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个人传记(二)
温如玉闲暇时曾写过一本书叫《云门山风土志》,专门记述云门山周边居民的风土人情,写得十分出彩,在当地备受赞誉。
当地官府的人看到这本书后,也都觉得写得十分好,还命人大肆印刷扩散,也因此为云门山引来了不少文人墨客,极大地推动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
李神刀知道温如玉有这个本事后,便萌生了让他为自己作传的心思,几次婉言提起,温如玉也不知是否听出了他话中的隐意,只是不表态,每逢李神刀婉说作传一事,温如玉便拿别话岔开,后来李神刀忍耐不住,便明着说让温如玉为他作传,温如玉本不想答应,可经不住李神刀软说硬求,便推说作传需要收集素材,构思内容,指不定什么时候完成,希望他不要催促。
李神刀见温如玉答应下,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名流千古,万世遗芳,便喜得无可无不可,也不催促,只是暗自高兴。
这时又听温如玉提起相关他个人传记的事,李神刀心又痒了,笑问道:“玉儿,我那个人传记写到什么程度了,快完结了没?”
温如玉道:“还没下笔呢。”
李神刀“啊”了一声,道:“我老早就跟你说了,你咋还没下笔呀。”
温如玉笑道:“师叔,这就不能怪我了,您老人家一生纵横刀界,随便抛一句话出去,足以叫刀界颤上三颤,随便一刀甩出去,也要叫这天破上一个窟窿,写的内容实在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本想多收集一些素材,这样才能把师叔写得全面,才能让师叔震烁刀界的光辉传奇永远地流传下去。如果师叔急着要看,那这样好了,我回去日夜兼程赶着把它写出来好了。”
李神刀连忙摇手,道:“不必赶工,玉儿你说得不错,既然是个人传记,自然要写得全面一点。我不急,你慢慢收集素材,用心去写,常言道慢工出细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温如玉笑而不语。
却说当初西门泪见岳鹰扬下场,本已做了好了与他交手的准备,可岳鹰扬却让李神刀代他下场,西门泪也认了,也已做好与李神刀交手的准备,结果温如玉又出来阻挠,意思是让岳鹰扬自己下场打,西门泪见两边人推来推去,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心中生了三分恼意,向岳鹰扬道:“姓岳的,你还比不比了,给个痛快话吧。”
岳鹰扬心想:“西门泪歇了这一会儿,气力有所恢复,比之刚才,只强不弱,我这时候下场,比刚才还没把握胜他。这可如何是好?”
柳追风见岳鹰扬沉吟不定,不禁笑道:“岳掌门,快些拔剑吧,莫要让云门的人笑话我们胆怯。”
岳鹰扬拿不定主意,见李神刀和温如玉在那边窃窃私语,知道温如玉是在劝阻李神刀下场,岳鹰扬本不好干涉两人谈话,但现在事出紧急,却顾不了这么多了,走到两人近前,向李神刀道:“李老前辈,该是您老人家大展风采的时候了,若再迟些,怕是叫云门的人笑话我们怯阵。”
李神刀捋须笑道:“岳掌门,这是你们华山派重振威名的大好时机,老夫怎好强占风头,坏人好事?还是请岳掌门亲自下场比试吧,那西门小辈累战数人,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以岳掌门的剑法,胜他不难。”
岳鹰扬见李神刀口风反转,早已在预料之中,道:“晚辈让李老前辈代为出场,实是想亲眼见一见李老前辈那开天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技,并无他念,至于谁占风头,岳某并不在意。”
李神刀怕温如玉以后在他的个人传记里,记上类似以至强败至弱的话语,不愿再与岳鹰扬多说什么,转头向温如玉道:“玉儿,快随我下去,莫要耽搁了岳掌门的好事。”
“是。”
温如玉应了一声,跟李神刀退了场。
岳鹰扬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抉择。
他本以为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可叫李神刀心甘情愿代自己下场力斗西门泪,哪想温如玉突然出来插了这么一杠子,让他的算计化为梦幻泡影。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岳鹰扬扭头看了一眼温如玉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心中暗想:“温如玉啊温如玉,纵使你才智比天,也不过是**凡胎,总有一天,我岳鹰扬叫你为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柳追风见岳鹰扬愣在那里发傻,心中暗笑,向西门泪道:“西门朋友,岳掌门剑法惊世,虽然你一心二用,刀剑双绝,但毕竟体力有限,如今连战数人,虽说不上是强弩之末,却也差不多了,依柳某浅见,还是先退下去歇息一会儿,或是再换别人来应付岳掌门吧。”
西门泪何尝听不出柳追风的激将话语,心内暗想:“我西门泪便是强弩之末,也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岳鹰扬有本事胜我,那是他的能耐,只怕他连现在的我都不敢面对呢。”向岳鹰扬喊道,“姓岳的,你若是怕了,大可退下去再换别人上来,我西门泪不怕打,就怕等。”
岳鹰扬盯着西门泪,目光中寒意涌动,道:“西门泪,岳某不愿与你斗,是不想趁人之危。你连斗数人,体乏力虚,即便岳某胜了你,也不光彩。你若识趣,现在就退下去,再换伤势轻些的人上来,与我痛痛快快比试一场,也不枉大家期待一场。你若一意孤行,非要与岳某较个高下,毕竟刀剑无眼,要是伤你个好歹,岳某可不好交代。”
西门泪道:“若连这点风险都担不起,我还出来做什么,干脆回家种红薯算了。”摆开架势,向岳鹰扬道,“请拔剑!”
岳鹰扬注视着西门泪,手掌按在剑柄上,食指轻轻敲打着,询问道:“当真要打?”
西门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打!”
岳鹰扬说了一个“好”字,锵的一声,掣出鞘中剑来,向西门泪一指,道:“华山派掌门岳鹰扬,前来讨教!”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花雨剑
吴英雄本以为岳鹰扬不敢与西门泪正面较量,今见他拔剑出来,面上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有些替西门泪担忧,毕竟他已连战数人,体力大损,就算武艺高过岳鹰扬,如果不能以迅雷之势拿下岳鹰扬,迟早是个败局,若如此,何苦白费这番力气,倒不如先回来歇息,换别人再上,免得后面再出变故无人应对。
吴英雄遍观云门诸人,除了西门泪外,也就谢岚和尤猛的伤势相对轻一些,对付岳鹰扬应该不成问题,便向西门泪道:“西门兄,你且回来,让尤猛代你上场,他与岳掌门有些恩怨尚未了结,正好借这个机会,一并清算。”
西门泪知道自己的状况,听吴英雄这么说,已猜到了他的用意,便将刀剑收了,转身走开。
岳鹰扬本就忌惮西门泪,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拔剑出来,这时见吴英雄把他喊了下去,换尤猛上来,正求之不得,道:“黑夜叉,方才你说我们华山派的弟子祸害了你们那里的姑娘,可有什么凭证?”
尤猛道:“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凭证?”
岳鹰扬道:“既然没有凭证,那就是你故意栽赃陷害,来毁我华山派的清誉。”
尤猛道:“俺虽没有凭证,但俺们那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知你岳大掌门敢不敢跟俺去走一遭,在大家面前说个明白?”
岳鹰扬道:“我岳鹰扬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如果知道门下弟子有此等恶性,不用你说,我自惩处了他,以正我华山派门规,断无徇私舞弊的道理。至于与你同去找人对证一事,岳某暂且应下了,等这里的事一了,你还活着的话,岳某便陪你走上一遭。但是现在,咱们两人各表一方,就在此见个输赢吧。”
“好!”尤猛道,“在场的都是见证,到时候你可别抵赖!”
岳鹰扬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剑向尤猛一指,微笑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从我的花雨剑下活下来吧。”
尤猛见岳鹰扬手中这柄剑又薄又软,比寻常用剑短了有七八寸不止,偏偏又配了个偏女性化的秀气名字,不禁皱眉道:“岳掌门,你这剑该不会是从女人手里讨要来的吧?”
岳鹰扬含笑摇头,道:“非也。”
尤猛掂了掂手中这两支略显沉重的短戟,再看看岳鹰扬手中那柄轻薄小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岳掌门,要不你下去换柄剑再上来吧,俺这对短戟虽然丑了些,及不上你这柄秀气的小剑好看,但破坏力十分惊人,要是俺一时收不住手,把你连剑带人都给打断了,可不是与你们华山派结上死仇了吗?俺只想你跟俺走一趟,去给那对屈死的父女讨个说法,可没想与你们华山派结仇呀。”
岳鹰扬笑道:“你不必顾及这些,虽然咱们比试都给对方留了余地,但刀剑无眼,伤亡难免,就算你将我当场杀死,也只能怪我岳鹰扬本领不济,怪不得你什么。不过,黑夜叉,在动手之前,岳某倒是有个疑问,你当众替那对父女出头,想来非是没有干系之人。他们是你什么人?”
尤猛道:“俺自小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那位老父好心,曾供应了俺好些饭食。他的日子也苦,给俺的都是他一口一口省下来的。后来他养了个闺女,俺不好再吃他的饭,便偷偷离开了。虽然事隔多年,他的给饭之恩,俺一直没有忘记。每次经过他那里,总要带些东西过去孝敬他老人家。”
说到这,尤猛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那次被蜃楼的人捉住,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如一,也不知过了多久,本想着这辈子就这么着了,谁想俺们门主从天而降,又将俺给救了出来。俺逃出生天后,特意打了好些野物,想去探望那老人家,结果到了那里,却发现他们的住处早已荒废,一打听才知道那些事。”
岳鹰扬道:“岳某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你放心,岳某回去后必定仔细严查,尽早还你一个交代。”
尤猛深深一揖,道:“若如此,俺先谢过了。”
岳鹰扬点了点头,道:“动手吧。”
“好。”
尤猛吁了口气,握紧双戟,纵身向岳鹰扬飞扑过去,一戟直刺岳鹰扬小腹,一戟当头砸下!
岳鹰扬见尤猛来势汹汹,不敢怠慢,忙使开花雨剑,与尤猛缠斗起来。
却说云天行正躲在人群里观战,忽觉有人拉他衣角,扭头一看是丁玲,却没见柳蕙等人,问道:“柳蕙她们呢?”
丁玲道:“他们都在外面,这里人多,带着柳大哥不好往里面挤。我担心公子和红漪姐姐,就先过来看一看。不过,公子,你怎么不去救红漪姐姐啊?”
云天行何尝不想救她,只是现在救了她,说不定以后她会因此受害,他的打算是先让云门的人尽力为之,如果仍旧救不了,他再下场不迟,毕竟他的身份特殊,不好轻易露面,虽然很对不起吴英雄等人,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云天行不知道该怎样对丁玲解释,只说道:“人是一定要救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丁玲又想追问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但却没开口,心里寻思道:“知道要被处刑的人是红漪姐姐的时候,公子那样担心,一定不会扔下红漪姐姐不管的。既然公子说还不到时候,自有他的主张,我帮不上忙,又何必多问,全听公子吩咐就是了。”
云天行目视场中激斗二人,向丁玲道:“丁玲,你跟我学剑也有段日子了,你觉得他们两个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丁玲向场内望过去,见岳鹰扬的剑法轻灵飘逸、刁钻诡奇,尤猛的戟法攻守有道、进退有方,认真看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这两人的武艺相差不大,若非要说谁的胜算更大一些,我觉得应该是那个使剑的。”
云天行道:“理由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血观音再现
丁玲道:“我总觉得这使双短戟的受过内伤,每次将那使剑的震退后,总会趁机大口喘息,还不时拿戟柄按压胸口,面部表情里暗藏了三分痛楚,只是在极力压制,不容易发现,总体来说,没有那个使剑的来得自然。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两个谁也奈何不了谁,可如果时间一长,胜败就显而易见了。”
听到丁玲这样说,云天行心内颇感安慰。丁玲跟他学剑的时候并不算长,能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已实属不易。道:“你所说与我所想不谋而合,只是有一点你没有注意到。这位用剑的岳掌门并未全力以赴。“
丁玲又向场中看去,可不论她怎样看,都觉得岳鹰扬已使尽了浑身解数,才不致落败,不知公子为何说他并未全力以赴。丁玲想不通,便说道:“公子的意思是说他有意隐藏实力?”
云天行点了点头,目光仍注视场中,道:“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这显然不是他的全部实力。岳鹰扬身为华山派掌门,深得华山剑法要旨,且自创‘诡剑术’,非是一般寻常人物。尤猛在上场之前,应该受过内伤,岳鹰扬想击败他,或许并不难,至少以他现在使出的剑法来看,完全有这个能力,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方才他一直躲在后面煽风点火,怂恿他人针对云门,现在轮到他上场,没理由不尽力打败尤猛,为他华山派争光,可是现在……”
丁玲道:“公子觉得他这么做会有什么用意?”
“不好说。”云天行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如今天下群雄齐聚崆峒,他不想显露华山派的高深剑法也是有的,不过,此人心机很重,需要留心。”
丁玲暗暗记下云天行的话,又问道:“这个使短戟的是云门的人吗?”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他叫尤猛,因生得黑,面孔有些狰狞,江湖上的人都叫他黑夜叉。”
丁玲道:“既然公子也认定他会落败,何上去帮他一把,好歹为云门争些颜面,别叫这些人看轻了。”
云天行道:“我不好露面,看看再说吧。”
就在这时,一缕银芒不知从何处飞来,擦过岳鹰扬的臂膀,正射在了尤猛身上,尤猛踉跄退了两步,“啊”的叫了一声,身体向后便倒,双眼白翻,口吐白沫,情状可怖。
云门众人见尤猛好端端的,突然向后倒了,纷纷围拢上来,见他翻着白眼,口里白沫外涌不住,便似癫痫发作了一样,唤他的名字也不应,众人俱都焦急万分。
吴英雄见尤猛这副样子,猛地想起了什么,变色道:“不好!这是血观音!”
“血观音?”西门泪皱眉道,“你说尤猛所中之毒是司徒南的血观音?”
吴英雄道:“正是。”
西门泪道:“据我所知,自司徒南死后,血观音的调制配方就已失传,便是连他的门人都不会调配此毒,如何会是血观音?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吴英雄摇头道:“不会错,那日在江南七道盟会上杜梦曾经中过此毒,跟尤猛现在的情状一模一样,而且身中血观音之毒,左右下关穴处各有一个红点,你看尤猛下关穴这里,不正有个红点吗?”
西门泪见尤猛左右下关穴处各有一个红点,再不怀疑尤猛是中了血观音之毒,心下大怒,拔剑掣刀跳入场中,向岳鹰扬喝道:“岳鹰扬,你好卑鄙!正面打斗不过,却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快把解药交出来,若是误了尤猛性命,我西门泪今日便要你血溅当场!”
岳鹰扬向尤猛瞧了一眼,道:“看他这样子的确是中了血观音之毒不假,但给他下毒的人并不是我,你错怪好人了。”
西门泪抬剑指向岳鹰扬,冷声道:“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岳鹰扬道:“我岳鹰扬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即便技不如人,唯有一败而已,怎么可能会当众下毒害人?况且还是用血观音。据我所知,前四海盟盟主沈苍龙在杀死司徒南后,便把血观音的配方一并带走了,现在会使血观音的唯有四海盟的人,而四海盟隶属于蜃楼,也许蜃楼知道我们要处决他们的人,特意派人来此伪装,好乘机制造混乱救人也未可知。还望阁下冷静克制,莫要中了蜃楼的圈套。”
“尤猛命悬一线,你要我冷静克制?”西门泪眼眸中杀机涌现,一双寒眸死死盯住岳鹰扬,“你不交解药,好,我叫你死在他前面!”
正要向岳鹰扬动手,谢岚忙过来拦下,低声道:“救人要紧。”走入场中,向众人道:“敢问各位朋友,可有人会解血观音之毒吗?若能救得尤猛性命,云门必当重谢!”
偌大一片广场,死寂无声,更无一人出来替云门解围,当然,也并不是他们心狠,有意要看着云门的人死在这里,实在是这血观音之毒厉害,不易化解。若能解掉还好,若解不掉,不但坏了自己的名声,怕是还要得罪尽这两方对立的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会做?
云天行在场外看着也着急,毕竟尤猛这样,也是因为要救红漪,但凡他有救人之法,早下场去了,但他现在束手无策,即便入场,也帮不上忙,反会忙中添乱,所以还要继续留在人群中见机行事。
谢岚见无一人出场帮忙,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难道各位非要将云门逼至绝路吗?”
颜映月道:“非是我等不帮忙,实是这血观音之毒十分厉害,上一次在江南七道盟会上,杜梦也曾中过血观音,众人束手无策,还多亏有九幽谷的人在场,杜梦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如今九幽谷并没有派人来参会,我等也是爱莫能助。”
严霜方才留意到了银芒的来向,知道不是岳鹰扬作为,而是另有他人在暗处下手,她虽然看不惯云门的人,但他们好歹还算光明磊落,并未在比斗中出过暗手,相比而言,那个暗下毒手,故意挑起双方矛盾的人更令人讨厌。
严霜提剑走入场中,环视众人一遍,朗声道:“是哪个暗下毒手的,滚出来!”
她这一声喝以内力加持,便如天雷洪钟一般,久久不歇,等喝声完全消散后,才有一个身背竹篓的人挤出人群,走入了场中。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青囊妙手
严霜喝声刚罢,人群里便挤出一个人来,约莫六七十岁的年纪,六尺身材,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身形略显佝偻,走起路来一颠一簸,还长了一张哭丧脸,模样颇为好笑。
云天行凝目望去,见这人下盘虚浮,不像是有武功底子的人,心内不禁暗想:“难道刚才偷发暗器,毒倒尤猛的人就是他?”
严霜看到来人,面上寒意又浓了一分,喝道:“他们两个公平比试,你为何偷放暗器伤人?”
那人向严霜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我老人家是来救人的,不是来伤人的。”
“救人?”严霜道,“你能解血观音之毒?”
那人摇了摇头,却笑道:“我老人家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挑战不可能,越是治不好病,解不掉的毒,我老人家越有兴趣。但我老人家自幼从医,到现在少说也有五六十年的医龄了,曾经面对过不知多少疑难杂症,可但凡经我老人家手的,却都没能难倒我老人家,实在无趣得很。”
那人似是说得渴了,从腰上解下酒囊,灌了两口烈酒,抬袖往嘴上一抹,又笑着说道:“前段时间听人说,崆峒山有大批江湖人士集会,我老人家心里想着,一次性聚集这么多人,怎么着也能遇上个身患绝症,亦或是身中奇毒的吧,我老人家就想来碰个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老人家给碰着了。血观音,啧啧,在江湖上名头不小,但愿它不会让我老人家失望。”
背竹篓的老头说完,也不理严霜,径直朝尤猛走了过去,见吴英雄等人都围在那里,根本挤不进去,便将背上竹篓放下,从里面摸了两锭白银来拿在手上,叫道:“你们都给我老人家让开,让我老人家医他,这两锭银子就是你们的。”
吴英雄等人瞅着他手里这两锭大银,愣愣的说不出来,心里却都在寻思:“你替尤猛医病,不该是我们掏银子给你吗?”
场内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这老头在搞什么鬼,甚至还有一部人觉得这老头简直傻到无药可救,尤猛身中血观音,但凡有医治的法子,云门必定不惜代价求医,你却要倒贴银子,上赶着给他治,这不是傻透了是什么?
丁玲噗嗤一声笑了,指着那老头向云天行笑道:“公子,你说这老头好笑不好笑,人家都是带银子求医,他倒好,带银子求病人,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傻的人。”
云天行微微一笑,道:“江湖奇人,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
那老头见尤猛抽搐愈发厉害,知道快要身亡了,又见吴英雄等人都在盯着他发呆,还当是他给他的银两不足,忙又从竹篓里摸出七八锭银子,抱在怀里,急切地说道:“刚才遇上了几个身患绝症的,带出来的银子都用光了,总共还剩这么多,都给你们了,求你们千万让我医他。”
吴英雄回过神来,也不去接他怀里的银子,道:“老先生若能替尤猛解去血观音之毒,云门必定厚谢,先生这些银两,还是收起来吧,我们分文不取。”
老头见尤猛情况不妙,也无暇多说什么,将银子抛在地上,从竹篓里取出各种医用器械,当众帮尤猛解治血观音之毒。
过不多时,尤猛口里的白沫止住,身体也不再抽搐,只是人还没醒,谢岚见这老人居然有如此能耐,心中赞叹不已,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猛地想起一人,恭敬道:“敢问老先生可是姓包?”
那老头仍在帮尤猛祛毒,听谢岚发问,手上动作没停,扭头瞧了谢岚一眼,道:“老人家我是姓包,咋地,你有绝症啊?”
谢岚一笑,道:“原来老先生正是名满天下的‘青囊妙手’包不死包神医,恕在下眼拙,未能及时得认尊严。”
听谢岚唤这老头叫青囊妙手包不死,丁玲“啊”的叫了一声,云天行听见了,不禁问道:“怎么了?”
丁玲道:“原来他就是青囊妙手包神医。”
云天行道:“怎么,你认得他?”
丁玲道:“我只是听过他老人家的大名,从未见过真人。之前我们家夫人曾得过一种重病,看看就要死了,老爷请了好些个大夫替夫人诊治,无一例外,都劝老爷提早准备后事。小姐也因这事整日哭个不止,劝也劝不住。”
“后来有一日,这位包神医路过当地,被外出寻医的门人撞见,就请了回来。他只看了夫人一眼,连脉也没摸,便道出了夫人所患之症为何。当时老爷小姐都在场,听他说得这样轻松,没一个信的,还把他当成了江湖骗子。可不信归不信,夫人病入膏肓,再不信也得请他医治。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真就把夫人给治好了。”
说到这里,丁玲又看了包不死一眼,继续说道:“夫人醒后,他老人家就趁乱离开了,谁也没有知会,甚至连问诊钱都没有收。老爷派人到处找寻他老人家,只是找不到,后来听人说,镇子上来了位神医叫青囊妙手包不死,老爷那时才知道他老人家的大名。我也好后悔当时没有在场,亲见他老人家一眼,不想时隔多年,却又在这里见到了。”
听丁玲陈述了这段往事,云天行心内暗暗寻思道:“不知这青囊妙手跟玄壶公相比,谁的医术更高超一些。”
却说那包不死听谢岚道出自己的名号,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吹捧我老人家,小病想找我老人家治,只管拿银子来;要是有绝症,也不用吹捧,我老人家上赶着给你治,谁叫我老人家好这口呢。”
谢岚微微一笑,心想:“有包神医出手,尤猛的性命应该是保住了。”见尤猛还未苏醒,仍有些不放心,问道:“包神医,不知我这位朋友的情况怎样了,还有没有生命危险?”
包不死道:“我老人家的名字叫包不死,既然我老人家接了手,自然要包他不死,才不算辱没了这个名字。”
谢岚稍稍松口气,道:“既如此,谢岚代云门的诸位谢过包神医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旧事重提
吴英雄也听过青囊妙手的大名,只是见这老头行事古怪,还当他是某方势力的人,看云门处境趋坏,便故意假扮医者拿他们云门寻乐子,这时听谢岚道出他的真身,又见他施展妙手神通,将尤猛的毒症压制住,对他的身份自然确信无疑。
吴英雄摩挲着下巴,心内暗暗寻思道:“当今天下,可称得上是神医就只有两位,一位是悬壶济世的玄壶公,另一位便是这青囊妙手包不死。至于玄壶公,我早就有拉他加入云门的打算,只是此人行踪不定,十分难寻,每次派出去的人均是无功而返,因此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青囊妙手在名气上或许稍差玄壶公一筹,但其医术同样十分了得,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撞到我怀里来了,我何不趁这个机会,将他拉入云门呢?”
吴英雄打定了主意,向包不死笑道:“包神医,听说你老人家特别喜欢治绝症,是不是?”
包不死抬头瞧了吴英雄一眼,眼睛里闪烁出一丝兴奋的光芒,道:“咋地,你有绝症啊?”
吴英雄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有绝症,但我认识好多身患绝症,亦或是无药可救的人,非是你包神医救不了。等这里的事一了,你老人家要是肯跟我走,我保管一天给你弄一个绝症患者来,怎么样?”
包不死眼中的兴奋之色更浓,便是那张哭丧脸上也绽开了一丝笑容,道:“看你肥头大耳的像个奸商,不会是故意编词造曲骗我老人家吧?”
吴英雄露出一脸真诚的笑容,道:“怎么会,你老人家救我兄弟,我是真心想感谢你老人家。听说你老人家最爱找疑难杂症的麻烦,偏生我那里又有许多这样的人,这可算是天意了吧?”
包不死道:“你少诓我,我老人家找个患绝症的好难,你那里怎么就有许多了?绝症患者论死大会啊?我老人家医书是读了不少,可还没读傻。你们惹了事,想拉我老人家下水,我才不傻哩。要不是看这血观音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值得出手一试,我老人家懒得救他。”
吴英雄还要再说,只听柳追风说道:“吴英雄,你做个人吧!离开我们追风寨的那些人都陆陆续续加入了你们云门,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都是你暗中派人把他们挖走的,你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哼,他们退出追风寨,那是他们没眼光,这倒也罢了,连包神医你也要挖,这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吴英雄笑了笑,道:“柳追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种事儿怎么能怪我?他们自己要走,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我也没有使过任何手段,从任何别的势力中挖过人。至于他们选择何处栖身,那是他们的自由。他们喜欢云门,非要加入进来,我总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吧?还有,包神医又不是你们追风寨的人,他老人家去哪里,也不需经过你柳大当家同意吧?”
柳追风听了这话,心内生气,正要回顶吴英雄,忽见雷霸天在那边铁青着脸,拿眼睛斜瞪着吴英雄,柳追风在心内寻思道:“听下面人回报,江南霹雳堂也有人被吴英雄暗中派人挖了,好像还有几个是制造火器的好手。那段日子江南霹雳堂多事,雷霸天未必有闲心细查那几人离去的原因,我何不把事情跟他挑明了,借他的手来对付吴英雄。”
柳追风哈哈一笑,道:“雷堂主,看你面色阴沉,可有不快之事闷在心里?”见雷霸天只是瞪了他一眼,并不说什么,又笑道,“雷堂主,咱们这交情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有什么不快,大可明说出来,我柳追风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当帮着排遣排遣还是可以的。哦,我知道了,雷堂主一定也是在为吴英雄挖人的事生气,对不对?”
之前的确有几个人脱离了江南霹雳堂,因雷霸天有要事忙,无暇调查他们离去的原因,但总感觉他们的突然离去有些奇怪,这时听柳追风说,吴英雄有向追风寨挖人的劣迹,雷霸天心里犯了嘀咕,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自己身上,吴英雄会不会也从他们江南霹雳堂挖过人?又经柳追风在旁一煽风,雷霸天越发觉得那几个人就是被吴英雄给挖走的。
若只是寻常的门人倒也罢了,那几个莫名退出江南霹雳堂的人里,有个雷家旁支的人,名唤雷厉,为人聪明好学,之前参与过制造各种火器,甚至掌握了雷家不少机密要事,这样的人流落到外面,若被有心人利用,将会对江南霹雳堂造成何等的危害,雷霸天不敢去想。
柳追风见雷霸天冷冷地盯着吴英雄,只是不开口,便又向吴英雄道:“吴英雄,你到底挖了雷堂主多少人,看把雷堂主气成什么样子了!雷堂主在意往日情分,不肯向你开口,我柳追风是个没脸没皮的,没那么多顾及,僭越代问一句,希望你如实答复,切莫隐瞒实情,免得坏了双方的情谊。”
吴英雄笑道:“柳追风,你这挑拨离间的伎俩可真不怎么高深,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从未向任何势力挖过人。不过,的确有几个追风寨,亦或是江南霹雳堂的人加入了云门,我也不瞒你们,但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
雷霸天打断了吴英雄的话,抢说道:“这么说来,雷厉现在就在你们云门?”
吴英雄道:“我不记得从你们那里加入进来的人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雷霸天负手走入场中,面上满布寒霜,冷冷说道:“不记得还是没有,吴副门主最好想清楚些,雷某可以等,但,不接受妄言。”
雷霸天这架势分明是有对吴英雄动手的打算,若做换做是别人,多半要被他这气势镇住,可吴英雄也是个不怕事的主,只是微微一笑,道:“你问我讨人,好,我也来问你讨个说法!在场的诸位都知道,血观音的调制配方已被前四海盟盟主沈苍龙收走了,敢问雷堂主,那日在江南七道盟会上,宗正指说血观音是你给他的,那么雷堂主的血观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四海盟?还是……蜃楼?”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霹雳子再现
雷霸天见吴英雄旧事重提,甚至还把蜃楼牵扯进来了,心下大怒,喝道:“吴英雄,你勾结蜃楼,祸乱江南,今日又率领云门诸人公然袒护蜃楼逆贼,铁证如山,雷某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雷霸天不给众人议论的时间,刚一说完,便纵身跃出,直取吴英雄!
吴英雄方才受过伤,与无伤的雷霸天对上,多半不是对手,何况江南霹雳堂的火器十分厉害,而且破坏力极大,便是无伤的吴英雄对上雷霸天,也没多少胜算,何况是现在。
吴英雄非是贪生怕死之人,但现在他若是倒了,他身后这些人该怎么办?便向站在一旁的西门泪道:“西门兄,麻烦你了。”
西门泪微一点头,不打二话,飞身掠出,将雷霸天给截住了。
雷霸天见西门泪挡路,心中怒意再升一层,喝道:“让开!”
西门泪掣刀拔剑,摆开架势,但并不主动进攻,只向雷霸天说道:“雷堂主,方才暗下毒手,害尤猛中血观音的人是你吧?”
雷霸天方才已见识到了西门泪的能耐,不想与他交手,听他发问,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我雷某人可不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不像某些人,明斗不过,暗中使手段挖人墙角,卑鄙无耻!”
吴英雄明知雷霸天是在骂自己,但并不恼怒,只是微笑道:“雷堂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的血观音是哪里来的?”
雷霸天并不想回答吴英雄这个问题,但在场这么多人,若不解释清楚,怕是会对江南霹雳堂不利,便忍着气说道:“好,既然你问了,我今日便当着大家的面跟你说个明白。我并没有血观音。那日在江南七道盟会上,宗正受人收买,故意栽赃说血观音是我给他的,其目的自是不想让我夺得江南七道盟盟主之位,至于是谁收买了宗正,我想各位心里都有个底,不需雷某挑明了吧?”
吴英雄早知道买通宗正的是贾隐,但他有意拿这件事来压制雷霸天,自是要装糊涂到底了,道:“雷堂主,你说话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你说是别人收买了宗正来陷害你,可有什么凭证?”
雷霸天心想:“宗正和贾隐都死了,我上哪找凭证去?吴英雄明明知道真相,却依旧拿这件事来嫁祸我,可见其用心。哼,吴英雄,你想拉我下水,真当我雷霸天是好惹的?”不理吴英雄,向西门泪道,“西门泪,你若肯就此离去,这件事雷某就当没有发生过,若再拦路不让,可别怪雷某不讲情面!”
西门泪道:“西门泪领教雷堂主高招!”
雷霸天面色阴沉,只说了一个“好”字,呼的一掌向西门泪迎面打去,西门泪舞刀弄剑,与雷霸天战在了一处。
云天行躲在人群中观望,看到云门现在的处境,心内十分担忧。就算云门崛起迅速,可毕竟只是一方势力,如何能与整个江湖为敌?如今云门诸人,除了吴英雄和谢岚还站在那里,其余人大都坐在地上,其损伤之重,可见一斑。
西门泪实力虽强,但连战数人,只这一会儿功夫,如何恢复得过来?雷霸天又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实力不容小觑,虽说两人现在斗得不见分晓,但时间一长,胜败输赢就不难分辨了。
云天行虽然心急,可一点办法也没有,转眼又看向红漪,见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玲见云天行目不转睛地望着红漪,不禁开口道:“公子既然担心红漪姐姐,何不过去救她离开,以公子的身手,强行带人离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云天行想了一会儿,才道:“如果真没有别的办法救她,我或许真会这么做,但我实在不想走到这一步。这个办法应该放到最后,算是一个没办法的办法。”
丁玲道:“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云天行环视场中,道:“在场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各方势力中的精英人物,若单打独斗,我或许有把握胜过他们,但想从这些人里抢走红漪,谈何容易。就算我真能把人抢走,红漪以后也会遭到各方势力的追杀,我最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能当众把事情说开了,对红漪反而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些人对蜃楼的敌意太深,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放过红漪,同样不容易。”
丁玲想了想,道:“公子自己去救红漪姐姐或许有些勉强,但如果有实力相当的人帮忙呢?”
云天行转过头看着丁玲,道:“你是说茶叔?”
丁玲点了点头,道:“我们虽然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看他这人很好说话,如果公子去求他,他多半不会拒绝。公子有他帮忙,要救走红漪姐姐,只怕没人拦得住。”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茶叔或许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但我们跟他非亲非故,也仅仅只认识了一天而已,如何好拉他下水?况且此事非同小可,他如果帮我救人,也一样会遭到各方势力的追杀,这……唉,我实在不愿做这样的事。”
丁玲欲言又止,忽听轰的一声炸响,忙将视线投入场中,见雷霸天和西门泪分别向后跳开,两人中间出现了一个浅坑,内中焦黑一片,还有几处火苗在乱窜。
丁玲刚才没往场中看,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问,忽听云天行说了什么,但没听清,又问道:“公子说什么了?”
云天行道:“霹雳子。”
丁玲道:“那是什么?”
云天行道:“江南霹雳堂以火器闻名天下,这霹雳子便是诸多火器中的一种,内藏火药,触物即爆,破坏力惊人。那日我曾在江南谭家亲眼见识过它的威力,实在是个可怕的东西。”又看向西门泪,见他似是被霹雳子波及到了,左臂一面被严重烧伤,但他手中的剑,依旧握得很紧。
吴英雄道:“西门兄,你没事吧?”
西门泪咬着牙摇了摇头,看了自己的左臂一眼,又抬头看向雷霸天,道:“常闻江南霹雳堂以火器扬名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西门泪受教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万里横行
雷霸天见西门泪只是伤了左臂,不由皱起了眉头,心内暗想:“这西门泪还真有些能耐,连战数人不败,按说早已筋疲力尽,居然还能躲开我的霹雳子,若全盛时期与我交手,我还真未必赢得了他,也难怪柳追风制不下他,现在想来,倒也情有可原。”
雷霸天负手而立,双目如炬,直射西门泪,朗声道:“西门泪,你还不肯退下吗?”
西门泪道:“我们的比试好像还没有结束。”
雷霸天微微眯起眸子,道:“方才雷某刻意留了手,才只伤了你一条手臂,若非要逼雷某使出全力,只怕你性命不保。”
西门泪微微一笑,横刀当胸,道:“那就请雷堂主切莫再留手了,我西门泪不需要特别照顾。”
雷霸天盯着西门泪看了许久,才道:“当真还要打?”
西门泪坚决道:“打。”
谢岚见西门泪受伤仍坚持要打,忙上前劝道:“西门兄,若非打不可,让我来替你吧。你且下去把伤口包扎好,等我败了,再来替我就是。”
西门泪道:“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谢岚见他左臂一面都被灼得焦黑,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可不是小伤。”
西门泪平淡道:“在我看来是。”
谢岚知他就是这个性子,也不好再说什么,道:“那你小心。”
若西门泪处在全盛时期,雷霸天当然不想与他交手,但西门泪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凭他的本事,要杀死现在的西门泪并不是一件难事,但两方人较量至今,隐约达成了一个共识,只伤不杀,众人也都遵循了这个原则,所以打了这大半日,伤了不少人,却无一人死去。
如果雷霸天真把西门泪当场杀了,无疑会彻底激怒云门,到时候江南霹雳堂可就危险了。雷霸天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但让西门泪重创,却没人说得了闲话。
雷霸天又取了两枚霹雳子握在手心,向西门泪道:“既然你还想再打,雷某自然奉陪,不过丑话咱们得说在前头,我们江南霹雳堂以火器著称于世,在后面的交手中,雷某依旧会用各种火器。这些东西破坏力极大,连雷某也不能够自如控制,如果不小心将你杀死在这里,希望云门的各位不会因此记恨雷某。”
西门泪道:“生死有命,若我西门泪注定是个短命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怪雷堂主。”
雷霸天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请阁下出手吧。”
“且慢动手!”
崆峒五老中的老大桓温走入场中,向雷霸天道:“雷堂主,非是老朽有意阻拦,实是你这火器破坏力太大,而这中台却是我等追祀先祖之地,容不得过分损毁。你们两位的比试,就当作是平局,就此作罢,雷堂主以为如何?”
雷霸天看了西门泪一眼,心想:“此人悍不畏死,若真将他逼到狗急跳墙的那一步,难保他不会有后手,到时候吃亏的可就是我了。”又偷瞧了柳追风一眼,“这个柳追风真是贱到骨子里去了,一路上害得我风餐露宿,到了这里,还使手段阴我,我岂能叫他得逞。”
雷霸天想了一会儿,便道:“非是我故意纠缠不放,这吴英雄污蔑我藏有血观音,这等臭名我雷霸天可不背,今日不论说什么,也要跟他见个高低!”
桓温怕他用那些破坏力大的火器将广场破坏掉,十分不愿他出手,便道:“吴英雄只是那么一说,雷堂主何必往心里去。虽然老朽没去参加江南七道盟会,但当时的发生的事,老朽可都有所耳闻。那日宗正说雷堂主给了他血观音,要他毒害柳大当家,任谁看了也知道,这分明是在挑拨你们两位之间的关系,想先让你们两位争个头破血流,那收买他的人好趁机夺取盟主之位,后来发生的事不也印证了这一点吗?雷堂主不必多心,我等心中早有定数。”
桓温这么说,无疑已将雷霸天与血观音撇清了关系,这也正是雷霸天想要的结果。
雷霸天故作为难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看在桓老先生的面子上,雷某便不与他计较了。”看了吴英雄一眼,转身下场去了。
崆峒五老中的老五莫让拄着双拐走入场中,道:“大哥,你怕雷堂主毁了这里,我来与这小辈过过手,震我崆峒门威,你看可好?”
桓温道:“他连战数人不败,足见其本领高低,若在初时,你与他打便打,我不阻拦,但现在他体力殆尽,且又受了伤,即便你能赢他,也胜之不武,还叫人家说我们崆峒派只会趁人之危,没的叫人笑话,还是让他下去歇息吧。你若真想一展身手,再挑别人打就是。”
莫让点了点头,提拐向云门诸人一指,道:“你们那边还有能打的没有,出来个与我过上两招。”
谢岚握剑走入场中,先向莫让行了一礼,道:“久闻‘万里横行‘’莫老先生的大名,晚辈谢岚,前来讨教。”
莫让这“万里横行”的绰号也是自己取的,与李神刀的“刀界无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初两人结伴闯荡江湖,也是凭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锐气,便是取个绰号,也是响亮到震人耳膜,虽说老来性情有所收敛,但两位老相识一见面,免不得勾起往昔旧事,自然也有在对方面前显弄本事的意思。
方才李神刀下场显了一把威风,莫让在后面看得着急,也想下来卖弄卖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时候好不容易下了场,自是要尽可能地显摆武艺。
见谢岚十分客气,莫让并不领情,只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云门公然袒护蜃楼逆贼,罪不可恕,今日我便以排山倒海灌九天的绝世拐技,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不懂分寸的小辈!你只管向我出手,不需留手,免得叫人家说我欺负小辈!”
正要向谢岚动手,李神刀翻身跳了出来,挡在莫让前面,道:“莫老弟,你腿脚不便,教育小辈的事,还是让老哥我来吧。”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不欺小辈
李神刀莫让一起闯江湖那会儿,就有凡事争先的习惯,这时候莫让要挑战谢岚,李神刀心里痒痒,自然是要跳出来争个先。
莫让有意在这位老伙计面前显耀武艺,好让他以为即便自己断了腿,依旧没有丢失年轻时候的那份胆魄,自不肯相让,说道:“老哥,我腿脚虽然不便,但我这排山倒海灌九天的绝世拐法可非同一般,任谁来了,也不及我一拐之合。这小辈公然袒护蜃楼逆贼,莫说是我,便是我这双拐,也看不下去了,非要引我出来教训他。老哥只管去后面瞧着,不需盏茶时分,我要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伏拜告饶。”
李神刀捋须道:“莫老弟,你我相交几十载,你的本事,我自是知道的,对付他一个小辈,莫说是双拐齐上,你便是站在这里原地不动,只用一支拐,也打得他满地找牙。只是……咱们是老一辈的人,你腿脚又不灵便,这般打败他,他心里哪里受得了,要是一时想不开,转身投了崖,怕是要叫在场的诸位朋友笑话你,便是传到江湖上去,也有损你‘万里横行’的威名。”
见莫让沉吟不语,李神刀笑了笑,又道:“还是让老哥我代你上场吧。我假装使出全力,稍胜他个一招半式,然后赢了他,在面子上不会叫他太难堪,心里也容易接受。虽然他们云门袒护蜃楼逆贼,但说到底是也是为了报恩,且云门的名声向来很好,只做错了这一次,咱们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多少给他们留几分脸。你说是不是?”
莫让摇了摇头,道:“老哥此言,恕我不敢苟同。他们云门公然袒护蜃楼逆贼,这是大逆不道,可不是儿戏。我们要是不给他们些厉害瞧瞧,今后必会有人重蹈覆辙,到时候要怎么办呢?也通情忍让,就此放过?蜃楼内都是些什么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想老哥比我更清楚。你那个叫宁戚的师侄,现在还在蜃楼,难道老哥一点儿也不恨?”
见李神刀变了脸色,莫让知道他不愿人提起宁戚,便又说道:“老哥,非是我心地残忍,咱们这些年的交情,你知道我的为人。俗话说得好,法不严不足以止恶,令不肃不足以正风,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袒护蜃楼逆贼的下场,所以不但蜃楼逆贼得死,他们这伙不知轻重的家伙,也都该受到响应的严惩,如此,今日之会,才算圆满。”
李神刀本来有意争着下场,听莫让提起宁戚,勾起了一些伤心旧事,也就没心思再耀武扬威了,道:“既然如此,老哥我便不与你争了。你自己小心应付,这小辈名头很响,千万莫要阴沟里翻船,惹人家笑话。”
莫让道:“这个自然。”见李神刀退了下去,便向谢岚道:“你是小辈,你先出手吧,我不以大欺小。”
若放在平时,谢岚定会谦让一番,但现在可不是讲君子风范的时候,就算用些手段,能让云门脱离险境,他也甘愿去做,何况是现在。
“请了。”
谢岚身体微微向前一倾,突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手腕一抖,剑颤风吟,瞬息间,一柄泛光的寒剑,已刺到了莫让眼前!
莫让见他来剑极快,不敢大意,双拐在地上一压,向后倒翻出去,左拐刚一落地,右拐立刻向后回戳,直刺自后方追来的谢岚!
“小辈当心!”
“多谢提醒!”
谢岚斜身飞窜出去,剑光飘动,唰唰唰连出一十三剑,莫让只挡住了一十二剑,被谢岚最后一剑削断了袖口,莫让心内吃了一惊,想拔身撤后,谢岚早有预料,剑光一转,先将莫让退路封死。
莫让见谢岚剑招轻灵,身法飘逸,不敢怠慢,全力舞动双拐应对,心中却起了疑虑:“这小辈方才明明被严阁主打了两掌,还当场吐血了,怎么现在跟没受伤一样?莫不是严阁主顾念旧情,没下狠手?多半是这样,不然纵使他武功再好,硬吃了严阁主两掌,也绝对不会好受,又怎能这样生龙活虎呢。”
方才谢岚与严霜交手,都不想打伤对方,所以各自留了分寸,但两方人交手,总要分出个胜败输赢,谢岚不想伤她,便有意拖延时间。严霜毕竟是个女子,又与谢岚有过一段旧情,若在场中一直与他纠缠下去,不太像话,也怕别人多嘴,便乘机打了谢岚两掌。
这两掌虽将谢岚打到吐血,但实际上,掌中灌注的内力并不深厚,只是取了个巧法,阻碍了谢岚内息运转,逼得他体内气血翻涌,这才吐了血,其实根本没有造成内伤。
谢岚自然也知道严霜的用意,见她以巧妙的手法将自己打到吐血,却又不让自己受伤,虽说这样“作弊”有些对不住云门的诸位,但又不好当众拆穿严霜,让她面上不好看,所以只能假装受伤退了下去。
严霜不想让谢岚掺和这桩子事,所以才有了这个私心举动,谢岚又何尝不知她的用意,只是现在尤猛中了血观音尚未醒来,西门泪又被雷霸天的霹雳子伤了,吴英雄虽然还站着,方才中了净悟和尚的大力金刚指,也伤得不轻,其余诸人各自有伤,遍观云门诸人,似乎也只有他还有一战之力,若再不上场,未免太对不起云门。
谢岚心知现在的形势对云门不利,越拖下去反而越麻烦,于是将一身本事尽数使了出来,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莫让,就算无法让云门脱离危难,至少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莫让见谢岚挥剑狂攻,也不敢怠慢,将一对银拐使得呼呼作响,那威势不比谢岚的长剑弱上多少。
莫让原本也是使剑的,因双腿残废后,需要拐杖支撑,崆峒五老中的老四吴俭便送了他一对银拐。此时莫让以拐当剑,使的依旧是剑法。
银拐的重量要比剑要重,按说以银拐使剑法会滞涩不顺,但这对银拐在莫让手里,却似没有重量,不论是夺机疾刺,还是回身格挡,都十分迅速,丝毫没有拖沓。
在场众人见莫让将一对沉重银拐,使得如两柄轻飘长剑一般,各自佩服不已。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减寿良策
莫让本就是那种自视甚高的人,他以为自己下场,谢岚心中惧怕,必会自弱气势,又加谢岚之前中了严霜两掌,现在对上自己,能发挥出原本一半的本领就不错了,哪成想谢岚一出手,就先抢占了上风,将他压得连连败退,竟还隐隐有击败他的迹象,这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莫让下场时心中只是想着以什么样的方式获胜,才能让自己显得威武霸气,从未想过自己会输,现在被谢岚压制了,有些不知所措,心中难免慌乱起来,一时着急,没有防住,又被谢岚伤了一剑,所幸这一剑收得快,只划破了衣服,并未伤到皮肉。
两人这才斗了一会儿,莫让就连中了两剑,这几乎可以判定输赢了,但莫让还没有放弃,比试自然也继续。
初时众人见莫让将一对银拐使得如庖丁解牛一般游刃有余,刚起了钦佩赞赏之心,脑海中的赞赏词还没形成呢,就见莫让被谢岚压得连连败退,竟隐隐有落败的迹象,这转折实在太快了。
既然莫让能够看出谢岚没有被严霜打伤,场下一些眼尖的人自然也能看出来。
这些人里就包括柳追风。
之前柳追风与严霜起过一些口角,虽然堵得严霜哑口无言,但心中似乎还不够畅快。此时见严霜凝神注视场中,眼睛随谢岚移动而转动,柳追风微微一笑,似是抓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道:“严小阁主,三魂七魄尚在否?”
严霜看得入神,并未听到柳追风的戏衅之言,柳追风又说了一遍,严霜仍未听到,还是一名飞雪阁的弟子上前凑在严霜耳边说了两句,严霜这才扭过头去看柳追风。
柳追风见她望过来,咧着嘴笑道:“严小阁主看得也太入神了,我喊了两遍,你居然都没有听到,可是在担心‘万里横行’莫老先生吗?”
严霜就算要担心,也只能是担心谢岚,柳追风故意说她担心莫让,分明是在挑衅。
雷霸天在心中暗笑:“柳追风啊柳追风,你是真贱啊!刚才她没跟你一边见识,算你运气好,现在还敢惹她,要是把她惹急了,有你好果子吃。”
严霜见柳追风三番两次找茬,也不示弱,按剑冷声道:“柳大当家可是觉得自己寿命太长,想让本阁主帮你减寿吗?”
柳追风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道:“不知严小阁主有何减寿良策?”
严霜冷冷道:“一剑把你的狗头削下来如何?”
柳追风摇了摇头,笑道:“不好,不好,太血腥,也太残忍了。在场的人里还有一些未成年的小朋友,他们心灵脆弱,看不了这样残忍的画面,咱们还是换个温柔一点的方式吧。”
听了柳追风的话,严霜下意识瞥了颜映月一眼,见后者面带不快,心内暗想:“最近他们两人走得很近,柳追风当众调笑我,她自是不高兴的,既然如此,我何不利用这一点,叫她代我出气呢。”
严霜想了一计,笑着走到柳追风身前,道:“不知柳大当家想换什么温柔法子呢?”
柳追风含笑道:“我想听你严小阁主的意见。”
严阁主拿手背在口边一挡,笑吟吟地道:“我正有个好法子替你减寿,十分温柔,保证你会喜欢。”
严霜素来是冷若冰霜的,面上难得见点笑容,这时候在柳追风面前笑语吟吟,别有一番风情。
虽然柳追风只是纯粹的打趣严霜,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乍见到严霜笑逐颜开,竟一时呆住了,心中暗想:“都说这惊鸿幻剑是座冰山,千金难买她一笑,想不到她笑起来却也是这般的好看。”
严霜见柳追风愣愣地盯着自己,心中暗骂不止,但面上仍挂着笑容,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这里有个替你减寿的温柔法子,你要不要试一试?”
柳追风回过神来,道:“试,当然要试,不知是什么法子?”
严霜又向柳追风走近一步,似是要对他说些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停了一会儿,就退了回来,笑道:“我这个法子好不好?”
柳追风皱眉道:“你说什么了吗?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你再一遍我听。”
严霜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柳追风,转身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柳追风盯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这时听身旁一人道:“好看吗?”
柳追风听出是颜映月的声音,扭头看过去,果真是颜映月,而且她面带怒容,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善。
柳追风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心里暗想:“严小阁主啊,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这是要害死我啊。”向严霜那边偷瞧了一眼,见严霜在那边冷笑,柳追风却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图一时嘴快,给自己惹上这么多麻烦,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颜映月气呼呼地看着柳追风,道:“我问你话呢,严阁主好看吗?”
柳追风装作没事人,大大方方地摇头说道:“一点都不好看,太冷了,没你温柔。”
“冷吗?”颜映月斜眼瞅着柳追风,话音里却透着一股浓浓的醋意,“我看她对你笑得挺温柔呀,哪里冷了?”
柳追风道:“你不知道,她这是笑里藏刀,想杀我呢。以前常听人家说,最毒妇人心,今日可算是领教了,杀人不沾血,厉害呀。”
颜映月道:“是啊,我们女人个个歹毒无比,时时刻刻存了害人的心思,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指不定哪天我坏心上头,把你也给害了。”
柳追风笑道:“我不信你会害我。”
颜映月哼了一声,道:“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柳追风摇头道:“什么也没说。”
颜映月道:“看她笑得跟春天的花儿一样,却什么也不说?”
柳追风道:“她还真就什么也没说,她过来这里,是故意演给你看得,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
听柳追风这么一说,颜映月登时明白了,心内暗想:“我就说这惊鸿幻剑一向跟座冰山似的,却怎么对他这么个浑人笑了,原来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公然对他出手,这才想借我的手来治他。倒是使了个好手段。”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薄如纸的交情,重如金的孝心
柳追风和颜映月正说着,雷霸天也走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凑到柳追风身旁,笑了笑,低声说道:“柳追风,你可以呀,之前光杆一条,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没想到你这桃花运来得挺快呀。颜庄主是咱们江南有名的大美人,一般人哪里入得了她的眼,想不到却叫你勾去了。这也罢了,连严阁主这样的冰山美人,也对你展露笑颜,这就了不得了。好歹相识一场,你跟我说说,你这魅惑人心的妖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柳追风看了雷霸天一眼,心想:“姓雷的刚才就想害我,这时候又来说这些话,多半没安好心。哼,想占我柳追风的便宜,只怕你还没这份能耐。”
柳追风与雷霸天平时虽然不怎么和气,但好在没什么生死大仇,雷霸天笑呵呵地过来说话,柳追风自然不好冷脸对他,也笑了笑,道:“雷堂主,平日里看你正儿八经的,原来也好这些东西。想学是不是,可以呀,先拿一千两银子的学费来。”
雷霸天笑道:“咱们这交情还要学费?”
柳追风笑道:“咱们这薄如纸的交情撑死了也就值一两银子,这还是我取整算的,要是学费低于一两,咱们这交情可就起作用了,但现在学费是一千两,抱歉,咱们的交情值不了这个价。”
雷霸天笑道:“柳大当家果真是个爽快人,我雷某人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
一旁的颜映月听着两人在那里嘁嘁喳喳地说着什么,面上满是鄙夷之色,嘟囔道:“这俩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雷霸天听到了这句话,心中暗笑一阵,向后退开两步,对柳追风说道:“柳大当家呀,其实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等你跟严阁主的好事成了,记得去江南霹雳堂给我送个喜帖。这喜酒我是非喝不可的。还有,等以后追风寨有了个小当家,也派人给个捎个信,我雷某人一定双手捧着贺礼,亲自送到你们追风寨去,也不枉咱们交情一场。”说完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柳追风听了这话,愣了好半晌,摇头苦笑道:“刚才严小阁主过来给了我一刀,你又来往我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不错,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雷霸天。”
接下来自然是颜映月醋意大发,柳追风苦不堪言的场景了,不必细说。
却说莫让与谢岚正在场中比试,莫让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可实际上,稳操胜券的是谢岚,莫让被压得连连败退,自开始到现在,一直处在下风,只是将将抵御住了谢岚的进攻,没有败下阵来而已。
崆峒五老中的老四吴俭见谢岚运剑如风,将五弟莫让逼得手足无措,尽落下风,哪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不禁向严霜道:“严阁主,方才你打了这姓谢的两掌,他也当场吐血了,按说应该受伤不轻才怪,怎么我看他不像是受伤的模样,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严霜听了这话,把眉头一皱,道:“吴老先生觉得有什么猫腻呢?”
吴俭挠了挠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大对劲。这姓谢的如果真的受了伤,这般运剑非激发内伤不可,可我看他面色如常,剑路稳固,不像是有伤的模样。”
严霜道:“吴老先生要是觉得有什么奇怪,大可以去问他,却来问我做什么?莫不是以为我发掌没有使力?”
吴俭几乎可以认定,严霜发掌绝对是留有余地,否则谢岚绝不可能将莫让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只是这种话又不好当面说出来,一时反倒哑口了。
严霜道:“吴老先生何必支吾,有话但说无妨。”
吴俭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我只是觉得两位过去曾有过不浅的交情,如今以这种局势相见,多多少少会顾念旧情,不使力不至于,但减些力道或许就……”
严霜道:“若吴老先生觉得我减了力道,不妨也让我打上两掌,若是吴老吐血且没有受伤,那就是我顾念旧情,减了力道;若吴老吐血且受伤了,那就说明是吴老先生多心了。不知吴老先生肯让我打上两掌吗?”
“这……”
吴俭挠了挠头,一脸的不情愿,心想:“似乎不论怎样,我都得挨她两掌,被她打到吐血,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自讨没趣吗?何苦呢。老五打不过墨香剑影,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总不能次次指望人家受伤再趁人之危吧?何况人家本就是一对爱侣,危难时候相互帮扶一把,也合情合理。哎呦,我这是嘴呀,别人都看出来了,没一个没吱声的,我又没事找事出来添上这么一档子事干嘛。”想罢,轻轻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吴俭天生有一副经商的好头脑,到了而立之年,早已是富甲一方的巨贾。因烦腻人情往来,世俗事事,这才远遁崆峒山,消极避世,但他的子女却都还是俗世。
吴俭那些个儿女,也都是随了吴俭,个个都是经商的好手,便是那个年纪最小,被公认为最没有经商天分的小女儿,如今也富得流油,其他人可想而知。
虽然吴俭已不愿再去沾那些金银财货,但禁不住儿女们的孝心,每次来看他,别的可能会少,但金银珠宝总是不可缺少的,至少也得装满一箱才显得孝心十足,不然都不好进崆峒派的大门。
吴俭虽然远在崆峒山隐居,但过的日子却跟在俗世差不多,依旧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他的阔绰也让崆峒弟子沾了不少光,尤其是卜世仁。
卜世仁虽是桓温的弟子,但论起与门中诸位长辈的关系,当属与吴俭最好,当然,这好也是沾满了铜臭味。这也是为什么其他崆峒弟子装扮普通,而卜世仁却衣着鲜亮、怀金戴玉的主要原因。
吴俭出手阔绰,他的嘴也一样,从不吝啬话语,想说便说,即便有所顾忌,有时候也按捺不住,不然也不会出尖寻严霜的不是了。
吴俭正在为刚才冒失询问严霜而后悔自责,忽听场中躁动起来,转眼望过去,见谢岚与莫让的比试已经结束。
谢岚握剑指在莫让咽喉,已然胜了。
第一二百七十二章 反败为胜
莫让本以为自己会赢得很轻松,他甚至已联想到了自己得胜后,在场众人的崇拜和欢呼,然而事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从美梦中打醒了过来。
他输了,输得很轻松。
谢岚收了剑,退后三步,向莫让行了一礼,道:“得罪了。”
莫让环视四周,看到了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心中有着一丝不甘。他从地上捡起之前被谢岚打落的银拐,拿眼睛盯着谢岚看了一会儿,道:“小辈,你真的胜了吗?”
谢岚不懂莫让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并未做声。
莫让稳住双拐,道:“小辈,你可知道我万里横行最擅长的是什么?”
谢岚还真不知道,但又不好不回答,只是试探性地说道:“拐法?”
“不错!”莫让刻意提高了嗓音,“正是我那排山倒海灌九天的绝世拐技!若我以此拐法来对付你,只怕你连我一拐都接不住,只是我这排山倒海灌九天的绝世拐技杀伤力太大,一拐出鬼哭神泣,二拐出惊天动地,三拐出九州更易,如此威力,岂是你这**凡胎能够抵挡?虽然你们云门公然袒护蜃楼逆贼,但念在你们向来以侠义为先,这才没有用此拐法来对付你,不然,你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与我对话!”
莫让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意气风发,哪像是出自落败人之口,这分明是来自胜者的宣言!
谢岚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莫让还当谢岚被自己的气势镇住了,微微一笑,又道:“小辈,我不瞒你,方才与你交手时,我以拐当剑,使的都是剑法。你想必已经看出来了。近些年我们崆峒派相对平静,几乎没有发生过大事,我的剑锈了,我的剑术也生疏了,可即便这样,我仍用我生疏的剑法与你斗了个不相上下,最后因我年纪远高于你,体力不及,后力不继,这以仅输一招的优异战绩提早结束战斗。若再与你打斗下去,等我生疏的剑法渐渐娴熟,败的一定是你!”
见谢岚一言不发,莫让微微一笑,又道:“虽然我能让你一败涂地,但,我不想这么做!我是前辈,你是后辈,我若与你计较输赢,也太没前辈风范了。况且你们云门正处危境,我若再打败你,云门士气溃散不说,你的情绪势必坠落谷底,万一你一时想不开,跳崖自尽,你这条性命还要算到我的头上。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不排除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所以,输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你打败了我!”说完,向谢岚投去一个冷酷的眼神!
谢岚还能说什么,向莫让深深行了一礼,道:“是在下输了。”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回到了云门众人那里。
谢岚认输便似一根火线,登时将场内的气氛引爆了,一时间议论纷起,唾骂不休。
“这就反败为胜了?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是啊,明明从头到尾都处在下风,还说跟人家斗了个不相上下,也太抬举自己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老贼无耻!”
“老先生言语诙谐,力逞才辩,反败为胜,晚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要脸!”
“师父,这老头比他狗爷还嚣张啊!”
……
云天行隐在人群里,见谢岚胜了,稍稍松了口气,又见莫让以胜者的姿态评点胜败缘由,导致结局反转,真真是哭笑不得。
丁玲抚摸着谢岚赠她的小剑,道:“虽然我很看不惯这个没人情味的,但相比而言,这个老家伙更让人讨厌。亏他还叫万里横行呢,败得这样惨,却不肯认,说了一大通胡话,逼着人家又认了输,要是我,我可不管他说什么,就不认输,气死他。”
云天行道:“谢大哥非是那种计较人,是胜是败大家有目共睹,何必多说什么,即便他认败,在大家心里,他依旧是胜者,而且相比这位万里横行莫老先生,反而更加凸显风格,以此来看,他这一战是胜了两场。”
丁玲道:“公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云天行道:“什么问题?”
丁玲道:“公子跟这个没人情味的谁更厉害些?”
云天行笑了笑,道:“丁玲,以后不许叫谢大哥没人情味的,他年长我们许多,叫他一声谢大哥并不过分。”
丁玲把嘴一撇,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云天行的话她向来不肯违背,便道:“公子不让我叫,我就不叫了,我都听公子的。只是……”
云天行道:“只是什么?”
丁玲道:“这个没人……谢……大哥总捉弄我,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背锅侠,真是的,他好歹是出自书香世家,起个绰号这么难听,实在叫人讨厌。公子,如果他再捉弄我,我叫他没人情味的可行吗?”
云天行想了想,道:“这样吧,私下里你怎么叫他都成,只是当着大家的面,好歹给他一些面子,叫他一声谢大哥。你看怎样?”
丁玲道:“就依公子之言好了。”又道,“公子还未回答我呢,公子跟这个没人情味的谁更厉害些?”
云天行听丁玲仍叫谢岚没人情味的,不禁好笑,道:“具体谁更厉害些要比过之后才能知道,你凭空这样问我,我可答不出来。”
丁玲笑道:“依我看呐,公子是顾及这个没人情味的脸面,才故意说不知道的。公子的本事我知道,只怕两个没人情味的加起来都比不上公子呢。”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谢大哥为人谦逊,有意隐藏实力也说不定……”正说到这里,云天行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回身一瞧,见柳蕙站在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柳蕙见云天行回过身来,面上笑意更浓,道:“小哥哥,我还没出声呢,你就知道我来了,你是一直在想我吗?”
云天行道:“哪有啊,我是闻到你身上的香气了。”
柳蕙听了这话,脸颊浮上一抹红云,嗔道:“小哥哥,你真是的,就算是馋了,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这大庭广众的……”
云天行心道:“我的天呐,这小妮子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让他再飞一会儿
丁玲见柳蕙又在那里说胡话,怕她再把云天行说得想不开,忙转开话题道:“怎么没看到柳大哥和柳大嫂,你不是跟他们在一起吗?”
柳蕙嘟起嘴来,气呼呼地说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我哥跟那个母老虎在谈情说爱,嫌我碍事,就把我赶了。哼,往日里还说在这个世上最疼的人就是我,现在看到这个母老虎,跟丢了魂一样,一睁开眼就找她,也不看看是谁一次次在他昏迷后照顾他,真是辜负了我们柳家的大好血脉。”
云天行道:“柳跖醒了?”
柳蕙点了点头,没好气地道:“还不如不醒呢,醒来就赶我,看到母老虎,一点兄妹情分也不讲了。”
丁玲揽住柳蕙的胳膊,笑道:“小姑奶奶,柳大哥给你讨个嫂子,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还生气了。再说人家两情相悦,那是上天给的缘分,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能硬生生拆散他们不是?何苦自讨没趣,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吧。柳大嫂凶是凶了点,但待人还是不错的……”
柳蕙叫道:“不错什么,你忘了她欺负我们的时候了?要不是小哥哥及时赶到,我们早就给她害死了。”
丁玲道:“那时我们立场不同,算是她的敌人,她那样做也无可厚非。现在她与柳大哥相互喜欢,自然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柳蕙听丁玲帮唐晴说话,心中不乐,指点着丁玲道:“好啊你个丁玲,你到底是帮谁的?你老实说,母老虎是不是偷着给你好处了?”
“没有啊。”丁玲忙摇手说道,“我只是希望柳大哥能够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云天行也帮着说道:“柳蕙,我看你哥不像是在开玩笑,应该是真喜欢她。如果她也点了头,这门亲事多半能成,到时候她可就真变成你亲嫂子了。你对她有什么不满,不如先放一放,看他们的进展再说。成了是最好;如果成不了,你再针对她也为时不晚。”
柳蕙道:“好吧,好吧,我听你的就是。”
本来云天行还觉得让柳跖和唐晴单独待在一起,有些不放心,但转念又想:“之前还在逍遥宫的时候,她为了柳跖,不惜与月执事翻脸,看当时的情形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当时她明明有机会取走弯刀,可她却没有这样做,足见其诚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备不虞。”
云天行寻思了半晌,还是觉得放心不下,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瞧他们两个一眼,马上回来。”
向柳蕙问明了他们二人的所在,云天行离开了人群,按照柳蕙所说,果然找到了柳跖和唐晴,见他二人远离人群,正在一株蜷曲老松下的石头上坐着,云天行见两人有说有笑,神色中还带着那么一分亲昵,倒还真像一对爱侣。
他见柳跖平安无事,心中也就放心了,没有过去,转身又回到了人群里。
却说莫让凭三寸不烂之舌,和一张厚过城墙的面皮,成功反败为胜,将谢岚逼得黯然退场,惹得众人嗤之以鼻,骂不绝口,但莫让却微笑着接受了这一切,因为他不认为这些人是在骂他,他打心眼里觉得这些叫骂的人是在嫉妒,嫉妒他掌握了排山倒海灌九天的绝世拐技,杀人于无形,最重要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明明有这样大的本事,却甘愿在一个小辈面前落败,这是何等宽阔的心胸,何等仁善的本性!
莫让几乎已找不到词汇来形容此刻光辉而伟岸的自己,他只是站在那里,闭着眼睛,默默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光辉时刻。
广场上叫骂声此起彼伏,良久不歇,莫让只是在那里微笑,他笑这些人的嫉妒心是这样的强,何苦拿别人的好来折磨自己,这实在太傻了。
桓温向崆峒五老中的老二向良道:“二弟,你去把他拖回来,咱们崆峒派脸都叫他给丢尽了。”
向良人如其名,本性良善,不愿坏人好事,叹了口气,道:“让他再飞一会儿吧。”
桓温摇了摇头,又向崆峒五老中老三关恭道:“三弟,你去。”
关恭也不愿去,只摇头说道:“大哥,非是我不愿去,五弟正享受其中,我若搅扰了他,未免太不尊重人,还是由他去吧。”
桓温又看向崆峒五老中的老四吴俭,道:“四弟,你愿去吗?”
吴俭摇了摇头。
桓温又问道:“带银锭了吗?”
吴俭又摇了摇头,道:“银锭没带,倒是带了个金锭。大哥问这个做什么?”
桓温向场中的莫让一指,道:“砸醒他!”
吴俭摸出金锭来,在手中抛了几抛,一把攥住,道:“大哥,这样不妥。”
“哪里不妥?”桓温面色不悦,“你只管砸,他来找你,就说是我砸的。”
吴俭道:“非是这个不妥。这颗金锭价值不菲,我若抛掷出去,必然引起哄抢,到时场面乱作一团,难保云门的人不会趁乱把人救走,之后再把这妖女藏到个隐秘所在,咱们向哪里找去?这是其一。其二,咱们为了这一日,费心规划了多久,若因一锭金子,落得个草草收场的结局,咱们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桓温道:“还好四弟你提醒了我,争些儿坏了大事。”又向场下望去,见莫让还是一副陶醉模样,无视众人叫骂,桓温叹了口气,又道,“五弟也太不知分寸,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这样闹,哪里是个办法。我不好下场,不论怎样,你们三个人里出去一个,拖也把他拖回来,可别叫他在那里丢人现眼了。”
老二向良道:“五弟已飞到天上去了,若猛地把他拉醒,怕是要摔出病来,不若顺其自然,反正都这样了,再等一等又何妨。”
老三关恭道:“二哥所言甚是。”
向良和关恭都不愿去,吴俭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还是我去走一趟吧。”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万里横行,当仁莫让
吴俭走入场中,拉了拉正陶醉在众人的叫骂声中的莫让,道:“五弟,大哥有事找你,随我回去吧。”
莫让睁开眼睛,先看了吴俭一眼,并没有回去的打算,又环视叫骂众人,朗声道:“众人噤声,我有一言。”
此话一出,骂声基本都停住了,唯独还有一人躲在人群里叫骂不止,而且骂词新颖,无有重复。按说莫让本该愤怒,但他并没有,正相反,他反而有一丝欣喜,能有人嫉妒他到这种地步,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莫让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位嫉妒他的人,朗声道:“阁下嫉妒心好重,何不出来一见?”
那人在人群里说道:“我是在骂你,不是在嫉妒你,你胡说啥咧。”
莫让道:“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你为什么要骂我?分明是嫉妒心作祟。我已经识破,你又何必狡辩!”
吴俭在后面拉了拉莫让,小声道:“五弟,他可能真是在骂你。”
那人道:“我嫉妒你个啥,我连你姓谁名谁都不知道,只是见你败得好惨,本来还想可怜可怜你,你倒好,凭一张奇厚无比的脸皮硬逼着人家认了输。你不要脸哦!”
莫让道:“原来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难怪你会骂我。你莫急,我这就说出名号给你听。你听到我的名号后,自然就不会骂我了。”
那人道:“你不要脸哦。”
莫让道:“你有没有听过‘万里横行,当仁莫让’这八个字?”
那人“啊”的叫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名震天下的万里横行,我当然听过你的大名。只是你才只说了八个字,后面还有八个字,你为什么不说?”
莫让心想:“我通常只说这八个字,后面哪还有字?”口里却说道,“还有哪八个字,你说来我听。”
那人道:“若不横行,焉能断腿?”
众人哄然大笑。
方才莫让耍赖,逼得谢岚认输,虽然严霜也很想让云门诸人知难而退,但莫让使这种手段逼人认败,未免惹人非议,她在心里也十分鄙夷,当然,这其中或多或少也存了些替谢岚鸣不平的个人心思,但现在两人站在对立的两边,这些情绪不好在明面在表露出来。
这时,听那人说出“若不横行,焉能断腿”八个字,严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又怕自己失态,忙收起笑容,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酷。下意识向谢岚那边望了一眼,见他也正向自己这边望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各自慌忙转开。
吴英雄留意到了这一幕,走到谢岚身旁,小声说道:“谢兄,我说的没错吧,你这位旧相好还惦记着你呢。”
方才谢岚看到了严霜的刹那一笑,现在脑海中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哪里听得到吴英雄的话语,直到吴英雄推了他一把,这才恍然惊醒,呆愣愣地看着吴英雄,道:“你推我干什么?”
吴英雄笑道:“我方才跟你说了好些话,你一直不理我,我还当你魂儿都被她给勾去了,这才推了你一把,救你回来。你要怎么谢我?”
谢岚白了他一眼,道:“亏你还是个副门主,都什么关头了,还说这种话,没一点轻重。”
吴英雄叹息了一声,道:“知道轻重又能怎样,我被净悟和尚的大力金刚指伤了,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呢。咱们现在的处境不妙,能上的人都上了,现在也就你还能挡一挡,但他们人多势众,任你本领通天,但体力有限,早晚也是个败,到那时,咱们云门怕是真要栽在这里了。”
谢岚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直说就是,这里又没有别人,还拐什么弯子?”
吴英雄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唉,我就跟你开门见山明说了吧,既然你们两个都还有情,你就认个错,过去跟她说个好话,叫她们飞雪阁也帮咱们一把。虽说咱们云门发展迅速,但终究是孤家寡人,势单力孤,若有了飞雪阁的支持,这帮人想对付咱们,还真得掂量掂量后果。”
谢岚叹息一声,道:“若此法可行,不必你来说,我也会去做。只是……冷阁主的事跟蜃楼有关,而她又跟冷阁主关系极好,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放过红漪姑娘,便是我去说也不行。方才她对我留手,只是看在了往日的情分上,若换成是别人,只怕下手比往常更重。”
吴英雄道:“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好好跟她说说,她未必不肯答应。”
谢岚又将目光投向严霜,喃喃道:“我了解她,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她是决计不会让步的。”
却说莫让听那人拿自己的断腿取笑,心下大怒,喝道:“狗贼,可敢出来与我较个高下?”
那人道:“不敢,不敢,我一怕断腿,二怕你这张臭嘴,哪里敢出去呢。”
莫让忍无可忍,想跳进去将那说话人揪出来,吴俭怕多生是非,将莫让拉住,向那人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无故口出污言,戳人痛处?”
那人道:“你问我是何人,我倒要先问问你,你又是何人?”
吴俭正要自我介绍,莫让抢着说道:“仗义疏财,不若吴俭,这八个字你可曾听过?”
那人道:“听过,听过,名头甚至响亮。只是……”
莫让道:“只是什么?”
那人道:“后面还有八个字,你为什么不替他说出来?”
莫让道:“后面没有了,总共就这八个字。”
那人道:“谁说没有了,我记得还有八个字。你不信,我说给你听。”
莫让道:“正要听你说!”
那人道:“吴俭无俭,何义之有?”
莫让怒不可遏,提一拐向人群中指去,喝道:“狗贼,你辱我便罢,敢辱我四哥,定不饶你!”双拐一撑,身体直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跳纵过去。
那边的人怕被波及到,纷纷向两旁后退,让了一条路出来。
方才那说话之人,一直隐在人群里,并未露脸,这时候闭了嘴,莫让又没看过他的面容,上哪里找他去?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真正的龙首
莫让抓问了好些人,都没有找到刚才那个骂他的人,心下十分恼怒。他最忌讳别人拿他的断腿取笑,这人当众以此取笑他,他如何能忍?现在找不到正主,便不住在那里叫骂。吴俭怕他多生枝节,硬把他拉回到了桓温那里。
桓温冷着一张脸说道:“五弟,你也太没分寸了,这种关头你也闹,我们崆峒派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莫让也觉得自己闹得过分,见桓温训话,不敢回嘴,只是在心中暗暗生气。
李神刀与莫让交情不浅,见他被谢岚打败,有替这位老伙计出头的打算,又怕温如玉看到他对一个后辈出手,写进他的个人传记里,让后人笑话,便向温如玉道:“玉儿啊,咱们上山这么久,也不知山下是怎么个情况,我这里走不开,你代我下去巡察一遭吧。”
温如玉道:“师叔放心,下面我早已交代过了,如果有事发生,会有人飞报传信上来,不必亲身下去。”
“这……”
李神刀挠头想了一阵,又道:“都说蜃楼那帮人不好惹,如今对他们的人公开审判,他们怎肯坐视不理,多半会来闹事。虽然你早已交代过了,但如果他们小规模渗透,再易容改扮,谁能认得出来,定当一般的江湖人士放过来了。别人我信不过,还得玉儿你亲自下去走一遭,我才放心。”
温如玉道:“既然如此,就让逸师弟代我下去吧。”
李神刀皱眉道:“他方才被西门泪打伤,尚未恢复,正需静养,怎好上下活动?”
逸清尘道:“师叔不必担心,方才西门泪手下留了分寸,只将我打退,并未造成内伤,歇息了这一会儿,已无大碍了。我这就替师兄下去走一遭吧。”也不等李神刀再说,便直接下山去了。
温如玉见李神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站立不安,已猜到了他的用意,微微一笑,道:“依我看呐,师叔不是担心山下情况,而是看莫老先生败了,想替他老人家出头,可又怕我说您以大欺小,这才想故意把我支开,是不是?”
李神刀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玉儿你,我正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其余各方势力为首的人都已出过手,唯独我没有,这未免有些……咳,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咱们云隐门的带头人,若一直不出手,只让咱们云隐门的小辈下场应付,未免有失前辈风范,也弱了咱们云隐门的名头,所以我想……咳,你懂吧?”
温如玉点了点头,道:“师叔要为云隐门争光,自然是好事,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
李神刀道:“哪一点?”
温如玉道:“只较输赢,不可伤人。”
李神刀微微皱眉,道:“较量武艺,难免会有损伤,我只保证不伤他性命还不行吗?”
温如玉摇了摇头,道:“不行。”
李神刀看不透温如玉的用意,正自纳闷,又听温如玉低声说道:“云门诸人勠力同心,是对付蜃楼的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若在这里将他们逼上绝路,无疑等于自断臂膀,而眼下这个局面却是蜃楼最乐意见到的。”
温如玉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近年来,云门快速崛起,时至今日,已仅比我们云隐门,亦或是飞雪阁等头一等的势力稍差一线,而这一线的差距,就在于他们群龙无首。若得龙首回归,那时的云门,必定会鲤鱼跃龙门,成为现今江湖上最大的势力,到那时,只怕连我们云隐门也望尘莫及了。”
李神刀挠了挠头,道:“玉儿,你这番话说得我好生糊涂,云门现在的主人不是那个吴英雄吗,怎么叫群龙无首?还有什么龙首回归,那又是什么意思?”
温如玉道:“吴英雄只是云门的副门主,虽然代行云门之事,但终究不是真正的门主,而且以他的个人威望,绝对撑不起现在的云门。如果真正的龙首不回归,不出三年,云门必然溃散。”
“真正的龙首?”李神刀眉头皱得更紧,“你是说那个叫云天行的小家伙?”
温如玉点了点头,道:“云门的前身是英雄门,自改名为云门,又将云天行拥为门主之后,才得以快速崛起,由此不难看出,谁才是真正的云门之主。据我所知,如今云门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云家的人去的,有的是被云天行从蜃楼的地牢里救出来的,例如谢岚尤猛等;有的是之前承过沧澜剑神云老前辈的恩情,如西门泪等;还有不少持观望态度的,此时虽然尚未加入云门,可如果龙首归位,云门必定会再次壮大。我想到了那时,只怕蜃楼也会后悔,为什么没有及早将云门扼杀。”
李神刀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云天行那小家伙是很争气不差,连我都想收他做徒弟,好传我那开天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技,可他命短,早在两年前就摔下断肠崖死了,如何还能回来接任门主?”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师叔,我且问你,当时摔下崖去的共有几人?”
李神刀挠了挠头,道:“我记得好像有两个。”
温如玉道:“一个是云天行,另一个是谁?”
李神刀道:“听说是个红衣女子,至于叫什么,我却不知道了。”说到这里,猛地变了脸色,将目光投向坐在云门最后方那个红衣女子,瞳孔骤然猛缩,颤声道,“该不会就是……是……她吧?”
温如玉也将目光投向红漪,平静道:“师叔猜得不错,就是她。之前听江湖上的人传,在云天行跌落断肠崖后,还有一个红衣女子跟着一起跳了下去,而那个女子正是将谢岚尤猛等人救出地牢的人。今日他们拼死也要救这个红衣女子,足以说明她的身份了。”
李神刀遥遥望着红漪,面上的表情十分奇怪,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温如玉道:“现在的问题不是她是怎么活下的,而是她能活下来,云天行就一定死了吗?”
李神刀沉默许久,道:“只较输赢,不伤人。”大步走入场中。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倚老卖老
李神刀来到场中,向云门诸人道:“哪个还能打,陪老夫过上两招吧。”
西门泪正要上前,谢岚伸臂一挡,道:“我去。”握剑走入场中,先向李神刀行了一礼,道,“晚辈谢岚,前来领教李老前辈高招。”
李神刀半眯着眼睛打量了谢岚几眼,道:“小辈,你的剑法很不错,有资格做老夫的对手。”
谢岚客气地说道:“李老前辈谬赞了,在下只会胡劈乱砍,哪里称得上是剑法,更不配做李老前辈的对手,只是受人恩情,理当以死相报,不得已才来与李老前辈对阵,还望李老前辈多多容让。”
李神刀听了这番话,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笑道:“你这小辈倒是很有眼力,不错,不错,未来大有可期。”握住背后刀柄,又向谢岚道,“你放心出手,老夫不伤你性命,只打到你乖乖认输便了。”
谢岚道:“如此先谢过李老前辈了。”
李神刀点了点头,道:“老夫不以年纪欺负你,你先出手吧。”
“好。”谢岚拔剑一抖,随手挽了个剑花,“请了。”
莫让见谢岚对李神刀百般恭敬,对自己的恭敬心稍差了一筹,心中愤愤不平,暗想:“这小辈太也无礼,赢了我却说什么只会胡劈乱砍,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哼,你能赢,是我故意相让,我若全力使出排山倒海灌九天的绝世拐技,你早到阎王爷那报道去了,哪还能站在这里耀武扬威?我本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实是你欺人太甚,那就别怪我拐下无情了!”想罢便撑了双拐,飞掠出去,拦在了李神刀和谢岚之间。
李神刀放开刀柄,道:“莫老弟,你这是何意?”
莫让道:“老哥莫要多心。方才我有意相让,才让这小辈赢了我,他不知感激,还说什么只会胡劈乱砍,叫别人听了去,岂不显得我很无能?哼,既然如此,我便再与他比上一场,看看到底是他的剑法厉害,还是我的拐法更强。”
“这……”
李神刀犹豫不决,心内寻思道:“看莫老弟这副样子,分明是动了真气,我若不答应他,怕是要坏了往日的情谊;可若答应他,我便要失去此次大显身手的机会。我一生纵横刀界,战绩惊人,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那毕竟都是过去积攒下来的荣耀,老来出手机会少,若不趁此机会一展我开天裂地碎寰宇的绝世刀技,他们怕是要忘掉江湖上还有我这么一号传奇人物。一边是兄弟情谊,一边是无上光荣,到底该如何抉择?”
却说桓温见莫让突然跳出去阻拦李神刀和谢岚的比试,心下着慌,忙向身旁之人催促道:“又丢人去了,快去拉回来!”
一崆峒弟子问道:“师父是要谁去呀?”
桓温道:“不拘是谁,不拘用何种方法,拉回来就好!”见老二向良离得最近,又道,“二弟,你去!”
老二向良摇头道:“让他再浪一会儿吧。”
桓温又看向老三关恭,道:“三弟,你去!”
关恭道:“五弟欲雪洗方才耻辱,扬我崆峒门威,我去拦他,有失恭敬。还是让四弟去吧。”
桓温道:“四弟去就不失恭敬了吗?”
关恭道:“至少我不失恭敬。”
桓温以手捂脸,道:“我太难了。”
老四吴俭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去吧。”走入场中,向莫让道:“五弟,大哥叫你回去,立刻,马上,不容辩驳。”
莫让道:“四哥,你别劝我,这小辈辱我太甚,今日我便以我排山倒海灌九天的绝世拐技,叫他知道,什么叫万里横行,当仁莫让!”说罢,向谢岚投去一个凶恶的眼神!
谢岚本不想为这种事解释,但现在却不得不解释了,道:“方才那番话非是在下有意羞辱莫老先生,那只不过是谦逊之词,是莫老先生会错意了。”
“谦逊之词?”李神刀突然睁大双目,眸中寒光迸射,喝道,“小辈,你的意思是说,你有足够的资格充当老夫的对手,是不是?”
谢岚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莫让踏前一步,叫道:“那你就是在羞辱我!”
谢岚见莫让逼近,便主动后退了一步,道:“晚辈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方才的话实是无心之言,晚辈这就收回,还望两位前辈勿怪。”
莫让进一步逼进,又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想收回就收回,你当你是谁,东海老龙王吗?”
吴英雄见这两人轮番质问谢岚,心中愤愤不平,暗骂道:“他奶奶个熊的,两个倚老卖老的老杂毛,真当我们云门好欺负吗?谢兄出自书香大族,自来讲求尊老爱幼,谦卑有礼,让你们一步,你们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实在过分!我吴英雄是个粗人,可没那么多讲究,不管男女老少,惹了我一样挨打!”
吴英雄大步走上前,喝道:“哪个要打,我吴英雄奉陪!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我这双拳头专打老人,打死不赔,哪个先来?”
李神刀见吴英雄又走了出来,心内暗想:“我正愁一个人分不开,又来了一个,正合我心。把这个姓谢的小辈让给莫老弟,我去斗吴英雄,这样既全了兄弟情谊,也显了我的威风,岂非一举两得?”
李神刀暗赞自己机智无双,反手握住刀柄,向吴英雄道:“老夫来会你。”
谢岚心想:“方才吴英雄中了净悟大师的大力金刚指,伤得不轻,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恢复,他此番出来,必是看李、莫两位前辈咄咄相逼,忍气不过,这才出来相助。若再叫他伤上加伤,后面的情况,怕是更难应对了。”
谢岚走到吴英雄身旁,低声道:“你下去休息,我自有法子应付他们两个,不需人来帮忙。”
吴英雄低声道:“这两个老杂毛欺人太甚,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不叫他们好过。”
谢岚道:“你现在是副门主,需你来主持大局,你要是有个好歹,咱们云门可就真折在这里了。听我一言,别怄气,下去吧。”
吴英雄叹了口气,道:“那你小心,不要逞强。”说罢,转身离开。
谢岚转身面向李神刀和莫让,把剑一挥,朗声道:“墨香剑影,向两位前辈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