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七章 夜见平春
自海外归来,程让初次见到云天行,内心十分高兴,一时说得兴起,倒把一旁的丁玲给忘了,这时见她说话,才向她一揖,道:“在下程让,敢问姑娘芳名?”
丁玲道:“我叫丁玲,是我家公子的侍女,你叫什么?”
程让道:“在下程让。”
丁玲柳眉一竖,道:“我问你叫什么,你老承认承让的干什么?”
云天行笑道:“他的名字就是程让,禾口王那个程,谦让的让,程让。”
程让笑道:“就是这个程让。”
丁玲扑哧一笑,道:“你的名字怎么这样奇怪,不知道的,定要误会了。”
程让摸头傻笑道:“没办法,名字是父母给我的,不能随意更改。”
丁玲道:“公子,王家的人跟程让抢媳妇,你帮帮他吧。”
这时,红眼乌鸦落到了云天行的肩上,叫道:“爷爷,孙子给您请安来啦。”
程让吓了一跳,退了三步,指着红眼乌鸦叫道:“这是什么?”
丁玲道:“这是乌鸦啊,怎么,你没见过乌鸦吗?”
程让道:“乌鸦我倒是见过,只是没见过红眼睛又会说人话的乌鸦。”
云天行把乌鸦抱在怀里,抚摸着它的小脑袋,道:“这只乌鸦是异种,样子有些怪,你不用怕,它很懂事,不会随意伤人。”
程让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云天行道:“当然可以。”向红眼乌鸦嘱咐道:“烂鸟,这是我朋友程让,你可不许欺负他,听到了没有?”
程让伸出手,在红眼乌鸦背上轻轻摸了一下,红眼乌鸦双翅一振,叫道:“别碰老子,别碰老子。”振翅走飞了。
程让惊道:“世间竟有如此通灵之物,我程让这些年可算是白活了。”
云天行道:“这也没什么,这些话都是它跟别人学来的,并不是出自本心,只是相较其他乌鸦,更聪明一些而已。”
程让道:“虽说是学来的,可却用得恰到好处,这可不是一般鸟类所能做到的。”
云天行与红眼乌鸦相处了这么久,仍觉得它身上充满了谜团。虽然红眼乌鸦随云天行出来了,可并没有一直都跟在他身旁,正相反,大多数时候它都不在云天行身边。
云天行走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呼唤它,但它却一直没有跟丢,总是过几天露一次面。至于消失的时候它到底去了哪里,它是怎么找到云天行的,云天行一点头绪都没有。
谢府七里外有座灵官庙,程让最近一直住在那里。他怕家人受到牵连,一直没对家里人提起有关谢平春的事,只说要外出游历一段日子,结果就搬来了这里,一面读书准备科举,一面探听谢府的动静。
那灵官庙的看门人是个七十多岁的聋哑人,眼睛也不太好使,尤其到了晚上,几乎就成了个瞎子。程让搬来这里,帮了他不少忙,他自然十分乐意。
三人来到灵官庙外凉亭下坐定,程让道:“惭愧,你真的能把谢姑娘带出来吗?”
云天行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怕她不肯跟我出来,毕竟我跟她没有见过,只说是你叫我来的,她未必肯信。”
程让从摸出一个香囊,递给云天行,道:“她若不信,你便把这个给她看,这是她亲手缝制的,她说天底下只这一个,她只要看到这个,自然就会信了。”
云天行见这香囊上绣了个小人跌倒时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道:“看来谢姑娘对你那次跌倒印象还真是深刻啊。”
程让脸上一红,道:“要不是这一跌,兴许我也就没机会认识谢姑娘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丁玲要过香囊来把在手里看,向程让笑道:“这上面绣的跌倒的小人就是你吗?”
程让有些难为情,道:“正是我,那就是我第一次与谢姑娘相见时候的场面。”
云天行将香囊收好,道:“现在人多眼杂,等晚上我再动手。”
程让道:“好。”
夜幕降临。
云天行根据程让的指示,成功潜入谢府,并且找到了谢平春所在的院落。
虽说谢府内有人轮番换班值守,但对云天行这样的高手来说,悄无声息的潜入,并不是一件难事。
云天行轻身翻过院墙,落在一片花园里,循着灯光走过去,见庭院石桌旁坐着一对男女。
女的身披大红披风,举止端庄,神光内敛,正是谢平春。男的锦衣华服,英俊风流,却不知是谁。
来之前程让曾描述过谢平春的样貌,云天行只看她一眼,便认得出来,因为像她这样的女子,便是放在万人堆里,也是最显眼的那一个,应该不会认错。
云天行隐在暗处,只听那男子说道:“平春,我来谢府也有些日子了,每次来找你,你总是这般冷淡,我说上三句,你只回一句,可是觉得我太招人烦了吗?”
谢平春微微摇头,道:“王兄多虑了,小妹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这才怠慢了,还望王兄看在爹爹的份上,不要怪罪。”
那男子起身道:“今日随谢兄外出游逛,回来得晚了,又去谢叔叔那里陪他下了几局棋,这才得空过来,不想你竟抱恙在身,倒是我叨扰了。这就请回房歇息吧,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见那男子走出院门,谢平春才缓缓起身,向屋里去了。
云天行等了一会,见没人再来,便从暗处蹿出来,悄悄溜到窗下,推窗翻了进去。
屋里的丫鬟见窗外翻进来个人,吓了一跳,正要大叫,云天行一步上前,先将她穴道封住了。
谢平春单手托腮,正坐在桌边看书,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正看见了她亲手绣制的香囊,猛地站了起来,却发现拿香囊却是一个陌生人。
“你是什么人?这香囊怎么会在你手里?”
谢平春虽然不认识云天行,但见他手里这个香囊,已然猜到来人与程让有关,不但不怕,反而有几分激动。
云天行道:“是程让要我来的。”
谢平春身子一颤,道:“他还好吗?”
云天行道:“说实话,并不好,只怕再见不到你,他就要疯掉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见过门主
谢平春叹了口气,道:“我爹爹不让我出门,我便是想见他,也是无法的。他也曾翻墙进来过,听说被人捉住了,还打了一顿,也不知伤得重不重。”
云天行道:“谢姑娘,他现在就在七里外的灵官庙里等你,你想不想去见他?”
谢平春道:“我自然想要见他,可要怎么出去呢?我爹爹叫人把我看住了,前前后后都是人,没有他们的同意,我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怎么能去见他?”
云天行道:“你若想见他,我现在就可带你出去。”说着把房门开了道缝,向外探望了一番,见外面没人,忙开门出去了,低声道:“跟我走吧。”
谢平春向那名被点住穴道的丫头叮嘱了一番,要她不要把刚才的事说出去,然后便与云天行一并去了。
云天行带她越过院墙,正要向灵官庙里去,忽听一人喝道:“什么人?”
云天行一惊,道:“不好,被人发现了。”忙施展轻功赶路。
那人来势极快,刚才喝叫时还离得远,只一会工夫,已追到了云天行身后,叫道:“哪里来的小贼,敢到我来谢府来掳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话音未落,剑已刺出!
云天行只觉背后寒气逼人,忙把身子一侧,那剑擦着他的袖管刺了过去,剑锋一转,又顺势横削过来!
云天行躲不开,忙飞速抽剑格挡,叮的一声,两剑一碰,两人顺势过了十余招,云天行不想与他纠缠,让了一剑,飞步蹿了出去,心中暗想:“这人好快的身手,刚才喝叫时离得远,眨眼工夫就被他追上了。还有刚才那一剑,若不是我反应快,早叫他一剑刺死了,想不到谢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
谢平春道:“那是我叔叔。”
“你叔叔?”云天行道,“倒是个极厉害的人。”
谢平春道:“我叔叔不怎么喜欢诗书文墨,就爱舞刀弄剑,听说还在那个什么名人榜上排上了名次,想来不差吧。”
云天行暗想道:“竟然是江湖名人榜上的高手,那定是不弱的,也不知道他是哪一位。”
谢平春道:“要不要先停下,我跟我叔叔说一说,叫他不要追了?”
云天行道:“他肯听你的话?”
谢平春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被他追上,他会杀了你的。”
云天行一笑,道:“他有这个本事,就叫他先追上我再说吧。”
那人被云天行甩开一段,果然又追了上来,叫道:“阁下,你好身手,竟能接下我的招数,从容逃走,想来不是无名之辈,不知我谢家哪里得罪了阁下,以至深夜来掳走我侄女,谢某想要问个明白,烦阁下告知。”
云天行道:“在下来请谢姑娘去见一个人,别无他意,等两人见面之后,在下会将谢姑娘完好送还回来,绝不会有丝毫损伤。”
那人道:“阁下要带我侄女去见什么人?”
云天行道:“一个想见她的人。”
那人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就是想问你,要带我侄女去见什么人?”
云天行笑而不答。
说话间,那人又赶了上来,云天行不得已又与他过了十来招,然后继续带人飞走。
如此一路逃,一路打,一直到了灵官庙外不远,云天行道:“谢姑娘,程让就在庙里等你,你自己过去吧,我在这里拦着你叔叔。”
谢平春道:“你小心,我叔叔的剑法很厉害,别叫他伤着你。”
云天行道:“你去吧,我自会小心。”抬眼一瞧,那人果然又提着剑赶了上来。
云天行拔出太阿,横在路中,道:“请留步!”
那人果然停住了脚,见谢平春独自往灵官庙里去了,喊了几声,谢平春没有回应。那人提剑一指,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掳走我侄女想要做什么?”
云天行道:“阁下稍安勿躁,令侄女只是去见一个人,一个她也想见的人。”
“她也想见的人?”那人稍加思索,已猜到是谁,“你说的可是那个落魄书生程让?”
云天行颇感讶异,道:“你知道他?”
那人笑道:“我自然知道。他爱慕我侄女,偷偷翻墙进谢府不止一次,还叫我捉到过一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你是他什么人?”
云天行平静道:“朋友。”
“朋友?”那人显然不信,“在下自诩还有一些本事,可在阁下面前,却占不到一丁点的便宜,他一个落魄书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江湖朋友?”
云天行道:“缘分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那人道:“你们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朋友。”
云天行道:“可我们的确是朋友,半点也不假。”
那人眉头一皱,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云天行不想透露本名,只道:“不敢,不敢,在下姓云,单名一个逸字。”
“云逸?”那人沉默良久,“在下曾有位朋友也姓云,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其本事绝不再阁下之下,看来你们云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云天行道:“你的这位朋友叫什么?”
那人犹豫了许久,道:“他叫云天行。”
云天行一惊,心想:“这可不就是我吗。他既然认我是朋友,我应该也认得他,难怪听声音有几分熟悉,只是想不起是谁来。”口里说道:“你问了我的姓名,难道不应该自报家门吗?”
那人道:“谢家谢岚。”
云天行一愣,随即笑道:“这声音我听着就熟悉,只是想不起来是谁,原来是谢大哥,想不到那日一别,却又在这里相见了。”说着已向谢岚走去。
谢岚也觉得云天行的声音有几分熟悉,等他走到近处,一看容貌,登时吃了一惊,道:“云兄弟,你……你没死?”
云天行笑道:“运气好,侥幸捡了一命。”
谢岚大笑道:“黑灯瞎火的打了这半日,原来却是自己人,哈哈,这可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嘛。”
云天行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想:“我跟他只有过一面之缘,也只能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他怎么把我们的关系说得这样亲近。”
谢岚突然退了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道:“云门客卿长老谢岚,见过门主!”
第九百一十九章 客卿长老
云天行见谢岚单膝跪地,称自己为门主,忙过去扶他,道:“谢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谢岚道:“难道门主没有听说过云门吗?”
云天行道:“听人说起过,难道谢大哥也加入云门了?”
谢岚道:“那日大伙分散逃走以后,听说云兄弟与净尘大师,还有那位红衣姑娘在断肠崖相继殒命,大伙悲愤不已,各自拉拢了不少伙伴想要给你们报仇,奈何蜃楼那帮家伙来无影去无踪,我们连他们的一丝踪迹都找寻不到。”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云门,听说那门主正是云兄弟你。大伙觉得奇怪,便派人去打听,原来云门的前身便是那个英雄门,听说门主吴英雄将英雄门改成云门也是因为云兄弟你。云门自成立以来,门主的位子一直空着,吴英雄只做副门主代行门主之事。当时大伙没处可去,便一起加入了云门。如今我也是这样云门的一名客卿长老了。”
“原来如此。”云天行道,“谢大哥,你起来吧,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门主,你也不要喊我门主。”
谢岚并不起身,又说道:“有一次我曾偷偷问过吴英雄,问他云兄弟既然已经不在人世了,为什么不去坐门主的位子?他说云兄弟你的人虽然不在了,可在他心里,你一直都活着,只要他不死,你一直都是云门的门主。其实,大伙也都是敬佩云兄弟你的为人,这才加入了云门。吴英雄的意思,也是大伙的意思,云兄弟不做门主,可叫大伙怎么办呢?”
云天行道:“谢大哥起来说话。”
谢岚道:“云兄弟若不肯坐这门主的位子,谢岚便一直跪在这里,直到云兄弟答应为止。”
云天行道:“谢大哥,你这又是何必。我年轻识短,如何能担此重位?到时候耽误了大家,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你们还是另选贤能吧,门主一事,休要再提。”
谢岚道:“云兄弟是瞧不起诸位兄弟吗?”
云天行道:“谢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还说这些话。”
谢岚道:“大伙蒙云兄弟舍命相救,如今无处可去,特来投奔云兄弟,云兄弟却不肯接纳,这不是瞧不起大伙吗?”
云天行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伸手去扶谢岚。
谢岚哪肯起来,见云天行伸手来扶,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将身体牢牢压在地上,云天行往上一托,却似托在了千斤巨石上,纹丝不动,他微微皱起眉头,运力再托。
谢岚见云天行用上了内力,也忙运力抵御,两人默不作声相持了一会,谢岚明显感觉抵敌不住,硬生生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给托了起来。
云天行笑道:“谢大哥,你这千斤坠的功夫可厉害啊。”
谢岚脸上一热,笑道:“想不到云兄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怪不得带人奔行也如飞掠一般,看来云兄弟的武功相较之前,又有了极大的提升啊。”
云天行怕他再提门主一事,转开话题道:“谢大哥,刚才趁夜带走令侄女一事,实在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则个。”
谢岚一拍脑门,笑道:“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倒是忘了我侄女还给你掳去了,哈哈。”
云天行笑道:“侄女被人掳走,谢大哥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谢岚道:“若是被别人掳了去,我的确笑不出来,可若是叫云兄弟掳了去,我一百个放心。不过,云兄弟,那个程让真是你的朋友?”
云天行将在海外遇到程让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有关笑我狂的事,云天行没有刻意去提,不过他会天地无极的事,已不是再是秘密,想来谢岚已经知道了。
谢岚道:“想不到你们两人竟有这样的机缘,刚才你说是程让的朋友,我却十分不信,两个八百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朋友,果真是天意难测啊。”
云天行道:“谢大哥,我听程让说,谢姑娘对他也有情意,你们谢家为何不成全了这对有情人,难道非要为了荣华富贵,硬生生将他们两个拆散?”
谢岚叹了口气,道:“我大哥何尝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只是身在其位,不得已罢了。”
云天行道:“此言何意?”
谢岚道:“我谢家乃簪缨世族,族中子弟大都在朝为官,婚嫁方面向来讲求门当户对,可这程让不慕名利,更无心为官,单这一点,便与我谢家家风不合,就算他对平春的真心可比日月,那也注定无缘结成爱侣。”
云天行何尝不懂这些道理,那谭千秋当初拆散谭大夫妻,不就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吗,连江南一隅的谭家都对门当户对都这样执着,何况谢家这世代相传的官宦大族。
云天行只是觉得两人互生情意,极为难得,若硬生生将之拆散,未免太过可惜,也有违天缘,所以才会倾力相助,只是这门当户对的念头,似乎已在这些大家贵族中生了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固不可撼动。
云天行有心帮助他们两个,自不会为了这点事就退缩不前,道:“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了王家的人,听说那个王欢要向谢家提亲,不知可有此事?”
谢岚道:“王家的确来人提亲了,只是我大哥尚在犹豫,没有立刻答应。”
云天行道:“若论身份地位,当今天下能与王家相比的恐怕已不多,为何谢太傅还犹豫不决?”
谢岚道:“王家的确与我谢家门当户对,而且往来也有过联姻,只是这个王欢生活极不检点,经常眠花宿柳,狎妓弄情,在他们那里时常传起有关他的绯闻逸事,而平春又是我大哥最疼爱的女儿,他怎会舍得将爱女许给这么一个膏粱纨袴。”
云天行起初还觉得王家的人上门提亲,程让再也没有机会了,只是没想到王欢竟是这么一个人,倒是让他心底已湮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复燃起来,道:“谢太傅既然不喜欢这个王欢,为何不直接拒绝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第九百二十章 他若沽酒我当垆
谢岚道:“王家不比普通仕族,王欢的爷爷王通可是当朝丞相,他爹王佐之在朝中担任着大鸿胪一职,他堂哥王翊也是当朝一员先锋大将,如今正带兵在江南平叛,若来提亲的是王翊这等样人,我大哥早一口答应了,可偏偏就是这么个王欢,唉,我大哥不想把平春许给王欢那样的人,又不想因此得罪王家,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云天行想了想,忽然笑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为谢太傅排忧解难,不知谢大哥肯否代我转告谢太傅?”
谢岚道:“什么法子,你先说来我听听,若是合理可行,一定亲口转告大哥。”
云天行凑到谢岚耳边,如此如此说了一大通,谢岚听得脸上绽开了花,笑道:“想不到云兄弟武功卓绝,连头脑也这般灵光,这样好的计策,怎么我就想不出来。”
云天行笑道:“谢大哥先别急着夸我,等这事做成了,再夸也不迟。”
谢岚笑道:“好,今日天色晚了,等明日我一定亲口转告大哥,只是,这条计策虽好,我大哥未必肯答应。”
云天行道:“为什么?”
谢岚道:“我大哥是一家之主,对门当户对的念头尤其深厚,就算他不想把平春嫁给王欢,多半也会另选高门贵婿,至于程让,多半还是没有机会。”
云天行却不以为然,笑道:“有没有机会还得看谢大哥你的了,若谢大哥为谢太傅点名利害,我想谢太傅会明白如何选择的,毕竟他也是一个父亲。”
谢岚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灵官庙大殿里,程让谢平春相依而坐,低诉衷肠,笑语晏晏,丁玲远远看着,想起了她家小姐,不知不觉眼中已含了泪水。
殿门被推开,谢岚独自走了进来,程让和谢平春都是一惊,慌忙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平春走到程让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挡在身后,一双水眸警惕地盯着谢岚,道:“叔叔,你要干什么?”
谢岚道:“平春,王欢和程让,你喜欢哪一个?”
谢平春见谢岚站在门边,并没有再往里来,心中稍稍舒了口气,道:“自然是喜欢我身后这一个,他没有王欢显赫的身家,也没有王欢那么能说会道,但他有一颗真诚的心。我喜欢他,正如他喜欢我一样。”
谢岚道:“你愿意为了他抛弃荣华富贵,去过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谢平春眼神坚定,道:“他若沽酒,我当垆。”
谢岚心想:“他们这是要学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我若硬拆散他们,岂不是坏了这段姻缘?”
程让上前道:“谢叔叔,我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但为了谢姑娘,我愿意去考取功名,我会尽我所能,让她过上好日子,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谢岚道:“我听说你最讨厌科举入仕,你真的肯为了平春去考取功名?”
程让道:“莫说是考取功名,便是为谢姑娘上刀上下火海,我程让也心甘情愿。”
谢岚点了点头,心里寻思着:“这小子落魄是落魄,但对平春却是一往情深,倒比那个王欢看着顺眼多了。从他卖的字画来看,这小子胸中还算有些笔墨,若真去参加科举,兴许真能高中也说不定。”
这时,丁玲走上前来,道:“我家公子呢?”
谢岚一进门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谢平春和程让身上,倒没注意到大殿里还有别人,向她打量了几眼,道:“你家公子是谁?你又是谁?”
丁玲道:“我叫丁玲,是我家公子的侍女,听谢姐姐说,我家公子在外面拦你,怎么不见他进来?”
谢岚心道:“云兄弟什么时候有侍女了?咦,她怎么还背着一口锅,呵呵,有趣,有趣,我且吓她一吓。”道:“你家公子是那个带双剑的小子吧,他多管闲事,已经叫我给杀了。”
程让大惊失色,道:“你把惭愧杀了?”
谢平春也惊住了,虽然他跟云天行并不相识,但若不是他,她哪里再有机会见到程让?一听云天行被自己的叔叔杀了,心下很是震动,道:“叔叔,他好心帮我们,你干嘛杀他?可叫我们怎么办呢?”
丁玲一听这话,眼泪都出来了,她家小姐刚去不久,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依靠的人,又叫这人杀了,她可怎么活?
丁玲拔出匕首来指着谢岚,哭道:“你把我家公子杀了,我要杀了你,替我家公子报仇!”说罢,已向谢岚跑去。
谢岚微微一笑,道:“郝兄弟,你再不现身,我可要死在你这侍女的手里了。”
忽然,一阵风从门外卷进来,谢岚身旁已多了一个人,左腰挂双剑,赫然便是云天行。
程让见云天行安然无事,大喜道:“惭愧,你没事啊,可吓死我了!”
云天行笑道:“怎么,你希望我有事吗?”
谢平春也舒了口气,道:“叔叔,你真是的,干嘛开这种玩笑,吓死个人了。”
谢岚笑而不语,斜眼瞧着那背黑锅的小丫头,举着匕首傻傻的愣在那里,眼眶里尽是泪水。
“公子,丁玲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丁玲扑到云天行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天行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一番,不想竟拍到了锅底,抹了一手灰,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云天行笑道:“好了,别哭了,谢大哥只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丁玲从他怀里离开,揉着眼睛道:“公子,你又没事,干嘛不跟这骗人精一起进来,害大家白担心了一场。”
云天行道:“我怕有人跟来,四下里转了转,再说,我哪知道谢大哥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谢岚笑道:“郝兄弟,你这侍女怎么还背着一口锅呀,是不是怕你在路上没饭吃啊?”
云天行笑道:“我们俩都被人笑了一路了,谢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们了。”
丁玲一面帮云天行擦手上的锅灰,一面斜瞅着谢岚,撅着嘴道:“我背锅怎么了,又没吃你的,你笑什么,难道你家做饭不用锅呀!”
谢岚张了张口,竟无言以对。
第九百二十一章 谢太傅
谢岚道:“平春,时候不早了,你跟我回去吧。深更半夜的出来,叫人发现了,可没法子解释。”
谢平春心里明白,如果她现在跟叔叔回去,她爹爹一定会把她嫁给王欢。
虽然谢太傅现在仍踌躇不决,但王家势大,即使谢太傅很疼爱她这个女儿,最终也会以大局为重,忍痛割爱。毕竟他坐的是谢家家主的位子,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谢家的未来。若因为谢平春一个人,为谢家带来灾祸,他岂不成了谢家的头号罪人?若真有那么一天,谢平春的日子一样不好过。
谢平春心思缜密,早已猜到了结局,此时听谢岚要她回去,她哪里肯依?忙拉住程让跪下来,道:“叔叔,你最疼平春,一定不想平春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吧,更何况那个王欢……他……他……”
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不过谢岚已知道她要说什么,道:“你先跟我回去,你的事我再去跟大哥说一说,兴许他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谢平春道:“爹爹向来以大局为重,即便他疼爱我,最终还是会答应的,毕竟王家非寻常家族可比,爹爹一定不想因为我得罪王家,为谢家招来祸事。”
谢岚道:“你不跟我回去,难道要跟他住在这个破庙里?”
谢平春道:“留在这里,迟早会被爹爹他们找到,我们想离开这里,去一个偏远的地方安家。”
谢岚叹了口气,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你们两个又不会武功,能走到哪里去?听我一句,先跟我回去,我自有办法叫你两个在一起。”
谢平春喜道:“叔叔说的可是真的?”
谢岚点了点头,将云天行出的主意给两人说了一遍,又道:“这是郝兄弟想出来的法子,到底能不能成,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先跟我回去,如果大哥执意要把你许配给王欢,我就算被逐出谢府,也一定再把你带出来,绝不让你嫁给那个纨绔。”
两人喜极而泣,咚咚咚先磕了几个头,齐声道:“多谢叔叔成全。”
谢岚微微一笑,道:“程让,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我侄女自小没受过苦,你要是想光明正大地把她从谢家娶走,就得拿出你的本事来,至少也要叫我这个做叔叔的看得过眼,像这样靠卖字画维持生计,可不是长久之计。”
程让道:“多谢叔叔教诲,侄儿懂得了。”
谢岚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两人起身,又依依不舍了一回,最终谢平春还是跟谢岚走了。
回去的路上,谢岚琢磨刚才的事,忽然道:“平春,刚才程让是不是也跟着你叫我叔叔了?”
谢平春脸颊微微泛红,低头不语。
谢岚嘟囔道:“这臭小子倒也伶俐,趁我不注意,先喊了我几声叔叔,连‘谢’字都省了。刚才没在意,现在回过味来,怎么觉得就跟拿了他的东西,不把你嫁给他,就好像对不起他一样。”
谢平春微微一笑,道:“叔叔,你觉得爹爹会赞同这个计划吗?”
谢岚道:“只我一人去说,可能性不大,如果你也帮我一起劝他,他多半会赞成,毕竟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最听你的话了。”
谢平春道:“计划里并没有我去劝说爹爹这一项呀。”
谢岚道:“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学会灵活多变。”
谢平春微微点头,道:“那我该去跟爹爹说什么,只说我不想嫁王欢吗?”
谢岚道:“平春啊,有句古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要想彻底摆脱王家,就得出狠招,只说你不想嫁王欢,这样软绵绵的话,哪能打动我大哥?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平春似懂非懂,道:“那依叔叔的意思,我该怎样说?”
谢岚道:“你就说王欢趁没人的时候对你动手动脚了。”
谢平春愣了愣,道:“叔叔,王欢他并没有对我怎样,我们这样说他会不会太过分了?”
谢岚道:“过分什么,他王欢就是那样一个人,大哥早就派人打听过了,只说动手动脚,这是为了顾全你的名声,往轻了说。那个纨绔,更混账的事都做过。有他那些绯闻在,你只说他对你动手动脚,大哥就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会再把你往火坑里推。”
谢平春虽然觉得这样说有些对不起王欢,但一想到能与程让在一起,也就答应了。
翌日,谢太傅正在书房观赏昨日友人送来的一幅山水画,谢岚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进来,叫道:“大哥,出事啦!”
谢太傅不惊反笑,道:“三弟,你总是这么大惊小怪的,每次不是母猪下了崽,就是谁家孩子摔了一跤,就没点正事。”
谢岚喘了口气,道:“这回真是正事,大哥,我不骗你。”
谢太傅笑道:“莫不是哪个丫头又打碎盘碗了?”
谢岚一脸慌张之色,道:“大哥,平春她上吊自尽啦!”
“什么?”谢太傅大惊,腾的一下从大椅上跳起身来,大叫道,“你说什么?”
谢岚道:“平春她上吊自尽啦!”
谢太傅飞也似的往外跑,却被谢岚一把拉住,道:“大哥,哪里去?”
谢太傅急道:“自然是去看我女儿!你拉我做什么?”
谢岚道:“大哥,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谢太傅挣扎道:“有什么话回来再说,我要去看我女儿!”
谢岚拉住他不放,道:“大哥,你别去,这只是我昨天晚上做的一个梦。我总觉得梦到这样的事,不是好兆头,跟你说又怕你担心,不说吧,又怕真是什么征兆,所以我特意过来让你帮我解梦,看看到底是主何吉凶。”
谢太傅愣了愣,道:“只是个梦?”
谢岚笑道:“只是个梦。”
谢太傅道:“平春她还好好的?”
谢岚叹了口气,道:“现在还没事,我就怕……”
“怕什么?”谢太傅问。
谢岚道:“那王欢拈花惹柳,狎妓弄情,是出了名的纨袴膏粱,大哥若把平春许给他这样的人,以平春的性子,就怕终有一日,噩梦会成真!”
第九百二十二章 一石二鸟(一)
谢府,书房。
谢太傅坐在梨木雕花大椅,唉声叹气了一会,道:“三弟,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没一个说王欢好,这还不止,在他们为王欢列出的数张罪状里,除了共有且常见的那几项,每张罪状里至少还有一条与众不同的罪行,可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纨绔。”
他呷了一口香气浓郁的御赐贡茶,继续道:“可就算他再纨绔再人渣,我们也不好拒绝他,毕竟他是王家的人。”
谢岚道:“有什么不好的?大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明知道王欢这样,你还把平春嫁给他,你这是把她送火坑里推啊!”
谢太傅道:“你以为我愿意把平春嫁给他?平春在我这几个孩子中,最是乖巧懂事,聪明伶俐,我恨不能永远把她留在身边,可女大不中留,总得给她找个婆家,让她去过自己的日子,而且平春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如今王家人都带着聘礼上门来了,难不成直接拒绝?”
谢岚道:“提聘礼就一定得嫁吗?这是什么道理?本来嘛,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就算成不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谢太傅道:“的确是你情我愿的事,可如果拒绝了王家,以后我们谢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啦。那王欢的姐姐是贵妃,要是有心治我们谢家,在圣上耳边‘美言’几句,也够我们受的了。”
谢岚哼了一声,道:“大哥,我知是你是为谢家着想,可也不能把平春当成牺牲品吧。”
谢太傅叹了口气,道:“不这样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谢岚等的就是这句话,嘿嘿一笑,道:“大哥,我还真有个一石二鸟的法子,你要不要听?”
谢太傅笑道:“我说你今日一反常态的跟我在这里抱怨,原来早有打算,你一大早过来,定是故意勾我的话来了。”
谢岚笑道:“到底是亲大哥,我一动小心思,就给你看出来了。”
谢太傅抿了口茶,道:“你说说看,怎么个一石二鸟的法子。”
谢岚道:“大哥,你觉得程让这孩子怎么样?”
谢太傅脸色微变,道:“你一提他我就来气,前几日翻墙遇上狗,爬到树上死活不肯下来,让整个谢府的人都陪着他听到了一晚上狗叫,难道闹得还不够?你少在我们面前提他!”
谢岚道:“大哥,非是我故意提他,只是这一石二鸟的法子跟他有关,若没有他,这法子就不灵啦。”
谢太傅道:“你卖起关子来还没完了,一会一石二鸟,一会程让,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岚道:“大哥,若不想让平春嫁给王欢,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平春跟程让私奔。”
谢太傅一拍桌子,叫道:“胡闹!我什么没捞到,还白白折了个女儿,这就是你的一石二鸟之计?有你这么给人出谋划策的?”
谢岚笑道:“大哥,这程让虽然没身份背景,但却有一颗赤诚的心,跟那个王欢相比,不知好了多少倍,叫平春跟了他,两个人情投意合,日子和和美美,多好。你若把平春许给王欢,可才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谢太傅道:“就算不嫁王欢,也轮不到程让那小子,光有心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只凭他卖的那几张字画,连他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来养我女儿?总不能叫我这个老丈人资助他过日子吧?一个大男人活成这样也不害臊,亏他还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谢岚道:“大哥,我问过程让了,他说为了平春,愿意科举入仕,而且已经在准备了,以他的才学,往小了说也能中个进士。等他进士得中,你再给他寻个好差事,生活上也缺不着什么,总比嫁给王欢那个纨绔要好不是?”
谢太傅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程让虽然没有身份背景,但的确有些才学,只是为人淡泊,不愿做官。若她肯为了平春科举入仕,再借助谢家的关系人脉,保他有个一官半职还是没有问题的。虽说这样不能为谢家拉来亲家关系,但至少可以保障平春的生活安乐无忧。
没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快乐幸福,谢太傅也是一个父亲,自然也希望谢平春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谢太傅想了许久,道:“三弟,你这计策行不通。”
谢岚道:“怎么行不通?”
谢太傅道:“若叫平春跟程让走了,王家那里如何交代?他们可还住在府中,连聘礼都带来了,我告诉他们平春跟人私奔去了,这要传到外面去,他们王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还不如直接拒绝更让们好受些。”
谢岚笑道:“大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这一石二鸟之计,不但能成全这对有情人,还能让王家的人乖乖打道回府,并且欠下我们谢家一个大人情。”
谢太傅目中闪出异样的神采,道:“真有这样的好计?”
谢岚道:“大哥,等会你把王欢叫来,就推说平春她母亲的寿辰快到了,叫他陪平春去寺里烧香祈福,我再遣人藏在寺里,等两人进寺后,当着王欢的面,把平春抢走,这样一来,王欢不就没法跟大哥你交代了吗?”
谢太傅微微眯起眸子,喃喃道:“这样一来,就不是我谢灵风不想把女儿嫁他,而是他没本事,把我的宝贝女儿给弄丢了,他王家还得给我一个交代才是啊。”
谢岚笑道:“大哥,你说我这一石二鸟之计妙不妙?”
谢太傅捋须道:“妙是妙,只是施行起来,不太容易。”
谢岚道:“怎么不容易?”
谢太傅道:“王欢身边有四个高手,寸步不离地跟着,要想从他手底下把人抢走,谈何容易?”
谢岚笑道:“大哥,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肯答应,我自能把事办妥当,也不用你多费心思。”
谢太傅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妥,万一败露,岂不为我谢家带来灾祸?”
谢岚道:“大哥,你放心就是,我找的是外面的朋友,就算事情败露,也绝对牵连不到我谢家。”
第九百二十三章 一石二鸟(二)
谢太傅道:“此事干系重大,马虎不得,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先说来我听听。”
谢岚道:“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叫云逸。”
谢太傅愣了愣,道:“就一个?”
谢岚道:“一个还不够吗?”
谢太傅道:“三弟,这不是儿戏,王欢手下可不止那四个好手,你好歹找上十七八个像样的人,你弄这么一个人来,能成什么事?”
谢岚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可别小瞧了他,他可是我们云门的第一高手,王欢那几个手下,在他面前,没一个能走过十招。”
谢太傅微感惊讶,道:“三弟,你在那江湖名人榜上排了名次,难道还比不过这个云逸?”
谢岚微微摇头,道:“若生死拼杀,我必会死在他的剑下。”
谢太傅暗想:“我这个三弟自小不爱诗书礼乐,就爱舞枪弄棒,而且在武道一途天赋颇高。还在孩童时期,便能将远近好手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如今步入中年,心性沉稳,武功更非昔日可比。如果这个云逸比他还要厉害,那定然非同常人。”口里说道:“这个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谢岚道,“他是程让的朋友,这条计策也是他想出来的。”
谢太傅暗吃了一惊,心想:“此人不但武功了得,竟然还有如此心智,若能为我谢家所用,岂不妙哉?”说道:“三弟,你能否请这个云逸来一趟,我想亲自见他一见。”
谢岚笑道:“大哥,你莫不是又动了招贤纳良的心思了?”
谢太傅也笑道:“还是你懂大哥的心思,不错,我就是想将他纳为己用,毕竟像他这般文武全才,可不多见。如今我谢家人才凋敝,而且正当用人之际,他若肯为我谢家所用,必是一大助力。”
谢岚摆了摆手,道:“大哥,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云逸跟程让是一路人,没什么利欲之心,你叫他为我谢家做事,他一定不会答应。”
谢太傅连连摇头叹息:“可惜了,可惜了。”
谢岚道:“大哥,你也不用就沮丧,他既是程让的朋友,你把程让招为女婿,他自然也是我谢家的朋友。如果谢家有难,请他帮忙,就算他看在程让的面上,应该也不会拒绝。”
谢太傅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让我接纳程让。”
谢岚道:“大哥,王家提了聘礼上门,多半是存着势在必得的念头。我听说他们一路走来,几乎买通了所有的客栈酒楼,让他们为每一桌客人免费提供一道名叫‘喜气洋洋’的菜肴,这不就是故意做给我们谢家看的吗?我们若不答应他的提亲,就等于打了他们王家的脸,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报复我们。若不叫平春嫁到王家去,也只能行这一石二鸟之计了。”
谢太傅道:“你容我再想想。”
谢岚道:“大哥,事不宜迟,容不得多想了。程让喜欢平春,平春也喜欢程让,让他们两个私奔,正是成全了一对良缘,还叫王家欠我们一分大情,这样的好事错过了,再往哪里找去?”
谢太傅道:“如果以后他们两个回谢家被王家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谢岚道:“就说平春遭歹人掳走,得程让拼死相救,才免遭祸难,为报答救命之恩,平春以身相许。那时候王欢多半也已经成亲了,即便王家的人知道了,也说不得闲话。况且,人是在王欢面前丢的,王家人巴不得平春回来,才好下去这档子事,不然总觉得亏欠了我们谢家。”
谢太傅道:“到底是程让的朋友,出谋划策全是向着程让的,他一个穷到连猪肉都吃不起的臭书呆子,竟然还能英雄救美,让天下第一才女以身相许,我谢灵风上辈子一定是欠他的!”
谢岚笑道:“大哥,成与不成就凭你一句话了,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去准备。”
谢太傅低头沉思,并不言语。他向来谨慎,这种事关系到谢家安危,他总要三思而后行。
这时,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谢平春掩面奔入房来,扑到谢太傅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谢太傅见女儿哭得泪人似的,柔声道:“我的宝贝女儿,好端端的哭什么,谁惹你了,你跟爹爹说,爹爹打他给你出气。”
谢平春呜咽道:“王欢欺负我,爹爹,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谢太傅一惊,道:“他怎么欺负你了?”
谢平春道:“刚才他去我那里找我说话,见丫鬟走开,就对我动手动脚,还说一些难听的话。”
谢岚大怒,“噌”的一声拔出佩剑,叫道:“好你个王八蛋,果然是本性难移,竟然欺负到我们家平春头上来了,看我不剁了你!”说着,便提剑往外走。
谢太傅忙喊道:“三弟,你回来!”
谢岚道:“大哥,你休要拦我!这禽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对平春动手动脚!你顾全谢家安危,奈何不得他,我谢岚可想不了这么多,谁敢欺负我侄女,我就要他好看!”
谢太傅忙过来拉住,道:“三弟,你别冲动,先坐下说话。”
谢岚道:“大哥,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哪里还坐得下?这还没怎样呢,这王八蛋就对平春动手动脚,要是成了亲,那还有好日子过?”
谢太傅心里也十分火大,但他个性沉稳,又顾全王谢两家情谊,眼下发生这种事,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谢平春哭道:“叔叔,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你若杀了他,我不就变成罪人了吗?到时候谢家也得跟着遭殃。爹爹,他不是来提亲的吗,就让我嫁给他吧,大不了等过了门,我找条白绫,自己吊死就是了。”
谢太傅一听这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暗想道:“这不正应了三弟昨晚那个噩梦吗?我若把平春许给王欢,可不就是把她给害了吗?与其这样,倒不如叫她跟程让私奔了。”
谢太傅心中打定主意,道:“平春,你喜欢程让那小子是不是?”
谢平春抹着眼泪,道:“爹爹,你知道的,又何必再问。”
第九百二十四章 出行
谢太傅道:“刚才你叔叔与我说了一条计策,正是要成全你们两个,我觉得这条计策可行,你自己看看怎么样。”于是,将谢岚说的那一石二鸟的计策给谢平春说了一遍。
谢平春早知道这一计策,所以才配合着谢岚演了这一出戏,听爹爹如此说来,多半是同意了,心中暗喜,口上却说道:“我一个女儿家懂得什么,爹爹和叔叔拿主意就是了。”
谢岚大喜,面上却满是悲愤之色,道:“大哥,你可是同意这条计策了吗?”
谢太傅点了点头,道:“三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万不能出岔子,明白吗?”
谢岚道:“大哥放心就是,保证万无一失。”
谢太傅帮女儿擦去眼泪,道:“女儿啊,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多跟家里人聚一聚,等后日我便叫王欢陪你去寺里走一趟,之后你便与程让那臭小子去了吧。”
谢平春喜极而泣,道:“多谢爹爹成全。”
谢岚和谢平春离开后,谢太傅悄悄抹了回眼泪,又叫人将王欢叫了过来。
王欢进书房,先请了安,道:“谢伯伯,你叫我?”
谢太傅让王欢坐了,又命人上了茶,闲话了一番,才道:“后日是平春她母亲的生辰,平春要去寺里为她母亲烧香祈福,我本想叫她大哥陪她去,可她大哥临时有事,已经出门去了,别的人我又不放心,正想劳贤侄你陪平春去一趟,不知你有没有空?”
王欢一听这话,满心欢喜,暗道:“谢伯伯要我陪平春去寺里烧香祈福,可就不就是同意把平春许给我了吗?嘿嘿,这样的好事,我岂能不去?”
他心里虽然欢喜,但面上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微笑,道:“有空的,只是不知平春她肯不肯叫我跟着?”
谢太傅道:“这可由不得她,如今天下不太平,盗贼匪寇层出不穷,若没人跟了去,我可不放心。贤侄自幼习武,而且身边又有高人陪伴,若由贤侄陪同前去,我一百个放心。”
王欢笑道:“既然如此,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王欢便喜滋滋的退出去了。
……
这一日,天朗气清,正是谢平春去香积寺烧香祈愿的日子。谢府管家得了谢太傅的令,早命人备好车马,在府外等候。
谢平春知道此行一去,短时间内不能再见,吃过早饭便去各位亲长那里挨着走了一遍,等坐上马车时,太阳已高了。
王欢本来也想跟着坐到马车里去,但当时谢太傅等人都在场,他觉得不太合适,便独自挑了一匹高头大马,在马车一旁随行。
一大队人马自谢府出发,浩浩荡荡望香积寺去了。
此行谢府跟去的人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驾车的马夫,其余的都是王欢带来的人。除了那四个寸步不离的武林高手外,还有二十余个随从。这些人虽然只是随从打扮,但身上都暗藏兵刃,显然也是有武功的人。
王欢御马跟在马车旁边,见车窗丝帘一直是放下的,心中不大乐意,暗想:“我好歹是王家公子,此行还是受你父亲之邀,你一直放着帘子连一个字都不与我说,还真把我当成你家仆从了吗?”
王欢一路闷闷不乐,行了小半日,前方探路的人回报说:“少爷,前方有个集市,堵了去路,车马不得过,是要绕远路,还是怎样,请少爷示下。”
王欢道:“远路要绕多远?”
那人回道:“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路程。”
王欢向马车窗帘看了一眼,怒从心头起,叫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去,把他们都给我赶了!”
谢平春在车里听见了这番话,掀开丝帘,道:“人家好端端的在那里赶集,干什么赶了他们,我们绕远路就是了。”
王欢见谢平春拿一双清澈澈的眸子望着自己,心中一动,暗道:“好一个标致的人儿,我只听说你是个大才女,不想竟也是个大美人,再用不了多久,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谢平春见王欢两眼无神,呵呵傻笑,道:“王兄在想什么?”
王欢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向那前面带路的人喊道:“此行是去寺里烧香祈福,不得惹是生非,更不得惊扰乡民,就依谢姑娘的意思,绕过集市去走远路吧。”
谢平春微微一笑,就要放下窗帘,王欢忙道:“平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谢平春道:“王兄有话但问无妨。”
王欢道:“听谢伯伯说,你常去那香积寺里烧香祈福,不知为的是什么?”
谢平春忽然想起了程让,出了会神,道:“无他,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罢,便放下了帘子。
王欢觉得这是一种暗示,心里愣愣的想着:“她明知道我是来谢家提亲的,又对我说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不就是暗示我吗?难道她是要我尽快向她父亲提亲?嘿嘿,女儿家就是这样,有话不好直说,就拐着弯子让你猜,幸亏我脑子还不坏,不然准要误了大事。”
又行了一阵,已看到前方集市了,王欢道:“你们先跟护着谢姑娘去绕路,我去集上买点东西,马上回来。”话还未说完,人已策马冲入了集市中。
王欢那四个贴身护卫自然也跟了上去。
过不多久,王欢买了些干果点心回来,谢平春本不想吃他给的东西,但又怕他起疑,坏了大事,便笑着收了。
王欢见谢平春竟然没有拒绝他给的东西,越发觉得她是在暗示自己尽快提亲,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口里不自觉也哼起了小曲。
将近正午,一行人终于到了香积寺。寺外大道两旁也有不少小摊小贩,外加来往香客,车马无法继续前行,王欢催马到车窗边,道:“平春,香积寺到了,前面香客商贩又堵住了去路,车马不得通行,就在这里下车吧。”
谢平春在马车里应了一声,由丫鬟扶着下了车。
第九百二十五章 糖人
香积寺外大道上,香客往来甚多。
王欢和谢平春并肩走在路中,那丫鬟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香烛之类的东西在后面跟着,再往后便是王欢那四个贴身护卫,至于其他随从,有的看车,有的跑去寺里打招呼,有的在两旁挡护,有的在前面开路,倒也没一个闲着的。
谢平春见路旁有个卖糖人的摊子,箱柜竹签上插着一个个糖人,姿态百千,形貌各异,不由想起程让送她的那个泥人,便向摊位走了过去,在诸多糖人中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发现有一个像落魄书生的模样,便拿了起来,道:“这个怎么卖的?”
那卖糖人的小贩笑道:“五文钱一个。”
王欢负手走上前,向那些糖人觑了一眼,掏出一锭金子,啪的一声,拍在箱柜上,道:“我全要了,包括你的人,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以后你就在我们王府做糖人,本少爷不会亏待了你的。”
那小贩瞅着柜上亮闪闪的金锭,整个人都懵住了,他卖了一辈子的糖人,都未必能赚到这一锭金子,今日这金锭敲在他的箱柜上,可算是给他开眼了。
谢平春秀眉微蹙,道:“王兄,你这是干什么?”
王欢道:“我看你喜欢糖人,就想着把这人买回去,叫他天天给你做糖人,总比跑出来买要方便得多,不是吗?”
谢平春无言以对。
那小贩却叫道:“这位公子,小人是小本经营,找不开这么大的金锭。”
王欢一挥手,道:“不用找了,都是你的,不过,你的人得跟我走。”
那小贩道:“公子,您这玩笑可开大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可都指望小人养活,我要是跟您走了,他们可都要饿死啦。”
王欢身后一人突然拔身纵起,落在那小贩身后,一指点在小贩后心,轻声道:“我家公子要你的人,说明你还有用,你别不识好歹!”
那小贩被那人一指点中,只觉浑身疼痛难忍,扑通跪了下来,叫道:“公子饶命啊,小人家有老小,实在不能跟公子去了,还望公子发发慈悲,饶了小人吧。”
谢平春见状,心中不乐,又将那糖人插了回去,道:“王兄,你别难为他,我就是问一问,又没想真买。”当先走了。
小贩身后那人见谢平春走远,道:“少爷,这人还要不要了?”
王欢将那金锭拿起,在手中抛了抛,向跪在地上的小贩瞥了一眼,道:“我有意抬举你,你却在我的女人面前这般作弄我,当真是不识抬举,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本少爷无情!把他的摊子砸了,废掉他一双手,叫他以后永远做不得糖人!”
“是。”
那人拔出一柄短刀来,正要动手,王欢突然又道:“你是傻子吗?这里人多眼杂,能干这样的事?找个没人的地方,干净利落点,可别叫人再抓到本少爷的把柄。”
那人连应了三声“是”,待王欢走开,这才将摊位给砸了,又将那卖糖人的小贩提在手里,飞也似的走了。
到了一片没有人烟的树林里,那人将卖糖人的小贩狠狠摔在地上,道:“你这没眼的东西,我家少爷有意抬举你,你不识好歹,还连累我被少爷骂,今日断去你双手,叫你一辈子做个废人!”
说罢,又拔出那柄短刀来,猛地向小贩手臂上斩下,可就在这时,一粒石子飞来,正打在那人手腕上,呛螂一声,短刀脱手掉在地上。
那人一惊,环视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心中已生了三分怯意,喝道:“什么人,出来!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
只见大柳树后转出一个人来,头戴一顶凉笠儿,笠沿压得很低,面上还蒙着黑纱,看不清面容。
“我不算好汉,难道阁下就算吗?这人犯了什么罪,只因为他不同意跟你家少爷走,你就废去他双手,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那人又将短刀拾起来,道:“这是我们的事,碍着你什么了?识相的赶紧走开,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戴凉笠儿蒙面的正是云天行,自谢府的车马到达香积寺,他就悄悄盯上了。刚才发生的事,他都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中。
他本不想多事,可听见王欢叫这人废去小贩的双手,他便忍不住想要多事,这才一路跟了过来,刚才见这人要动手,便掷了一枚石子,将他短刀打落了。
云天行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一手按住赤鳞,道:“他双手我保定了!你再不走,我便把你的双手废掉,叫你也常常做废人的滋味!”
那人冷笑一声,道:“听你这声音似乎年纪不大,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命在旦夕,还反过来威胁我,呵……”
第二个“呵”字还未出口,云天行的身影一晃便不见了,那人一惊,只觉身旁一阵冷风吹过,再去看时,地上的小贩已不见了,但却多了两只手,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柄短刀,赫然便是他自己的手!
“啊!”
一声惨叫冲破林梢,惊走了大片林鸟。
……
却说王欢跟着谢平春在香积寺外的摊位上来回逛了一会,回头一瞧,贴身护卫只剩了三个人,那个去给小贩断手的人迟迟不见回来,他心里生了疑虑,但转念一想,这四个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其本事也都在自己之上,对付一个卖糖人的小贩还不是手到擒来?想了一会,也就不在意了。
谢平春在左右摊位看了不少东西,有中意的却不敢买,就怕王欢再做出那样的霸道行径,反连累了商家。
眼看日已过中,谢平春心想:“若是下车直接去寺里烧香,然后被人掳走,兴许会惹他猜疑,如今带着他逛了这一大会,应该也差不多了。”口里说道:“王兄,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寺里去吧。”
王欢一点都不喜欢逛街,听到谢平春这么说,自然高兴,道:“寺里我已提前派人打点好了,斋饭应该也备好了,现在大殿那边香客正多,不如先吃了饭再去祈福吧。”
第九百二十六章 抢人(一)
王欢说先去吃饭,然后再去祈福,谢平春心中十分不乐意,但连路坐车,又逛了这大半日,也的确饿了,只好说道:“王兄辛苦陪我来这一趟,若叫王兄饿着肚子回去,爹爹他不知要怎样说我呢。就依王兄的意思,先吃了斋饭,再去祈福吧。”
王欢见谢平春听从自己的建议,心中乐开了花,暗想:“她果然对我有意,我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还怕我饿着肚子,呵呵,这还没怎样呢,就这样关心我,可叫我心里痒痒呀。等回去了,可要尽快向谢伯伯提亲才是。”
客房里果然已备好了斋饭,谢平春和王欢对桌坐,其他人都在别间,另有饭菜伺候。
吃饭时间,一个随从慌慌张张小跑进来,凑到王欢耳边说了几句,王欢脸色立刻变了,道:“平春,你先吃着,我有事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谢平春微笑道:“王兄请便。”
王欢微微一笑,慌忙跟那随从来到院子里,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细细说来!”
那随从道:“刚才三位爷不见四爷回来,便派小的去找,结果在路东那片林子里,找到了四爷,不过,他的双手却被人斩掉了。”
王欢惊道:“什么人干的?”
那随从道:“小的也不知,见到四爷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现在还没清醒过来,要找出凶手,恐怕只能等四爷醒过来再问他了。”
王欢思量片刻,道:“难道是那个做糖人的小贩干的?”
那随从道:“应该不是,三位爷已经检查过四爷的伤势,他的两只手是被人一剑斩掉的,而且是极快的一剑,行凶之人应该是个用剑高手,不然以四爷的身手,断不可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王欢道:“再去查探,务必将这人给我找出来!敢动我的人,我定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随从应声去了。
王欢做了一个深呼吸,又变回笑脸,回到桌旁坐下,道:“怎么不吃了?”
“我吃好了。”谢平春放下竹筷,“看刚才那人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王欢笑道:“没事,没事,他这人就是这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跟天要塌了一样,没出息。”
谢平春掩嘴微微一笑。
王欢停住筷子,道:“你在笑什么?”
谢平春道:“王兄在说谎。”
王欢道:“何出此言?”
谢平春道:“王兄虽然面带微笑,举止从容,但却略显生硬,任谁看了,都知道王兄内有心事,多半是怕我多心,所以才会故意强笑,我说的是也不是?”
王欢叹了口气,道:“都说你聪明绝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刚才的确发生了一件令我很不痛快的事,只是怕搅了你的兴致,这才故意不提,想不到,还是给你猜到了。”
谢平春道:“是什么事?”
王欢摇了摇头,道:“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说这些为好,太血腥。”
谢平春本不喜欢听这些血腥的事,但现有脱身计划,对这些事不得不上心,又道:“王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吧,我想知道。”
王欢一抬头,见谢平春凝望着自己,心中一动,笑道:“好,那我就给你说说,你可别害怕。就在刚才,我的一位手下,给人斩去了双手,失血太多,现在还昏迷不醒。那贼人也不知是谁,至今没点音信,我正是为此事烦忧。”
谢平春呆呆的想了一会,便不言语了。
王欢微微一笑,暗想:“到底是个女人家,劝你不要问,你非不听,现在吓到了吧。”
两人吃过斋饭,少歇片刻,便一路往香积寺正殿那里去了。
寺内青石道上,往来香客甚多,一行人摩肩擦踵地来到大殿外台阶下,仰头便看见了殿眉上挂着一块“大雄宝殿”的牌匾,整个大殿在牌匾的映衬下,更得更加气势恢宏。
谢平春由那丫鬟陪着,登上台阶,直向大殿内去了。
王欢嘱咐身边随从道:“你们几个且拦在这里,不要叫其他香客进去,若敢放脱一个,唯你们是问!”
众随从唯唯诺诺,一字排开,将道路堵住。那些被拦的香客个个心生抱怨,但又不敢言语,只得立在那里等着。
里面进去的香客,也都提前被王欢派去的人给撵了出来,当谢平春与丫鬟走进大殿时,面面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和尚坐在一旁诵经敲木鱼。
丫鬟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小姐,今日这殿里怎地这般清静,竟没一个人进来,好生孤寂。”
谢平春道:“你管这些做什么,只管去外面香炉里把佛香点上,还有,在外面等着,不需再进来了。”
那丫鬟应声挎着篮子出去了。
谢平春在佛像前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王欢负手走入大殿,见谢平春跪在佛前,嘴角泛起一阵冷笑,心道:“这世上要是真的有佛,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受苦受难了,你拜他,还不如来拜我。”
这时,大殿横梁上,一个头戴凉笠儿的蒙面人,如飞鹰一般倒扑下来,猛地一掌向王欢头顶拍下。
王欢只觉头顶生风,知道有人偷袭,忙闪身躲向一旁,叫道:“什么人,胆敢在佛门圣地行凶!”
那人一掌拍空,凌空一翻,双足稳稳落地,道:“要你命的人!”舞开双掌,向王欢攻去。
王欢身有武功,见这人招招狠辣,分明是想取自己性命,便抽出锦带里藏的软剑,与那人斗了起来。
那几个敲木鱼的和尚见这两人在大殿内打斗,连忙起身来劝,却哪敢近身?只口里不住的念叨阿弥陀佛,生怕这两尊杀神惊扰了佛祖。
谢平春本在佛像前祈愿,听着身后有人打斗,便知是程让那位朋友依计来了,忙起身躲到一旁,静静的看着。
王欢见这人双掌翻飞,甚是迅捷,自己一柄柔剑在他的肉掌竟讨不到一点好处,这般斗下去,自己迟早会死在他手上,忙大喊一声,将侍立殿外的那三人唤将进来,一同围攻蒙面人。
第九百二十七章 抢人(二)
这蒙面人遭了四人围攻,明显不敌,道:“王欢,有胆的跟我单打独斗,叫人帮忙算什么本事?”
王欢冷笑道:“少爷我就喜欢玩群殴,怎么地,你来杀我呀!”
那蒙面人大怒,叫道:“我今日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将你留在这里!”顾不得其余三人,只拼着命向王欢出招。
王欢道:“我看你本事也不差,如果你有心归顺,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那蒙面人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你的仇家!”
王欢哈哈大笑,道:“我王欢的仇家少则几十,多则数百,你是哪一个?”
那蒙面人明显一愣,道:“自然最恨你的那一个!”
王欢又笑道:“我的仇家都是一样恨我,你到底是哪一个派来的?痛快说了吧,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那蒙面人道:“我既然敢现身,就没想要活着回去,你想打听我的来历,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王欢狞笑道:“好,那我就让你死在这佛像前!”向那三人喊道:“谁先砍下他的头颅,这锭金子就是谁的!”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猛地掷出,咚的一声,嵌在了朱漆顶梁大柱上。
那三人知道王欢出手阔绰,而且言出必行,都拼了命的出招,想先一步夺下这蒙面人的头颅。
这蒙面人身上没带兵器,只靠一双肉掌,如何是这四人的对手?只斗了这一会,背上便挨了三掌,嘴角也流下了一道血线。
谢平春虽然不懂武功,但谁占上风,谁处劣势,她还是能看出来的。王欢这边四个人,明显站了优势。那蒙面人只一个人,被四人围得铁桶一般,处处掣肘,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谢平春见蒙面人背上又中了一掌,心下更是担忧,暗想:“叔叔总说这人如何如何厉害,怎么却被这四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了,这样下去,岂不是死路一条?他好歹是为了成全我们,我总不能看着他就这样被王欢给杀了,一定要想个法子救他才好。”
谢平春天资聪颖,只想了一会,便想出了一条妥善的法子,还未施行,便听那蒙面人喊道:“王欢,你们四个打我一个,我本事不够,杀不了你,咱们后会有期了!”
王欢笑道:“刚才你不是说拼上这条命也要杀我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那蒙面人冷哼一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今日虽杀不了你,但你的女人,我要定了!”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可不在这里……”说到这里,王欢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急向谢平春喊道,“平春,快走!”
那蒙面人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量,双掌翻飞,登时拦在身前的两人打退,一步蹿到了谢平春面前,自袖中甩出一把匕首,抵在她雪白的脖颈下,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细腰,笑道:“姑娘,你家相公有人保护,我奈何不得他,他欠下的债,也只能从你这里讨了,还请姑娘理解。”
谢平春见这蒙面人向自己眨眼,更加确信他就是程让的那位朋友,忙挣扎着叫道:“你放开我!你敢动我一下,我爹爹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那蒙面人笑道:“你爹爹是谁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知道,王欢欠我几条人命,我杀不了他,就只能把仇怨推到你身上了!”
王欢挺剑叫道:“你把人放了!我们的事跟她没关系!”
那蒙面人道:“怎么没关系?你一路远来不就是要去谢家提亲吗,而我身边这位不正是谢家的大才女,你的提亲对象吗?我可是跟了你一路,你的行程我也早已打探得一清二楚,只是你身边高手如云,我下不了手,这才伏在殿里等你,明明就要得手了,想不到还是叫你身边这几只狗给搅和了,可惜呀,可惜!”
王欢暗想:“谢姑娘是谢伯伯最疼爱的女儿,她若是有个好歹,我回去如何跟谢伯伯交代?”口里喊道:“要怎样你才肯放人?说句痛快话吧,我都依着你就是。”
那蒙面人道:“只要你在我面前以死谢罪,我立刻放了她,只这一条,你能不能做到?”
王欢冷笑:“我王欢虽然也带了个王字,但却没有西楚霸王那样的豪气,你要我自戕,恕难从命!”
那蒙面人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就把人带走了!”带了谢平春,向殿外冲去。
王欢提剑一指,道:“拦下他!”
四人各自挺了兵器,蜂拥而上,那蒙面人左闪右躲,竟将四人的招数尽数躲了过去。
王欢等人个个惊讶,刚才这蒙面人明明被打得没了还手之力,怎么这一会工夫,又变得这般厉害了?
四人阻拦不住,蒙面人带谢平春蹿出大殿,迎面正撞见七八个随从举着钢刀砍将上来,却被那蒙面人一脚一个,都踢翻在地,有的直接滚回到了台阶下面,惹得一众香客尖叫迭起。
那蒙面人见来路香客众多,不好穿行,便调头向院墙那里去了。到了墙边,纵身一跃,直接跳了过去,然后飞也似的走了。
王欢等人也都跟着翻过了墙,怎奈那人奔行如飞,一行人明明空着手,却是怎么也追不上,而且越追越远,不一会功夫,竟然还跟丢了。
王欢跺脚大骂:“一群没有的东西!谢姑娘叫贼人掳走,我回去如何跟谢太傅交代?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吗?他带着个人,你们空着手,竟然还跟丢了?我养你们何用?!”
众人垂着头不敢还嘴,心里却满不是滋味,都在想:“这怎么能怨我们,那人武功不行,轻功却高得离谱,追不上也在情理之中。说到底,还不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现在却拿我们来发火,也不嫌臊得慌。”
王欢骂了众人一阵,叫道:“立刻去联络所有能动用的人,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要是天黑前还见不到谢姑娘的人,你们提头来见!”
众人心中叫苦,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结伴散开寻找去了。
第九百二十八章 赠剑
王欢憋了一肚子气,独自回到香积寺大殿,想来取他那锭金子,却发现柱子上只剩了一个凹槽,金锭已然不见了。
他揪住一个和尚,问道:“这里那锭金子是不是给你拿去了?”
那和尚见王欢锦衣华袍,穿金戴玉,知道是大家贵族里的人,又是这般声色俱厉,心中已先怯了三分,道:“不是小僧拿的,是刚才那个戴凉笠儿蒙面的人拿的。”
王欢不信,叫道:“你胡说,他刚才被我们四人缠住,身旁又带着个人,哪有空闲来拿金锭?”
那和尚委屈道:“真是他拿的,小僧刚才一直在边上看着,不会错的。”
王欢道:“你这臭和尚,定是你拿了去,看那人跑得不见了,便推到他身上。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再不把金锭给我交出来,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寺院!”
那和尚哀告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真不是小僧的拿的,还望施主明察。”
王欢怒道:“察,察,察你奶奶个头,人都跑没影了,我叫我到哪里去察?今日你要是不打我的金锭吐出来,我绝不饶你!”
其实,王欢早就知道金子不是和尚拿的,他也没将一锭金子看在眼里,只是莫名遭遇了这样的事,心中烦闷,这才故意把丢失金锭当借口,拿这和尚撒气。
外面的和尚进来看到这一幕,忙去把住持请了过来,住持早知王欢身份不同寻常,不敢惹他,便把今日在大殿值守的僧人都叫了过来,问他们是否拿了金锭。
刚才那几个在场的和尚都一口咬定说是蒙面人拿的,王欢无可奈何,这才把那和尚放了,走出大殿,一脚将殿外香炉踢倒,周围一众香客都看在了眼里,却没一个敢吱声。
王欢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却说谢岚程让丁玲三人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等着,程让迟迟不见云天行和谢平春回来,心中焦躁不安,在那里来回踱步。
谢岚坐在马车上,脸上粘着大胡子,装扮成了一个马夫,道:“臭小子,你别在那里唉声叹气的,听得我好生心烦。”
丁玲走到马车旁,道:“大骗子,我家公子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你还有心思在这打瞌睡,就不能去接应他一下吗?”
谢岚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你家公子的武功还在我之上,如果连他都应付不了,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再等等吧,也许会迟一些,但终究还是会来的。”
丁玲一噘嘴,道:“我家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哼,等我家公子回来了,我跟他说说,叫他跟你绝交!”
谢岚笑道:“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事倒是还不少,当心找不到婆家呀。”
丁玲哼了一声,道:“我懒得跟你说话!”转身走开了。
她一转身,谢岚就看到了她背上那口大黑锅,扑哧一声笑了,道:“小丫头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丁玲老大不情愿,但还是走了回来,斜眼瞅着谢岚,道:“大骗子,你还要说什么啊?”
谢岚笑道:“你想不想当大侠?”
丁玲跟着云天行一路走来,见他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心里好生羡慕,只恨自己是女儿身,又没处学得他这样的本事,如今被谢岚这样一问,正中心坎,扁嘴道:“谁不想当大侠,这有什么好问的?”
谢岚道:“你家公子的武功当世已少有人能比得上,他要是肯教你个一招半式,将来你一定会如愿所偿的。”
说着,自腰间解下一柄短剑,手掌轻轻抚动着,口里说道:“这剑是我一位朋友曾经用过的,她临终前将剑送给了我,奈何我用不惯这样的小剑,今日就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就用这小剑行侠仗义吧,连绰号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背锅侠吧。”
丁玲接过小剑,翻来覆去看了一会,道:“这剑真好,对我大小也合适,可是我不能要。”
谢岚道:“为什么?”
丁玲道:“这是你朋友送给你的,我怎么能夺人所爱?你还是收回去吧。”
她双手托着小剑送到谢岚面前,谢岚却不肯接,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收回来?你若不想要,找个地方扔了吧,可别再给我了。”
丁玲哪肯要他的东西,将小剑放在马车上,转身走了,谢岚拿了剑,嗖的扔了出去,道:“你不要我便扔了,谁有缘,谁捡了去。”
丁玲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朋友好心送你的,你却拿着不当一回事,随手送人不说,就这样扔掉,也太对不起你那位朋友了!”说着,已跑过去把剑捡了回来,又放回到马车上。
谢岚见她又放回来,拿起剑来,嗖的又扔了出去。
丁玲愣了愣,大叫道:“你这大骗子,不但会骗人,还没有一点人情味!你等着吧,等我家公子回来,我叫他跟你绝交!”气呼呼跑去捡剑去了。
丁玲把小剑捡起来,用衣袖抹干净黏在上面的泥土,回头瞅了谢岚一眼,嘀咕道:“什么人呐,真没一点人情味!”
谢岚见她将小剑收了,微微一笑。忽见远处来了两人,他眯起眼睛一瞧,正是云天行和谢平春,忙跳下马车来,向程让笑道:“呆子,你看谁来了!”
程让早已看到了,飞也似的迎上去,拉到云天行的手,道:“惭愧,你真的做到了!要我怎样感谢你才好?!”
云天行笑着把他手拿开,道:“你眼睛几时坏了,我又不是你的女人,你抓我的手干什么?”
谢平春脸颊微微一红,道:“郝兄弟,刚才我看你挨了好几掌,好像受伤了,你没事吧?”
云天行笑道:“我是故意这样的,不然也没理由把你抢走啊。”
谢平春一愣,心想:“他故意假装成王欢的仇家,想杀王欢不成,这才把我掳走,这样一来,王欢自然而然会以为他是众多仇家中的某一个,根本不会联想到我谢家。想不到他才这点年纪,竟已考虑到了这一步,当真是算无遗策。若留侯张良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第九百二十九章 令牌
云天行拉程让到一旁,摸出一锭金子,道:“这是从王欢那里得来的,你收下吧。”
程让忙摇手道:“这万万使不得,你帮我把谢姑娘带过来,我已经不知该怎样谢你了,哪还能再要你的东西。”
云天行笑道:“程让,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们海外相逢,那是上天为我们结下的缘分。这金银是俗物,可以买衣买食,却买不来这样的天缘。你且收了去,毕竟谢姑娘是大家闺秀,总不能叫人家跟着你饿肚子吧。”
程让道:“我自有生计,怎么会叫她饿肚子?”
云天行笑道:“你现在的生计也将将能养活你自己,人家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跟着你去过穷苦日子,那是人家的心意,你总不能真叫她跟着你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吧?好歹收着,等不得已了再用也行,至少有个保障。”
程让仍是不肯收,云天行执意要给,程让无法,只得收下了。
这时,丁玲小跑过来,道:“公子,去了这么久,你没事吧?”
云天行笑道:“我没事。”
丁玲向走过来的谢岚瞅了一眼,轻声道:“公子,你去了这么久,我跟程让都很担心你,叫那个大骗子去接应你,他宁愿倚在马车上睡懒觉也不肯去,真没一点人情味,你跟他绝交吧。”
“什么?”云天行叫道,“绝交?”
程让和谢平春都笑了。
谢岚哈哈大笑,道:“郝兄弟,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极品侍女,你告诉我,我也去找几个,无聊的时候就打一顿,可比睡懒觉有趣多了。”
丁玲气鼓鼓的瞪着谢岚,叫道:“大骗子,你敢打我,我叫我家公子打死你!”
谢岚在她那口大黑锅上弹了一指,笑道:“我打你了,你叫你家公子打死我吧。”
丁玲抱住云天行的手臂,委屈道:“公子,他欺负我,你打他!”
众人大笑。
谢岚道:“郝兄弟,借一步说话。”
云天行跟着谢岚走到远处。
谢岚道:“云兄弟,你真的要去飞雪阁吗?”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谢大哥,你要带他们两个去哪里?”
谢岚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别处我也不放心,就先把他们送到云门去躲一阵子。那里都是自家兄弟,嘱咐一声,多照应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云兄弟,你的事,要不要告诉门中的弟兄?”
云天行想了想,道:“还是先别说了,免得再生事端。”
谢岚道:“吴英雄呢,也瞒着他?”
云天行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会亲自去见他一见,把事情跟他说清楚,在此之前,还是别让他知道了。他这个人我最是了解,如果他知道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很可能会引起蜃楼的注意。”
谢岚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蜃楼处处针对你,如今他们都当你已经死了,你行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
云天行道:“谢大哥,程让就托你照顾了,咱们后会有期!”
谢岚点了点头,摸出一块令牌,递到云天行面前,道:“云兄弟,这个是我作为云门客卿长老的令牌,你且收下,以后可能会用得到。”
云天行将令牌推了回去,道:“谢大哥,我又不是云门的人,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不能要。”
谢岚道:“云兄弟,你虽不肯接门主之位,但在诸位弟兄眼里,你就是云门的门主。现在云门已是江南第一大势力,不止在江南,即便是放眼整个江湖上,也只有云隐门飞雪阁等几个大势力可与之相提并论。”
“现在云门下设三十六个堂会,每一堂会任一堂主,你此行远去飞雪阁,沿途难免会遇上一些麻烦,若是独自解决不了,可以拿着这块令牌去附近的堂会,找门中的弟兄帮忙。他们见到这块令牌,就如见到我一样,自会为你提供帮助。”
云天行摇了摇头,仍不肯收。
谢岚脸色一沉,道:“云兄弟,门主你不肯做,连一块令牌也不肯收,难道真要与我谢岚绝交吗?”
云天行一听这话,只得把令牌接下,叹道:“这丫头,给我闯了多少祸呀。”
谢岚笑了笑,道:“云兄弟,你武功这么好,你这侍女却是半点不会,你何不教她一些保身之法,以后遇上麻烦,也不用你一次次的救了。”
云天行想了想,道:“倒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我倒是想教她,只怕她不肯学。”
谢岚道:“我敢打赌,你若肯教,她一定肯学。”
云天行笑道:“谢大哥,你对我这侍女倒是挺关心的,我一直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只是没碰到好人家,要不你就带了她去谢家生活吧,总比跟着我漂泊江湖要好。”
“这是什么话?”谢岚哈哈一笑,向云天行抱拳道,“云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程让和谢平春早在马车里坐定,谢岚跳上车,一记响鞭,马车便飞也似的走了。
丁玲走过来,道:“公子,那大骗子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说我坏话?”
云天行道:“那倒没有,他让我教你武功,不知你肯不肯学?”
丁玲喜道:“公子真的肯教我吗?”
云天行道:“只要你肯学,我就教你。”
丁玲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要学,我要学,等学好了武功,谁敢欺负公子,我就狠狠打他!”
云天行笑道:“你能照顾好自己,我就安心了,哪还指望你来保护我。咦,这不是谢大哥的剑吗,怎么在你身上?”
丁玲取来小剑,道:“这是那个大骗子丢掉我捡来的。”
云天行讶然道:“是谢大哥丢掉的?”
丁玲道:“是呀,他给我我不要,他就丢了,我给他捡回来,还又丢了,我就收着了。”
云天行接过小剑看了一会,心想,“这剑虽不是名剑,但从材质和铸造工艺来看,也算得上一把好剑,他怎么舍得丢掉?多半是想变着法子送给丁玲,也难怪他要我教她武功。”
云天行把小剑还给丁玲,笑道:“倒是叫你捡了个大便宜,不错,不错。”
丁玲撅着嘴道:“那个大骗子不识货,这么好的剑都要丢掉,真是傻到家了。”
云天行失笑道:“我们都是傻子,就你聪明。走吧,等那王欢派人追过来,可就麻烦了。”
第九百三十章 毒酒
王欢派人找到傍晚,也没找到谢平春半个影子,就派人先回谢府报告,说天色晚了,趁夜赶路恐会遭遇贼人,要在香积寺借宿一宿,明日再回去。
谢太傅一收到这则消息,便知事情已经成功,倒是松一口气,暗自思量后面的事。
王欢派人找了一整夜,仍没半点头绪,只得先回来报告谢太傅。
谢太傅虽然已知内情,但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阴沉着一张脸,当着王谢两家的人,狠狠的把王欢训斥了一顿,还摔了不少东西,吓得王欢连夜逃回了家。
王欢的父亲王佐之在朝担任大鸿胪一职,听说了此事,忙赶来谢府赔罪,却叫谢太傅一顿冷脸给气回了家。
王佐之受了一肚子气,回家把王欢打了个半死,又传信给父亲王通,叫他出面调停。
王通虽是当朝丞相,但遇上这样的事,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谢平春是谢太傅最疼爱的女儿,又是当今出了名的大才女,就连诸位贵妃甚至是当今皇上都对她赞赏有加,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叫自己的孙子给弄没了,这可叫他怎么办?
事已临头,就算没办法,也得应对,王通犹豫了好久,还是厚着脸皮登了谢家的门。
谢太傅见王通亲自来了,心里暗自好笑,但面上仍是显得十分愤怒且悲伤。
酒席上,谢太傅把善哭的几位女眷叫出来,表面上是要给王丞相请安,实际上是想让王丞相看一看,他们谢家丢了女儿,是有多么悲伤。
王通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行行道道,只看众女眷一个个双眼红肿,泪痕未干,他又羞又惭,哪里还坐得住,几番想要离席回家,都被谢太傅拉了回来,硬生生坐到月高席散。
他们王家虽然权倾朝野,但这次理亏,谢灵风又是太子太傅,往远了说,那是未来天子的老师。虽然谢家现在还比不上王家,但王通心里清楚,他已上了年纪,丞相的位子也占不了多久了,等太子一登基,谢家准要压过他王家。王通正是因为看透这一点,所以才会让王欢来谢家提亲,不想竟闹出了这样的事。
谢太傅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见王通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又陪了一席的不是,也就把这事儿下去了,毕竟谢平春只是跟程让私奔了,又没有真的被人掳走。
王通回家后,召齐王家后辈,当着诸人的面,把王欢又打了一顿。王佐之也没能幸免,沾儿子的光,被王通踹翻在地上,抽断了两根鸡毛掸子,可谓是颜面尽失。
颜面这两个字对别人或许重要,但对王佐之而言,轻如鸿毛。先前他说燕王坏话,上早朝的时候,被燕王当着文武百官以及皇上的面当众拿靴子抽嘴巴子,王佐之的颜面就是在那个时候丢光的。
王通训斥了王欢父子两个一番,还放下狠话,以后不论是王家哪一个,胆敢仗势胡作非为的,一律赶出王家。
自此以后,王欢以及王家一众后辈行事都收敛了不少。
……
却说司空剑南一路赶回九幽谷,只见谷中各处入口都封闭了,而且天色已黑,他只好在谷外农家歇了一晚。
他离开九幽谷已经太久了,如今谷内是个什么状况,他也不知道,况且谷外毒阵时常变更,按照他离开时的方法进入,恐怕会中毒身亡,所以即便是他,也不敢擅闯九幽谷。
这一日早上,他坐在谷外一截枯桩上,等着谷里人出来。过不一会,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背着手从谷中踱步出来。
司空剑南待她走近,笑着迎上去,道:“姑娘早安。”
来人正是柯灵芝,她打量了司空剑南几眼,道:“村子里的人我都认得,你不是村子里的人。”
司空剑南道:“我当然不是村子里的人,我是你们九幽谷的人,只是离开了这些年,你们这些年轻人兴许已不认得我了。”
柯灵芝又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仍觉得面生,道:“谷里的人我也都认得,可没你这么一号人物,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空剑南道:“我复姓司空,是百里藏花的师父,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柯灵芝心里琢磨着:“谷主说百里藏花的师父早就死了,以后但凡听到有人打着他的名号来九幽谷,一律先毒倒了,然后再押到谷主面前去领赏。这邋遢老头扮谁不好,偏偏扮司空前辈,可不正撞在我手里了嘛。”
司空剑南见柯灵芝站在那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道:“姑娘,你带我进谷里去吧,我有要紧事,耽搁不得。”
柯灵芝笑道:“司空前辈,您离开了这些年,谷里的人都当您已经不在了,您冒然进去,怕是不大妥当。这样,您先在这里歇一歇,等我进去先通报一声,再带您进去,好不好?”
司空剑南道:“那你快点,我的事挺急的。”
柯灵芝笑了笑,转身没入了树林中,穿过布有毒阵的树林,来到铁索飞桥那里,向守桥的男子道:“师兄,把你的酒葫芦借我一用。”
那男子道:“师妹,我这里面装的可是毒酒,你要是想喝酒,去村子里讨一些便是,还怕他们不给吗?”口里虽然这样说,还是把腰上酒葫芦解下,递给了柯灵芝。
柯灵芝道:“不是我喝,是给别人喝的。外面有个臭老头冒充是司空前辈,我遵谷主的命,正想借你的毒酒毒翻他,好到谷主那里去请赏,到时候赏金你我平分。”
那男子笑道:“有这样的事?我也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充司空前辈。”向另个一个守桥的人嘱咐了一番,跟柯灵芝一并走了。
司空剑南坐在树桩上自言自语,忽见树林里并肩走出来一对男女,忙迎上去,道:“现在可以带我进去了吗?”
柯灵芝笑道:“司空前辈,您稍安勿躁,我已经给您通报进去了,等过一会,谷主她会亲自来接您,您再等等吧。”
司空剑南颓然坐下,叹道:“这是什么世道,进自己的家门还要别人通报,唉。”
那男子向柯灵芝扬了扬下巴,柯灵芝一笑,走上前道:“司空前辈,您别着急嘛,我们又没说不让您进去,毕竟这是谷里的规矩,我们也不好违背。这里有壶酒,您先拿去解解渴吧。”
司空剑南一听有酒,登时两眼放光,他这一路上飞也似的往九幽谷赶,连口酒都没顾得喝,这时送上酒来,不正合了他的心意?接过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打了个酒嗝,把酒葫芦抛还给柯灵芝,笑道:“是好酒,还有没有了?”
那男子笑道:“有是有,只怕您再喝,就没命啦。”
司空剑南脸色一变,“哎呦”一声,从树桩上栽了下来,指着两人道:“这酒……有毒!”
第九百三十一章 重逢
那男子见司空剑南饮了毒酒,从树桩上栽下来,笑道:“酒里是有毒,不过,只要你乖乖听话,这毒就要不了你的命。现在告诉我吧,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
司空剑南叫道:“你们两个小辈,竟敢对我下毒,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柯灵芝笑道:“臭老头,你中了我师兄的毒,还敢这么猖狂,信不信我打你啊!”
“打我?”司空剑南一笑,“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就能对付得了我?”
那男子笑道:“虽然我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但阁下喝了我的毒酒,现在连动一动都成问题,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大话?”
司空剑南呵呵一笑,猛地一掌拍在地上,身子腾空起来,一脚踢在那男子心窝,登时将他踢飞了出去。
柯灵芝一惊,不及多想,挥掌向司空剑南打来,司空剑南身子腾空,尚未着地,无处躲避,运动掌力,硬接了柯灵芝一掌。
他的功力何等深厚,虽然只用了不到半成的攻力,却将柯灵芝踉踉跄跄地震退了数步。
那男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捂着心口道:“你明明已经喝了我的毒酒,为什么还能动?”
司空剑南笑道:“你这点小把戏还瞒不过我。”提了一口气,张嘴又将刚才喝下去的毒酒都给吐了出来。
那男子和柯灵芝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毒酒明明已经喝下去了,怎么还能吐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空剑南拍了拍胸膛,道:“老头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司空剑南是也!你们两个小辈不必试探了,快带我进谷去吧。”
柯灵芝叫道:“臭老头,司空前辈他早就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到我们九幽谷来又有什么目的?”
司空剑南道:“谁说我已经死了,我只是离开得久一点而已。”
柯灵芝道:“是我们谷主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吗?”
司空剑南道:“你叫南风出来,我亲自跟她说!”
柯灵芝哼了一声,道:“我们谷主忙得很,哪有空闲见你,不管你是什么人,这就走了吧,别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空剑南叹了口气,突然脚步一动,身子已到了那男子跟前,道:“去把我徒弟叫出来。”
那男子一惊,心道:“好快的身法!”口里却说道:“这里可没你的徒弟!”拔剑向司空剑南砍去!
司空剑南微微摇头,脚步不动,空手与他过了七八招,找了个空档,将他穴道给封上了。
柯灵芝见这邋遢老头武功高得离谱,忙向树林里跑了,喊道:“师兄,我去叫人来救你!”
过了不久,柯灵芝果然带了十几个人出来,将司空剑南团团围住了。
司空剑南环视众人,却没一个熟脸,心道:“看来我离开得的确已太久了,他们这些人,我竟一个也不认得,免不得又要费一番手脚了。唉,回趟家怎么就这么难!”
柯灵芝见邋遢老头负手站在当中,面上全无惧意,喊道:“臭老头,我已经派人报告谷主了,谷主她一会儿就出来,不想死的赶紧走了吧,等我们谷主出来,你想走也走不了啦。”
司空剑南笑道:“我正愁没个熟识的人,南风要是肯出来,最好不过了。”
那男子被司空剑南封住穴道,心里好不是滋味,喊道:“这人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大伙一起上,先把他拿下再说!”
众人本就是这个意思,听那男子发一声喊,一起动手,向司空剑南围拢过去。
司空剑南的身手何等了得,待那十来个人近了身,他原地一纵,已从众人头顶翻了出去,近处两人回首不迭,先一步被他封住了穴道,立时动不了了。
这才一开始,就失去了两个战力,余人哪敢再怠慢?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与司空剑南混斗了起来。
周围村子里有不少多事的人,见这边打斗起来,都围拢过来看热闹,只是怕祸及自身,不敢离得太近。
司空剑南不想花时间跟这些人纠缠,全力施展开平生所学,只一会功夫,便将这十来个人的穴道都一一封上了,就连想再次逃跑去喊帮手的柯灵芝都没能幸免。
司空剑南笑道:“你这女娃子倒是有趣,每次打起来都是你先跑,这要是上了战场,准是个逃兵。”
柯灵芝红着脸叫道:“你胡说,谁想跑啦,我是想去搬救兵!你这么厉害,我们这些后辈哪里打得过你,我要去喊一些前辈出来,你有胆的就把我穴道解开!”
司空剑南笑道:“好,反正你们这些后辈我也不认得,你去喊几个前辈出来,我兴许就认得了。”于是把柯灵芝的穴道解开了。
柯灵芝哼了一声,道:“你等着吧,看我不叫前辈们来打你!”说完,飞也似的跑进了树林里。
司空剑南等了好半天,却不见人出来,有些不耐烦,走到一个女弟子面前,道:“那个女娃子准是自个儿逃了,你再去喊些有辈分的人出来。”
刚要给她解穴,忽听一人喊道:“谁说我逃啦,臭老头,我们谷主亲自来啦,看你还狂不狂!”
司空剑南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美人带了数人正向这里走来,却不是九幽谷主是谁。
司空剑南乍见熟人,心中欢喜,笑着迎上去,道:“南风,这些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干练了。你师叔她还好吧?”
九幽谷主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人,胆敢闯入我九幽谷的地界!来人,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九幽谷主身后诸人纵身跃出,各自挺着兵器,向司空剑南围拢过来。
司空剑南一惊,道:“南风,你不认得我了吗?”
九幽谷主道:“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不配叫我的名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拿下了!”
众人刚要动手,忽听一人喊道:“且慢动手!”
喊话的正是百里藏花,他听说谷外有个人在冒充司空剑南,还打伤了不少九幽谷的弟子,便赶着出来看个究竟,没想到竟真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师父。
百里藏花又惊又喜,飞身掠入人群中,道:“师父,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