崆峒弟子一时看得入神,竟似木人一般呆住了。
唐晴见他犯了痴傻病,推了他一把,便掩口在那笑。
那崆峒弟子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失礼,忙赔礼道:“实在抱歉,在下……在下……”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种事,想了一会儿,才道,“在下这就告辞了。”
唐晴见他要走,又上前拦住,心内暗想:“云天行走了,这人也要走,总不能叫我们三个女人背人上山吧,就算有力气背,路上被人家看到,免不得要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自己倒不很在意,她们两个未必吃得起这些流言。况且,我有意隐瞒身份,被太多人关注,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那崆峒弟子不知唐晴意图,见她两次拦住自己的去路,心内暗想:“她想干什么?莫不是寂寞了,想从我这里讨些安慰?唉,算了吧,我梅守信比不得卜师兄,没那么俊俏风流,也没有万贯腰缠,哪会有女孩子会喜欢我呀。”在心内叹息一声,口上说道:“姑娘何故阻拦在下的去路?”
唐晴笑道:“还未请教师兄高姓大名。”
那崆峒弟子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姓梅,梅花的梅,草字守信。”
唐晴看了柳跖一眼,拉梅守信走到一旁,眉头紧锁,先叹息了一声,才道:“不瞒梅师兄,小妹这位哥哥,身患重症,怕是不久于人世。方才我那位兄弟说我们是去瞧热闹的,其实不是的,我们是来求医的。”
梅守信道:“求医?”
唐晴点了点头,道:“我们兄妹五个相依为命,大哥是我们的支柱,如今身患重疾,我们自然要倾尽全力救他性命。曾听一位朋友说过,江湖上有位神医叫“青囊妙手”包不死,据说他医术高超,但凡经手的病人,没一个死的。我们到处打听他的下落,后来听说他要来崆峒山,这才不远千里赶来找他,想求他施展起死回生之术,救我大哥一救,只是……”
梅守信见她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便接口道:“只是什么?”
唐晴似是有些难为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只是我与两位妹妹身体羸弱,背不动大哥,所以想请梅师兄帮个忙,替我们背大哥一程,好歹帮我们姐妹把大哥送到山上去,不知梅师兄肯帮忙吗?”
她这番话说得让人难以拒绝,贾仗义何尝不想在三个无助的女子面前,逞显自己的大男子气概,只是要把人背到山上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他有这份心,也没这份力气,踌躇了半晌,还是说道:“实在抱歉,师父吩咐的事要紧,一刻也耽误不得。”
梅守信正要走,可又觉得这样拒绝一个柔弱女子的求助未免太绝情,又补说道:“三位姑娘若是背不动,不妨就坐在这里等一等,等你们那位兄弟方便回来,再由他背不就是了。”
唐晴叹了口气,道:“师兄有所不知,我那位兄弟口里说是肚子疼,其实那都是他的借口。他那人十分好赌,因为大哥病重,需要及早找到神医看治,这才稍稍收敛了赌性,一路老老实实把人背到了这里。如今有师兄在场,他见有了依托,必是又借故找人聚赌去了。以他往日赌性来看,莫说是一时半刻,便是一日两日,也未必见得回来。我大哥病情严重,可等不了这么久。”
梅守信道:“也许他真的是肚子疼,不见得一定是去赌了。”
唐晴道:“我是他姐姐,怎会不知道他的性情,必是找人聚赌去了。梅师兄若是不信,可先去树林里找一圈,若能把他找回来,自然不敢麻烦梅师兄。”
梅守信只好去树林里转了一圈,果真没见到云天行半个影子,失落落地回来,向唐晴道:“看来你那位兄弟真是去赌了,我将附近都找遍了,也没见他半个影子,真是个绝情的人啊,自己的大哥病成这样,他居然还有心思去赌,我要是有这样的兄弟,非打他个皮开肉绽不可。”
唐晴拿那双含情眸子望着梅守信,带着三分恳求之意,道:“不知梅师兄肯花些力气,帮我们一帮吗?”
“这……”
梅守信挠着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复才好。
唐晴见他这副样子,心内暗想:“你若有心帮忙,早就答应了,这样踌躇不定,分明是在想理由拒绝。哼,你不想受累吃亏,我非要你受这个累,吃这个亏。”
唐晴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微微一笑,拿手指偷偷指着柳蕙,向梅守信小声说道:“若梅师兄肯帮忙,我愿将这位妹妹许配给你,不知梅师兄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梅守信明显吃了一惊,回头瞧了柳蕙一眼,又回过头来注视着唐晴,半晌没有言语,心内在想:“单是帮她把人背上山,她就把妹妹许配给我,这份亲得来的太容易,难道是个陷阱?不能吧,我跟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难道是上天眷顾,让我撞上了桃花运?”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桃花劫(二)
梅守信都快三十了还未成亲,便是连个相好的都没有,这二十多年来都是一个人单过,平日里听着师兄弟们谈论家中贤妻良妾,说她们如何如何贤惠知礼,如何如何厨艺精道,如何如何会讨他们欢心,听得梅守信满心羡慕,只盼着有朝一日,也能找个知心人一起若日子,好亲身经一经师兄们谈到的那些美事。
这时听到唐晴说要把她的妹妹许配给自己,梅守信不知有多么高兴,但又怕唐晴只是说说,并不真的履行承诺,便笑着说道:“姑娘玩笑了,就算我把你们大哥背到山上去,也不值得你就把妹妹许配给我。”
唐晴摇了摇头,道:“梅师兄有所不知,我这位妹妹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我大哥好时还说呢,等找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也算去了一桩心事。唉,如今我大哥病倒,也不知几时能醒,总不能一直让她等到大哥醒过来再嫁吧?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大哥一直这样,她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嫁人了?不论怎么说,我也是她姐姐,大哥主不了事,也只能由我替她做主。我之前也替她物色了好些人,不是这问题就是那问题,总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是以一直没能成事。”
唐晴看了梅守信一眼,又说道:“梅师兄是崆峒派弟子,算是师出名门,本身又仪表堂堂,相貌不俗,配我这妹子算是绰绰有余了,只是不知梅师兄肯不肯下娶?”
梅守信听她这样说,又偷偷瞧了柳蕙一眼,也不禁为自己崆峒弟子的身份自豪起来,笑了笑,心内暗想:“如果她真肯把她这妹子嫁给我,莫说是把人背到山上去,便是背到天上去,我梅守信也认了。”口里向唐晴谦虚地说道:“姑娘言重了,在下虽是崆峒弟子,但资质鲁钝,未能学得上师十分之一的本事,岂敢高抬自躬?倒是令妹,端庄大方,美丽可人,理应得一良婿,只怕在下配不上令妹呀。”
唐晴笑道:“梅师兄何必过谦,我既然肯把亲妹子配给梅师兄,自是认可了梅师兄的为人,就怕梅师兄不会下娶,才有这些顾虑。若梅师兄不嫌弃我这妹子,那我就自作主张,替我这妹子先把这门亲事定下,等梅师兄帮我们把大哥背到山上去,见了包神医,不论结果如何,都把这门亲事做成。梅师兄以为如何?”
梅守信日愁夜愁,就愁讨不到媳妇,如今居然有人送媳妇上门来,这可不是在白日做梦吗?
梅守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向唐晴微微一笑,道:“既然姑娘如此盛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晴白了梅守信一眼,掩口笑道:“刚才是谁说师命难违之类的话来着,怎么,现在师命不难违了?”
梅守信听了这话,把脸羞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却说柳蕙见两人在一旁有说有笑,有些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各瞪了两人一眼,道:“说什么呢这么好笑,也说来我笑一笑。”
唐晴怕柳蕙坏了好事,忙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你别多事,我只是叫他帮着把你哥背到那山上去,没有别的意思。”
柳蕙道:“他肯背吗?”
唐晴点了点头,笑道:“肯。”
柳蕙看了梅守信一眼,见他也向自己看过来,面上带着春风般的微笑,柳蕙觉得有些奇怪,又向唐晴说道:“刚才他还不愿背,现在怎么又愿意了,你跟他说什么了?”
唐晴笑道:“没什么,只是许了他一个好处。”
柳蕙道:“什么好处?”
唐晴想了一会儿,忍着笑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那个腰疼的人?”
柳蕙点了点头,道:“记得。”
唐晴道:“这个人也腰疼,我刚才跟他说你会一门治腰疼的腿法,只要被你踹上几脚,保准今后都不再腰疼,他这才肯答应背你哥。”回头瞧了梅守信一眼,压低了声音,又说道,“等他把你哥背到山上,你踹他几脚,帮他把腰疼病治好就成了。”
柳蕙天真地说道:“可我不会治腰疼的腿法啊。”
唐晴笑道:“到时候你随便踹他几脚就是,也不必用什么特别的腿法,他的腰疼病浅,便是不踹,没几日自己也能养好。”
柳蕙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帮帮他好了,谁叫我乐善好事呢。”
唐晴道:“是乐善好施。”
柳蕙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这么较真干什么?”
唐晴无语。
却说那梅守信见柳蕙也笑了,还当唐晴把事情说成了,笑着走上来,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也不等两人回话,主动背起柳跖,当先走了。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见山下驻扎了好些人,各方势力的人都有,柳蕙不禁问道:“他们怎么不上山去?”
梅守信背着柳跖走了一路,累得气喘吁吁,听了柳蕙的问话,依旧热情地解释道:“因为要处决的是蜃楼的人,若没人在山下驻扎,再有蜃楼的人来抢人,岂不坏事?况且这座山峰位于崆峒山脉的中央位置,在东西南北四台的中央,是为中台。上面虽然宽敞,却也容不下这么些人,所以各方势力都留了一些人守在下面,只上去了一部分人。”
“原来是这样。”柳蕙见梅守信额角生汗,知他背着柳跖劳累,便好心问道,“你腰还疼吗?”
梅守信本来不腰疼的,弯腰背着人走了一段山路,果然有些腰疼了,又被柳蕙这么一问,正问到了心坎里,但梅守信又不好承认,便道:“不疼,不疼,还承受得住。”
上山的路并不陡峭,众人沿着山阶缓步上行,两边青松夹道,山风吹来,松声若涛。
一行五人在山阶上行了许久,终是来到了山顶,梅守信早已脱力,却是为了唐晴那一诺,硬撑到了现在,刚把柳跖放下,便顾不得自身形象,仰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柳蕙见他累成这样,便上前说道:“你把我哥背上来,我没的谢你,这就帮你治腰吧。”说罢,对着梅守信就是一顿乱踹,一旁的唐晴把腰都笑弯了,只是苦了梅守信,本以为是桃花运,结果却是桃花劫。自知是被唐晴耍了,心内羞愤不已,也没脸留下来跟她争辩,狠狠瞪了她一眼,愤恨地下山去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遇故知云门有难
却说云天行担心红漪吴英雄等人的安危,与柳蕙丁玲等人分开后,全力运起轻功,如飞般往山上赶,眼看快要到了山顶,忽见一人自山上匆匆下来,云天行眼力过人,远远就认出是吴耻,忙上前拦住,问道:“这位朋友,上面的情况怎样了,你急匆匆的又是要往哪里去?”
云天行有意隐藏身份,刻意装扮了一番,即便吴耻见了他,也没有立刻认出来,只是觉得隐隐有些面熟,因他心里有事,也没往多了想,只是气呼呼地说道:“他们欺负我们云门无人,我下山叫人去,跟他们拼个死活!”
吴耻没认出云天行,只当他是个陌生人,听云天行发问,本没想回答,只因云天行恰好问到了他心里正在想的事,不由得脱口就说出来了。等话出了口,吴耻也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这种话?摇了摇头,不理云天行,匆匆往山下去了。
云天行见吴耻如此惶急,便知上面情况不妙,赶忙飞步蹿上山顶,入眼处便是一个开阔的广场,场中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分东西两面站定。
东面人少,只有二三十人,大都盘膝坐在地上,而且十有**负了伤,都是云门的人。吴英雄谢岚尤猛等人俱都在场。
西面人多,除了云门的人,江湖各方势力的人都站在这边,隐隐对云门的人呈包围之势。
云天行粗略扫了一眼,见飞雪阁、云隐门、万佛寺、江南霹雳堂、追风寨、华山派、崆峒派等势力的人俱都在场,其中还有一些不曾遇到过的门派势力,更是不可细数。
云天行担心吴英雄等人的安危,无暇细看来人有谁,又向云门那边看过去,见吴英雄等人虽然受了伤,但并没有人死去,稍稍松了口气。又调动目光,不断搜寻,终于在云门等人后方,找到了那个他想找的人。
那个红衣女子。
“红漪。”
云天行一看到她,眼睛便模糊了,想当初她随自己跳下断肠崖,日夜守着受伤的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苦。两人在崖下相依为命,有一起担惊受怕的惶恐,也有一起坐看云起日落的悠闲,足足两年时光,人生能有几个两年呢?
回想起过往种种,直到现在为止,云天行对红漪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说是爱情吧,有那么一点;说是友情吧,也有那么一点;就算说是亲情,好像也有那么一点,但不论哪一种,都大不过她的恩情。
云天行几次遇险,几乎都是红漪冒死相救,若没有她,云天行绝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能出现在这里。
看着红漪消瘦的脸颊,云天行缓缓攥起拳头,心底涌起了一股怒火。
他不许任何人对她处刑,绝对不许!
虽然他知道红漪是蜃楼的人,但以他对红漪的了解,她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当初赶她走,并不仅仅因为她是蜃楼的人,更重要的是云天行知道余沽之对蜃楼恨之入骨,如果红漪不走,早晚有一天要害在余沽之手上,两边都是他珍视的人,他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赶走了红漪。
做出这个决定以后,云天行并不后悔,因为这是唯一可以让红漪活命的机会。他只是有些伤心,两人死里逃生,本来他还在心里暗暗承诺,要好好补偿红漪,不再让她受苦,可造化弄人,偏偏让她成了蜃楼的人。
云天行常听人说世事难料,没有经历时左耳听进,右耳听出,全不当一回事,当亲身经历过,才知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已道出了人生的真谛。
云天行远远望着红漪,终于忍耐不住,向前跨出一步,想过去找她,可想了一想,又退了回来。
如果他现在过去找红漪,红漪以后多半还是要跟着他,他就怕一向神出鬼没的余沽之在暗处对红漪下手,就算他武功再好,余沽之是他叔叔,他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他也不可能时刻都守在红漪身边,总有防不到的时候。
云天行心内暗想:“虽然这样很对不起红漪,但没办法,如果我跟她见了面,那才是真的害了她,而且云门那边也不好对付。之前谢大哥就有让我做门主的想法,我百般推脱过去,如今我在这里现身,吴英雄他们都在,若再旧事重提,更难推却。我且藏在人群里,静观其变,若他们能够安然脱险,我便不必现身;若失态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再现身也不迟。”
云天行见红漪吴英雄等人尚无性命之忧,心内稍安,又向对面各方势力的人望去,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尤其是云隐门那边,温如玉逸清尘等相熟的人全都在场,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往日云隐门参加集会,大都是由温如玉带队,现在温如玉明显站在了一个白须老者的侧后方,显然云隐门此次来会,白须老者才是为首之人。
云天行向那白须老者多看了几眼,见他白须白发,身后斜背一柄带鞘长刀,身姿挺拔,精神矍铄,面颊红润有光,半点没有衰老之相。
云天行之前从未见过这名老者,不知他是谁,心内猜测可能是比温如玉长一辈的云隐门前辈。
云隐门众人旁边便是崆峒派的人,以崆峒五老为首。云天行之前只见过寥寥几个崆峒派的人,也没什么名头特别响的人,只因为听鬼王等人提到了崆峒五老,这时又看到了这五位老者,自不难猜出他们便是崆峒五老,也正是此次集会的促成者。
万佛寺此次来人是净悟和净念两位,云天行之前在万佛寺都见过,一眼便认了出来。
云天行又向飞雪阁那边望过去,见为首的女子半眯冷眸,紧抿双唇,面若寒霜,心内不禁暗想:“难道她就是‘昆仑三剑’中的‘惊鸿幻剑’严霜?之前听雪儿说,她这位师姐个性冷竣,沉默少言,我常用一个‘冷’字来形容雪儿,但雪儿却常用一个‘寒’字来形容她这位师姐,想来不是个容易说话的人。”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刀剑无眼西门泪
云天行正在盯着立在飞雪阁众人之前那个似是惊鸿幻剑的人在看,忽听一声急喝,又听有金铁声入耳,云天行转头望过去,见有两人正在场中打斗。
刚才他急于知道红漪吴英雄等人是否安全,无心顾及他物,这时见他们暂无性命之忧,这才发现场中正有两人正在打斗,一个人是‘追风弧剑’柳追风,另一个云天行从未见过,是张生面孔。
柳追风使的是剑,与他交手的那人左手握一柄剑,右手握一柄刀,两人在场下斗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周边不论是云门的人,还是江湖各方势力的人,都屏息凝神,认真观斗。
偌大一个广场,除了场内两人发出的声响,居然只剩了风声和不知哪里传来的几声雁语。
云天行心内寻思道:“柳追风是追风寨的大当家,跟吴英雄没什么交情,多半不会为了保护云门而与江湖各方势力的人动手,这么说起来,与他动手的那个才是云门的人。”
云天行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向云门众人看过去,见那人遇险时,云门众人都显得十分担忧,有的甚至已握住兵器,准备上场相帮;那人得势时,云门众人便舒气轩眉,如此云天行更加确定,自己猜得不错,与柳追风对打的那个才是云门的人。
柳追风的绰号是“追风弧剑”,他的剑法诡谲难测,有时是直刺,可到了对手身畔,剑迹却已发生了变化,明明是一柄直剑硬剑,硬是让他使成了曲剑软剑,但云天行知道,能将一柄直剑硬剑挥使到如此程度,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那人能与柳追风对拼过招,且刀剑同使,显然也不是弱手。
云天行见两人在场内斗来斗去,难分胜败输赢,又见这人刀剑同使,且得心应手,毫无错乱失当之处,心内暗暗佩服,寻思道:“想不到云门内居然还有此等高手,只是他们人多势众,即便他有本事胜过柳追风,恐亦难解云门之围,想凭武力善了此事,终究不是个办法,需想个稳妥的法子才好。”
雷霸天见场下两人斗得有来有回,一时难分伯仲,不禁笑道:“刀剑无眼西门泪,往日里常听人提起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我们堂堂柳大当家都奈何不得你,雷某佩服,佩服。”
雷霸天这番话表面是在夸西门泪,实则是暗说柳追风本事不济,制不住西门泪。他与柳追风素来不合,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数落对方的机会。
西门泪听了雷霸天的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柳追风听出了话外之音,并不恼怒,只是微微一笑,回道:“雷堂主若是觉得技高一筹,大可下场来一展身手,让这位西门朋友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只站在那里说风凉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雷霸天笑道:“我雷某人本就不是君子,谈什么君子所为?倒是柳大当家,往日里常听人说你追风弧剑的厉害,怎么这时候却不灵光了?莫不是昨日与某人在亭下赏月,忘了演练剑法,才致今日之失?”
雷霸天口中的某人,自然是指映月山庄庄主颜映月,近来她与柳追风的关系颇为微妙,大有两家合成一家的趋势。
追风寨和映月山庄的人远来崆峒,也是一道来的,或行或止都在一起,便是到客店借宿,也是在同一家客栈,其中有几次,还与江南霹雳堂的人撞上,发生了一些不快,这也是雷霸天为什么会当众对他们二人表达不满的原因。
柳追风与雷霸天虽然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作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免不得会起争先之心。两人明面上没有撕破面皮,但在暗地里却没少争斗。
便拿这次崆峒之行来说,但凡追风寨与江南霹雳堂的人撞上,柳追风都会暗中使人去抢江南霹雳堂的人先预定下的客房,等雷霸天带人来到客栈,发现原本预定下的客房都住上了人,又见柳追风无事献殷勤,猜知此事多半与他有关,但又没有切实的证据,不好跟他翻脸。
这种事发生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接二连三的发生,莫说是性烈如火的雷霸天,任谁遇上也得生气。
现在雷霸天已悟出了一条铁律,但凡与柳追风等人遇上,当晚基本又要路宿野外了。他心内生气,又无处发泄,这才借题发挥,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数落柳追风。
颜映月何尝看不出来,雷霸天此时言语是想分柳追风的心,好让西门泪趁机夺胜,心下暗暗寻思道:“眼下云门诸人公然袒护蜃楼逆贼,就算你与柳追风往日不合,现在也在同一条战线上,不指望你出手帮忙,却也不该使这等卑劣的法子分他的心,好让对方得胜。还有,抢占客房一事的确是他派人做的不错,等今日之事结束了,我自会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不要把私情摆到明面上来,不然白讨大家的笑话。”
雷霸天自然不知道颜映月的心思,心内暗暗寻思道:“西门泪性格孤僻,本不是个喜欢群聚的人,不知为什么加入了云门。根据以往得到的消息,西门泪不论刀法还是剑法,都已登堂入室,此时刀剑同使,一心二用,更是威不可当,柳追风制不下他,也在情理之中。”
“柳追风的追风弧剑也十分厉害,西门泪虽然能够防住柳追风的攻势,却也同样难以制住柳追风。若任他二人这般斗下去,胜者非柳追风莫属。毕竟西门泪连斗数人,已损耗了不少力气,如果不以迅捷之势取胜,必要落败。柳追风不出死力,也是想等西门泪力尽落败。哼,柳追风,你连番戏耍于我,我必不让你赢。”
雷霸天见方才引得柳追风还言,被西门泪抓住机会,攻了个措手不及,有心要干扰柳追风,便不住说话勾柳追风开口。
云天行见雷霸天如此说个不停,心内暗暗寻思:“单论武功,西门泪或许与柳追风不相伯仲,但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柳追风状态如旧,西门泪却呼吸急促,已显力尽之象,只要柳追风保持状态,最后败的一定是西门泪。雷霸天引诱柳追风还口,到底是在帮云门,还是在故意针对柳追风呢?”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惊鸿幻剑严霜
柳追风与西门泪僵持不下,雷霸天言语干扰,无非是想让柳追风分心,好落得个败局,在群雄面前丢了颜面,在场的精明人大都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只是不好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揭穿他,但对他的所作所为大都存有不满之心。
蜃楼祸乱江湖已久,人人恨之入骨,如今蜃楼成员被崆峒五老捉住,要在此公开处刑,一来为往日遭受蜃楼迫害的人报仇雪恨,二来也算是给那些受到牵连的人些许安慰,三来便是要警告蜃楼,怙恶不悛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几乎人人都在盼望着处刑能够顺利进行,不想云门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袒护那名蜃楼成员,甚至不惜与整个江湖对立,现在雷霸天又故意干扰柳追风夺胜,其用意难道不与云门的人相同?
虽然雷霸天的本意只是想让柳追风在天下群雄面前丢脸,但此时此刻行此勾当未免有失妥当。众人本来还能忍受,听雷霸天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有些人便按捺不住了,立刻就有一人出来说道:“雷堂主,你若觉得柳追风技不如人,何不下场与他合力并斗西门泪,在那里说风凉话,枉自坏了身份。”
雷霸天见说话的是飞雪阁的副阁主惊鸿幻剑严霜,不敢回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严霜这话表面上是说雷霸天,柳追风却是听出来了,她又何尝不是在暗嘲自己技不如人,这么半天了还没拿下西门泪,非要有人下场相帮才行?
柳追风可不是雷霸天,他向来是个不怕事的,也没那么多顾忌,不论对方是飞雪阁还是什么,只要惹到了他,他都不会让对方好过,至少口头上了不能输了阵仗。
柳追风笑道:“雷堂主,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舍得住口呢?哈哈,你们江南霹雳堂好歹也算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只比她们飞雪阁稍逊一筹而已,若来的是飞雪神剑叶大阁主,你不敢回嘴倒也罢了,如今来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阁主,你怕成这个样子,未免叫人瞧不起。”
柳追风这话,连把雷霸天和严霜两人都损了,雷霸天听了面不改色,心内只是冷笑,暗想:“好你个柳追风,连飞雪阁都敢惹,虽然我很佩服你的胆气,但这样做,对你们追风寨可没什么好处。我本想让你在天下群雄面前出个大丑,以报你抢我们客房之仇,你知我在说话引诱你,却不上当,现在你给自己掘了一个坑,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呵呵,我不跟你斗嘴,且看惊鸿幻剑如何对付你。”
惊鸿幻剑严霜是“昆仑三剑”之一,也是当今飞雪阁的副阁主,她本在边境帮忙抵御羌人入侵,后来玉门关外西域大军撤军,羌人收到消息,又久攻边城不下,也拔营撤后了。
在那之后不久,严霜忽然收到飞雪阁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冷雪坪被蜃楼的人害了,严霜乍闻此噩耗,心头大震,伤心之余还有些狐疑,按说冷雪坪此时已经回到飞雪阁了,怎会无缘无故被蜃楼的人害了?她还当消息有假,又派人去查,结果回来的人都说消息是真的。
严霜与冷雪坪交情极好,听到冷雪坪遇害的消息,伤怒至极,因有军情大事在身,不好怎样,只不过日夜伤心,茶饭不思。
后来羌人撤军,严霜正打算整顿人手回飞雪阁,突又收到飞雪阁主叶倾城的调令,说崆峒派捉到了蜃楼的人,要在崆峒山公开处刑,广邀天下群雄前来见证,叫她过去应酬一下。
严霜正愁无处为冷雪坪报仇,今次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因边境离崆峒山较远,她便将大部分随同征战的飞雪阁弟子打发回去,只挑了些未曾受伤的日夜兼程赶往崆峒山,好在没有误了时辰。
她来时见山脚下驻扎着各方势力的人,以为蜃楼的人即便有心救人,也无能为力,处刑一事必会顺利进行,哪成想半路杀出个云门,死活要救被处刑的那个人,甚至不惜与整个江湖对立。
严霜心里恼怒,便与各方群雄联手轮斗云门诸人,此时吴英雄谢岚尤猛等人均被打伤,西门泪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且连败数人,柳追风见他风头盛,便下场与他斗了起来,至今未见分晓。
之前严霜与柳追风并无过节,因急着给冷雪坪报仇,想赶快解决掉西门泪,好对红漪处刑,见柳追风与西门泪斗得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拖了好长时间,她本就心急,又被雷霸天叨扰了一顿,心里愈加恼火,所以脱口说出了刚才那番话。
这时听柳追风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副阁主,严霜心内更加不快,冷哼了一声,道:“柳追风,你若有能耐,现在就把西门泪拿下;若没本事,趁早下来,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柳追风笑道:“严小阁主此言差矣,这位西门朋友一心分二用,刀剑共双绝,是当世难得的武学奇才,若被我三招两式打趴下了,那他刀剑无眼的大名岂不成笑话了?还有啊,这比武就讲求个‘比’字,比是什么意思呢,当然就是比试的意思,一面比一面试,这才是比武的本旨。既然是比试,自然是需要时间的,若只用一招就结束战斗,那还叫什么比武……”
颜映月见柳追风在那胡说,又见严霜面色阴沉,怕他真惹恼了严霜,从而得罪了飞雪阁,便向场下喊道:“柳追风,你要么尽力取胜,要么赶紧下场,换别人上,休要再胡说八道!”
柳追风不以为然,笑呵呵地说道:“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我就是看严小阁主是个实在人,才跟她说几句实在话,若换成是某些个虚伪做作之人,便是叫我说我还不说呢。”
雷霸天知他是在暗指自己,心内暗暗冷笑:“柳追风,你就作吧,单是得罪了飞雪阁,就够你喝一壶的了,到时候你落井我投石,可别怪我雷某人不讲情面。”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门主夫人
严霜听柳追风张口闭口严小阁主,心里着实恼火,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将近不惑之年,虽然生得肤白肉嫩,不显年纪,可在江湖上成名并不比柳追风晚上多少,甚至她惊鸿幻剑的名头还隐隐盖过追风弧剑,这时被柳追风当众唤作严小阁主,她怎能不恼?
严霜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见柳追风久战西门泪不下,心里着急,便借雷霸天说了他一句,此时见柳追风啰嗦起来没完没了,比雷霸天还烦人,便冷声道:“柳追风,你别说废话,本阁主只问你一句,单凭己力,能不能胜?”
柳追风心内暗想:“西门泪连斗数人依然能将我逼到此种地步,可见其非泛泛之辈,若他全盛时候,我还真未必能胜过他,不过他现在体乏力虚,即便我不主动进取,过不了多久,他后继无力,自然落败。严小阁分明能够看出胜败之机,却还要问我能不能凭己取胜,分明是在羞辱我,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柳追风无礼了。”
柳追风笑了笑,道:“我柳追风技不如人,实在不是这位西门朋友的对手,还请严小阁主下场帮我一把,咱们两人双剑共舞,必定能扭转胜机,只是不知严小阁主肯不肯屈身下场帮我?”
颜映月听了这话,暗暗咬起银牙,心内暗想:“好你个柳追风,居敢当众调戏惊鸿幻剑,当我是透明人吗?哼,臭男人!往日里对我说那等好听的话,一见到她惊鸿幻剑,便将我抛在了脑后,哼,等你下了场,看我怎么收拾你!”
颜映月心生醋意,禁不住偷瞧了严霜几眼,心内暗想:“论身姿样貌,我也没比她差在哪里,只是她们飞雪阁的人天生自带一种清冷气质,这是学也学不来的,偏生这种气质最是吸引人。嗯,有了,等散了会,趁机去结实几个飞雪阁人,向她们询问培养这种特殊气质的秘诀,多给她们一些好处,她们应该会倾囊相授吧?”
柳追风见严霜在那边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下场的打算,心内暗想:“呵呵,任你是飞雪阁的副阁主又怎样,想在我柳追风面前讨便宜,你还差得远呢。”
柳追风正在为让严霜吃瘪而得意,手上慢了一招,被西门泪趁机得空,在手臂上划了一刀,登时多了一条伤口。
柳追风握剑向后跳开,见伤口并不深,也没在意,向西门泪道:“西门朋友,你的武功我很佩服,只是有一事不明,却又不知当问不当问。”
西门泪捻刀握剑,冷眼看着柳追风,道:“问。”
柳追风道:“以阁下的本事,足有开山立派的资格,为何要屈身加入一方无主的势力?”
西门泪微微眯起眸子,眸中闪过一丝怒意,道:“云门门主云天行,何谓无主?”
柳追风摇头叹息道:“非是我故意重提旧事,那日云天行在断肠崖边力战蜃楼数人,虽然杀了一个,但被余下那几人合力打落断肠崖,早已身死,你们空立一位故去的门主,不知是何用意?”
西门泪冷声问道:“你亲眼看到他死了?”
柳追风道:“那倒没有,不过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莫说是人,便是生了翅膀的飞鸟,怕是也难逃一死。当日柳某应九幽谷主之邀,幸然在场,亲眼看见云天行被打断肠崖,总不会是假的吧?”
西门泪默然良久,握紧刀剑双柄,向柳追风道:“你还打不打了,若是怕了,大可换人再上来,今日但有我西门泪在,这个女人你们一根毫发也碰不得!”
吴英雄本已受了伤,此时听了西门泪的话,心中热血涌动,起身朗声道:“西门兄说得好!我吴英雄还是那句话,今日但有我们云门一人在此,这个女人你们一根毫发也碰不得!”
雷霸天冷哼一声,道:“吴英雄,我看你是疯了!为了一个蜃楼余孽,把整个云门的人都葬送掉,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事。”
谢岚也道:“方才谢某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之前我等被蜃楼的人捉住,软禁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本以为余生都要在那个所在了结,后来得门主和此女全力营救,这才得以脱险。虽然此女之前是蜃楼的人,但那只是一时糊涂才加入进去的,现在早已退出了。她现在是自由身,跟蜃楼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她之前与我们门主有婚约在身,说起来还是我们的门主夫人,你们要公开处决我们的云门的门主夫人,还要我们做帮凶,恕我们不能答应。”
云天行藏在人群中,听了谢岚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挠了挠脸颊,心里寻思道:“婚约?门主夫人?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啊,是了,这是他们为救红漪,故意编造出来的,不然强行出头袒护蜃楼的人,势必会引犯众怒,现在多少有了个理由,即便众人忿怒,也不好下死手。嗯,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只是……唉,算了,反正他们都当我死了,不露面就是了。”
严霜听谢岚如此说,面上寒意顿现,冷声道:“墨香剑影!你们谢家是书香簪缨世族,本阁主还当你是个明事理的,闹到这种地步,你还说这种话,非要死到临头,才肯罢休吗?”
谢岚笑了笑,道:“谢某虽生在豪门,但从小不学无术,什么经史子集,看到就头大,只是为了应付长辈,不得已才学了一些。单论才学,我差了我那几位同辈何止十万八千里,便是与我那些后辈比,也自叹不如。话虽如此,但知恩图报的道理,谢某还是知道的。今日所言所行,也正是为报恩还情,非是有意要阻拦各位的义行,还请各位朋友多多谅解。”
严霜哼了一声,道:“说得好听,还不是要阻拦我们惩处蜃楼逆贼?墨香剑影,看在往日情分上,你们云门就此罢了,飞雪阁保你们云门无恙,若再致执迷不悟,可别怪本阁主不念旧情!”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旧情
谢岚道:“严阁主,你的好意谢某心领了,只是此女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若没她舍命相救,谢某至今还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朝夕待死,哪有机会在这里与各位英雄好汉见面?如此大恩,谢某不能不报。这是其一。其二,谢某现在是云门的人,而她又是我们的门主夫人,谢某理当护她周全。”笑了笑,又道,“若真到了那一步,谢某希望死在严阁主的剑下。”
严霜听了这话,面上寒意又浓了一分,“锵”的拔出剑来,向谢岚道:“墨香剑影!你真当本阁主不忍心杀你吗?”
吴英雄笑道:“严阁主,不管怎么说,谢兄也曾是你的旧相好,你说杀别人,我吴英雄信,可你说要杀谢兄,呵呵,打死我都不信!”
严霜瞪了吴英雄一眼,道:“本阁主没跟你说话,你多什么嘴!”
谢岚也用眼神示意吴英雄,让他不要重提旧事,可吴英雄有心要挑起往事,既不理会严霜的警告,也装作没看到谢岚的眼神示意,笑着向谢岚说道:“谢兄,作为朋友,不得不说你两句,之前你们谢家门槛子高,一般人进不去,坏了一桩好姻缘,那也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破了先例,你再回去跟老爷子商议商议,你们俩的事,兴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严霜怒喝道:“吴英雄,你再胡说八道,本阁主一剑杀了你!”
吴英雄笑道:“严阁主,你便是一剑杀了我,这事儿也是掩盖不去。其实,你们也不必刻意掩饰,我想在场的人里,有不少人都知道你们的事,而且也都替你们感到惋惜,明明两厢情愿,却因为什么门当户对的破规矩,没能……”
不等吴英雄说完,严霜已飞身纵起,倏地一剑向吴英雄疾刺过去,吴英雄既然敢当众揭她的底,自然已做好了触怒她的心里准备。见她挺剑刺来,忙飞跑到谢岚身后,将谢岚推在前面,叫道:“谢兄快救我,你的老相好要杀我!”
严霜见吴英雄故意跑到谢岚身后藏住,更加恼怒,追过去拿剑欲刺吴英雄,可吴英雄只是将谢岚挡在身前,每次都是刺到半截,碰到了谢岚的身体,只得再把剑收回来。
严霜刺不到吴英雄,便向谢岚道:“让开!”
谢岚好生为难,道:“你消消气,他就是这样一个口没遮拦人,非是故意要惹你。你把剑收了,我不让他乱说就是了。”
严霜厉声道:“我叫你让开!”
吴英雄在后面说道:“严阁主,我跟谢兄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你若要杀我,先把他杀了吧,只要他一死,我也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找把刀就把自己料理了,免得玷污了你的好剑。”
严霜越听越恼火,拿剑指着谢岚,厉声道:“你让不让,不让本阁主把你一并杀了!”
谢岚还未答言,吴英雄先在后面笑道:“谢兄,你别怕,严阁主只是吓唬你,不会真杀你的,方才你们动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不忍心伤她,没有使出全力,她一样没下杀手,只是应付性地跟你过了几招,便将你打发了。依我看,你们两个旧情未灭,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不肯承让罢了。”
谢岚凝望着眼前握剑的严霜,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严霜不答,只向吴英雄冷声说道:“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今日无论如何,本阁主也要杀你!”
谢岚见严霜不理自己,又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严霜看了谢岚一眼,立刻转开了头,道:“他满口胡话你也信?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他一样蠢了?”
吴英雄道:“你说的这个‘他’是指我吗?”
严霜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带着云门的人一起往火坑里跳,难道还不够蠢?只怕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蠢的了。还有句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既然能聚在一起,就没一个不蠢的。”
吴英雄缓缓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严阁主有没有被人舍命救过?”
严霜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答,又听吴英雄说道:“如果严阁主没有过那种经历,还希望你不要轻易诋毁他们。在我眼里,他们不是不识时务的叛逆之徒,而是一群知恩图报的有心人。我吴英雄是个粗人,没有谢兄那样的家势,也没有严阁主那么大的倚靠,是从一个放牛娃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该吃的苦我都吃过,不该吃的我也吃过,任人怎样打骂,我都可以接受,但他们……不应该受人诋毁!”看向云门诸人,继续说道,“明知与整个江湖作对是死路一条,但他们依然站了出来,云门有他们,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严霜并不觉得吴英雄的慷慨陈词多么感人肺腑,只是冷冷一笑,道:“你们云门公然袒护蜃楼逆贼,可曾想过那些被蜃楼害过的人?”
谢岚道:“蜃楼的罪孽不该全都推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而且以她的年纪来看,十多年前她还只是个孩子,只怕连剑为何物都不知道,如何能够害人?我们找不到蜃楼的藏身所在,无法设计除害,便拿一个已经退出蜃楼的孩子来撒气,这样会不会太不公道了些?”
“不公道?”严霜面上骤然布上一层寒霜,冷声道,“照你这么说,我师妹还有那些被蜃楼害的人都白死了?”
谢岚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严霜道:“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谢岚道:“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她曾是蜃楼的人不假,可她早已退出了,而且蜃楼之前的那些恩怨也都跟她无关,我们不能因为寻不到正主,就盲目撒气。难道除去蜃楼,剩下的就都是好人了吗?江湖仇杀无一刻不在发生,这里面又有多少是公道的呢?”
严霜冷眼盯着谢岚看了许久,缓缓说道:“谢岚,你真让我失望。”
谢岚道:“对不起,她救过我的性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活活烧死,这不该是推崇侠义道的人会做的事。”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阴险的柳追风
华山掌门岳鹰扬大步走入场中,朗声道:“墨香剑影,你这句话恕岳某不敢苟同,蜃楼逆贼,祸乱江湖,人人得而诛之!他们行事残暴卑劣,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中,更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受牵连而死,他们可曾有过菩萨心肠?如今我们只杀蜃楼一人,难道就算是违背侠义之道了吗?”
吴英雄见岳鹰扬出来挑拨,心内暗想:“这犊子一肚子坏水,唯恐天下不乱,若叫他说下去,白的也能说成是黑的,我们本就不占理,再经他这么一挑拨,他们这帮人还不得把们归入蜃楼一伙,来个一网打尽?”
吴英雄不愿让岳鹰扬继续说下去,大步走入场中,向岳鹰扬一指,道:“姓岳的,别光嘴上逞能,敢不敢跟我单斗一场,手底下见个真章?”
尤猛提了一对短戟,托的跳入场中,道:“不需吴副门主出马,对付他俺一人足矣。”拿短戟向岳鹰扬一指,喝道,“岳鹰扬,你纵容门下弟子胡作非为,出了事还一味袒护,不是君子所为!俺们那里便有个姑娘叫你徒弟祸害了,第二天就上吊死了,他那老父去找你讨要说法,结果却被打了回来,没几日就气死了。你堂堂华山派掌门,怎能做出此等事来!”
岳鹰扬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尤猛怒道:“你不记得就等于没有吗?”
岳鹰扬笑了笑,道:“岳某虽然不才,可还没到年老痴呆的地步,如果是真实发生的事,岳某必定会记在心中,既然岳某没有记忆,自是没有发生过的事。黑夜叉,你无辜捏造丑事来坏我名声,居心何在?哦,是了,你们云门公然袒护蜃楼成员,犯了众怒,不知如何解脱,想借此将众怒引到岳某头上来,是不是?”
尤猛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说得过他?本来有理有据,被岳鹰扬这么一顿说,哑口无言,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是拿那双铜铃大眼瞪着岳鹰扬,手中双戟兀自颤动,心内不知憋了多少气,若不是看在场人多,早跳上去把岳鹰扬劈做八段了。
柳追风心想:“这姓岳的实在精明,每当场内形势有所缓和,他就跳出来煽风引火,将火苗煽旺了,再偷偷缩回去,表面上一副痛恨蜃楼的模样,却是一份力也不出,不论怎样,我们这些叫得上名号的势力,都有人下场与云门的人比试过,唯独他华山派一人未出,全凭他一张嘴在那里拨火,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柳追风看向岳鹰扬,微微眯起眸子,又想:“当初在江南七道盟会上,姓岳的极力推举贾隐做盟主,结果贾隐刚做盟主不久,便被蜃楼的人害死了,弄得好好一场集会不欢而散,至今江南七道上也没能选出一位领袖人物,这其中自有他一份‘功劳’。哼,岳鹰扬,虽然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但你想煽动我们卖力,自己光捡好处,未免也太小瞧我们了。”
柳追风走到岳鹰扬身旁,笑了笑,道:“岳掌门,近来身体可好?”
岳鹰扬见柳追风过来搭话,心内犯了嘀咕:“我与他们追风寨虽然没什么生死大仇,但在江南七道盟会上也曾闹过一些不快,他这时候过来问我身体状况,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想使什么诡计害我?这个柳追风坏心思不少,需防他一防。”笑答道:“托柳大当家的福,岳某身体向来康健。”
柳追风点了点头,笑道:“既然身体很好,为什么不应黑夜叉之邀,下场为我们争个脸面?”
“这……”
岳鹰扬支支吾吾,却不知该怎样回答,心内寻思道:“好你个柳追风,怪道你好心关心起我来了,原来在这等着我呢。这黑夜叉虽然是个粗人,但一身本事可真不低,我即便全力斗他,都没必胜的把握,若再像你这般僵持个没完没了,还不得被人笑死。你脸皮厚不在意这些,我岳鹰扬可不会做这等没把握的事。”
柳追风见岳鹰扬沉吟不定,又笑着说道:“怎么,岳掌门是不是怕了?”
岳鹰扬听了这话,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恨恨地白了柳追风一眼,心内寻思道:“柳追风,你够阴!当众问我这样的问题,叫我怎生回答?若说怕了,我们华山派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立足?若说不怕,就非得下场与黑夜叉较量不可了。可恶,无冤无仇的,你这样害我,我也不叫你好过!”
岳鹰扬笑了笑,道:“柳大当家,你与西门泪的较量还未有结果,岳某怎好半道上场,抢你的风头?还是等你们两位分出个胜败输赢再谈别的吧。”
柳追风心想:“要是等我们分出个胜败输赢,你岳鹰扬早躲得没影了。我既然捉到了你,就非逼你下场不可,没有再放掉的道理。”
柳追风向西门泪拱了拱手,笑道:“西门朋友,你连战数人,尚能与我酣战不败,单是这份耐力,已胜我数筹,我柳追风甘拜下风,这场比试就到此为此吧。”
岳鹰扬听了这话,把眼睛瞪得老大,道:“柳追风,你怎能如此轻易就认输!”
“怎么不能?”柳追风笑说道,“我柳追风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可还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胜不了,那就是败了,何必再继续下去,白白地浪费大家的时间而已。”
岳鹰扬拿眼睛瞪着柳追风,道:“你现在代表的是我们大家,不单单是你追风寨,你不能这样做!”
柳追风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忙伸手捂住胸口,向西门泪道:“西门朋友,你的无形真气当真厉害,与你斗了这一会儿,刚才还没感觉到什么,现在只感觉胸闷气堵,幸亏我及早认输,若再与你斗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西门泪道:“我并不会什么无形真气。”
柳追风高声道:“你休要掩饰,我就是被你这无形真气伤了!你看我这手,颤得这样厉害,若非被你的无形真气伤到,无缘无故的怎会如此?算了,算了,你不认也罢,反正我是败得心服口服。”把岳鹰扬猛地往前一推,“这位岳掌门义气深重,看我被你的无形真气伤了,嚷着要为我报仇,还说要领教你的空气神功,啊呸,是无形真气,麻烦你再陪岳掌门过上两招吧。”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刀界无敌李神刀
岳鹰扬冷不丁地被柳追风推了出去,心里暗自叫苦,想退回去吧,当着天下群雄的面,不好这样做,不退吧,又忌惮西门泪一心二用、刀剑双绝,毕竟西门泪连战数人,又与柳追风斗了个旗鼓相当,说起来只怕比那黑夜叉尤猛还要厉害几分,之前柳追风让他下场斗尤猛,他不肯,现在又给他换成了西门泪,他现在都快把柳追风恨透了。
柳追风见岳鹰扬分力不出,只躲在背后捡便宜,心里愤愤不平,这才把他推了出去,看到岳鹰扬一脸的怨愤,柳追风心里不知有多么舒爽,笑呵呵地说道:“岳掌门,咱们平日里虽然没什么交情,顶多也就算个点头之交,没想到你待我竟是这般的真诚,看我被这位西门朋友的空气神功,啊呸呸呸,是无形真气,看我被无形真气伤了,便嚷着要为我报仇,这份恩情我柳追风记下了,不过你可得小心,他的无形真气伤人于无形,十分厉害。嗯,多了不说,你好自为之吧。”
岳鹰扬听了这话,恨得牙痒痒,见柳追风在那里一脸坏笑,再也忍耐不住,咬着牙说道:“柳追风,你无耻!”
柳追风张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又拿手指一指,笑着说道:“岳掌门,你看我有没有齿?”
岳鹰扬见柳追风刻意装疯卖傻,也是无可奈何,心内暗想:“柳追风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更不怕败坏追风寨在江湖上的名声,所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没什么忌讳,若把他逼急了,什么事也做得出来,我又何苦跟他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计较,且给他记下一笔,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慢慢找他算账。”
西门泪见岳鹰扬又下了场,忙摆开架势,道:“请了。”
岳鹰扬微眯起眸子盯着西门泪,缓缓握住腰间佩剑,但并未立刻拔剑,心内只是寻思道:“此人连战数人不败,又与柳追风斗了个旗鼓相当,可见其本领不凡,即便他身体乏累,后力不继,也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况且他们云门正处在危难之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西门泪作为云门的客卿长老,自不会让此种情况发生,所以他必定会尽全力赢我。狗急尚能跳墙,他西门泪急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只怕不是我能够预料的。”
岳鹰扬是个精明的人,就算到了非下场不可的地步,他也要挑个软柿子捏,西门泪的本事他心里多少有个底,自己没握胜他,何必白来丢这个人?把手掌从剑柄上移开,向西门泪道:“阁下连战数人,气力将近,即便岳某赢了,也胜之不武,况且岳某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你下去吧,换别人再来。”
西门泪冷哼了一声,道:“岳鹰扬,你只管出手,何必多言!我西门泪即便再累,也还提得起刀,握得住剑,不论你们出手的是谁,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你们的对手就只能是我。”见岳鹰扬一直不肯拔剑,又道,“你若是怕了,大可再找个伙伴一同下场来,我西门泪一并接着就是。”
话音刚落,便听一人朗声说道:“老夫一生纵横刀界,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张狂之人,你一个小小的后辈,会使一两手刀法,就敢在老夫面前逞凶斗狠,既然如此,老夫便独自领教你的高招!”
一名白须老者翻身纵入场中,抬手向西门泪一指,喝道:“无知小辈,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若逼老夫使出开山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技,任你是神仙降世,也叫你碎成一十八段,悔不当初!”
西门泪向这白须老者打量了几眼,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刀界无敌’李神刀李老前辈,方才晚辈打伤了云隐门的弟子,还望李老前辈多多海涵。”
原来这李神刀正是当今云隐掌门的师弟,也是温如玉的师叔。本来云隐掌门在闭关前,已让温如玉代行门中一应大小事务。此次应崆峒派之邀,前来崆峒山集会,也该是温如玉带头,只因崆峒五老中的老五莫让与李神刀是莫逆之交,两人少时结伴闯荡江湖,情分不浅,温如玉深知这位师叔的脾气,也想让师叔面上添些光彩,便假说自己身体不适,让李神刀担当此次行动的带头人,自己甘愿做绿叶陪衬。
李神刀虽然有了年纪,但那颗爱慕虚荣的心跟年轻时候并无两样,甚至还有不减反增的迹象。
李神刀听温如玉说身体不适,要让自己带头前往崆峒山参会,李神刀自是欣喜非常。之前他对掌门师兄将门中一应事务交给一个后辈处置,还多少存了些怨言,可见温如玉将门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说话行事又很有分寸,也很讨人欢心,也就渐渐认同了。
方才西门泪打伤了云隐门的弟子,李神刀便有下场的打算,被温如玉好说歹说给劝住了。这时西门泪的话无意间触怒了李神刀,李神刀按捺不住,便直接跳了出来。
西门泪念他在江湖上辈分高,不好给他冷脸,这才笑语相对,但李神刀并不领情,只是冷哼了一声,向西门泪说道:“你这小辈好没分寸,在别处逞能倒也罢了,在老夫面前耍显威风,难道没听过我李神刀的大名吗?”
西门泪心想:“‘刀界无敌’只是你自给的封号,想只凭这几句空口白话就吓住我西门泪,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这些话不好说出来,西门泪想了想,还是客气地说道:“李老前辈的大名晚辈自是听过的,而且久仰得紧,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仙颜,今日能在此见到,死也无憾了。”
李神刀捋须微笑道:“你这小辈倒还有几分眼力。”
西门泪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想:“若之前没有迎战那些人,他便真是刀界无敌,我也不惧,只是现在身体乏累,他李神刀好歹也算老一辈的江湖人物,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出手,想来不会太差,如果他全力对付我,我未必能够接得住。看来要脱此困局,单用武力是不成的,还需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受谀辞神刀还场
李神刀见西门泪默然不语,还当他是被自己“刀界无敌”的名头震慑到了,呵呵一笑,捋须说道:“老夫看你这小辈还不算糊涂透顶,为何放着那些个名门大派不入,非要加入这个分不清青红皂白的云门?”
吴英雄听了这话,心内有气,若放在平时,哪管他是什么刀界无敌,早拿话顶上去了,现在云门正处在危难之际,稍有不慎,可能会让云门跌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说话行事都得步步小心,而李神刀现在是云隐门的代表人物,更加不能得罪,吴英雄虽然有气,却也只能暗自忍耐。
西门泪又何尝不知道这一节,听李神刀发问,先叹了口气,才说道:“不敢隐瞒李老前辈,昔日沧澜剑神云巅云老前辈曾对晚辈有恩,一直没能得报,日日挂怀,后来听说云老前辈之孙云天行做了云门的门主,故此加入了云门。”
李神刀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说,你倒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可惜……”他没有说下去,叹息了一声,又向西门泪道,“方才你与人交手,老夫都看到了,你的本事虽然不及老夫,可在这诸多后辈中已可列在头一等了。你若不想前途尽废,老夫给你指一条明路,不知你肯听吗?”
西门泪道:“请前辈不吝指教。”
李神刀道:“你若不嫌弃,这就退出云门,加入我云隐门,做老夫的关门弟子,老夫可保你无恙,你可愿意?”
“这……”西门泪明显被这条“明路”给惊到了。
李神刀见西门泪默不作声,又说道:“老夫一生纵横刀界,虽然晚年少涉江湖,但论辈分和刀技,江湖上的人都卖我面子,莫说是保你一人,便是将你们云门整个保下,也不是问题,只是他们知错不改,老夫最是痛恨这样的人,便是他们跪下求老夫,也休想让老夫生出半点慈悲之心。”
李神刀打量了西门泪几眼,继续说道:“老夫一生纵横刀界,刀技精湛,无与伦比,观见之人,亦不在少数,但我所见之人,大都平庸无能,终生难有成就。今日见你还算不错,大有栽培的空间,这才提议收你为徒。你若肯依允,这就当众退出云门,跟我一道站立,我保你无事。等以后回到云门山,我再传你开山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技,叫你也站在刀界巅峰,体会一下老夫现在的感觉。你意下如何?”
温如玉心想:“师叔此举固然是好意,但现在云门正处在危难之际,若西门泪肯退出云门,加入我们,无疑等于自坏名声,于我云隐门也没什么好处,倒似是我们故意挖人,陷害云门一样。师叔没想到这里,我需提醒他一下。”
温如玉刚跨出一步,便听西门泪说道:“李老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资质平庸,怕是有负前辈厚望。再者晚辈行事随性,不喜束缚,即便在云门也只是挂了个客卿长老的职位,没有任何限制约束,也这样惯了,再换个地方,未必适应得了,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怕是还要连累李老前辈,那时就算李老前辈不怪,晚辈也难免自责,所以……收徒的事恕晚辈不能答应。”
李神刀见西门泪连战数人不败,爱他这块材,又见他对自己百般恭敬,这才想把他收归门下。他本以为西门会痛快答应,没想到西门泪居然拒绝了,李神刀自然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说道:“老夫不会再说第二遍,你可想清楚了?”
西门泪道:“这便是晚辈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还望李老前辈成全。”
李神刀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你好自为之吧。”向岳鹰扬道,“岳掌门不是要跟他较量吗,这就动手吧,老夫不耽搁你们了。”
岳鹰扬本就不想与西门泪较量,是柳追风硬把他推出来的,正愁无计可施,李神刀跳出来搅场,岳鹰扬不知有多么欣喜。这时候李神刀又让他继续,心里顿时又变得失落起来,忙说道:“李老前辈请留步。”
李神刀道:“怎么?”
岳鹰扬道:“西门泪一心二用,刀剑双绝,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岳某自认不是他的对手,还请李老前辈代为出场,也顺便显一显李老前辈的惊世刀技,好让我等后辈,好好瞻仰学习一番。”
李神刀道:“岳掌门还未比过,怎么知道不是对手,还是等比过了再说吧。”
岳鹰扬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晚辈要前辈代为出场,非是怕了那西门泪,实是晚辈久闻前辈大名,想当面瞻仰前辈无上风采,只是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今日相逢在此,正是天公作美,要晚辈向李老前辈虚心学习,还望李老前辈千万莫要推辞,好歹借西门泪把那惊世刀法演上一演,让我等后辈开开眼界,便是以后跟人谈论起来,面上也有光啊。”
李神刀听了这话,乐得眉开眼笑,道:“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夫若再拒绝,岂不是太没有前辈风范了?”
岳鹰扬笑道:“正是,正是。”
李神刀捋须笑道:“罢了,罢了,老夫就代你跟这个小辈过上几招,你好好看着,老夫的刀很快,若不是眼力好的人,怕是连老夫的刀影都看不到。”
岳鹰扬笑道:“那就劳烦李老前辈慢点使,晚辈眼力虽然不差,就怕李老前辈使刀太快,晚辈跟不上。”
李神刀笑道:“好,你且在这里看着吧,老夫去会他一会。”又折回场中,向西门泪道,“岳掌门托老夫代他与你比试,你不要害怕,尽管把毕生所学使将出来,老夫念你是可造之材,不会伤你性命,但你误入歧途,不知悔改,吃些教训是免不了的。你是小辈,老夫不欺负你,你先出手吧。”
西门泪先行了一礼,道:“晚辈冒犯了,前辈勿怪。”
李神刀握住背后刀柄,道:“不怪。”
温如玉见两人剑拔弩张,飞身蹿入场中,拦在两人之中,向李神刀道:“师叔,且慢动手,我有一言,等我说完,再打不迟。”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个人传记(一)
李神刀本想把西门泪收归门下,但却遭到了西门泪的婉拒,虽说李神刀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但当众被拒,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正巧岳鹰扬来说自己不是西门泪的对手,想让他代为出场,这正合了李神刀的心,他正想找个机会好好教训西门泪一番,好让他为刚才的婉拒心生悔意,而眼下正是个机会。
李神刀握住刀柄,正要拔刀,忽见温如玉闪入场中阻挠,李神刀松开刀柄,向温如玉道:“玉儿,你干什么挡我?”
温如玉道:“这本是岳掌门与西门泪之间的比试,师叔代为出场,只怕不妥。”
李神刀道:“哪里不妥?”
温如玉道:“哪里都不妥。”
李神刀皱着眉头说道:“玉儿,如果你是怕我不是这小辈的对手,丢了咱们云隐门的脸面,你大可放心,你师叔我刀界无敌,单凭一手开天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技,足叫世间刀客胆寒心裂,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人物,岂是我的对手。我只是在想,怎样让他输得体面一点,这样才不失我前辈风范呀。”
温如玉摇了摇头,道:“非是为此。”
岳鹰扬自认不是西门泪的对手,这才想着让李神刀代为出场,不论输赢,都他没有关系,不想温如玉半道出来阻挠,坏了他的好事,便走上前向温如玉笑道:“陌上花开温如玉,公子翩翩世无双,岳某久闻温少侠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岳掌门谬赞了,在下区区小辈,何足道哉?”温如玉微微一笑,又道,“华山南接秦陵,北瞰黄渭,古来便有‘奇险天下第一山’的说法,而华山派的剑法便如这西岳华峰一样,着重取其‘奇,险’二字,又加华山派人才济济,精英辈出,华山剑法誉满江湖,绵延百世而不衰。岳掌门深得华山剑法精髓,又自创‘诡剑术’,再扬华山威名。在下慕名久矣,无一刻不想仰观岳掌门弄剑风采,可迟迟等不到那一刻。今见岳掌门主动下场,心中甚是宽慰,不想师叔一时激愤,代为出头,夺人所好,毁人夙愿。如若错此良机,再见岳掌门大展风采,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在下仰慕心切,这才入场拦截,还望岳掌门莫要见怪。”
温如玉又向李神刀说道:“师叔,这本该是属于华山派的荣光,咱们云隐门怎好公然抢夺人家的风采,还是让岳掌门亲自下场比试吧,也好让我一观岳掌门弄剑风采,得偿所愿。”
岳鹰扬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冷笑:“好你个温如玉,明明是想看我的热闹,却说了一大堆奉承吹捧的话,人家听不出来的,还真当你仰慕我,哼,世人都说你温如玉聪明绝顶,举世无双,你还真没让我失望啊。”
虽然岳鹰扬心中很不高兴,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道:“温少侠过誉了,岳某区区一介武夫,无德无才,虽然身居华山掌门之位,却是忝辱了这个位子。今日天下群雄齐聚,其中不乏剑道名家,岳某哪敢班门弄斧,让人贻笑大方,所以才想请李老前辈代为下场。这也并非只为比试,实是我久仰李老前辈大名,想一观他老人家那手开天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法,这才冒昧相邀,既然温少侠觉得这样不甚妥当,那岳某只好亲自下场,去与那西门泪见个输赢了。只是不能亲见李老前辈施展刀技,实乃平生一大憾事。”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李神刀一听这话,热血上头,道:“岳掌门不必叹气,西门小辈公然袒护蜃楼逆贼,老夫虽有收他提携之心,但他不知悔改,兀自堕落沉迷,实是无药可救,今日老夫便借这个由头,一展我开天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技,让岳掌门看个痛快!”
岳鹰扬大喜,道:“若如此,晚辈死而无憾矣!”
温如玉看了岳鹰扬一眼,心内暗想:“岳鹰扬,你还真是过分,自己不想出力,只躲在背后捡便宜,却怂恿我师叔下场,真当我们云隐门好欺负吗?”
方才柳追风把岳鹰扬推入场中,温如玉看得明白,也理解柳追风的用意,所以才不想让李神刀去蹚这浑水,没想到岳鹰扬被他识破,依旧使这欲擒故纵的伎俩,怂恿李神刀下场,别人看不出来,他温如玉又岂会看不出?
温如玉深知李神刀的性子,知他听了岳鹰扬这番奉承话,必是要抢着下场的,便向李神刀小声说道:“师叔若执意代岳掌门下场,那也没什么,只怕等以后您的个人传记流传出去,有损您老人家的威名。”
李神刀闻言面色大变,拉温如玉到一旁,小声说道:“玉儿,我只是代岳掌门下场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悔改的小辈,怎么就有损威名了?”
温如玉看了李神刀一眼,道:“师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故来问我?我不说,您自己想去吧。”
李神刀挠了挠头,显得很是焦急,道:“玉儿,但凡与我那个人传记相关的,都是头一等的大事,你别让我着急,快告诉我,怎么帮岳掌门下场,就有损威名了?”
温如玉道:“西门泪连战数人,虽然尚未败退,但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您老人家是刀界巨擘,便是随便从开天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技中使一手,也足以叫他大败亏输,以至强战至弱,敢问师叔,您老人家赢得光彩吗?”
李神刀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拍着额头说道:“多亏玉儿你提醒我,老夫一生纵横刀界,但凡与老夫过招的,无一不是名满江湖的大人物,他一个无名小辈,又是个强弩之末,莫说是我,便是玉儿你下去三拳两脚,也打得他爹妈不认。我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岂能与他这般无能小辈交手,若是传到江湖上去,不叫人笑话才怪。”
温如玉笑道:“正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