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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张嶷斗武极(二)

    张嶷与武极斗了一个回合,张嶷在武极背上砍了一刀,因他穿了宝甲,并没有伤到他,两人拨转马头,再次相对冲锋,武极仍是挥刀去砍张嶷,张嶷如之前那般侧身避开,反手还了一刀,还是砍在武极背上,武极仍没有躲开,但身上有铠甲,也没有受伤。

    张嶷这两刀存了试探的心思,想先上来探探武极的底,哪成想武极根本躲不开自己的招式。眼见两人又冲锋到一起,张嶷先发制人,一刀斜劈出去,正砍在武极手背上,武极有甲衣护身,没有受伤,但手里的祖传宝刀却被打落了。

    武极一惊,忙策马回走,张嶷见他大刀都被打掉了,才知他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哪里肯让他走,跃马急追上去。

    武极见张嶷追得紧,忙取下背上反曲弓,拈了支箭,反身便是一箭,张嶷见他拿弓,便知他要射箭,正想躲,哪知这一箭射偏了,根本没往他这边来。

    张嶷大笑道:“就你这点能耐还来挑战我们将军,可不是自取其辱来了嘛!识相的下马投降,我饶你一命,若再继续回走,可别怪我刀下无情!”

    武极气急败坏,回身连射八箭,只有一箭射得稍准,却也被张嶷躲掉了。张嶷拍马急赶上去,只一刀,便将武极砍落马下,给活捉了。

    武极两次三番承诺取李鸢首级回去,可次次回去空手,虽然乌孙王等人在表面上对他称赞有加,可背地里却生出不少疑虑。这一日,前脚武极刚走,后脚就有人提议,派了一个人偷偷跟着武极去,看他是否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勇猛,毕竟众人只听武极自己说,从未亲眼见过他出手,而且他说的十分夸张,连李鸢那等名将都被他打得丢盔弃甲,令人实在难以信服。

    就在武极被张嶷活捉以后,那个被派去跟踪的人忙回主军大帐报告:“禀主帅,武极将军被张嶷活捉了。”

    众人大惊。

    乌孙王须钩靡道:“武极将军神威无敌,怎会被张嶷一个副将活捉?”

    那人回道:“我出了营寨,一直偷偷跟在武极将军后面。武极将军出了营寨,行了十里路,便下马在一棵歪脖老树旁不知就着什么东西先喝了半葫芦酒,然后才到了玉门关外叫阵。李鸢在城楼上,但没有出战,是张嶷迎战的。两人策马战不三合,武极将军被张嶷一刀斩落马下,就这么给活捉回去了。”

    众人听了直叹息,乌孙王后悔给了武极那身宝甲,龟兹王后悔给了武极那把反曲弓,大宛王更后悔把自己那匹千里挑一的宝马让给了武极。

    一直没有言语的归真教教主万无敌道:“张嶷虽只是个副将,但跟随李鸢征战二十载,尤以骁勇善战著称,虽然为人少智,但并不鲁莽,也听得进劝言,不像乌木合那样,好好一个范增益不用,硬是叫他给逼死了。像武极这种井底之蛙,能败在此人手下,实在意料之中。”

    万无敌之前在归真教担任副教主职位。之前仇涯子还是教主时,龟兹王想请仇涯子做国师。龟兹国当时国力强盛,在西域诸国中能与之相比的并不多。仇涯子也有做国师的意愿,但万无敌却极力反对,说要做也要做乌孙国的国师,他龟兹国虽然强盛,但还比不上乌孙国。当时龟兹王听说了这些话,便记上了万无敌的仇。

    此时听万无敌夸赞张嶷,又说料定武极必输,龟兹王冷笑一声,道:“既然万教主知道武极必败,何不早言?没的叫我们白送了那些好东西出去。”

    万无敌微微一笑,道:“乌木哈乌木合身死,武极这时候站出来说可取李鸢首级献于帐下,正说中各位心坎,我若早言,又能改变什么?难道听我一句,便放弃取李鸢首级这样的好机会?何况武极又不要兵卒,让他试一试又何妨,即便是输了,也只死他一个,干系不到我们其他人。只是有一点,还需主帅提早做好防备。”

    乌孙王道:“什么?”

    万无敌道:“武极即是被活捉了,多半会供出我军虚实详情,那李鸢熟读兵法,是个会用谋略的人,应该不会无动于衷。我们连日攻关,他们只守不攻,可见他们人手不足,而我们却有三十万大军,要退我军,他们不能力战,只能取巧,所以我猜李鸢很可能会偷偷派人去烧我军粮草,只要粮草一毁,三十万大军无粮可吃,不战自退。”

    乌孙王一惊,忙调兵遣将派人火速赶往屯粮所支援。

    龟兹王却笑道:“万教主,可敢跟本王赌一把?”

    万无敌道:“赌什么?”

    龟兹王道:“就赌李鸢会不会派人去烧粮。”

    万无敌微微一笑,道:“大王想拿什么做赌注?”

    龟兹王道:“若李鸢真派人去烧粮,算我输。我可以容许归真教在龟兹国传教。可若李鸢没有派人去烧粮,算我赢,只希望万教主能够主动让出归真教教主的宝座。不知万教主可敢与我赌吗?”

    万无敌笑道:“有何不敢?”

    龟兹王笑道:“如此甚好。就烦请各位做个见证。”

    乌孙王等人乐得看龟兹王与万无敌斗,自然欣然应允。

    却说张嶷将武极绑缚了,押到李鸢帐中,笑道:“将军,这就是你说的不在你之下的大人物吗?”

    李鸢笑道:“我早知他虚有其表,徒有其名,只是怕你掉以轻心,才故意把他说得厉害了些,让你认真应对。我本意是想让你直接把他杀了,夺了他盔甲马匹宝刀弓箭,谁知你竟把他活捉回来了,没什么可说的,直接推出去斩了吧。”

    武极道:“李将军饶命,小人母亲是汉人,也姓李,说起来都是一家人,饶小人一命吧。”

    张嶷笑道:“你不是要单挑我们两个吗,现在怎么又拉起关系来了,你前几日的威风气概哪里去了?”

    武极道:“张将军有所不知,小人是单桓国人,国中人口尚不到二百,小二在国内没有敌手,算是第一勇士,这才做了大将军。小人受人吹捧惯了,又没与外面的人交过手,是以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两位将军,让两位将军见笑了。”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放火烧粮

    武极说了一大通,见李鸢依旧要杀他,便道:“不瞒两位将军,小人家中老母年近八十,正等小人回家赡养。小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没人赡养老母,他老人家耳聋眼花,一个人怎能过活?还望两位将军开恩,放小人回去吧。”

    李鸢道:“既已将你捉住,哪有放回去的道理?来人,推出去斩了!”

    两个兵卒走入营帐,正要去拖武极,武极忙伏地告道:“别杀我,我投降。”

    李鸢道:“你这等没有气节的人,一败便降,留你何用?”

    武极道:“小人可助将军退西域联军,求将军饶命。”

    李鸢抬手示意那两个兵卒停住,向武极道:“你如何助我退西域联军?”

    武极道:“在我军营帐后方有一个屯粮所在,全军所需军粮都在那里存放,距离玉门关约有四十里左右,将军可趁夜遣人去烧了粮草辎重,三十万人无粮可吃,不战自退。”

    李鸢哼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武极道:“小人的性命都在将军手里,哪敢有半句假话?将军若是不信,可差一两人先去那里查探,若没有发现粮草辎重,可立杀小人。小人绝无怨言。”

    李鸢道:“那里有多少人把守?”

    武极道:“只因那里在军营后方,十分安全,主帅并不曾派重兵把守,只有两千老弱伤病的看粮。”

    李鸢问明了西域联军屯粮所在,道:“事不宜迟,张副将,你速速带四百骑兵去屯粮处放火烧粮,遇上敌军不必理会,只管放火。若主军大营那里派人救援,也不要与他们交手,只管走。速去速回。”

    张嶷道:“将军,白天烧粮岂不是太显眼了吗?要不等晚上再动手?”

    李鸢道:“此等机会,万不可拖延,你速速带人去,其他的不要多问。”

    张嶷正要走,李鸢忙喊住他,道:“且慢,你换上武极的盔甲,骑了他的坐骑,拿了他的刀去,也叫其他兵卒换上他们的衣装,佯装成他们的人去,这样稳妥些。若遇上他们的人,就说是奉主帅之命前去查点粮草,多了不说,你到时候见机应变就是。”

    张嶷忙叫人带武极下去松了绑,剥了他的盔甲穿在身上,又叫手下步卒全换上敌军服饰,然后一人一骑,一同拥出玉门关向西域联军屯粮处去了。

    一行四百人绕过西域联军主军营帐,直向后方屯粮处行去,赶到那里,只见好大一座营寨,里面粮仓林立,不知有多少,只是寨门紧闭,门前有兵卒把守,四周又全是寨栅阻隔,无法硬闯。

    张嶷引众人到寨前停住,喝道:“我奉主帅之命,特来查点粮草,快开门放我等进去!”

    那守门的兵卒道:“请将军下马出示谕旨,方敢放入。”

    张嶷提刀向那回话的兵卒一指,朗声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那兵卒向张嶷打量了几眼,心想:“这两日听说军中出了个万夫莫敌的武极将军,手提一把天狼啸月刀,把敌军大将军李鸢打得落荒而逃,主帅还特意赠予了他一副亮银盔甲作为奖励,后来大宛王还把自己的坐骑给他了,龟兹王也将自己喜爱的反曲弓一并给了他。看此人打扮,应该就是那武极将军了。不过,他怎么突然来这里了?”口里说道:“你莫非就是武极将军?”

    张嶷道:“你既知是我,为何不给我开门?”

    那兵卒道:“小人等奉命在这里看门,只有见到主帅谕旨,方敢开门,便是将军来了,也不敢擅自开门,还请将军体谅。”

    张嶷怕迟则生变,大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前军粮草不足,急需粮草供应,主帅命我极速来取,不曾来得及写给谕旨,你不给我开门,误了军机大事,别说是你这条命,便是拿你全家老小的命来抵,也担不起这份责任!”

    那小卒被张嶷一顿喝骂给唬住了,只得给张嶷开了门。

    张嶷带人策马冲入营帐中,到处放火,周边守粮的兵卒见了,大声叫苦,也顾不得放火的人,先忙着救火,可此地天干地热,屯的又都是干粮,一见火就着,哪里救得急?

    四百骑兵在大寨里横冲直撞,把火焰引得到处都是,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张嶷等人正在大寨里到处放火,突然远处喊声大震,便知是援军来了,忙招呼众人从后门撤走。

    援军是从正门方向来的,张嶷等人是从后门逃走的,只有几十个人没有听到撤退信号或是跑得慢了被追上杀了,余下那三百多人都跟着张嶷顺利逃走了。

    援兵见火势极大,哪里还顾得及追人,都帮着救火去了。

    早有快马将消息报回主帅营帐,乌孙王等人都吃了一惊,忙又调遣数万人去帮着救火。

    龟兹王打赌输了,虽然不好赖账,但对万无敌更加不满了,道:“我军粮草失火,实是天大的祸事,为何万教主却面带笑容,如若无事?肯否传授一下秘诀,叫我这个心慌的人也安定安定。”

    万无敌道:“火灭心自安,哪有什么秘诀,没有的,没有的。”

    龟兹王道:“既然万教主已经料定李鸢会偷去烧粮,若是早些说出来,提早做好防备,也许就不用遭此一劫了。”

    万无敌微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刚想到便说出来了,谁想那李鸢竟还是快了我一步。”

    龟兹王笑道:“如此说来,万教主还是比那李鸢稍逊了一筹啊。”

    听龟兹王这般说,万无敌也不生气,只笑道:“李鸢久经战阵,哪是我这等庸夫所能比并的?不能比,不能比啊。”

    龟兹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心想:“他这庸夫都能想到李鸢要偷烧粮草,我不但没有想到,还拿这事儿跟他打赌,可不是连庸夫也不如了吗?这个万无敌,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说起话来竟是暗藏机锋。哼,天长日久,咱们走着瞧吧。”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议和

    张嶷带人放完火,从西域大军屯粮所绕道回到玉门关内,李鸢问他详情,张嶷道:“看粮的人果真只有两千左右,而且大都是老弱伤残,估计有不少还是攻城时候受伤的,大概是没了战斗力,被派到那里,一边养伤,一边看粮。我带骑兵冲入营寨,到处纵火,他们阻拦不住,只好先去救火。救火的哪有放火的快,他们一边救,我们一边放。好大一座营寨,却变成了火海。后来来了援兵,我看还有不少粮仓没点着,也不敢再点了,只能招呼大家撤退。饶是这样,还是损失了几十号人。”

    李鸢道:“烧了他们多少粮草?”

    张嶷道:“要不是来了援兵,必定要给他们烧个精光。走的时候火势正大,临扑灭的话估计能烧个七八成。”

    李鸢点了点头,道:“这已经很好了。吩咐城楼上的士卒提高警惕,他们粮草不足,必然加紧攻城,我们这里人少,马虎不得,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尤其是关门那里,只派心腹人把守,任何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还有各种御敌用具,尽可能多的往城楼上搬运,以防万一。”

    张嶷道:“将军,乌木哈乌木合已死,连范增益这等谋士都死了,又被我们烧了粮草,他们难道还会来攻城?”

    李鸢道:“乌木哈兄弟虽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勇将,罕有人能与之相比,但稍差一等的人大有人在。西域三十六国,未必就找不出个像样的将帅之才来。还有,他们派援兵去屯粮所,必定已料到我会派人去烧粮,可见他们那里还是有能人的,万不可掉以轻心。”

    张嶷自出帐去准备去了。

    第二日,李鸢正在营帐内休息,一小卒入帐来道:“将军,西域联军派使者来了,此时正在关外等候,是让他进关来还是怎样,请将军示下。”

    李鸢心想:“这时候派使者来做什么?”口里问道:“后面有没有跟着军队?”

    那小卒道:“没有,只来了一个人。”

    李鸢道:“带他进来。”忙命人将张嶷云天行冷雪坪三人叫来。本来也想叫柳跖和柳蕙的,因柳跖失血过多,尚未恢复,柳蕙在旁陪着,是以没能到场。

    那小卒将西域使者带入营帐中,自退出去了。那使者见居中坐着一人,红甲红袍,认出是李鸢,忙上前行了一礼,道:“见过李将军。”

    李鸢微微皱眉,心想:“往日里我们两方各有使者来往,不过,他们之前来的使者都十分傲慢,这一个看起来却十分有礼,有点反常。不知他来这里有什么事。”口里说道:“不必多礼,有事请直说。”

    那使者道:“我们主帅想与贵国议和,希望李将军能随我前往主军大寨,与我们主帅等人商议有关议和的事项。”

    张嶷道:“既然是你们主动提出议和,理应让你们主帅来我们关内商谈,哪有让我们将军去你们那里的道理?”

    那使者道:“主帅只是这么说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们主帅还说了,虽然昨日被将军烧了不少粮草,但余下的也足够支撑半个月,如果李将军拒绝议和,我们会在粮草耗尽之前,全力攻打玉门关。希望李将军三思。”

    张嶷怒道:“打便打,怕你们吗?”

    那使者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陷入沉思的李鸢。

    李鸢沉默良久,忽然道:“你回去回复你们主帅,就说明日我会亲自到你们主军大营,与你们主帅商谈有关议和的事项。”

    那使者微笑道:“李将军英明。”

    张嶷心内有气,道:“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事趁早滚蛋,别在这里碍眼!”

    那使者道:“还有一事。我方有个叫武极的将军听说是被张将军活捉了,主帅恳请李将军把人放回去,等明日李将军到了我们那里,我们主帅自有重谢。”

    李鸢心想:“他们必定是怕武极泄露出更多的军情,所以才会让我放他回去。如此,我更不能放了。”口里说道:“武极既已被我们活捉,生死大权自由我们决定。就算要放人,也要等你们撤军之后。在此之前,我会让人好生招待他,你们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那使者还想让李鸢放人,张嶷看他不惯,叫人把他轰出去了,向李鸢道:“如今他们主动提出议和,却要让将军到他们主军大寨里去商谈,依我看,议和是假,想害将军才是真,千万去不得啊。”

    李鸢苦笑道:“我们还有得选吗?之前乌木哈率五万人攻城我们都守得很勉强,如今三十万人齐临城下,又无后继粮草,等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便是拿尸体堆也能堆到城头了,我们这不到三千人,还有一大半是带了伤的,拿什么守?”

    张嶷道:“那也不能拿将军的命去换啊!”

    李鸢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岂能久卧病榻之上!我命不久矣,即便他们不害我,我也活不过今月了,索性去走一趟。若他们真有议和之心,我死也瞑目了。若只是设计诱我去杀害,那也没什么好怕,正好借此机会,再加他们一个恶名,乘机鼓舞全军将士,如此算来,也不算亏。”

    张嶷走到李鸢身前,单膝跪下,朗声道:“将军,末将愿代将军前去议和。”

    李鸢笑道: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你也要跟我抢吗?”

    张嶷含泪道:“将军!”

    李鸢挥手道:“我意已定,不必多言。”

    云天行上前道:“李将军若执意前往,我愿同行,便是舍出这条性命,也叫将军完好归来。”

    冷雪坪看了云天行一眼,道:“我也去。”

    李鸢道:“你们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云兄弟武艺高超,聪明过人,后面尚有不少用你的地方,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冷阁主亲率飞雪阁五百战力,是我方最尖锐的一根矛,更不该以身犯险。明日我单骑前往,即便是死了,你们也不必理会,只管守好玉门关,这样才不辜负了我对你们的信任。”

    三人又劝了一阵,李鸢执意要去,怎么劝都没用。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将军走好

    夜已深,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城的兵卒个个瞪大了眼睛,一刻也不敢眨眼,生怕西域大军趁夜偷袭。

    云天行此时也站在城楼上角落里,凝望着远方夜色,愣愣出神。

    冷雪坪走上城楼,看他在这里,走过来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云天行一转头,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庞,登时愣住了。

    夜风吹动青丝,在她眼前摇摆,被火光一照,迷迷离离,格外动人。

    冷雪坪被他这么盯着看,颊上微微泛红,推了他一把,嗔道:“再看把你推到城下去。”

    云天行知道自己失态,忙赔礼道歉。

    冷雪坪微笑道:“本阁主天生丽质,你这样也在情理之中,不用为此道歉。”

    云天行失笑道:“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冷雪坪笑道:“事实嘛。”

    云天行摇了摇头,笑道:“这样才好。”

    冷雪坪问道:“什么这样才好?”

    云天行道:“冷阁主这个称谓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像这样有说有笑的,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老太婆。”

    冷雪坪微微一怔,忙收起笑容,转开话题,道:“明日李将军孤身前往敌军大营,你觉得会怎样?”

    云天行望着迷蒙月色,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凶多吉少。”

    冷雪坪道:“那你还要跟着去?”

    云天行道:“他是军中主帅,可保国安民,我只是一介武夫,能做什么?若能保他平安,便舍了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冷雪坪道捏紧拳头,在他胸口打了一拳,拿一双秋水一般的眸子直瞪着他,眼眸里说不尽的幽怨。

    云天行笑道:“这次怎么不打脸了?”

    冷雪坪哼了一声,道:“我在跟你说正事儿,谁跟你嘻嘻哈哈的。”

    云天行仍笑道:“我这个人就没一点正事儿,你跟我说正事,找错人了吧。”

    冷雪坪背过身去,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云天行笑道:“傻人有傻福。”

    冷雪坪回头瞪了他一眼,气呼呼下城楼去了。

    夜更深,城楼上的火光却越发明亮了。

    守城兵士换了一拨又一拨,云天行仍站在那里,望着迷蒙的月色发呆。

    李鸢上城楼巡察,看到了云天行,过去说道:“云兄弟怎么不去休息?”

    云天行转过身,道:“李将军当真的要孤身前往吗?”

    李鸢点了点头,道:“若不去,三十万大军并力攻城,我们可守不住啊。”

    云天行道:“若他们只是存心设计害人,将军去了又能怎样?不但白白丢了性命,玉门关没了将军,朝夕间便会被攻破,到时西域大军长驱直入,国破家亡,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流离失所。还望将军三思。”

    李鸢仰望星空,良久不语,忽见头顶一颗明星坠下,流光四散,照亮夜空,李鸢大惊,哇的吐出一口血,道:“我命休矣!”说完,已晕了过去。

    云天行吓了一跳,忙叫了几个守城兵卒,帮着把李鸢抬回营帐。张嶷命人把军医全部唤来。众军医挨个帮李鸢看了,却一个个都摇头不止,叹息不停,只说趁早准备后事。

    张嶷又惊又急,却也无可奈何,眼看着跟了将近二十年的将军躺在那里,面色惨白,朝夕待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暗自伤心落泪。但眼下西域大军虎视在旁,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留下几个军医看着李鸢,便出帐去军营内城楼上查视去了。

    天色微明,张嶷自城楼上下来,进李鸢帐中来看他,见书案旁孤灯下,李鸢披衣而坐,正在写着什么,大喜道:“将军,你几时醒的?”

    李鸢面色仍是惨白如纸,见张嶷进来,微微一笑,道:“刚醒不久。”

    张嶷道:“将军,你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是刚醒,应该躺着休息才是,还写什么。我虽然没有学识,可也大抵还认得几个字,将军你去那里躺着,只说便是,我来替你写。”

    李鸢道:“这是写给家里人的信,自是我亲笔写才好。你去那里坐着,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嶷自去一旁坐着,道:“就算是家信,也不急于一时,等把身体养好了,再写不迟。”

    李鸢道:“现在不写,只怕再也没机会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此行一去,必然无命再回来。我离家八年,双亲亡故,我身为人子,却不曾为他们守过一天的孝。家妻瘦弱,却为了家计,日夜操劳,我身为人夫,亦不能为其分担。我那孩儿今年八岁,我身为人父,却不能贴身教诲。只这三件事是我一生的遗憾。如今身之将死,无可奈何,只能把心中的话写在信中。这封信你托个心腹人,帮我送到家中,我便没有牵挂了。”

    张嶷哽咽不语,只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

    李鸢一笑,道:“谁都有死的时候,我只是先走一步,没什么好伤心的。我离开后,你就是这里的主将,凡事不要鲁莽,多听听众人的意见,谨慎行事,务必要把玉门关守住。还有,那些自主来帮忙江湖人士,个个身怀绝技,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想守住玉门关,免不得要借靠他们,你不可怠慢了人家。其余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跟了我这些年,应该知道怎么做。”

    张嶷默默点头。

    李鸢把信写好,装进信封,用蜡封住,交给张嶷,又上床歇息了一会。

    天色大明后,李鸢随便吃了些早点,不穿红甲,不披红袍,不带兵器,不骑汗血宝马,只穿了一身素衣,牵了那匹跟随他多年的老马自出玉门关去了。

    全军将士站立城头,望着一人一马缓缓行远,无不泪目。

    张嶷含泪冲下城楼,策马出关,追上李鸢,道:“将军,别去了吧!”

    李鸢摇头,道:“我意已决,你回去吧,守关为要。”

    张嶷道:“我再送将军一程。”

    李鸢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要送到我敌军大营里去吗?哈哈,二十年生死相随,说实话,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笑罢,策马疾行。

    张嶷直身肃穆,大喊道:“将军走好!”

    城楼上的兵卒们亦跟着高声呼喊,喊声震天动地,良久不歇。

    “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李鸢孤身入敌营(一)

    西域联军主帅大帐里乌孙王须钩靡居中而坐,下首是各国领袖人物,有的是国主,有的是皇子,有的是大将军,都西域诸国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归真教教主万无敌及阴阳二圣自然也在场。

    之前总有几个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不到场,今日除了被活捉的武极,竟已全部到场,就因为李鸢今日要来议和。

    众人都坐在大帐里苦苦等候,终于有一小卒进帐来报:“李鸢来了,现正在营寨外面等候。”

    乌孙王起身道:“只他一人吗?”

    那小卒道:“就他一个,穿了一身素衣,没带兵器,也没披铠甲。”

    乌孙王命小卒把李鸢带入营帐。

    李鸢虽知此行凶多吉少,但心下并无丝毫畏惧,反倒十分坦然,含笑入帐,环视众人道:“各位有礼了。”

    乌孙王等人听说李鸢连番遭受重创,又经常吐血,本该是个病恹恹的样子,哪成想眼前这个人除了脸色苍白些,竟无丝毫病态,反倒龙行虎步,颇有威仪,被他目光一射,自身气势便要弱上三分。

    大帐内坐的都是西域各国领袖人物,哪一个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如今见到李鸢,反倒成了下臣一般,无一个不叹服。

    大帐中人都久闻李鸢大名,却没人见过他的阵容,乌孙王也是一样,当先问道:“你就是那血鹰将军李鸢?”

    李鸢微笑道:“我就是李鸢。怎么,不像吗?”

    乌孙王道:“久闻血鹰将军大名,今日得见风采,果非凡人可比。本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李鸢道:“大王找我来这里不会只是说这些恭维话吧?”

    乌孙王道:“自然不是。本王请将军来这里,是想与将军商谈议和的相关事项,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还有个提议。”

    李鸢道:“什么提议?”

    乌孙王道:“本王好歹是一国之主,现今又被推为西域联军主帅,手握三十万重兵,而将军只是一个贬将,入帐姿态却十分高傲,本王看了很不舒服,不如这样,先烦请将军给本王行一个跪拜礼,然后我们再商谈相关议和事项,如何?”

    李鸢心想:“他们果然只想赚我来害我性命,毫无和谈之心。”想罢,仰天大笑。

    乌孙王也笑道:“将军因何发笑?”

    李鸢笑道:“你一个番邦小国的国君,居然也敢叫我天朝大将行跪拜礼?这难道还不好笑吗?”

    乌孙王也不恼怒,只笑了笑,道:“李鸢,你战功赫赫,你们那位君上却听信谣言,把你贬到这不毛之地,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见,你何苦为他效力。本王虽是小国君主,却也懂得唯才是举的道理,以将军之才,不该沦落至此。若将军肯助我攻破玉门关,等大事一成,我必保将军成为一方诸侯,笑傲天下,如何?”

    李鸢冷笑不语。

    乌孙王道:“将军为何不言不语?”

    李鸢道:“你们既费心费力赚我来这里,不就是想杀我吗,还等什么?”

    乌孙王笑道:“将军何出此言,我等邀将军来这里,实是想与将军商谈议和之事,哪有谋害将军之心?”

    李鸢道:“你若真有心和谈,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李鸢虽然蠢笨,却也不是傻子,不会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

    乌孙王笑道:“将军若真能看出来,又怎会孤身到此?”

    众人都笑,唯独归真教教主万无敌皱着眉头,冷冷盯着李鸢,心内若有所思。

    李鸢冷哼一声,道:“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乌孙王道:“将军久经战阵,又熟习兵法,不费一兵一卒,连杀我手下两员虎将,还搭上了一个智囊。就在昨日,又赶派骑兵烧了我军大半粮草,如此大能,我便是手握三十万大军,也未必攻得下玉门关,所以才想找将军来和谈,岂料将军姿态高傲,丝毫没有诚心,谈和不成,这可不能怪我们呀。”

    李鸢道:“这里又没有旁人,何必说这些虚假的话,你们想杀我,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李鸢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动手吧。”

    乌孙王心想:“李鸢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若肯归顺于我,那是天大的福祉,只可惜此人为人忠义,必不肯行这叛国背义之事,没有办法,只好将他杀了,不然,有他在一日,玉门关终无攻破之时。”喝道:“李鸢,我等邀你来和谈,你却目中无人,毫无诚心,今日杀你,只是你咎由自取,可怪不得我们。来人,推出去斩了!”

    万无敌忙上前劝道:“主帅,不可!”

    乌孙王皱起眉头,心想:“这条计策是你万无敌出的,这时候又站出来阻挠,是何道理?”口里只说道:“为何不可?”

    万无敌道:“李鸢气息短促,分明是将死之人,就算主帅不杀他,过个两三日,他自己便死了,何必多添这一条不义之名在身上?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他是敌方主将,又是我们设计骗过来的,实是无可奈何之举。如今既知他命不久矣,还不如直接放他回去,且等两三日再说。”

    乌孙王虽然信任万无敌,但听说要放李鸢回去,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正因为有李鸢在,玉门关才久攻不破,而且损兵折将,如今粮草还被他烧了大半,最是应该速战速决,哪还有时间再等下去?

    乌孙王犹豫不决。

    龟兹王道:“李鸢是当世名将,有他在一日,我们纵是有三十万大军,也休想踏入玉门关一步。今日好不容易将他赚到这里,哪有再放回去的道理?万教主,议和的主意是你出的,现在他人来了,你却要放他回去,我们大家可真看不懂了,还请你给我们解释解释。”

    万无敌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不知李鸢命不久矣,所以才出了这条计策,早知他是将死之人,何必多次一举。现在若把他杀了,不但我们得了个不义之名,反彻底激怒了对方将士,若我们再去攻城,他们群情激愤,自是人人竭力,悍不畏死,如此看来,杀他何益?倒不如让他回去自己死了,趁对方将士伤痛之时,我方全力攻城,玉门关不日可破!”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李鸢孤身入敌营(二)

    那日李鸢派张嶷去西域大军屯粮所烧粮,后来对方来了援兵,李鸢便知西域大军里还有能人,此时见万无敌主张放自己回去,心内暗道:“原来赚我来这里,是此人出的计谋。此计虽然明显,但在火烧军粮之后,不失为一条妙计。有此人在,玉门关终不得安宁,需想个法子,将此人除去。”

    李鸢听龟兹王喊此人为万教主,便猜出他就是新任的归真教教主万无敌,于是笑道:“万兄,你不必替我说情,咱们情分归情分,但各位其主,免不得要尽忠竭力。你若于心不安,等我死了,给我做口好棺材,把我的尸首装裹好,送回家乡就行了。”

    万无敌一愣,心想:“我跟他是第一次见,他为什么喊我万兄?哎呦,他这是想害我啊!”见乌孙王龟兹王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忙解释道:“主帅,李鸢诡计多端,千万莫信他的话,我与他根本没有交情,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他说这些话,分明是在挑拨离间。请主帅明察!”

    李鸢道:“万兄,你又何必这样急着与我撇清关系。那日你我还有仇兄三人在桃花树下饮酒,一连醉了三日,何等的畅快。你与仇兄邀我加入归真教,我因身有皇命,不敢相从,为此我们还大吵了一架。当时我醉了酒,又以为我们交情深厚,没有隔夜仇,想着酒醒就都好了,不想你却因此记恨于我。今日又赚我来这里,想害我性命。我们交情一场,我不并不怪你,只是有一事我要问你个明白。归真教教主之位本该是仇兄的,为何却落到了你的手里?仇兄他人现在在哪里?”

    此时李鸢说出这番话来,正中龟兹王的心坎。他本来十分看重仇涯子的才能,曾经还有意让他做龟兹国的国师,却受万无敌阻挠,没有做成。到后来归真教突然更换教主,龟兹王觉得此事大有蹊跷,还派人出去打听过,却没打听出任何消息。仇涯子更是不知所踪。龟兹王为此更加恼恨万无敌,便在国内下了禁令,不许国民加入归真教,即便有加入的,也要立即退出,不然便要治罪。

    龟兹王拿眼睛瞪着万无敌,朗声道:“归真教乃西域第一大教,仇教主德高望重,深得人心,怎会突然退下教主之位,失踪不见?定是你暗中作弄手脚,害了仇教主性命,夺了教主之位,你说是也不是?”

    万无敌道:“我本就是归真教的副教主,而今仇兄年高体弱,无心操持教中事物,这才将教主的位子传袭给我,何来抢夺一说?”

    龟兹王冷哼一声,向乌孙王道:“主帅,万无敌谋害仇教主,抢夺教主之位,实非小罪。我等皆是各国领袖,若坐视不理,恐叫天下人耻笑,还望主帅从严查办,给归真教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西域各国领袖人物有不少与仇涯子好的,此时见龟兹王公然站出来指责万无敌谋害仇涯子,篡夺归真教教主之位,也都跟着附和。

    乌孙王心想:“怪了,怪了,不是要治李鸢吗,怎么莫名其妙转火到万教主身上来了?这李鸢还真是厉害,三言两语便把万教主推上了风口浪尖,居然还有人附和,这还了得,便是担个恶名,也决不能放他回去。”口里说道:“大家先冷静下来,这都是李鸢的诡计,想挑拨万教主与我等的关系,千万不要上当。来人呐,把李鸢推出去斩了!”

    立刻有两个兵卒入帐来,要拉李鸢出去。

    龟兹王喝道:“且慢动手!”

    那两个兵卒见是龟兹王说话,忙住了手。龟兹王虽不是主帅,但龟兹国在西域诸国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国,也仅有乌孙国能与之相比。龟兹王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龟兹王问道:“李鸢,我问你,你刚才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李鸢道:“如有半句假话,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龟兹王向乌孙王道:“李鸢是当世名将,向来言出必行,又当众发此重誓,可见他说的都是事实。万无敌与他本有交情,却设计诱他来这里,意欲谋害他的性命,可见这姓万的不是个东西。既然他有意谋害李鸢,怎就不能谋害仇教主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有道理,附和的人更多了。

    乌孙王皱着眉头,看了万无敌一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万无敌也是追悔莫及,本来主张放李鸢回去,是怕己方担个恶名,对方反涨气势,哪成想被李鸢抓住话头,硬认成了知己,还把仇涯子搬了出来,又有龟兹王这个大对头在一旁帮腔,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分辩不清了。

    李鸢见情势大好,又道:“万兄,在中原立教的事我不能帮忙了,不过你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嘱咐我那副将张嶷了。他答应帮你继续撺掇,我们互通音信的暗号我也教给他了。你有麻烦,只管找他便是。他跟了我二十年,不是外人。”

    李鸢环视众人继续说道:“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千万不要多想,我跟万兄仇兄多年交情,虽是各为其主,私下里常有来往,但我们只谈个人私事,绝不涉及军情。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我说这些,只是希望各位放过万兄,千万不要难为他。他向来淡泊名利,在么可能会为了教主的位子迫害仇兄?绝不可能!我不信他会做这样的事!”

    万无敌一听这话,肺都气炸了,纵身掠到李鸢面前,呼的一掌,向他面上打去!

    李鸢面带微笑,并不闪躲。

    龟兹王喝道:“万无敌,你想杀人灭口吗?”

    万无敌虽然恼怒,但若在此时杀了李鸢,等于认同了他说的一切,忙收住掌力,咬牙切齿瞪着他,冷冷道:“好厉害的血鹰将军,万无敌心服口服!”说罢,不理众人言语,自带阴阳二圣出帐去了。

    自此龟兹王等人公开排斥万无敌,乌孙王不好违逆众人的意思,便不再让万无敌同众人一起商谈军事。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大军压境

    自李鸢去后,张嶷坐立不安,在营帐中走来走去,不时到城楼上望一望,也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去关外打探,可一直没有消息,就这么煎熬了一日一夜。

    到了第二日,发生了一件让玉门关内所有人都无比愤怒的事。西域大军兵临城下,在军阵之中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上立着一个十字架,李鸢的尸身就被绑在了这个十字架上,旁边还站着两个看守的人,却是阴阳二圣。

    此刻城楼上站满了人,有李鸢的部下张嶷等人,有云天行等江湖人士,还有不少自发来帮助守关的普通百姓。众人都看到这一幕,悲愤难当,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泪眼模糊,有的已开始默默流泪,但却无一人出声,整个城楼上一片死寂。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开始啜泣,跟着便有人开始低声哭泣,后来是大哭,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控制不住,霎时,满城楼上尽是悲声。

    张嶷遥望着高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曾经的一幕幕,二十年生死相随,自昨日一别,今日再望,却已是天人永隔。

    城楼上哭喊声越来越大,张嶷紧紧攥起拳头,额上青筋暴跳,大喝道:“都不许哭,这是军令,谁敢抗令,一律按军法处置!”

    一声令下,满城哭声戛然而止,城头上再次安静下来。

    这时,众人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唳鸣,众人仰头去看,却见一只猎鹰在上空盘旋。

    这正是李鸢豢养的那只猎鹰。

    猎鹰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阵,突然向关外飞去,向他那位被绑在高台上的主人飞去。

    张嶷大喊道:“快回来!”

    那猎鹰虽然也认得张嶷,但哪里有他的人主人亲切,不理会张嶷的喊叫,直向敌军大阵中飞去。

    在西域大军军阵后方还有一座点将台,比李鸢所在的那个高台更大也更高,是西域大军临时搭建起来,供乌孙王等人点视全军用的。

    此时,乌孙王见一只猎鹰飞到军阵上空,绕着李鸢的尸身盘旋,不住哀鸣,心想:“听说李鸢也曾豢养过一只猎鹰,多半就是这一只。如今李鸢已死,这头畜生还有什么理由活着。”向站在身后的万无敌道:“听说万教主箭术过人,本王还从未亲眼见过,不如就拿这只猎鹰来做靶子,让我们大家开开眼吧。”

    万无敌斜了龟兹王一眼,心想:“主帅有意要我在众军面前显示风采,可龟兹王等人处处与我作对,若是射中了还好,若是射不中,不知会怎样说我。我现下已是归真教的教主,即便把这只鹰射下来也不会增采多少,倒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他若射得中,心里少我几分怨念;若是射不中,当众丢人,我乐得看他出丑。”当即微笑道:“在下箭术低劣,不敢献丑。久闻龟兹王善射,还是让他来射吧。”

    乌孙王知道两人关系不好,此时听万无敌如此说,已多少知道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龟兹王看了万无敌一眼,心想:“他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无非就是想看我出丑,哼,别的不敢说,比箭术我还真没怕过谁。”向站在点将台后面的兵卒要了一把弓一袋箭来,向在李鸢上空盘旋的猎鹰一指,道:“我这一箭先射它左腿。”说罢,拈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去,正中猎鹰左腿。

    那猎鹰正在绕着主人打旋,哪里想到会有人放冷箭,突然中了一箭,哀鸣一声,身子往下坠,眼看就要掉进军阵里去,忙扑扇着翅膀飞升起来。

    张嶷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双手十指死死扣住城墙,手背上青筋凸起,眼中垂泪,咬牙切齿道:“将军啊,是张嶷无能啊!”

    城楼上众人亦个个愤怒无比。

    龟兹王一箭准确射中猎鹰左腿,微微一笑,向万无敌道:“万教主,只我一人射,太没意思,不如咱们就借这个机会来比试比试好了。我一箭,你一箭,谁若是先把它射死,或者射下来,谁就算输,怎样?”

    万无敌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从龟兹王手里接过弓来,向那猎鹰一指,道:“既然大王先射中了它的左腿,我这一箭便射它右腿好了。”说罢,嗖的一箭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猎鹰右腿。

    那猎鹰先前中了一箭,身子虽然又拔高了,但却十分不稳,万无敌能在这种时候一箭射中它右腿,难度自比刚才那一箭要难上不少。

    乌孙王等人看了都拍手称赞两人箭技高超。

    龟兹王微微皱眉,心想:“我还当这万无敌只是武功高了些,想不到箭术也这样了得。我先射了那猎鹰一箭,它身体失去平衡,万无敌再射他右腿,难度要比之前大上不少,这不是把我比下去了吗?怎能让他得逞。”接过弓来,从箭袋里抽了一支箭,道:“我这一箭要射穿它的左翼。”说罢,嗖的一箭射出去,果然将猎鹰左翼射穿了。那支羽箭在空中画了个弧,又掉了下来。

    张嶷睚眦欲裂,大吼道:“回来啊!”

    猎鹰哪里肯听,双腿上带着两支箭,本就难以再飞了,这时左翼又被射穿,不能如当初那般恣意翱翔,身子不断往下坠,但右翅仍奋力扑扇着。

    龟兹王微微一笑,心想:“猎鹰左翼被我射穿,还能维持在空中,已实属不易。若万无敌再射穿它的右翼,它必然会掉下来,到时候赢的便是我。”将弯弓递给万无敌,笑道:“不知万教主要射它何处?”

    万无敌道:“既然大王射了他的左翼,我自然要射它的右翼。”

    龟兹王微笑道:“如此甚好。请。”

    万无敌拈弓搭箭,心想:“此人争强好胜,我若当众胜了他,他必怪责于我,再加上之前的种种旧事,我们之间的恩怨怕是再难结清了。我现下是归真教的教主,以后还有不少用得着他的地方,便让他一让又何妨。”想罢,一箭射出去,正射中猎鹰心脏。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少侠孤身闯敌阵

    万无敌说这一箭出去,要射猎鹰右翼,可羽箭离弦,却射中了猎鹰的心脏。那猎鹰受了致命一击,登时坠落下来,掉在高台上他主人的身边。

    龟兹王笑道:“万教主不是要射它右翼吗,怎么射到心口去了?”

    万无敌摇头叹息道:“大王箭法高超,吾不及也!”

    龟兹王大笑不止。

    乌孙王等人一起鼓掌喝彩,称赞两人箭术高超。

    张嶷见李鸢的猎鹰被射死,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身旁一个步卒泪目道:“张将军,他们欺人太甚,我们出去跟他们拼了!”

    张嶷摇头道:“将军临行前特意嘱咐我,不要意气用事,我们出去了,谁来守关?不能让将军白死了。”

    云天行立在城头,遥望着这一幕,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冷雪坪在他身旁看见了,拿剑碰了他一下,道:“他们这么做就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先乱了方寸,然后再攻城,千万不要上当。”

    云天行道:“他们真的惹怒我了。”纵身跳上女墙,朗声道:“各位,李将军为国捐躯,当马革裹尸,送归故里,岂能张挂于对方耻辱台上?我去接他回来,这里交给你们了!”说罢,不等众人回应,双臂一张,人向城下倒去。

    众人大惊,忙伏在城墙上向下望,见云天行即将落地时,一个倒翻,稳稳落地,飞身纵过壕沟,便如一支离弦之箭,直向西域大军射去!

    城楼上诸人尽皆愕然,虽然西域大军并没有全部到来,但关外黑压压的这一片人,少说也有十万人,你孤身冲入敌军大阵中,岂不是白白送死?

    冷雪坪正要跟下去,水寒烟忙拉住,道:“师妹,你一向冷静,怎么这时候也跟着犯傻?云逸孤身闯敌阵,多半要死在乱军之中,就算你现在跟去,也无济于事,只会白白送掉性命。我把人带到这里,已经完成任务了。你可别指望我帮你带人。还有,你是飞雪阁副阁主,在动作前,先想想你的身份。”

    冷雪坪目中含泪,乞求道:“师姐,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水寒烟摇头道:“师妹,你是飞雪阁的未来,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将冷雪坪抓得更紧了。

    冷雪坪紧咬银牙,在心内暗骂云天行冲动,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文墨手扶城墙,缓缓收紧,叹息道:“不愧是谢长老看重的人,果然非寻常人可比,我等自愧不如。”

    却说乌孙王等人正在点将台上称赞龟兹王和万无敌箭法了得,忽见对面成楼上跳下一个人来,俱都吃了一惊,本以为那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哪成想落地之后,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向这里奔来。

    乌孙王侧头向万无敌道:“万教主,依你看,此人武功如何?”

    万无敌遥望着那个手执双剑怒气冲冲的年轻人,微微眯起眸子,缓缓道:“是个高手。”

    乌孙王道:“有多高?”

    万无敌沉默片刻,道:“那要看他能在这十万大军中支撑多久了。”

    乌孙王笑了笑,朗声道:“传我军令,得此人头颅者,赏银一万两!”

    此将令一出,西域大军立刻沸腾起来。

    一万两银子对乌孙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这些出生入死的士卒来说,却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他们不吃不喝当只做工,几辈子也未必能挣到一万两,如今只一个头颅,便值这么多,谁不想得这个采?自是人人争先。

    云天行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已成了悬赏对象,眼见西域大军就在近前,而队列前排却都是矛兵和盾兵,似乎不太好下手,但他孤身前来,要的就是一个气势,没有绕道或是退缩的道理!

    “谁敢挡我!”

    云天行发一声喊,纵身跃入军阵中,剑光起处,周边数人哀嚎倒地!

    前排矛兵都吃了一惊,本以为自己站得靠前,这人冲过来,只拿长矛一戳没有不死的,哪知他飞身一跃,竟然瞒着他们跳了过去,回首看时,只见地下倒了一片人,个个残缺不全,哀嚎不止,却没一个死的。

    云天行并不喜欢杀戮,他多少能够理解这些兵卒的苦楚,有的也许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才来做这赌命的买卖,指不定后面还有多少张嘴等着他们回去,所以云天行只叫他们变成残废,失去作战能力,并不愿伤他们的性命。

    这里虽有十万大军,但能接近云天行的始终只有那么一二十人,这对手执双刃的他来说,同时应付这一二十人并不困难,而且他无心杀戮,一心只想去高台那里,所以行得极快,见有机会走,就绝不逗留。

    反观一众军卒,都想夺他的人头,你拥我挤,到后来挤得连兵器都挥舞不开了,凭什么杀他?

    云天行踩着人头一路飞奔,被人拦得厉害了,才落下来砍杀一阵,再趁机飞掠而走。众兵卒你拥我挤,都看不到人在哪里,等人真的来了,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又走了。

    城楼人众人本来都在替云天行担忧,见他冲入敌阵后与预想的情况大不一样,心下都松了口气,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西域大军不仅将李鸢绑在高台上示众,还拿他的猎鹰比箭,看得人人气愤难当,此时云天行孤身入敌阵,无疑让众人心中的憋闷得到了舒展。

    绑缚李鸢的高台建得十分靠前,为的就是让城楼上的人看清楚。云天行在西域大军中冲杀了一阵,终于来到了高台前。

    除去军阵中的士卒,高台旁还围着一圈乌孙王的亲兵,他们见云天行浑身浴血闯到这里,身后还有不少人在地上哀嚎,心里着实有些发怵,相互看了一眼,但又不敢退缩,一个个高叫着冲上来,无一例外,皆被云天行砍翻在地。

    起初兵士们还以为这一万两白银好赚,哪知这人却是个刺猬,浑身都是尖刺,不论从哪个角度攻他,都没效果,反被尖刺扎出伤来,一时间人人心怯,都没人敢再上前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 我带李将军回家

    云天行将高台旁乌孙王的亲兵尽数砍倒,正要往高台上去,忽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先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却是阴阳二圣。

    冯必死手抚金剑,看着云天行微笑道:“小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被我折磨得只有求饶的份。现在了不得了,英雄出少年啊,一个人敢往十万大军中闯,胆够肥的呀。”

    菅无生手提一支判官笔,道:“小子,刚才城楼上站在你身旁的那个是不是冷阁主?那日我们制住了她,连我的独门秘药都喂下去了,就待做成好事,却被一只野猴子坏了事,让我好生憋闷。你说,那野猴子是不是你?”

    云天行见他识破,也有意气他,并不否认,道:“是我便怎样?”

    菅无生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小杂毛,老子费了多少工夫才把她擒住,全给你小子做了嫁衣,今日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罢,纵身跃起,一笔点向云天行的心口。

    冯必死见菅无生动上了手,也挺起金剑上去帮忙。

    云天行手舞双剑,与两人在高台下斗成了一团。

    有几个想争功的兵卒想趁机从云天行背后偷袭,却都被他躲开了,那几个搞偷袭的人反被云天行砍翻在地。

    众兵卒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同伴,都暂时收起功利之心,毕竟这样的高手,还得由高手来对付,他们这些人上去,完全就是送死。那一万两银子虽然很让人眼馋,但哪里有性命贵重,为此丢了命,不值当的。

    乌孙王见云天行在高台下与阴阳二圣酣斗,侧头向万无敌道:“万教主,现在看来,此人武功如何?”

    万无敌沉默半晌,叹道:“吾不及也。”

    乌孙王吃了一惊,道:“万教主纵横西域,罕逢敌手,此人才多少年纪,难道连万教主也不是他的对手?”

    万无敌道:“有些人天赋异禀,一年功能赶上别人十年,不能只靠年纪大小来判断实力高低。黑白护法武功大进,若两人联起手来,连我都不是对手,而这年轻人独斗他两个,不但没落下风,还隐隐压他们两个一头,这连我都做不到呀。”

    乌孙王默然不语,又将目光转到打斗中,心中思绪万千。

    云天行舞着双剑与阴阳二圣斗了一会,心下暗惊:“阴阳二圣的武功怎么提升了这么多?若只有当初那些本事,以我现在的实力,不需一会儿功夫,便能将他们两个斩于剑下。现在我用双剑斗他们两个,居然只是小占上风,难道他们两个又练了什么新的武功?”

    云天行惊讶,阴阳二圣更惊,原本两人估算着云天行在他们手下顶多能撑半盏茶的功夫,可如今都斗了这一大会儿了,云天行不但没有败相,反而将他们两个压制得更难受了,他们怎能不惊?

    冯必死道:“小子,这才多久不见,你的武功竟进步得如此神速,我们两人联手都斗不过你。以你的本事,就算是在那江湖名人榜上,只怕也得排在前列吧。”

    云天行冷声道:“你们既已知道,还不快滚!若是逼我使出全力来,你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冯必死笑道:“小子,夸你两句,你还真上天了?实话告诉你,我们两个还没拿出真本事来呢。”向菅无生道:“老黑,他抢走了冷阁主,替你行了那好事,你恨他不恨?”

    菅无生咬牙道:“恨之入骨!”

    冯必死道:“那好,我们全力出手,先把这小子杀了。等大军攻破玉门关,我帮你去捉住冷阁主,到时候再替你护航,保证促成你们之间的好事,如何?”

    菅无生道:“好极了。”

    云天行见两人忽然换了打法,不再一味用兵器进攻,其间也穿插一些掌法或是指法,有些不太理解。

    他此行孤身闯入敌阵,只想将李鸢的尸身带回去,眼下见阴阳二圣出来阻拦,便想顺手先将这两个败类杀了,哪成想这两人的武功突飞猛进,自己虽然稳占上风,但短时间内还真奈何不了他们,又怕再生变数,不敢与他们缠斗,全力将他们两个逼退,飞身纵身高台,唰唰两剑将绑缚李鸢的绳索斩断,趁阴阳二圣还没上来,先背起李鸢,再拿绳索把李鸢紧紧捆在自己背上。

    这时阴阳二圣也抢了上来,一个出掌,一个出指,眨眼已到了近前,云天行来不及拔剑,学着他们的样子,以掌对掌,以指对指,一接触,三人脸色都是一变,云天行踉跄退了两步,险些栽下高台,那阴阳二圣却是各自闷哼一声,都倒跌下了高台。

    云天行暗惊阴阳二圣的本事,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忙掣出双剑来,俯视台下兵卒,朗声道:“我带李将军回家,来时不曾杀害一人,去时谁若挡我,格杀勿论!”说罢,纵身跳下高台,背着李鸢大步向玉门关走去。

    众兵卒见他浑身浴血,杀气腾腾,都不敢上前。

    先前那些被他砍倒的人虽然没死,却也都还在地上哀嚎,这时众人听他说格杀勿论,谁敢上前送死?见他过来,众军卒都开始往后退,大军中间居然渐渐让出了一条路来。

    两边军卒夹道,各自提着兵器,却无一人敢上前。

    乌孙王见此大怒,喝道:“谁敢放走此人,便是此人的同党,按罪当诛!”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想起了那一万两赏银,心想着他来时空着手,行动自由,现在背着个死人,有了负担,自然比不得当初,现在不下手,万一叫别人得了赏银去,岂不后悔死?

    那些人都动了杀心,但没有立刻动手,等云天行从他们身旁走过去,才冲出队列,向他偷袭,谁料剑光闪过,那些个出列的人一声没吭,脖颈下各多了一道豁口,血水迸溅。

    他们抛下兵刃,紧紧捂住咽喉,奈何豁口过大,如何捂得住,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带着不甘和悔恨死去了。

    云天行目视前方,大步走着,身后尸横塞道,血泥如茵,可即便如此,在赏银的诱惑和军令的威逼下,仍有人不断出列向云天行出手,但结果都是一样,命丧当场!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杀剑阵

    云天行背着李鸢的尸身走在军阵中,不断有兵卒从两边队列中冲出去对他发起攻击,但都无一例外,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他来时独自一人,身如鬼魅,可以避过绝大多数的攻击,但现在背着一人,比不得当初,不能随意纵跃,更不敢擅自杀人,万一惹怒了这些人,都来围攻他,他多半真要死在这乱军之中了。

    乌孙王见云天行越走越远,心内着急,大叫大嚷,可仍只有极少数的人出来阻挠,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在后退,云天行背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退出一条路出来。

    其实,这些士兵也未必都是惧怕,毕竟李鸢已经死了,再把他绑在高台上示众,未免有些过分。当初就有很多人不赞同这种做法,只是将令如此,不得不从。眼下有人来带走李鸢,大多数人都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走就是,若再将他杀害,也太不仁道了。

    在这十万大军中,并不都是乌孙国的人,乌孙王虽是全军统帅,但若想把这些各怀异心的人拧成一股绳,只怕不太容易。毕竟有些国家之间还存在攻伐历史,只因要受了匈奴胁迫,亦或是眼红天朝地大物博,这才暂时停息刀兵,结成同盟。

    最重要的是云天行来时并未杀害一人,只是让那些兵士失去了作战能力,只此一条,足见他的为人。云天行行此仁义之事,众兵士若再群起而攻之,反倒给人一种恩将仇报的感觉。

    乌孙王叹息道:“此人武功极高,若叫他背着李鸢回到玉门关,咱们这脸可就丢大了呀。”他这话虽没有点名道姓,但刻意点出此人武功极高,万无敌便知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毕竟这些人里,就属他武功最好,若放这人回去,他第一个没脸。

    万无敌本也没想放走云天行,只怕擅自行动,龟兹王会借机生事,这才一直忍着没动手。这时听了乌孙王的话音,有让他动手的意思,那还有什么好说,当即拿了一把弯弓,背了一袋箭,纵下高台,踩着兵卒的头顶向云天行追去。眼看近了,拈弓搭箭,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云天行虽然背着一人,但感知力极强,只听背后破风声至,也不回头看,只把身子往旁边一侧,那箭擦着肩头飞过,夺的一声,钉在地上,箭尾兀自震颤。

    云天行向那支羽箭看了一眼,并不理会,背着李鸢继续向前走。

    万无敌一箭不中,再射一箭,又被云天行躲了,于是万无敌便射起了连珠箭,一箭接着一箭,一会儿从左边射,一会儿再跳到右边射,云天行怕伤到两边士卒,引起他们共愤,不敢拿剑去挡,只得加快行进速度,不时跳跃或者矮身躲避。

    万无敌放冷箭的时候仍有人不时跳出来偷袭云天行,云天行又要躲箭,都要躲人暗算,总有防不到的时候,身上不知不觉已中了两箭,一箭射在右臂上,一箭射在左腿上,好在有李鸢的尸身挡着,万无敌射不到他的要害。

    万无敌踩着人头在后面放冷箭,城楼上众人见了,无不愤怒。眼看云天行形动变缓,冷雪坪担心他会出事,朗声道:“飞雪阁诸弟子听令,随我下去接李将军回来!”

    城楼上众人见云天行孤身闯敌阵,又打退了阴阳二圣,从万军从中把李鸢背了回来,个个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也下去帮忙,只是没人带头,不好自作主张。这时,冷雪坪一声令下,飞雪阁诸人陆续往城楼下走,也有不少有心帮忙的江湖人士一起跟了下去。

    水寒烟拦住了正要下城楼的冷雪坪,道:“师妹,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冷雪坪道:“师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他就要把李将军背回来了,那个人却一直在后面放冷箭,我们若不去救,只怕要功败垂成了。”

    水寒烟小声道:“你是担心李将军回不来,还是担心云逸的安危?”

    冷雪坪一怔,道:“他们两个是一起的,还分得出彼此吗?师姐,你别拦我,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只带二百人去接应,剩下那三百人都留在这里由你调遣。”不等水寒烟回嘴,冷雪坪已带人下城楼去了。

    文墨早有带人下去帮忙的意向,只是看张嶷一直没有发话,他一个云门的堂主,不好多嘴,如今见冷雪坪带人下去了,也叫上赤火堂那二百来个弟兄,跟着下了城楼。

    还有不少独自前来的江湖人士,也都要跟着同去,见飞雪阁里都是女子,不好搭伙,便都混在了文墨这堆人里。

    张嶷何尝不想亲自去接李鸢回来,奈何身负重托,不敢擅离岗位,见关门内聚集了约有五百人,忙命人打开关门,放那些人出去。

    冷雪坪当先冲出关去,喊道:“摆杀剑阵!”

    飞雪阁诸人听到号令,立刻变换阵型,摆出了一个两百人的剑阵。冷雪坪站在剑阵最前端,相当于剑尖位置,梁冰和郦秋站在冷雪坪身后左右位置,往后依次排开。这阵型便真如一柄利剑一样,直向西域大军刺去!

    城楼上张嶷看到飞雪阁的人整齐有素,一出关便立刻转换阵型,变成了一柄大剑模样,直刺向西域大军,心下暗惊:“早就听闻飞雪阁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便是那些常年征战的兵卒,想要快速变换阵型,也没她们这么干净利落。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文墨等人看到飞雪阁众人变换阵型,都看呆了。刘三道:“文老大,跟人家飞雪阁比,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么像一群乌合之众啊?”

    文墨居然也有这种感觉,苦笑一阵,道:“她们飞雪阁都传承多少年月了,咱们云门才几年,总得有个成长的时间吧。她们摆阵,咱们也摆个阵,气势上不能输给她们,不然回去了,准让人家笑话。”

    刘三道:“咱有阵可摆吗?“

    文墨笑道:“怎么没有,她们摆剑阵,咱们就摆个剑穗阵,紧紧跟着她们就是了。”

    刘三好半天才缓过来,向众人喊道:“大家别乱,咱们也摆个剑穗阵,配合好飞雪阁的众位女豪杰,一起去接李将军和云兄弟回来!”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冲杀

    话说云天行背着李鸢,在万军从中穿行,那些士卒见他冒死来救一具尸体,都十分感动,且他来时不曾杀害一人,众兵卒也都不忍害他,他走到哪里,哪里便让出一条道来,只有极少数敌不过那一万赏银的诱惑,对云天行出手偷袭,结果反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万无敌踩着兵卒头顶一直在后面放冷箭,云天行右臂和左腿上已中了两箭,行动变得迟缓不少,但背后有李鸢挡护,万无敌的箭根本伤不到他的要害。

    眼见飞雪阁的人摆出杀剑阵,直往大军里冲来,万无敌怕他们把李鸢的尸身接走,便抛下弓箭,从军卒手里夺了把短刀,向云天行直扑过去,呼的一刀,先向他双腿削去。

    云天行早感觉到背后有人来了,纵身跳起,回身便是一招疾刺,万无敌拿刀一格,跟着接连出刀,但都被云天行接下了。

    万无敌见刚才云天行独斗阴阳二圣尚不落下风,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只得向众军卒喊道:“你们都是他的同党吗,为什么不动手拿下他?主帅叫我来带个话,谁要是能得到他身上的一块肉,便赏银一百两,上不封顶!”

    此话一出,众军又沸腾了,刚才一个人头要一万两,难度太高,就算诱惑很大,但性命只有一条,有那么多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去冒着险,可现在不同了,只一块肉便可得一百两,还上不封顶,那还得等什么?

    众军卒一拥而上,各自挥舞着兵器向云天行砍杀过去。

    云天行就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到底还是发生了。他现在背着个人,身上又有伤,行动大不如当初,如何能闯得出万人军阵?

    万无敌见众兵卒一拥而上,心里暗喜,他自己也不退缩,紧缠住云天行不放,那些士卒便在周围出暗招,云天行边打边退,身上又添了几处伤,跳起身来一望,见去路乌压压的全是人,不禁心灰意冷,暗想:“难道我云天行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又冲杀了一阵,忽见阴阳二圣踩着人头向这里飞掠而来,云天行暗叫不好,这两人联起手来,比万无敌还要难缠,若三人一起围攻自己,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断无活路可走。

    云天行不敢与万无敌纠缠,只认准了玉门关方向,奋力冲杀了一阵,只行了百余步,阴阳二圣便已分从左右攻到,万无敌亦提着短刀,从后方赶了上来。

    “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日菅无生制住了冷雪坪,把自己精心调配的秘药都喂下去了,却叫云天行坏了好事,让他憋屈了不知多少时日。今日见到了恼恨已久的冤家,分外眼红,将判官笔使得如骤雨一般,每一次点出,都对准了云天行的要害,若不是云天行身法迅捷,感知力敏锐,早死在他的判官UU小说了。

    冯必死也不是个善茬,一柄金剑使得密不透风,即便云天行此时攻来的招数,也都被他一一化解掉了。

    万无敌的实力尚在阴阳二圣单人之上,使的虽然只是一把极为普通的短刀,但在他手里倒似成了某种神兵利刃,只见漫天刀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难以辨认,端的是厉害非常。

    云天行遭了三人围攻,苦于背着李鸢,施展不开手脚,又受了伤,一身本事大打折扣,只能勉强支撑。

    众兵卒见四人斗得激烈,都不敢上前,只将周围围得死死的,静待这四人分出个胜败来。

    城楼上张嶷等人见云天行遭人围攻,心急如焚,却又不能下去帮忙,只盼着冷雪坪等人赶快与他会合。

    “嗖——”

    云天行正与万无敌阴阳二圣酣斗,一只羽箭擦脸射过,把云天行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绑缚李鸢的高台上站着一人,正拿弓箭往这里射,分明就是刚才射鹰的龟兹王。

    冯必死笑道:“龟兹王的箭法十分厉害,侥幸让你躲过一箭,后面的箭你躲得了吗?”

    云天行哪有空闲开口,不仅要应付这三位高手,又要提防周边士卒偷袭,还要小心龟兹王的冷箭,稍有不慎,便会殒命于此,自是提起十二分精神。忽见万无敌急于进攻,露出一个破绽,忙一剑疾刺过去!

    万无敌杀敌心切,没想到云天行防守之余,还有空闲进攻,回挡不迭,右肋下被云天行刺了一剑,心下大怒,叫道:“都别留手,今日万不能叫这小子走了!”

    话音未落,又一支羽箭破空飞来,从万无敌耳旁擦过,不偏不倚正射在了云天行的右肩上,箭上余力未消,云天行踉踉跄跄退了两步,冯必死抓住机会,一道金光闪过,又在云天行肋下添了一道新伤。

    云天行连遭重创,口里流血,仍不肯认命,全力舞开太阿赤鳞双剑,向玉门关冲杀。

    这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主人,把这个死人抛下,自己逃命去吧,再这样下去,你要死在这里了。”

    云天行只顾厮杀,根本不予理会,脑海中那个声音又道:“本来嘛,我们不能干预你们人间的事,但你是我的主人,我不能不救,哎,还是说实话吧,看到这么多人可以恣意屠戮,我手又痒了。主人,容我借你身体一用。”

    不等云天行回应,赤鳞强行夺取了身体控制权,眼睛也变成了猩红色,嘴角还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

    万无敌和阴阳二圣感觉云天行气势骤变,都吃了一惊,忙各自跳开,惊疑地看着他。

    云天行先是大笑了一阵,然后提起赤鳞剑,环指众人,道:“你们都得死!”

    万无敌和阴阳二圣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总觉得眼前这小子好似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龟兹王见打斗停住了,一个个都站在那里,跟靶子一样,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嗖的一箭向云天行射去。

    云天行不躲也不闪,只把身子一转,那一箭正射在了李鸢的尸身上。云天行回过身来笑道:“看来尸体也很有用嘛。”

第一千零三十三 中邪了

    刚才云天行为了保护李鸢的尸身不受伤害,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这时候居然主动拿李鸢的尸身挡箭,万无敌等人都看得呆了。

    云天行拿赤鳞剑遥指龟兹王,喊道:“喂,射箭的那个,力道不够,再用点力,连一具死尸都射不穿,要你何用!”

    龟兹王恼羞成怒,拈弓搭箭,嗖的又射了一箭,云天行仍转身拿李鸢的身体挡下了,喊道:“喂,射箭的,你没吃饭啊?再用点力好不好?这样跟挠痒痒一样,好歹尊重我一下嘛!”

    万无敌向阴阳二圣道:“这小子有古怪,万不能留活口,我们一起上,先把他杀了再说。”

    阴阳二圣点了点头,当先向云天行出手,万无敌自舞起短刀跟上。

    云天行与他们三个过了几招,转身跳入人群中,挥舞双剑,大杀四方,一边杀一边笑,倒似真的疯了一般。

    菅无生飞步赶上,一笔点向云天行后脑,云天行歪头一躲,躲过致命一击,跟着飘然转身,横削一剑!

    “好快!”

    菅无生忙把身子往后一倾,赤鳞剑掠着他的下巴划过,虽然赤鳞剑并未碰到菅无生,但菅无生的下巴却被划开了一道血口。

    菅无生大惊,忙跳到一旁,用手背朝下巴一抹,见出血了,心内暗想:“刚才明明已经躲过了,怎么还是伤到了?”向云天行那柄赤剑上看去,只见其上赤芒吞吐,但凡赤芒所过之处,无有幸免之物,即便是那些看似坚固的兵器,也似泥捏的一般,一划即开。

    “这是剑气!这小子居然已将剑气掌握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刚才不用?”

    菅无生愣了会神,突听冯必死喊道:“老黑,你发什么呆,快来帮忙啊!”抬头一看,见冯必死和万无敌被云天行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而且两人身上突然多了好些伤口。

    菅无生不敢多想,忙飞纵上去帮忙,可令他惊讶的是,即便再加上他一个,他们三人仍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菅无生心想:“刚才他明明已经受了重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我们三人联手,居然被他一个打得如此狼狈,我不是在做梦吧?”

    冯必死道:“这小子杀红眼了,我们三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

    云天行大笑道:“莫说是你们三个,便是这十万人,也不够我杀的!”说完,赤鳞剑上泛起一阵红芒,跟着便是一剑向冯必死眉心刺去!

    冯必死想躲,可这一剑却似已经锁定了他一样,根本躲不开!

    “我要死了!”

    此刻冯必死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菅无生和万无敌相救却已来不及。

    死神并没有降临到冯必死头上,剑尖距他眉心只剩半寸,却忽然停住了。

    云天行眼中的红色突然如潮水般消退,嘴角那抹邪笑也消失了。

    冯必死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他见云天行忽然停止动作,便悄悄拿金剑将赤鳞剑拨到一旁,又拿眼睛惊疑地看着云天行,云天行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然后转身就跑。

    冯必死愣了愣,扭头看向菅无生和万无敌,两人同样是一头雾水。刚才明明差一点就把人杀死了,为什么突然停住,然后转身逃跑?不单单是他们三个,便是周围那些兵卒也都看不明白。

    菅无生率先回过神来,喊道:“别叫这小子跑了!”当先向云天行追去,追出三五十步,还未看到他的人,却先听到前方人堆里惨呼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一人的狂笑声。

    “都给我死!都给我死!哈哈!”

    菅无生回想起云天行刚才的模样,心里生出一阵后怕,不敢冒然过去,先纵身跳到一个士兵头上,果见云天行的眼睛又红了,正在人堆里大杀特杀,周边士卒都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争着四下逃窜,可人挤人的地方,往哪里逃?

    菅无生咽了口唾沫,心道:“他莫不是中邪了吧?”

    云天行转身时正看到了站在高处的菅无生,拿赤鳞剑一指,大笑道:“站在那等着,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说罢,又向菅无生杀来。

    菅无生领教过他的厉害,哪敢再领教一次?转身便逃!见冯必死和万无敌跟了上来,忙喊道:“快逃,快逃!”

    冯必死和万无敌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前面的兵卒大片栽倒,跟着便冲出一个血人来,挥舞着双剑,狂笑着向他们两个冲来。

    冯必死和万无敌都是一惊,转身便逃。

    云天行飞步纵起,一剑飞出,正刺在万无敌背上,万无敌吃痛,顾不得什么,回身甩了一把暗器,云天行挥剑打落暗器,又追了上去,万无敌见逃不掉,只得回过身来硬打。

    冯必死和菅无生也不好放任万无敌被杀,只得硬着头皮上来帮忙。

    三人见云天行红着眼,嘴角挂着邪笑,眼睛里似乎只有杀戮,都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叮——”

    万无敌的短刀忽然被削断,跟着一柄赤红的剑已指在了他的咽喉,不过,只刺破了一层皮,并没有继续深入。

    云天行的进攻动作忽然又停住了,眼睛中的红色又如潮水般消退了。

    万无敌学着刚才冯必死的样子,缓缓退后一步,让自己远离赤鳞剑。

    云天行忽然眨了眨眼,转身又跑了。

    万无敌和阴阳二圣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敢再追了。

    众兵卒见这血人又冲了回来,都吓得不轻,哪敢再上去送死,都挤着往后退,给他让路。

    云天行心道:“赤鳞,你搞什么,我本是向着玉门关去的,怎么每次醒来都发现离玉门关越来越远了?赤鳞?赤鳞?你就给我装死吧,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赤鳞道:“主人,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们本不能干预你们人间的事,只因那监视人,也不能他说是人,总之就是那监视的东西走了会神,我才趁机占了你的身体,他一回神,我就立刻把身体还给你了,我也没办法啊。”

    云天行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

    赤鳞道:“主人听不懂也在情理之中,这本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事。”

    云天行心道:“赤鳞,你记住,以后再敢擅自占我身体,我绝不饶你!”

    赤鳞道:“主人,你向你保证,我再擅自占你身体,我……我就不是人!”

    云天行心道:“呸,你本来就不是人!”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冒犯(一)

    却说冷雪坪等人结成杀剑阵,冲入西域大军中,在敌阵中冲杀了一阵,忽见前方喧嚷起来,兵卒四散奔逃,正在惊疑发生了什么,突见一个血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不是云天行是谁。

    云天行乍见到冷雪坪,也是一愣,随即笑道:“老太婆,你来了!”

    冷雪坪见他满身是血,不敢多说,道:“快走!”让云天行进入杀剑阵中,掩护着他撤离。

    对方人数虽多,但飞雪阁的剑阵也十分了得,那些兵士又被云天行刚才的疯狂模样吓住了,都不敢太上前,更别提破阵了,于是一行人又井然有序地从西域大军中杀了回去。

    临近玉门关下,西域大军仍紧追不舍,却被张嶷命人拿箭射了回去。

    回到玉门关内,张嶷亲自接下李鸢的尸身,命人去安排后事,又叫了一位老军医,去云天行所住的营帐中帮他拔箭治伤。

    其他受伤的人也都有军医看治,不必细说。

    云天行身中三箭,箭杆都已削断,但箭头还在身体里。

    老军医从药箱里取出一根小木棍,道:“小兄弟,箭头上带着倒刺,不能硬拔,需要动刀才能取出来,你咬住这跟木棍,多少好受些。”

    云天行见木棍上满布牙印,知道是被许多人咬过了,不想再去咬,道:“更痛的我都经历过,这些不算什么,直接动刀便是,我不怕。”

    冷雪坪走入营帐,道:“充什么好汉,叫你咬你就咬,一会儿痛得哭了,可别怪我笑话你。”

    云天行看着冷雪坪道:“你怎么来了?”

    冷雪坪抱臂站定,道:“我来看我们的大英雄,不行吗?”

    云天行听她话音中带了三分怒气,只笑了笑,不说什么。拿起那木棍咬住,让军医动刀。

    那军医不知替多少兵卒拔过箭,技艺娴熟,且云天行这三处箭伤,都不在要害位置,不一会功夫便把那三个箭头都取出来了,又把伤口缝合,撒上药粉,缠上布条,都收拾妥当了。

    云天行吐出木棍,气喘吁吁,身上已满是汗水。

    冷雪坪看得直皱眉头,心内免不得又心疼一番。

    老军医道:“小兄弟,你身上伤口太多,但满身血污,不易寻找,还是先把衣服脱了,把身上的血污先擦一擦,才好动手治疗。我再去换盆热水来。”说完,便端着水盆出了营帐。

    云天行正要脱衣,见冷雪坪抱臂站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停住脱衣动作,道:“你不走吗?”

    冷雪坪道:“我为什么要走?”

    云天行道:“我要脱衣服,你确定要在这里看?”

    冷雪坪道:“你满身都是功勋,怎么就看不得?”

    云天行道:“老太婆,有话你直说便是,何必这样挖苦我。”

    冷雪坪道:“你有没有想过刚才那番举动有多危险?孤身闯敌阵,人家想都不敢想,你倒好,连想也不想,直接就去了。就算不替你自己考虑,好歹也替别人想一想。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

    云天行缓缓握起拳头,道:“我不能看着李将军被他们那样羞辱。”

    冷雪坪道:“我知道,可你好歹也跟我们大家商量商量,大家一起想个法子,总比你孤身犯险要好吧?”

    云天行知她是关心自己,便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冲动了。”

    冷雪坪道:“你说是这样说,可一临事,哪里还想得到这些,多半又傻傻的冲出去了。”

    云天行苦笑道:“没办法啊,我就是这样的人。”

    老军医走入营帐,身后跟着个年轻副手,还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水。

    冷雪坪道:“我去外面替你守门。”说完,自出营帐去了。

    老军医和他的副手忙碌了半日,才把云天行身上的伤口都整治了一遍。伤口虽多,但好在没有大伤,自然没有性命之忧。

    两个军医走后,云天行盘膝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满身疮痍,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冷雪坪掀帘进来,见云天行赤着上身坐在那里,微微一愣,云天行忙抓过被子遮在身上,道:“你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再过来。”

    冷雪坪道:“我正想看你这些功勋。”走到床边坐下,向他身上看去,见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有多少,拿手轻轻一触,云天行似遭了雷击,猛地把身子一颤,道:“你别动。”

    冷雪坪道:“很疼吗?”

    云天行点了点头。

    冷雪坪道:“我本想着等你回来,好好打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但你现在有伤,我先给你记下,等以后再做这些不长记性的事,一并打你。”

    云天行一笑,正要说什么,突听脑海中一个声音说道:“主人,再借你身体一用。”

    冷雪坪见云天行忽然闭上了眼睛,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天行闭着眼睛道:“没有,我很好,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雪儿,我好累,你让我靠一靠。”说着,一把将冷雪坪揽入怀中。

    冷雪坪依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呆住了,心想:“他刚才是叫我雪儿吗?这又是在干什么?”想挣开却又有三分不舍,可若不挣开,又觉得这样不好,心内十分矛盾,一张脸先涨红了。

    云天行眯着眼见她红了脸,一双美眸滴溜溜地转,也不知在想什么,便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冷雪坪突然张大了眼睛,吃惊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把眼睛缓缓闭上了,心内在想:“我在干什么啊?我修炼过忘情诀,不应该这样啊!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难道他也喜欢我吗?我该不该把真情告诉他?不行,不行的,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想到这里,忽觉有一只手在自己胸前放肆,跟着便听云天行说道:“手感不错。”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云天行脸上。

    云天行吃痛,猛地醒过神来,见冷雪坪把一对水眸瞪得如牛眼一般大小,不开口便知她动了真怒。云天行苦笑道:“老太婆,你别动手,这都是误会啊。”

    冷雪坪寒气森森地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误会?对柳蕙这样的时候也是误会?”

    云天行苦笑道:“刚才不是我啊。”

    冷雪坪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是你是谁?”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冒犯(二)

    云天行心道:“赤鳞啊,你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是想害死我吗?”

    赤鳞道:“主人,我只是把你刚才想的做了,你难道不应该谢我吗?”

    云天行心道:“我几时想过摸她的胸了?”

    赤鳞道:“你是没想过这个,但我觉得这样更能增进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你们人类不是有个词叫乳愿以偿吗,我现在帮你完成了这个心愿,你不谢我,怎么还反过来说我的不是?”

    云天行在心内怒吼道:“是如愿以偿!”

    赤鳞笑道:“一样。”

    “不一样!”云天行在心内怒号,“何止是不一样,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赤鳞,我告诉你,这件事儿我跟你没完!”

    赤鳞道:“主人,你明明对她有意,为什么不肯说出来,难道非要人家女孩子先跟你表明心意?刚才你抱住她,她并没有反抗,这就说明她对你也有情,你不趁火打劫,把好事做成了,反倒来指责我,太没君子风范了。”

    云天行咬牙切齿,心道:“趁火打劫都出来了,你说你安得是什么心?你给我立刻消失,我不想再见到你!”

    赤鳞道:“主人,你别生气,我纯粹是好心,绝对没有半点恶意。我知道你做不出那些出格的事来,可我能呀,等那什么再走神的时候,我再帮你一把,到时候你也不用谢我,只把对我的坏印象去了就成。”

    云天行在心底怒喝:“消失!”

    赤鳞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消失!”

    “遵命!”

    冷雪坪揪住云天行,道:“怎么不说话了?这时候又想来个沉默寡言?你不是很喜欢解释吗,再给我解释啊!”

    云天行不知该怎样解释,道:“老太婆,我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你要相信我啊。”

    冷雪坪道:“不是故意的,难道是有意的?”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你要是觉得吃亏了,那你……你摸回来好了。”

    冷雪坪一愣,怒道:“你占了本阁主的便宜,还耍起无赖来了,你当本阁主好欺负是吗?”

    云天行嘀咕道:“以前又不是没摸过,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嘛。”

    冷雪坪听了这话,又羞又怒,一把将秋水剑拔出来,道:“我先杀了你,再自杀,一起死了才好!”

    这时,柳蕙入帐来,见冷雪坪拔剑要杀云天行,忙冲过去把冷雪坪拉开,道:“你干嘛要杀小哥哥?”

    冷雪坪道:“我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让开!”

    柳蕙道:“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他的人,你杀他就是要杀我!”

    冷雪坪喝道:“让开!”

    柳蕙道:“我不让!”向云天行道,“小哥哥,她为什么要杀你?”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

    柳蕙见冷雪坪柳眉倒竖,显是气得不轻,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小哥哥,而小哥哥喜欢我,你心生嫉妒,所以想杀了他,是不是?”

    冷雪坪一怔,斥道:“胡说!”

    柳蕙笑道:“看吧,看吧,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喜欢小哥哥,小哥哥不喜欢你,你气不过,就想趁小哥哥受伤来硬的,小哥哥抵死不从,你便要杀他,是不是?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冷雪坪听柳蕙把白的硬说成了黑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柳蕙见冷雪坪气呼呼的不说话,便当自己猜对了,笑道:“冷阁主,我承认你比我好看,但小哥哥喜欢的是我,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你要是非他不嫁,那也得排在我后面做小,可不能抢在我前头,知道了吗?”

    云天行怕柳蕙再把冷雪坪惹急了,便岔开话题道:“柳蕙,你哥呢?”

    柳蕙道:“我哥失血过多,还没醒呢。”

    云天行道:“那你不在边上守着,跑军营里来做什么?”

    柳蕙道:“我听说你孤身闯进入西域大军中去救李将军,本想去帮你,可我一直在守着我哥,听到消息晚了,过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回来了。听说你受伤了,就过来看你,正看见她拔剑要杀你,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云天行道:“关外的情况怎么样?”

    柳蕙道:“我没到城楼上去看,听人家说好像是退兵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云天行道:“退兵了好,毕竟咱们这里人少,若他们全力攻城,咱们还真不一定扛得住。”

    冷雪坪见他说话带喘,还有几处伤口又裂开在流血,心一软,气也消了大半,把剑一收,拿起老军医留下的金创药,道:“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顾别的,看不见伤口又裂开了吗?过来,我帮你上药。”

    云天行见冷雪坪语气温和了不少,心下高兴,忙凑过来,道:“刚才是我不好,你别生我气。”

    冷雪坪只低着头帮他打理伤口,并不理睬他。

    柳蕙向冷雪坪一伸手,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把药给我,我帮小哥哥上药。”

    冷雪坪道:“你难道不是女人吗?”

    柳蕙道:“我当然是女人啦,可我跟小哥哥订了亲,怎么算都比你亲近,我帮他上药,于情于理都合适。你快把药给我。”

    冷雪坪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你会上什么药,况且你哥还需要你照顾,你去吧。”

    柳蕙听了这话,老大不乐意,撅着嘴道:“我才小你几岁你就叫我小丫头片子,你再乱叫,我叫小哥哥赶你出去。”

    冷雪坪道:“小几岁也是小丫头片子。”

    柳蕙跺脚道:“小哥哥,他欺负我,你撵她出去!”

    冷雪坪抬起头看着冷雪坪,道:“你要赶我出去吗?”

    云天行苦笑道:“我哪敢呢。”

    冷雪坪含笑道:“就知道你不敢。”

    柳蕙怕柳跖身边没人,不敢久留,又把冷雪坪数落了一顿,见她不还口,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冷雪坪一面帮云天行上药,一面说道:“梁冰曾跟我说过,说你是个大男人,要面子,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打脸。我也不想打你脸,可你刚才……实在过分。”说到后面声音已细若蚊蝇,又一抹红霞浮上她白皙的面颊。

    云天行也不知道该回什么,更不敢正眼去看她,营帐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变身

    冷雪坪帮云天行上完药,道:“你躺下好好休息,别乱动,免得伤口再裂开。我出去看看,过会儿再来看你。”说罢,起身要走。

    云天行忙道:“老太婆,刚才的事……”

    “别说了!”冷雪坪停住脚步,声音又变得如往常那般清冷,“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后你若再敢那样,我绝不饶你!”

    云天行道:“我知道你不信我说的话,但我真不是有意要那样的,实在……唉,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说。”

    冷雪坪回头看了他一眼,直接出帐去了。

    云天行叹息一声,躺下闭上眼睛,心道:“赤鳞,你给我滚出来!”

    赤鳞道:“主人,你叫我啊?”

    云天行道:“给我一个不把你折断的理由。”

    赤鳞道:“主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好意为你促成这段良缘,你不感谢我便罢,怎么还怪上我了。”

    “你还好意?”云天行冷笑,“我差点没被你害死!你没看到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吗,都把我当什么人了。你摸便摸了,还手感不错,这话能当着她的面说吗?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她?”

    赤鳞道:“我说主人啊,亲她的是你,摸她的也是你,我又没捞到半点好处,你怎么净编排我的不是,就好像我故意借你身体占她便宜一样。”

    云天行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和你纠缠。你记住,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我既然能重铸你,一样可以把你销熔。”

    赤鳞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人类了,明明有情有意,却都不肯说,硬要装出一副我一点都不在乎你的样子,这不是自欺欺人吗?还是我之前那几个主人好,看谁不顺眼就杀了,看谁长得好就抢了,哪有你这么多顾忌。就拿刚才这事儿来说,我要是占他们的身体做了,他们指不定要怎样谢我呢,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还净说我的不是,还要熔我,即便是个没心没肺的痴傻人,也说不出这样狠心的话来。我一路陪着你经风历雨,哪里抱怨过一句,就为这么点事,你就要熔我。”说着,便开始抹泪。

    云天行见他说得可怜,也觉得说得有些过了,道:“我只不过是说说,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只要以后别再擅自占我身体,做这些令我为难的事就好了。喂,你听到了没有?还哭,好好好,是我错了行了吧?”

    赤鳞捧腹笑道:“哈哈,上当了吧!刚才可是你自己认错的,我可没有逼你!”

    云天行怒道:“你敢骗我?!”

    赤鳞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个主人吃软不吃硬,既然这样,嘿嘿。”摇身一变,竟变成了冷雪坪的模样。

    云天行一怔,道:“你是……赤鳞?”

    赤鳞学着冷雪坪的姿态,掩嘴轻轻一笑,走到他身旁坐下,柔声道:“赤鳞是谁?我是你的雪儿啊。”

    云天行揉了揉眼睛,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赤鳞把身子一歪,依在了云天行怀里,撅着嘴道:“你真没良心,刚摸了人家,翻脸就把人家认错了,可真叫人家伤心呢。”

    云天行道:“不对呀,刚才明明是赤鳞,怎么一眨眼你变成你了?”

    赤鳞道:“我怎么了,你是不想见我,还是讨厌我?”

    云天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赤鳞含羞道:“夜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云天行一惊,道:“我们?”

    赤鳞目露嗔怪之色,道:“你不想吗?”

    云天行道:“这不合适。”

    赤鳞把云天行推倒,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挺合适。”

    ……

    却说冷雪坪自从云天行那里出来,先去城楼上转了一圈,见西域大军已撤回去了,又去水寒烟梁冰她们那里待了一会,才回到军营里来看云天行。

    一入营帐,见云天行已躺在床上睡着了,冷雪坪悄悄地走过去,拉过被子帮他盖上,见他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便弯下身来,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去听,只听他重复说不行,不能这样之类的话。

    冷雪坪直起身来,脸上表情很是古怪,心想:“这淫贼指不定又在做什么坏梦。真是的,怎么偏偏喜欢他这种人。”

    营帐内陈设极是简陋,连张桌椅都没有,冷雪坪冲入敌阵去接应他,也累坏了,便在床边坐下。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忽又想起刚才的事,脸上不禁掠上一抹红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忙又缩回来,心想:“如果我不是飞雪阁的副阁主那该有多好。”

    云天行睡到入夜才悠悠转醒,醒来后见冷雪坪坐在床边,云天行先是愣了愣,然后似是受了惊吓,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冷雪坪见他醒了,忙站起身来,道:“有一会了。”

    云天行道:“我睡着的时候没说什么吧?”

    冷雪坪笑道:“怎么没说,说了好多话呢。”

    云天行冷汗直流,道:“我说什么了?”

    冷雪坪仰起头来,似是在回想着什么,云天行一见她这副姿态,又在心里暗骂赤鳞作孽,口里说道:“梦话当不得真的,你千万别信,知道吗?”

    冷雪坪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这么说只是想故意逗他,又道:“怎么当不得真,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都说了,还想赖吗?”

    云天行叹了口气,跳下床去,拔出赤鳞剑,找了块石头把剑尖抵在上面,用力往下压,冷雪坪见赤鳞剑都被压弯了,忙过去把剑夺下来。

    “你干什么,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这把剑哪里招你了,你要弄断他?”

    云天行伸手道:“你把剑给我,此剑不详,带在身上没有好处,我先把它弄断,等离开这里,再找个铁匠铺把它熔了了事。”

    冷雪坪听到要把剑弄断熔了,更不肯给他了,道:“你这是怎么了,一睡醒就要弄断自己剑,不会是撞邪祟了吧?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云天行道:“我当然认得你是谁,你别多问,只把剑给我,我先把它毁了,不然迟早有一天要害在它手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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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段离奇的江湖诡事,一个个多情的江湖儿女,刀剑交错间,是谁的泪晕染了那个江湖?(Q群:723861514)江湖听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听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