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揭发
“不孝子?”
阿水从面具下发出几声冷笑,“谭千秋,看来你是真该死,直到现在,他在你眼里都还是一个不孝子。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就不孝了?难道一切都得听你安排,为你做牛做马做狗,为你联络豪门权贵,为你称霸江湖,这才算是孝吗?”
谭千秋道:“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爹,难道做爹的管教孩子,还需要向外人征求意见吗?”
“管教?”阿水冷笑道,“你所谓的管教,是指赶走他的妻女,再将他打个半死,囚困起来吗?他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奴隶?”
谭千秋冷脸道:“这是我们谭家的事!”
阿水道:“谭家的事便又如何?你丧尽天良,毁人家庭,今日是你的诞辰,也是你的亡日!”
“放肆!”谭二大怒,“我们谭家百般让步,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咄咄逼人,满口恶言,在下倒要领教三位高招!”说着大步上前,斜剑指地,朗声道,“你们一起上吧!”
陆无涯走上前,笑道:“若是阁下出手,我一人就应付得了,何劳他们两位动手。”说着拔出剑来,与谭二对峙。
谭家几位兄弟见谭二拔剑,纷纷离坐上前,握剑立在谭二左右。
阿水见谭家六子悉数到场,笑了笑,转向众人道:“在座的都是江南七道上的英雄豪杰,今日却肯屈身到不知廉耻的谭家来,可真叫人寒心呐。”
雷霸天道:“阁下这话可说差了,谭老爷子端正严明,教子有方,谭家子子孙孙哪一个不是江南七道上的楷模,何来不知廉耻一说?”
阿水道:“雷堂主不是谭家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背地里干的那些污秽肮脏之事。”
雷霸天笑道:“我不是谭家的人,莫非阁下是谭家的人?”
阿水冷笑:“如此禽兽之窝,安能容我?”
谭七怒道:“哪里来的疯狗,张口乱咬,我谭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今日索性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明白!”
那女子道:“好,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说着向谭伦一指,“此人可是谭家长孙谭伦?”
谭伦起身道:“在下正是谭伦。”
那女子道:“你半夜偷偷翻墙,摸进你四婶娘房里做什么去了?你自己说吧!”
谭伦一惊,神色略显慌乱,道:“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没有?”赫连子都大笑,“我可听得一清二楚,要不要我把你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给大家复述一遍?”
谭伦来到谭千秋面前,道:“爷爷,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孙儿绝对没有做那种事。他们擅闯谭府,又给爷爷送……送了这个东西,分明是来寻事的。前番九叔已被他们骗走,眼下应该齐心合力,将这三个恶贼赶出谭府,万不可动离间之心,自乱阵脚啊。”
谭千秋点头,道:“我这孙儿虽然不才,可为人向来端正,怎会去做那种伤风败俗的事!今日谭某有来客在场,不与三位计较,请你们立即离开谭府。”
赫连子都笑了笑,向阿水道:“我早就说过,这招行不通的,他们都是一类人,自然相互袒护,便是揭开了,他们也不会认。如此浪费口舌,还不如让我去把谭千秋的狗头砍下来来得痛快。”
阿水道:“谭千秋的狗头自然要砍,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他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四个字,她说得格外重,众人也听得格外清。谭千秋脸色已彻底阴沉了下来。
场内诸人窃窃私语,不知这戴面具的三人与谭家有何仇怨,但杀人前先让其身败名裂,显然不是一般的小仇小怨。
谭七怒道:“你们欺人太甚,我爹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我谭七绝不饶你们!”
赫连子都道:“看来刚才那一脚,踢得还是太轻。谭七,你若不服,随时可以上来,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来;你要是没这个胆,趁早闭上你的嘴,免得自取其辱!”
谭七咬牙切齿,内心里却十分忌惮他的本事,不敢擅动。
谭七的性子虽然暴躁,但并非无脑之人,刚才只那一招,他对这红袍人的武功已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非他一人所能抵挡。
谭伦怕被当众揭穿与四婶娘的丑事,早有杀人灭口的心思,凑到谭千秋耳边,低声道:“爷爷,这三人骗走了九叔,又当众辱我谭家,绝不能留活口。江南七道盟会召开在即,若是我谭家名声大损,那么以前所有的筹画都将付水东流。盟主之位花落旁家不说,我谭家在江南的名声,怕是难以保全。”
“大伯去得早,四叔又被戚佑堂害死,如今九叔也走了,我谭家早已不复当年兴盛,若再任由他们诋毁造谣,要是传了出去,便是假的也成真的了。如今他们三个送上门来,正好拿他们开刀,一来在群雄面前显显我们谭家的本事,二来也叫他们为诋毁谭家付出代价,顺便警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谭千秋看了谭伦一眼,心中踌躇不定。
谭伦是他看着长大的,若说他与婶娘有不洁之事,谭千秋是绝对不信的。
谭伦已有妻室,而且妻子是远近少有的美人,便是与他那位四婶娘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必要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舍弃妙龄娇妻,去与一个寡妇苟且?
况且谭伦自幼熟读儒家经典,对孝悌伦理之事奉若神明,从不敢有半分亵渎僭越。便是逢年过节大摆节筵宴时,他在几位婶娘面前也只垂头不敢正视,往常更甚如此。
不论谭府中人,还是外面的人,对谭伦的评价大致都是品性端正,知书达理,从未有过任何不好的评价和传闻。
这样的人怎会与他婶娘有不洁之事?
别说谭千秋不信,就是谭家的其他人和绝大多数在座的人也都不信。
要不是云天行和冷雪坪亲眼见过,也是不信的,因为谭伦在他们面前如一个谦谦公子,一切都安排处理得十分妥当,没有半分失礼之处。
就在这时,一个落拓之人走入场中,高声叫道:“我可以作证,谭伦与四奶奶有不耻勾当!”
我五百五十八章 牛大(一)
众人寻声望去,见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手拄拐杖的人,听他说可以为谭伦与他四婶娘的事作证,也不知是真是假。
谭家诸人的脸色自然不大好看,但大多数来客脸上却十分精彩,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幸灾乐祸的偷着乐了。
谭二道:“牛大,你不是被赶出谭家了吗,又进来做什么?”
那牛大拄着拐,走到桌旁,从近旁桌上拿了根鸡腿,一边啃,一边说道:“我虽然被你们赶出去了,但今日是谭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我特意给老爷子祝寿来了。”
谭伦斥道:“牛大,你一个下人,也配来这种地方?还不快滚出去!”
牛大嘿嘿一笑,道:“谭大公子,你干嘛急着撵我出去,我可是带着一肚子的话来的,今天不把这些话吐不来,我憋得难受。”
谭伦向站在一旁的仆人道:“还不快把给我轰出去,这个疯子什么脏事都干得出来,不要让他坏了各位来客的兴致!”
那几个仆人跑过来拿牛大,牛大抡着拐杖乱打一通,嘴里叫嚷道:“谭伦,你这没脸的畜生,连自己的婶娘都敢下手,这还是露了底的,没暴露出来的谁知道还有多少!”
谭伦怒道:“你们怕他干什么,还不快把他轰出去!”
那几个仆人见牛大抡着拐杖乱打,不敢靠近,见谭伦发怒,只好硬着头皮去拽牛大,牛大躺在地上乱滚,嘴里骂声不断。
那几个仆人也是认识牛大的,低声对他说道:“牛大,你发什么疯,没看到有人在这里吗,有事等人散了再说吧,惹急了,怕是得丢命!”
牛大撒泼道:“丢命就丢命,你们谭家仗势欺人,断我生路,还把我打成这样,如今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我怕什么,索性豁出去了,把你们谭家的丑事都给揭发出来,看谁更没脸!”
那几个仆人拽着牛大往外拖,牛大抱着一个客人的腿,死活不松手。
谭伦目光一寒,拔剑飞纵过来,一剑向牛大刺了过去。
就在剑尖快要刺到牛大的咽喉时,赫连子都飞步上前,一把捏住了谭伦的手腕,冷笑道:“想杀人灭口?我倒要听听,你们谭家还有什么丑事。”话罢,抬腿一脚,将谭伦踢翻出去。
那几个仆人见赫连子都过来,十分自觉地散开了。
赫连子都取了一锭金子,悄悄塞到牛大手里,道:“谭家的丑事,你知道多少?”
那牛大握着金子,目光呆滞,半天没有言语。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金子,别说是金子,就是银锭见过完整的都不多。他好赌好酒,每月月例下来,基本第二天就光,从来不懂什么叫积蓄。
如今手里竟然握着一锭金子,牛大眨了眨眼,照自己脸上狠狠拧了两把,道:“不疼啊,我一定是在做梦。”
赫连子都笑道:“不管是不是梦,金锭就在你手中,你把知道的谭家丑事都说出来,我要是满意了,再给你一锭,如何?”
“再给一锭?”
牛大咽了口唾沫,呆呆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赫连子都道:“怎么,嫌少?那就再给你十锭。不过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等会宴会结束,你跟我走,我如数给你,如何?”
牛大疯狂地点头,生怕这个红袍面具人会赖账,道:“大爷,你就是我牛大的再生父母,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要我吃狗屎,我也愿意。”
赫连子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不要你吃狗屎,你只需将谭家的丑事尽数抖露出来就好。”
牛大满脸喜色,道:“这个容易,我在谭家日子可长了,他们谭家那些见不得人事,我都知道,嘿嘿。”
自谭四死后,他的妻子戴氏嫌谭府人多,不够清静,便想搬出去住几日,谭千秋自然不好拒绝,便命人打扫洞庭湖边的兰香小筑,派了几个下人和丫鬟婆子们一并过去了。
这牛大在谭家当下人少说也有二十年了,虽然好赌好酒,但做事还算稳重,当时也被派了过去。
那戴氏天性柔弱,年纪轻轻守了寡,又不想看人家的脸色,只好搬出谭府,去兰香小筑住着。
这正合了谭伦的意。
有一次,两人在后院竹塌上欢合,牛大正在临院给花木浇水,听到声响,便隔着墙洞瞧了瞧,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牛大虽已成家,但妻室早亡,见戴氏玉体丰盈,情态醉人,早把沉寂多年的**勾起来了。
自此以后,每当牛大见到戴氏,心底就会莫名躁动,脑海里竟有种强烈的征服欲,这是他以前不敢想的。而且这种**时刻回荡在牛大的脑海里,永无休止。
有一次夜里,轮到牛大看守大门,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谭伦。牛大知他要来做什么,放他进来,自己又回到门房里坐着,心里确在想两人见面后的场景,越想越躁动,躺下睡不着,坐下也不安,索性假托肚子疼,让人替他看门,自己却偷偷溜到戴氏的屋子后面偷窥去了。
自从有了这第一次,牛大越发不可收拾,每当晚上有人来,他都会来这里窥看,每次都是尽兴而回。
在戴氏做生日那一天,摆了两桌酒席犒劳他们这些下人。牛大喜欢喝酒,他喝醉了,而这一晚,谭伦又来了。
牛大如往常一般,又悄悄溜到了屋子后面,只看了一会,受不住酒意,竟然倚在墙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谭伦早走了,牛大又向屋里窥看,原本燃着的三根红烛如今只剩一支,就摆在纱帐外的高凳上,昏黄的灯光下,只见纱帐里戴氏玉体横陈,朦朦胧胧的分外撩人。
牛大咽了口唾沫,心底不由滋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如今他的酒意还没有完全退去,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牛大借着酒意,一咬牙,便从屋后绕出来,推开戴氏的门,竟直接进去了。
当时戴氏正在小睡,并未发觉,当牛大钻进帐子,碰到她的身体时,才猛然惊醒。
她想叫,却被牛大按住了嘴,跟着又听牛大说了一大堆威胁的话。
戴氏想推开牛大,可她那点气力,哪里撼动得了干了几十年粗活的牛大,且又怕他真去谭千秋那里告状,坏了谭家的名声,于是忍气吞声,由着牛大去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牛大(二)
那牛大在戴氏房里呆了大半夜,直到天将明时,酒意退了些,方才恍然警醒,忙抓着衣服,逃了出去。
他没有逃出兰香小筑,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下了。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折腾了一宿,实在跑不动了。
等他起床时,已经过了晌了。他本以为会有人来抓捕他,可并没有。
他提心吊胆地向其他下人打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那几个下人都摇头说没有。
牛大心里还是没底,又抱着一捆稻草,假意从戴氏院门外经过。
院门开着,牛大望进去,却见戴氏正与一个丫鬟坐在石桌旁下棋,还有说有笑,全无伤痛之色。
牛大本还想逃,见到这副情景,顿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由于发生了那样的事,牛大虽说不逃了,但心里总还有一丝怯意。
有一次,牛大在后院给兰花松土,恰巧戴氏走了进来,牛大吓了一跳,想避开,却又不敢,只得战战兢兢地握着小铲掘土。
戴氏在他身后的石凳上坐着,也不知在看什么,牛大心不在焉,一连铲坏了三株兰花。
只觉一阵香风吹来,牛大打了个激灵,听戴氏在旁说道:“没用的奴才,这花儿是贵种,总共就二十多株,你一次铲坏了这些,本该让人用杖打死你,看你还算能干,暂且留下你的小命,以后注意些。”
戴氏说完这些就走了。
牛大没敢回头,觉得香风彻底消失才敢侧头去瞧,见戴氏真的走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
牛大当时就想:“我强占了她,就算她不报官,也该借着别的由头,痛打我一顿才是,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莫非是我的威胁起作用了?”
牛大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在戴氏再次来到后花园时,又当着她的面,踩坏了几株西域贵种名花。
戴氏看到了,不但没骂,反笑道:“狗奴才,欺负你主子软弱是不是?也算我命苦,早早就没了男人,净受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欺负。他们都是有权势的人,倒也罢了,你一个下贱的人,竟敢也往主子床上爬,小心我告诉老爷子,打折你的腿!”
牛大听她话里没带怒,越发大胆起来,嬉笑道:“四奶奶若是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定会打死我,小的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四奶奶是金贵的人,以后要怎么见人?何况跟四奶奶那什么的,又不止我一个,若是都抖露出来,谁都没脸。”
戴氏似笑非笑地瞅着牛大,道:“你还敢威胁我?”
牛大嬉笑道:“小的哪敢威胁四奶奶,不敢的,不敢的。”
戴氏拿手指点着牛大,道:“以后本分些,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可不饶你。”
牛大道:“四奶奶花容月貌,任那些大贤大儒见了都要心生邪念,何况我这没修养的下人,嘿嘿。”
戴氏冷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下人竟敢对主子说这种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来打折你的腿?”
牛大面上全无惧色,道:“四奶奶,小的在谭家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四爷年轻时,小的还服侍过四爷,四爷的性子小的最是清楚,打小就是那种不着家的人。便是后来娶了四奶奶,不也是十天半月的不见人,四奶奶不知道四爷的去向,小的可是明白得很。说句大不敬的话,四爷能有今天,谁都赖不着,就怪他自己不本分,有四奶奶这样标致的人儿,还出去胡作非为,落得这么个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戴氏变脸道:“大胆,你竟敢当着我的面数落你四爷!”
牛大道:“四奶奶,小的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要是小的有福能娶到四奶奶这样的,别说出去,我连房门都不愿出了。”
戴氏叹了口气,道:“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喜新厌旧,到底也是热乎了些时日,新鲜劲儿一过,又恢复如常了。我本以为会守活寡到老,想不到竟真成守寡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牛大笑道:“四奶奶别哭,不是还有小的吗。”
戴氏收泪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没脸的东西,我是你主子,你敢以下犯上,我就叫人打死你。”
牛大嘿嘿一笑,道:“四奶奶要是有这个心,小的早死一百回了。小的并不是木头人,就算四奶奶有那几位爷,也跟以前差不了多少。那几位爷也都是有家室的,又不能天天陪着四奶奶,就算要来,也是偷偷的来,完事后匆匆的去,有哪个真正是想陪四奶奶的,还不是为了寻刺激找乐子?”
“说得难听些,在他们眼里,或许就把四奶奶当成了青楼里的姑娘,想来便来,想走便在,还不用掏银子,他们不来才怪。现在四奶奶还年轻,美貌尚在,要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四奶奶人老珠黄了,那几位爷还肯来吗?”
戴氏听他说得有理,悲上心头,不由又落下了泪水。
牛大心中暗喜,又道:“小的虽然身份低微,但对谭家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今被老爷子派来帮着照看兰香小筑,可见老爷子对小的是信任的。小的现在既然是四奶奶的人,自然要帮四奶奶排忧解难。就算四奶奶人老珠黄了,小的的心思也是不变的,天地可鉴。”
戴氏道:“你倒是会说话,占了我的便宜,我还得反过来谢你不成?”
牛大笑了笑,道:“四奶奶,你表面上冷言冷语,小的能感觉得出来,四奶奶恨不得小的夜夜过去,是不是?”
戴氏啐了一口,转身便走了。
当晚,牛大喝了二斤酒,壮足了胆,又溜进戴氏房里去了。戴氏推他不过,又叫他得逞了。
自那以后,这样的事便成了日常。
直到有一天,谭伦的妻子回了娘家,谭伦到这里来过夜。
当时牛大正在戴氏房里,突听外面人报谭伦来了,牛大差点被吓死,抓着衣裳就躲到床下去了。
这一藏就藏了整整两天,滴水未进,全靠戴氏半夜偷偷往里扔了半个两人吃剩下的苹果,这才挨过了这两天。
第五百六十章 结怨
自打那日被困床底后,牛大便开始对谭伦心怀怨恨,凭什么你可以光明正大,我就要躲躲藏藏,我牛大偏不信这个理儿。
但碍于谭伦的身份,即使牛大心怀怨恨,却也不敢对谭伦做什么。
直到有一次,牛大赌博输了银子,被赌场的人打了几棍,心里憋怒,抱着干草去马房里喂马,正撞见了谭伦与戴氏在那马厩里行那不耻勾当。
牛大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牛大,牛大当时就想夺路而逃,可转念一想,是他们在行那不耻之事,我跑什么?
三人愣愣地看着,后来还是戴氏耐不住羞,捂着脸先跑了。
谭伦正在兴头上,被牛大撞破,又羞又怒,照脸就打了牛大两个耳光。
牛大本就怨恨谭伦,心里又积了怒,如今被谭伦一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张口骂道:“你这没脸的东西,连自己的婶娘都敢偷,我怎么你了,你就打我。罢了,我告诉老爷子去,让老爷子评评理!”
谭伦一听说要去告诉爷爷,魂都吓没了,忙拉住牛大哀求,又许给他五百两银子,说在一个月内给足。
牛大本来只是恼怒,并没有真想去告诉谭千秋。如果真把谭伦的事揭破了,戴氏也得跟着遭殃,他自己还能落着好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牛大是不做的。况且,他跟谭伦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论是谁露了底,双方都没好处。
牛大知道,谭大公子出手向来阔绰,既然他开了口,这五百两银子没跑了。
牛大越想越开心,挨了一顿打,竟然还白捡了五百两银子,这顿打可没白挨。
有了这个盼头,牛大做梦都会笑醒,可坐等右等,却不见谭伦送银子过来。
自那日挨打过了半个多月,谭伦终于来了,但却不是来送银子的,而是打他的。
当时谭伦带了几个恶仆,将他揪到院子里,当众说他调戏戴氏,又偷谭家的东西,结果狠狠打了牛大一顿,直接赶出了谭家。
那几个恶仆早就听说戴氏颇有美姿,争着想往兰香小筑来,但谭家人员调动,可由不得他们。
牛大在谭家诸多下人中并不起眼,十分平庸,可偏偏就让他近水楼台先得了月。那些人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所以下起手来格外狠,恨不得直接打死牛大,来接替他的位置。
牛大当时被打得很惨,又加羞怒塞胸,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病好以后,牛大处心积虑想要报复谭伦,可一直没有机会。本想翻墙再去戴氏,却发现兰香小筑外有谭伦的心腹日夜巡防,他根本进不去。
原本牛大在戴氏那里恣意妄为,高高在上的女主人,也已被他征服,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转眼,他又变得一无所有了,曾经的一切都离他远去,匆忙到都没时间告别,他哪里接受得了?于是对谭伦的怨恨又加深了一层。
今日听到谭老爷子大寿,想来揭发谭家诸人的丑行,可见来客都是些带刀带剑的江湖中人,而且大多是常与谭家来往的旧相识,他孤身一人,深入虎穴,能翻起多大风浪?
牛大在谭府外徘徊不前,忽见一人托着大钟进了谭府,还打伤了看门的护卫,牛大一喜,于是跟着溜了进来。
谭伦见他出现在这里,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人灭口,可却被赫连子都拦下了,谭伦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当初没有狠下心除掉他,以至今日之患。
牛大见谭伦脸上阴沉不定,堵塞的心胸越发舒畅了,嘿嘿一笑,道:“谭大公子,当初你诬赖我,带人痛打了我一顿,还将我赶出了谭家,可有想到今日?”
谭伦剑指牛大,道:“你这下贱的狗奴才,偷我们谭家的东西,还不许我们教训你?真是反了天了!”
牛大道:“谭大公子,你少跟我说这个。打你还光着屁股在街上跑的时候,我就在谭家做事,我对谭家可谓是忠心耿耿,绝无半点私心。你赖我偷你们谭家的东西,天地良心,兰香小筑里有什么可偷的?那里除了景色好看,可能换成银两的东西,怕是连谭府的一个墙角都比不上。我在谭府不偷,偏偏跑到兰香小筑去偷,这可不是傻子吗?”
谭伦道:“你休要狡辩,我谭家待你不薄,你不但违心背主,频偷滥盗,还敢公然调戏四婶娘,要不是有人通信给我,四婶娘不知还要蒙受怎样的冤屈。你这贱奴不知报恩,还反咬一口,今日若不将你毙了,以正家法,我谭论誓不为人!”
牛大道:“谭大公子,你嘴巴厉害,连四奶奶都夸你,好啊,我说不过你,那咱们就敞开肚皮说实话吧!那日你跟四奶奶在马厩里行那见不得人的事,被我撞破,我说要告诉老爷子,你向我告饶,还许给我五百两银子。我顾及四奶奶和谭家的名声,这才答应不说破。你倒好,银子不给也罢了,反倒过来咬我一口,支使一帮恶奴把我打成这副样子,你敢说你没做这些事?!”
众人见牛大瘸着一条腿,两条手臂外加半个脑袋都缠了白布,露在外面的地方也有几道显眼的伤痕,看样子不是假装,心里不由惊疑起来。
谭伦道:“真是无法无天了,你滥酒贪赌,欠了赌场的债务,被人打成了这副样子,反倒赖起我来了,可是前番不同意帮你还赌债,怀恨在心了?牛大,你吃了我谭家二十多年的饭,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牛大向道:“我吃谭家的饭不错,可这是我自己挣出来的。我吃酒赌博不错,花的也是我自己的钱。我从没多拿过你谭家一文钱。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与四奶奶乱来,可对得起老爷子对你的栽培吗?可对得起死去的四爷吗?”
谭伦怒不可遏,挺剑又上,还未靠近,便被陆无涯抢先夺了剑,反一脚踢了回去。
赫连子都笑道:“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怎会两次三番想要杀他灭口,呵呵,我倒要听听,他肚子里还藏着多少你们谭家的丑事!”
第五百六十一章 揭丑
谭千秋见谭伦两次上前受阻,心下暗想:“若这两人真有杀他的心思,他现在哪还能站起来?不过,这孩子遇事向来镇定,今日怎么这般鲁莽?莫非真如牛大所说?不可能,这孩子一向孝顺,又颇懂礼节,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一定是牛大故意诬蔑。”
谭千秋向牛大道:“牛大,我谭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诬蔑我孙儿?”
牛大道:“老爷子,我牛大敬佩你的为人,这才只揭谭伦的短,你黑白不分,反倒赖起我来了,呵呵,亏我牛大还当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谭千秋道:“牛大,念你在谭家待了二十多年,无过有功,今日之事,谭某不与计较,你这就去了吧。”
牛大愤怒至极,道:“好,好,好。我牛大对你们谭家忠心耿耿,你们卸磨杀驴,还胡乱给我栽赃,今日可别怪我牛大不念旧情!”说完又指着谭伦大骂,说他与戴氏之间的那些事。
谭伦气得面色煞白,却又无可奈何。
谭二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下贱奴才,老爷子百般让你,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我谭二今日定要杀你,以正家法!”
牛大笑道:“谭二爷,你少跟我装清高,跟四奶奶的鬼混的可不止谭伦一个,还有你!”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连谭伦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谭二,有些难以置信。
云天行嘟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
冷雪坪叹了口气,道:“早知这样,就不来趟这浑水了。”
云天行道:“后悔了?”
冷雪坪点了点头。
云天行笑道:“来都来了,后悔有什么用。你要是不想待,我们离开就是,何必愁眉苦脸的。”
冷雪坪道:“那怎么行,大家都好端端的坐在这,独我们两个走了,成什么样子?何况我还收了谭家的剑,欠了他们一份情,如今大敌当前,我就这么走了,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
云天行笑了笑,道:“真难为你冷阁主了。”
冷雪坪白了他一眼,道:“臭淫贼,自打碰上你,本阁主就没遇上过几件正经事,不是遇淫贼就是遇山贼,要么就是恶少恶仆,还有这样那样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就没一点儿顺心事。”
云天行苦笑道:“这怎么能赖我啊。”想了一会,又道,“老太婆,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要不是碰上了你,这些事哪能跟我扯上半点关系?又是阴阳二圣,又是谭家……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到九幽谷了。”
冷雪坪冷脸道:“剑已经拿到了,你的忙也帮完了,去九幽谷找她吧,本阁主用不着你这么好心。”
云天行道:“老太婆,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雪坪道:“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嫌我耽误了你们团聚吗,你去啊,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云天行无言以对,只有苦笑。
冷雪坪转过脸去,不再理他。
谭二被牛大当众揭丑,心下恼怒,斥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谭家待你不薄,你不知图报不说,还含血喷人,污蔑我们父子,你还是人吗!”
牛大冷笑道:“谭二爷,你不用装了。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牛大。你跟四奶奶那点事,我可是亲眼所见,半点也假不了。谭伦每次进四奶奶房里,大半个时辰就能出来,你可比你儿子争气多了,每次进去都得将近两个时辰,我看着都累,不愧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佩服,佩服。”
这话把谭二说得羞愤难当,挺剑就要动手,却被两边的兄弟拉住,道:“二哥,你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怕他污蔑吗?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听起来就不真,千万不要鲁莽。”
听兄弟这么说,谭二心里稍安,道:“牛大,我谭二不怕你污蔑,你当众言语玷辱四妹,我也决不能放过你,识相的过来跪下讨饶,我念在往日情分上,留你一命;若再执迷不悟,可别怪我剑下不留情!”
牛大哈哈笑道:“谭二爷,我牛大孤零零一个人,不怕你威胁,反正早晚都得死,早死一天又怕什么。你们父子做的那些丑事,你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外面早就传开了,你们坐车骑马去兰香小筑,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你们去做什么。只是人人畏惧你们谭家,不敢明言罢了!”
谭千秋听得火冒三丈,向牛大道:“牛大,我只问这一遍,你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谭二忙道:“爹,他的话怎么能信?这贱奴忘恩负义,不是个东西……”
“你别插嘴!”谭千秋瞪了谭二一眼,又向牛大道,“你说实话,倒底是真还是假!”
牛大道:“老爷子,是真是假,你叫四奶奶出来当面问一下不就知道了。我便说是真,难道你就信了吗?”
谭千秋道:“好,我这就叫她出来跟你当面对质,你要是敢有一句假话,我扒了你的皮!”转头向谭八道,“去叫你四嫂子出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谭八见老爷子动了真怒,不敢马虎,忙飞跑着去了。过了一会,果然引了一个素衣美妇过来。
这戴氏虽已入谭家多年,但也不过才三十多的年纪,正属百花争艳的时候。
她穿了一袭素色长裙,面上略施脂粉,一头乌发用一枝翠绿凤簪挽着,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轻柔若云。
她慢慢跟在谭八后面,双手交叠在腰前,一直垂头瞧着地面,不敢乱看,又面带娇羞之色,倒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在座的人中有不少都听过戴氏的美名,今日一见,双目仍为之一亮,心中又有欣羡,又有惋惜。
那牛大又见到戴氏,眼都直了,脑海里不由回想起以前与她的那些事,恍若梦中,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都说人应该知足,以前我也这样认为,所以勤勤恳恳在谭家待了二十多年。自从我第一次闯进她的纱帐,总还想着还有下一次,下一次有了,又去想下下次,可她毕竟不是我的,梦终究会断,若是我及早收场,也不会落到此番境地,唉!”
第五百六十二章 对质
戴氏随着谭八来到场中,先向谭千秋欠身行了一礼,又向在座的各位来客行了礼,方垂头站到一旁,听候问话。
云天行嘟囔道:“原来她就是那晚跟谭伦在一起的人啊。”
冷雪坪听到了,转过脸来冷笑道:“怎么,你也想过去认识认识?”
云天行苦笑道:“老太婆,你总跟我作对干什么,我还能不能说话了?说一句你顶一句,跟个小孩子一样。”
冷雪坪道:“你敢说你没这个想法?”
云天行道:“她还没你好看,我要是有想法,也得对你有想法,哪里轮得到她。”
冷雪坪哼了一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跟你在一起,我就该变哑巴。”说完拿了个体型略小的桃子叼在嘴里,也不咬,就这样叼着,就当堵住嘴了。
冷雪坪看他这样,扑哧一声笑了。
谭千秋向戴氏道:“四媳妇,你在兰香小筑那段日子,过得可好?”
戴氏不敢抬头,只说道:“托老爷子的福,很好。”
谭千秋道:“可我还听说了一些不太雅观的事,你可知道吗?”
戴氏刚才偷眼瞧见了牛大,知道事情败露,但又不好直接承认,佯装不知,问道:“不知道老爷子说的是哪件事?”
谭千秋道:“我听说谭二跟谭伦经常去兰香小筑,有这种事吗?”
戴氏还当是跟牛大的事被揭发了,没想到是他们两个。若是不承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不定老爷子还会怎样逼供,到时候反倒不好了,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谭千秋怒火中烧,忍怒道:“我还听说他们在你那里有一些不好的事,这难道也是真的?”
戴氏并非傻子,如今谭千秋当众问她,必是有了证据,瞒不住的,但她还是犹豫了好一会,方才点了点头。
谭千秋的脸本来就很白,一见戴氏点头,唰的一下,脸更白了,连最后一丝血色都不见了。
谭二跟谭伦父子两人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但碍于老爷子和在场的众人,不好开口反驳。
谭千秋拿手来回指着谭二和谭伦,过了好久,才颤声道:“你们这两个畜生!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亏我还把你们当成儿孙的榜样,在其他人面前夸赞你们,你们可给我长脸了啊。畜生!连自己的弟媳婶娘都敢动坏心思,我……我……”
谭千秋越说越喘,越说越急,说到后面羞愤难当,“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雾,身子往后倒去。
谭家诸人一惊,忙抢过去扶住。
在座诸客见谭千秋昏倒,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谭二见老爷子昏倒,忙向戴氏斥道:“四妹,我与四弟的交情最是深厚,自打四弟去了,我对你只是出于亲情上的帮助,几时有那些事了?你为何要勾结外人,污我清白,玷辱谭家的名声,如今老爷子都被你气倒了,你可知罪吗?”
戴氏听谭二说出这些话,愣愣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在她的印象里,谭二是个既温柔又懂得体贴的人。自打谭四去了,谭二时常来问候她,不仅替她打理一切杂务琐事,还派人给她送这送那,完全是一个热心大哥的模样。这对当时无依无靠的戴氏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诱惑。
谭四是个浪荡子,宿花眠柳,夜不归家,那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只有新婚后的那段时日,贪恋戴氏美色,整日不出门,可新鲜劲一过,又恢复了本性。
他们的院子与谭千秋住的院子隔着很远,他回不回来,谭千秋哪里知道。何况戴氏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去跟公婆说这些事,于是便由着谭四放纵。
戴氏嫁到谭家,也就刚成婚的那几日还像个女人,自谭四不归家以后,她每日独守空房,寂寞异常,到后来,连妆都懒得梳了,反正在这深宅大院里又不会有人看到。
她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梳洗,而是先挽起头发,点上熏香,静坐在案几旁,翻看几页《列女传》《女戒》等书籍。这是谭四每次出门前的要求,亦可以说是命令,她不得不遵守。
谭四说这些书籍可以培养女子的懿美品质,到底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因为谭四每日从她那里索取的,不过是片刻的欢愉罢了,与书里描写的那些美好品质根本不搭边。
她起初以为留不住谭四,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所以她很乐意为他变得更好。
可后来她发现,不论她怎样做,都无济于事。即便是谭四回来,也不过是在随口敷衍她,甚至毫不顾惜她带病的身子,硬要行那些事。
她的生活枯燥而又无趣,每日无事时,便独自坐在廊檐下,双手托腮,盯着成双成对的蝴蝶在花丛中嬉戏。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我变成一只蝴蝶,会不会有人陪我一起飞舞?
自打谭四去后,她的生活跌入了更深一层的黑暗,以前守活寡,好歹还能偶尔见到人,现在倒好,连人都见不到了,每日面对的无非是这些冷冰冰而又空旷旷的华美建筑,毫无生机可言。
她每日以泪洗面,抱怨上天不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天似乎很忙,根本没工夫听她一个寡妇哭诉,而且同时在向上天哭诉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上天很忙的。
就在她跌落到谷底,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谭二头顶金冠,身披七彩霞光出现了。
他的身躯是那样伟岸,他的笑容是那样祥和,他知道一个女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最需要帮助,他知道一个女人在最寂寞的时候需要安抚。
他都知道。
她有时候会想,同样是兄弟,为什么谭四比他差这么多?要是谭四有他一半的好,哪怕是十分之一,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处境。
在她心里,谭二似乎已成了好男人的标榜、楷模,但她没有福气嫁给这样的男人。
有时候她会羡慕谭二的妻子,为什么长成那样还可以拥有这样完美的男人,而自己比她好看一百倍,一千倍却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为什么?
难道真是红颜薄命吗?
第五百六十三章 绝情的父子
她有时候会抱怨上天,为什么对她的命运如此轻率,只随手一拨,便将她打入了万丈深渊。
她有时候会埋怨月老,为什么对她的姻缘如此敷衍,只闭眼一抛,便将她的一生与孤寡相连。
谭二在她心中是神圣而伟大的,他的光芒盖过了佛祖,因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向她伸出援手的不是佛祖,而是谭二。
她为拥有这样一个兄长而自豪。
但谭二却不这么想,在殷勤的付出过后,他终于要开始索取回报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谭二闯入了她的房间,暴露出了真面目。
谭二对她好,她知道,她也只把谭二当兄长对待,可事情的发展方向却远远偏离了她的想象。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开始是慌乱而不安的,她没想到谭二会对她做这种事,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当谭二尽兴离开后,久读女子圣贤书的她羞愧难当,立即找了条白绫,搭到横梁上,想要自尽。
可当她踩着圆凳,双手拉过白绫,要将脑袋穿过结扣的时候,谭二居然又回来了。
谭二将她抱了下来,自是免不了一番温言安慰,说是怎样打算着再为她寻个好归宿之类的话。
她见谭二说得真诚,信以为真,便打消了轻生的念头。随后她才知道,谭二回来其实别有用心。
虽说她已做好了孤独终生的打算,但如果能再找到一个好归宿的话,她还是十分神往的,毕竟谭四从未给过她一丝幸福的感觉。
她渴望有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自那以后,她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时间一长,她敏锐地发现,谭二对她的关心问候似乎变少了,就连为她找归宿的事也只字不提。每当她问起来,谭二才敷衍几句,说找了几个,都不合适,怕她嫁过去会受委屈等等。
她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不能辨别真假,可她能感觉得出来,相比她的归宿,谭二更在意她的身体。
如今谭二当众否认他做过的一切事,还反说她勾结外人,污蔑他,玷辱谭家的名声,她听到这些,心都碎了。
眼前这个人还是当初那个对她关怀备至的谭二吗?
看起来是一个人,可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她面如死灰,呆呆地站在那里,双手抓来攥去,也不知该如何安放。
对她一个寡妇而言,公然出现在诸位来客面前已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眼下又遭到了她最为信任的人的当众斥责,她该如何面对?
她不知。
谭二步步紧逼,道:“四妹,便是四弟去了,我谭家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要听从外人挑拨,坏我谭家的名声?你说,我们谭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便是那兰香小筑,也是老爷子打算用来颐养天年的,派人给你打扫出来,让你住下,你不知感恩便罢,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戴氏看着谭二,紧咬着嘴唇,泪已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向下滚落,她心里有很多话,可嘴上一句也说不出来。
要怎样说呢?
他如何能辨得过一个惯于交际的男人?
谭伦见戴氏流泪不止,也上前说道:“四婶娘,我对你向来只有子侄之情,没有半分越礼之处,不知你为何要当众污蔑我。若是拿了别人的好处,你大可不必这样,我们谭家虽然比不得那些大家贵族,可还有些资材,总不至于让婶娘孤苦无依。何必去做这些事,自伤家人的感情不说,还让外人看了笑话,便是对婶娘你,也是没有好处的。”
听到这些话,戴氏的眼泪更急了,拿眼来回瞪着他们父子两个,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谭四死后,对她献殷勤的不止谭二,还有谭伦。
不知是不是他们父子商量好了,竟然用了一样的手段,一样的借口,都打着帮她寻找归宿的借口来占有她。
在感觉出谭二对她的归宿问题并不如何上心时,她只好将希望寄托到了谭伦身上。
谭伦比他父亲强,每次在行事之前,总会说上一些让她高兴的话。有时是打听到了一个好人家,但还需要时间;有时是对方想先来看看人,又怕老爷子先知道,不大合适,再商量商量,总之,各种各样的话都有,在她听来,每一件都值得高兴,至于真假,她同样不得而知。
谭伦比他父亲来得频繁,也许是好消息太多了的缘故,她这样安慰自己。
谭二站出来斥责她,是她没有想到的,现在谭伦也来指责她,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是无法辩解的。
他们父子时常代谭千秋接应宾客,能说会道,便是黑的他们都能给说成白的,她一个深居内院的妇道人家,如何说得过他们两个?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牛大叫道:“你们父子好不要脸,强占了人家不说,还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牛大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干不出这种无情无义的事来。谭老爷子一生刚正,竟养了你们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谭伦骂道:“贱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一定是你挑唆四婶娘污蔑我们父子的是不是?好你个贱奴,老爷子派你去兰香小筑帮着看院,你倒好,竟跟自己的主人勾结起来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还跟四婶娘行那些不耻之事了?!”
还不等牛大回嘴,谭二已抢先说道:“贱奴!怪不得有下人通报我说,你总偷偷往四妹房里去,我怕会出事,就教训了你一次,你怀恨在心,反诬赖我们父子两个,可真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
牛大刚要说,谭伦又接过去了,道:“无耻贱奴!四婶娘素有守节之心,一定是你百般戏辱,强行占有她的是不是?亏老爷子还信任你,把你安排过去,这不是养虎为患了吗?反咬起我们来了,我谭伦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两人你来我往,把牛大骂得浑身颤抖,根本接不上口。
第五百六十四章 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人
戴氏听着谭二父子辱骂牛大,百般作践自己,原本生出的那点希望再次破灭。
她再次跌入了低谷,这次是彻底跌了进去,比上次还要凄惨,还要无助。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世上,受这种罪。
她只不过想找一个能真心疼她的人,仅此而已。
可现在,她的希望彻底破灭,再也没有重生的希望了。
她泪眼望着正在辱骂牛大的谭二,咬了咬牙,飞跑着向他的剑上撞去。
她去得突然,谭二刚反应过来,剑已刺入了她的身子,又从她背后穿了出来。
谭二的剑很美,也很利,正如她的人一样,很美,也很薄,薄如纸,柔若棉,经不起那样锐利的剑,也承担不起那样沉重的欺骗。
血,鲜红。
一滴接一滴地从剑锋滚落到地上。
越来越急。
已连成了血线。
谭二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那张凄美的脸颊,默然不语。
她却对他笑了笑,正如以前一样。
“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人,想要我,直说啊,我给你,骗我干什么呢,真想找个悬崖,把你推下去。”
她又笑了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推了谭二一把,而她自己也从冰冷的剑上脱离出来,倒在了血泊中。
素白的衣裙上沾了血,那样鲜红。
场内一片死寂,连风也停了。
原本嘈杂的辱骂声,都已消失不见,她的耳边很安静,她很满意这种安静。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这大概就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微笑了。
冷雪坪起身走入场中,取出飞雪阁特制的止血药膏帮她敷上,又替她按住伤口。
冷雪坪知道,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人是救不回来的,可她还是要救,万一救活了呢?
若冷雪坪不知内情,她一定不会多事,可她偏偏知道,她知道谭伦对她做的那事,面对谭伦父子的指责,她一句都没有反驳。
冷雪坪从心底鄙视谭伦父子,也从心底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她要救她。
她的手还在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可她什么都抓不住。
云天行就站在一旁看着,他本想用无极真气帮她续命,可见她目中光彩失散,已是个死人了。
云天行转眼看向谭伦,冷冷地看着。
谭伦见他看来,不明意味,忙转开视线,向牛大道:“牛大!你强占了四婶娘,如今她已畏罪自杀,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帮你?”
牛大看着戴氏的尸体发愣,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谭千秋昏倒后,早有下人送来了药茶,灌了药茶,只一会,谭千秋就醒了,只是手脚还不能大动,但谭二谭伦辱骂牛大,以及戴氏撞剑而亡,他都看在了眼里。
谭家繁盛如今日,仗的便是如铁律一般的家规,不管是谭家下人还是谭家族人,但凡触犯家规,一律按家法处置,绝无例外。
谭千秋公正严明,以身作则,对任何触犯家规的人,绝无姑息之意,包括他自己。
如今谭二谭伦所犯之事,按家法是要诛杀的,毕竟**一事影响太过恶劣,况且还是当着江南道上的诸位英雄豪杰,这要是传到外面去,他们谭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声誉,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
谭千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老二,你跟我说说,你们父子干的好事,按家法该当如何处置?”
谭二道:“爹,这些事都是牛大胡诌出来,故意诬陷我们的,跟四妹有不正当关系的也是他,不是我们。”
谭千秋忍怒道:“刚才我已经悄悄派人出去打听了,你们两个半夜三更不在家里呆着,老往兰香小筑跑什么?还跟我赖?老四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天天不着家,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现在他人已死,你们不但不引以为戒,还去走他的老路?”
“四媳妇心里有委屈,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好来说?倒是你们,一个个的都知道,就算你们怕我责罚他,不告诉我,也该帮劝着老四,要他走回正道。老四能有今天,我这个做爹的第一个不对,你们这些做兄弟的,也脱不了干系!”
“老四不是个东西,四媳妇嫁给他,可也没抱怨什么,说起来,是我们谭家亏欠了她。老四去了,我本打算将她收了当女儿养,再替她谋个好亲事,像女儿一样嫁出去。我不好跟她说这些话,托你们两个叫内眷去说给她听,问问她的意思。你们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这么传达的?”
“刚刚我也派人去问了,二媳妇和孙媳妇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可见你们父子两个早有不轨之心了。四媳妇的死,都是拜你们两个禽兽所赐!今日我若不将你们毙了,难以正我谭家家法!”
谭二和谭伦听老爷子动了真怒,一齐跪了下来,道:“这都是牛大那厮胡说,根本没有这种事!”
谭千秋拍桌而起,指着两人大喝道:“孽障!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若任由你们胡闹下去,必祸及我谭家其余子孙,毁我谭家百年基业。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们一个痛快!”转身向侍立一旁的人说道,“去取我剑来。”
那人应声去了。
谭二谭伦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磕头,只求一条活路。
谭家其余几个兄弟也都上前帮着说情,却被谭千秋反过来大骂了一顿,骂得人人垂头耷耳,不敢出声。
看着谭家闹成这样,诸位来客也都默不作声,有的在心里窃喜,有的冷眼旁观不愿多事,有的则在暗自叹息。
有几位与谭家交好的人上前劝阻,奈何谭千秋主意已定,怎么都说不动,最后只好叹气归坐,静观其变。
云天行和冷雪坪对谭伦父子没什么好感,若谭千秋真拿剑斩了他们,两人自会欣然接受。
剑来了。
谭千秋一手握柄,一手握鞘,却迟迟没有拉开,忽然目光转动,定格在倒在血泊里的戴氏身上。
她的嘴角还带着微笑,那样凄美。
谭千秋轻叹了一声,拔出剑来,厉声道:“把他们两个给我绑过来!”
第五百六十五章 生与死的抉择
谭千秋的命令没人敢违抗,但要谭家兄弟把自己的二哥跟侄子绑起来杀,这未免有些令人难以接受,所以谭家几兄弟都站在那里没动。
谭千秋道:“这两个禽兽做出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你们还帮着他,好,你们不绑,那我自己动手!”
谭千秋刚从昏迷中清醒来,腿脚不太灵便,手刚从桌面上离开,就险些跌倒,谭家兄弟向来怕他这个严父,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过,一时也不敢上前帮扶。
谭二见谭千秋提剑一步一步走来,早吓没了魂魄,哀求道:“爹,念在我们父子一场,你就饶我爷俩吧,我们保证,以后痛改前非,绝不再犯了。”
谭千秋冷笑道:“现在你认了?”
谭二颤声道:“我认,我什么都认,是我强占了四妹,还拿爹你要给她找归宿的借口骗她,都是我不好,爹,你饶了我吧。”
谭千秋立在谭二面前,手中长剑震颤,冷冷道:“你哪来的脸求饶?她可是你的弟妹啊!”
谭二道:“爹,孩儿知错了,求你留孩儿一命,孩儿一定补偿以前犯下的罪过。”
谭千秋冷笑道:“自你对四媳妇动歪心思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我谭家的人,你也不配跟我求饶!你下去给四媳妇捎个话,就说我谭千秋对不住她!”说罢,挥剑向谭二斩去。
谭二见谭千秋抡剑斩来,分明是动了真格的,忙用双臂在地上一撑,身子后掠出去,躲开了这一剑。
谭千秋一剑挥空,怒道:“你还敢躲?!”
谭二道:“爹,你竟然真要杀我,虎毒还不食子,你比虎还毒啊!”
谭千秋冷冷道:“我已说过,你们父子不再是我谭家的人,你们害死了四媳妇,坏了我谭家的规矩,就得付出代价!”
谭二冷笑道:“好,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你谭家的人,也不必认你这个父亲了,从此天各一方,后会无期!”说罢,拉起谭伦向外走去。
谭千秋气得浑身打颤,朗声道:“谭某无能,制不住这两个孽畜,哪位朋友肯帮忙,替我擒下他们?”
众人看得分明,要不是谭二躲闪,刚才那一剑已将谭二杀死了,可见谭千秋真有杀人之心,并非只说空话。
立刻有几人跳了出来,挡住了谭二的去路,道:“二爷,老爷子的话你也敢违背吗,还是回去吧,别逼大家动手。”
谭二一笑:“就凭你们几个,也能拦得住我?”猛地一剑刺出,说话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当场刺死。
那几个拦路人与谭家来往密切,跟谭二也有多年的交情,没想到他会突然下杀手,眼见自己的同伴倒在脚边,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登时拔剑抽刀,与谭二父子斗了起来。
谭千秋回身看着谭家几位兄弟,斥道:“那两个孽障胡作非为,你们不去擒住他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谭家几位兄弟与谭二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哪里下得去手?不管谭千秋如何斥责,都只垂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谭千秋无法,回过身来,眼见那几个帮忙的朋友,被谭二父子接连砍倒,怒火攻心,“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血,向雷霸天道:“雷老大,看在谭某与你多年交情的份上,帮我拿下这两个畜生吧。”
雷霸天放下手中酒杯,道:“这是谭家的家事,雷某本不好插手,可既然谭老爷子开了金口,姓雷的自当照办,只是还有个问题想先问明白,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谭千秋见出来帮忙的那几个朋友已被谭二尽数杀死,内心痛不欲生,冷冷道:“死活不论!”
雷霸天壮硕的身子骤然拔地而起,抬手一扬,四枚黑丸脱手飞出,两枚射向谭二,两枚射向谭伦。
“霹雳子!”
冷雪坪目光微敛,心道:“这是江南霹雳堂的独门暗器——霹雳子,据说内部填充火药,触物即爆,破坏性极大,若能正中人体,断无生还可能。”
谭家与江南霹雳堂来往密切,谭二怎会不知雷霸天的手段?听他问话时,就已想好了应对手段。
今见雷霸天掷出霹雳子,忙还剑入鞘,运力到掌,猛地向前推出,将那两枚射到身前的霹雳子逼停。
这两个黑乎乎的弹丸,看似毫不起眼,但内中却蕴含的极大的能量,谭二虽已将两枚弹丸制住,但却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火药味,他心知霹雳子就要爆裂,忽然大喝一声,掌力催动,又将两枚弹丸击了出去。
“轰——”
两枚霹雳子同时炸响!
一枚在酒桌上炸开,桌旁的人登时被气浪掀倒在地。有两个人离得太近,当场身亡。
另一枚则飞向了正望着戴氏尸体出神的牛大,而牛大并未察觉到任何危险,那枚霹雳子在他身后不远处爆开,炸掉了他半个脑袋,立时殒命。
赫连子都离他最近,当时事发突然,发现霹雳子呲着火花过来,根本来不及救了。
谭二的本事不俗,能将两枚霹雳子逼回来,谭伦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只躲开了一枚,另一枚在他身边炸开,立时死了。
谭伦被炸得只剩了半个身子,即便是剩下的部分也是焦黑一片,谭二见儿子的死状如此凄惨,目眦尽裂,怒道:“雷霸天,我谭二不报此时,誓不为人!”
“怕是你没这个机会了。”
赫连子都纵身掠来,双袖平伸,两条带链铁爪如长蛇般向谭二咬去。
谭二大惊,忙掣剑应对。
谭二的武功本不错,可赫连子都的本事却远在他之上,两人只过了几十招,谭二便被赫连子都飞出的暗器削掉了右臂。
失了剑的谭二,又撑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被赫连子都用锁链捆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谭二动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剩了一张嘴,破口大骂。
阿水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道:“二叔,当初你赶走我娘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天?”
谭二一怔,道:“你是谁?”
阿水将面具取下,见谭二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她又将面具戴了回去,道:“看来你已认出我了。”
谭二脸色煞白,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你明明已经死了!”
第五百六十六 明月二十四魂
阿水道:“是啊,我本该死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派人去追杀我们母子,到底是多么没有人性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啊。”
谭二道:“不可能,你只是长得像而已,你一定不是当年那个阿水,她明明已经死了!”
阿水道:“二叔,你没有认错,我就是你大哥的女儿,也是那个当年被你派人追杀的小阿水。”
谭二失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阿水道:“二叔,你应该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我没死,我一直活着。”
谭二道:“他明明说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阿水道:“是我师父救了我,他杀死了你派去的所有人,只留了一个活口,也就是那个负责与你接头的人。他的命在我师父手里,他不得不对你说谎,不管你许给他多少酬劳,都不会比他的命更值钱。”
谭二面如死灰,道:“不可能,‘明月二十四魂’是江南第三大杀手团体,从未失手,不可能会被一人杀死,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
阿水答非所问,道:“二叔,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我母亲又不会武功,你竟肯花重金请‘明月二十四魂’来取我们的命,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我们母女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是因为我爹是谭家长子吗?你怕他会继承谭家的产业,是不是?”
谭二不答,只说道:“你师父是谁?告诉我。”
阿水道:“我师父是谁,你一定不知道,不过,我有一位师兄,他与你谭家颇有渊源,你一定知道。”
谭二道:“你师兄是谁?”
赫连子都道:“阿水,何必跟他废话,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一剑杀了了事。”说着捡起谭二的剑,对准他心口,一剑刺了进去。
阿水俯下身,在谭二身边悄悄说了一句话,谭二骤然睁大了双眼,立时死去。
谭千秋见谭二谭伦已死,一种从未有过的倦意袭上心头,手中长剑跌落,向后仰倒而去。
谭八就站在他身后不远,见老爷子向后仰倒,忙飞步上前扶住。
众人见谭千秋连倒两次,不由暗暗叹息。
不管怎样,如今他已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不见子孙为谭家增光添荣,反闹出了一件件丑闻,弄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经历了这些,都不会好受的。
阿水上前道:“谭千秋,是你自我了断,还是要我来动手!”
谭七道:“我谭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如今闹成这样,你还不满意吗?是不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你才痛快?”
阿水道:“我只要谭千秋的命,跟你们无关,你们不想死的,最好别多管闲事。”
谭千秋道:“我这条老命也快到头了,你想要,尽管拿去,别伤害我这几个孩子。我谭千秋共有九子,如今已去其三,又走了一个,身边就剩下这五个不成器的东西,你杀他们无益,来拿我的命去好了。”
阿水道:“谭千秋,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大儿子就是被你打死的,你会在乎他们的死活?你在意的,只不过是谭家的繁荣兴衰,你的儿子,不过是你手底下的工具罢了!”
赫连子都道:“谭千秋,念在今日是你八十寿辰,我们不想让你死得太难看,你还是自我了断吧。”
谭千秋道:“我谭千秋死不足惜,可在我死前,三位能否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阿水道:“你打死了谭大,赶走了他的妻女,这就是理由。”
谭千秋道:“你跟我那大儿子是什么关系?我听得出来,你对他,绝不只是一般的崇敬仰慕,你实话告诉我,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阿水道:“这跟你无关。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你若还活着,就由我亲自动手,取你狗命!”
谭九找到秦瑟后,听说阿水的同伴倒托着一口大钟,要送给老爷子作寿礼,谭九怎会不知这其中的意味?
安置好秦瑟,谭九便又匆匆赶了回来。
一到院中便见到了谭二和谭伦的尸体,谭九愣了愣,心中悲痛不已。又见大钟果然已经送来了,忙走到阿水面前,道:“阿水,二哥是你杀的?”
阿水道:“不错,是我杀的。”
谭九惊声道:“为什么?就因为他将你们母女赶出家门吗?那也不用杀掉他们父子啊。”
赫连子都道:“谭九,你大概还不知道内情,你这位道貌岸然的二哥,强占了你四嫂,逼得她自杀而亡,尸体还在那呢,你自己看吧。”
谭九顺着赫连子都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戴氏倒在血泊中,已不知死去多久了。
谭九怔了好半晌,颤声道:“二哥……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赫连子都道:“不止你二哥,你那侄子也跟你二哥干了一样的勾当,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死得这么痛快,倒是便宜他们了。”
谭九愣愣的没有言语。
谭千秋道:“老九,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要你走吗?”
谭九道:“爹,你知不知道站在我身边的这人是谁?”
谭千秋道:“她是谁?”
谭九道:“她就是大哥的女儿,你的长孙女。”
谭千秋猛地一怔,道:“你……你说她是阿水?”
谭九道:“是啊,她就是阿水。”
谭千秋失声道:“这怎么可能,老二不是说她被人害了吗?”
谭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她的确就是阿水。”
赫连子都道:“谭千秋,谭二派杀手去追杀她们母女的事,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情?”
谭家兄弟都是一惊,齐声道:“二哥还派过杀手?”
谭千秋颤声道:“你说什么?那畜生还派杀手去追杀她们娘儿俩?有这样的事?”
赫连子都冷笑道:“你莫要装傻,当初是你下令赶他们母女出门的,她们若是都被杀死,不正合了你的意?你们谭家倒也阔绰,为了两个妇孺,竟然请出了‘明月二十四魂’,呵呵。”
一听到“明月二十四魂”,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如果有人不知道“明月二十四魂”,那他一定不是江南道上的人。
第五百六十七章 铁山城王铁山
明月二十四魂,江南第三大杀手团体,共有十二个人组成,每人都使双手剑。
十二个人,二十四柄剑,一模一样的剑。
杀人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但对明月二十四魂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快乐的事,不但快乐,而且美妙,因为他们很享受杀人,而且只在月光下杀人。
二十四柄一模一样的剑,映着一模一样的月光,被十二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握在手里,就如同二十四道催命魂,在月光下飞舞,收割鲜活的生命,用血红玷染纯白的月光。
但凡被明月二十四魂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命,没有一个!
有人说,他们用二十四柄一模一样剑,可以编织出别人的命运,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他们只会编知死亡!
明月二十四魂,一个谜一样的杀手团体。
没人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出现,更没人知道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谁都不想成为他们的目标。
谁都不想!
只有当他们的目标死掉,他们才会派人上门收酬金,雇主必须要把事先说好的酬金如数备好,一丁点都不能少,哪怕少了一分一毫,收钱的人也会立即离开,而雇主则会像他想杀的人一样那样,神秘地消失在人世间。
除了死人,没人见过明月二十四魂的真面目,有人说他们是十二兄弟,有人说他们只是长得像,有人说他们都是渔夫,有人说他们都是乞丐,甚至有人说他们都是女人,谁都没有见过,所以说什么的都有。
人人都很好奇他们的身份,可人人都不想亲自见上一见,谁都不想,也不敢。
但凡事总有例外,有一个人想亲自见一见明月二十四魂,所以他花重金,要买自己的命。
这世上怪事并不少,但花钱让杀手取自己性命的怪事却只有一件。
有人说他是傻子,他却笑着说:“没有人能摘下我王铁山的脑袋,明月二十魂也不行!”
王铁山不是在说笑,他也不是傻子,他有底气说这句话,整个江南,也只有他敢说这句话。
他有一座城,叫铁山城,建在一座山顶上,四面都是光滑的峭壁,便是飞鸟都无法驻足。
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全靠山顶上收放的大竹篮。若是有人想上山,只要在山下发出信号,上面的人就用粗绳将大竹篮放下来,人只要站到竹篮里,就会有人拉你上去。
平时竹篮都是收起来的,若没有山上的人帮忙,绝对没有人能够徒手攀上铁山城。
山下四周都是尖峭的岩石,若一个不慎,摔了下去,能不能摔死且不说,定是要被乱石穿死的。
王铁山有不少仇家,其中就有不少想趁着月黑风高,攀爬到山顶上去,可从未有人成功过。等到了白日,那些人的尸体都在山下找到了,而且大多是被尖石穿死的。
铁山城依地形建造,整个墙面几乎建在了山崖边上,余下的间隙根本容不下一人横身行走。
城墙高十丈,光滑如冰,全无踏足借力之处,而且整个铁山城只有一道门,便是这道门,也足足有三尺七寸厚,完全是实心的铁甲门,别说寻常铁器,便是用火药,都炸不开。
铁山城内部有菜圃果园,单是城内自产的蔬果,便足以维持满城人的日常需要。而且城内有十数个大蓄水池,每一次蓄水足已维持数月,何况江南是多雨之地,自蓄水池建成,还从未见过底。
便是不需要任何守卫,铁山城也是一个金汤之地,想要刺杀王铁山,可谓是难如登天。
王铁山依仗的可不单单是这些,他本人也是一个武林高手,一身铁甲神功刀剑不伤,还曾与金甲门的黄金甲叫板,说是要跟他比比谁的功夫更硬,奈何黄金甲早逝,这一比试终未达成,说起来也是江湖上的一大憾事。
王铁山为人孤傲,像明月二十魂这种杀手团体,他还没看在眼里,所以他与明月二十魂约定,一个月之内,若是能取走他的项上人头,便可得到黄金万两,外加这座铁山城;若是不能,把剑折了,退出江湖便是。
在得到明月二十魂的肯定答复后,王铁山在各个关口安排人员把守。
首先是山下丛林中,有一百零八人环山守卫;其次在放置竹篮的地方安排了十个亲信。这一月之内,不得放任何人上山,也不得放任何人下山。
在铁山城的城墙上,还有人轮流值守,而且个个不是挎弓便是执弩,每二十步一人,保证相邻的三个人能够相互看到。
而这只是铁山城明处的布置,暗处还有不少,不好细说。
铁山城内部更是人人警惕,王铁山所居的院落外已不知被围了多少层,个个都是他的心腹,而且都身负武功。
不管是明哨还是暗哨,都是日夜轮值,绝无中断。
王铁山虽然时常轻视别人,但却从不轻视自己的性命,而且当时明月二十魂的名头并不小,他既然要对方输,就要他们得心服口服。
王铁山拿自己的命跟明月二十四魂豪赌,并不单单是为了展示他的狂傲。
如果他能将明月二十魂从未失手的传闻击破,再逼得他们个个折剑退隐,他自己的名声势必会扶摇直上,这才是他最看重的。
名声,还是为了名声,如今他什么都有了,只是名声还没有达到顶峰。
要怎样才算到达顶峰?
他不知道,也没人知道。
所以很多人都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但却很少有人能满载而归。
王铁山是为了名声,明月二十魂又何尝不是?
王铁山是江南公认最难杀的一个人,若能将他杀死在铁山城内,这无疑会为他们带来不可估量的名声。
这是一场生与死较量,也是名声与生命的抉择!
到底是身披铁甲,稳坐铁城的王铁山笑到最后,还是从未失手的明月二十魂技高一筹,一时间成了江湖上最热门的话题。
就在众人殷切的期盼中,这场豪赌于某月十六日夜,正式开始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月下无头尸
在王铁山之前,从未有过谁公然向杀手团体挑衅过,尤其是像明月二十四魂这样神秘,而又“战功”赫赫的杀手团体。
在“赌局”开始以后,江南大小赌坊人满为患,有人押王铁山,有人押明月二十四魂,相比较而言,押王铁山的人似乎更多一些。
似乎人人都觉得铁山城坚不可摧,王铁山稳坐城中,有备无患。明月二十魂想要刺杀王铁山,首先得潜入铁山城,如今一没有登山之梯,二又没有上升的竹篮,连山都上不去,还谈什么刺杀?
便是侥幸登上了山顶,也难以逃过城头上日夜巡逻的守卫的眼睛,光那万千弓弩,也足以让这十二人由真人变成真魂。
除了外面这些显眼的障碍,里面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机关陷阱,恐怕只有王铁山自己知道。
王铁山既然敢出价买自己的命,就有绝对的把握保全自己,谁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王铁山也是一样。
众人不是傻子,他们要是不押王铁山,准要赔死。于是个个倾家荡产,全押在了王铁山身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铁山城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
那些在王铁山身上押了重注的赌徒一天比一天高兴,似乎自己押下的金银每日都会翻番,等一月之期一过,他们立刻会富甲一方一样。
眼见期限将近,那些押在明月二十四魂身上的赌徒着了慌,到处打探明月二十魂的下落,可什么消息都没有,似乎这十二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于是江湖上就有消息流传,说明月二十四魂杀不死王铁山,已经认输了。
传闻毕竟是传闻,有人传,有人信,可总成不了真,毕竟两方人谁都没有公开露面,到底情况如何,外面这些人谁都不知道。
“赌局”的期限是十五日子夜,那时也是一月当中月光最明澈最圆满的时候。
而此时已到了那个时刻。
期限已至!
被王铁山寄予厚望的护卫官官长,仰面望着明净且已偏西的银盘,脸上不由绽开了一丝笑容。
他转身推开王铁山所在院落的大门,高喊着冲了进去,他要告诉王铁山,明月二十魂输了!
三十个不眠夜积攒下的疲倦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他喜形于色,通身舒爽,他要做第一个将这个消息报告给王铁山的人,以王铁山的性子,他会得到重赏,除了早已说好的金银外,王铁山还许诺要送他两个绝色美女,而那两个绝色美女如今就在这座铁城里,似乎正在向他招手,等待着他的宠幸。
他笑了!
他奔得更快,也奔得更急,他恨不能再多生八条腿,恨不能一个跟头翻到王铁山面前,将这个好消息大声告诉他。
他满怀憧憬与期待。
可当他推开最后一重院门,来到王铁山居住的内院时,他哭了!
王铁山就在院子里,就在他常坐的石桌旁,他正在倒酒,右手执壶,左手握杯,酒倒得很慢,很慢,慢到酒滴几乎都快要连不成线了。
护卫官本该笑的,若是王铁山还有心思喝酒,他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坏,如果他的心情不会太坏,他的奖赏一定会比许下的还要多,还要贵。
可他现在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不但笑不出来,他都快要哭了,其实样已经哭了。
王铁山的确还坐在这里,的确还在月光下,也的确还在倒酒,可他的项上人头却不见了!
没有了头的人还能倒酒吗?
能!
王铁山正在倒酒,就在护卫官官长进来后不久,酒线方才断了,酒杯也刚好满了。
他与王铁山相识多年,即便王铁山现在没了头颅,他也能看得出来,王铁山在掉脑袋的前一刻,一定是笑着的,因为只有在他笑的时候,他的酒才会倒得这么慢,这么优雅。
可不论他倒得再优雅,笑得再欢乐,他都已是个死人了。
死人是不能喝酒的,所以他终究还是没能喝下最后一杯自斟酒。
他输了!
他输给了明月二十四魂!
他也输给了他自己!
护卫官官长一脸沮丧,他在意的不是王铁山的死,而是王铁山对他许下的承诺。
如果王铁山输了,他将一无所有,就连继续留在铁山城的资格都没有了,因为现在铁山城的主人已经变成了明月二十四魂。
刚刚消散的沉重与疲惫又回到了护卫官官长的身体。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王铁山面前,道:“你不该跟他们赌的,他们从未失手过,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说罢,接过王铁山斟满的酒杯,仰头干了。
这时,两个容貌极为相似的女子从房里走了出来,她们都穿了紧身衣,将圆润柔韧的身体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女子娇声笑道:“是啊,他不该赌的。可有些人就是贱,明知道不可能,却偏要去搏那一丝可能,他要是不死,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天理了。”
护卫官听到娇笑声,神经忽然紧绷起来,因为在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院子里还有别人。忙掣剑在手,四顾之下,正看到了从阴影下走出来的那两个女子。
他阴郁的脸上再次绽开了笑容,因为这两个女子正是王铁山许给他的那两个绝色美女。
她们长得很像,王铁山说她们是一对双胞胎。
这两个女子现在并不属于他,可王铁山已死,这里又没有别人,她们的归属,自然由他来定。
他的目光忽然灼热了,任谁在一月的紧张与疲倦后,突然见到这么两个绝美的人儿,都是难以自持的。
他是个男人,而且他并不以此为耻。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两个女子身上游了一圈,道:“你们两个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一女子笑道:“可我们已经出现了,你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他笑了笑,道:“我们见过,不知两位姑娘可还记得我?”
另一女子道:“记得,怎么会忘呢,你是王铁山身前的大红人,虽然来得时间短,可地位比谁升得都快,如果王铁山不死,不出三年,你就是这座铁山城的二城主了。”
他叹息一声,道:“可王铁山已经死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你亦如是
那女子笑道:“王铁山若不死,你顶多只能算是个二城主,他若死了,这铁山城不就是你的了吗?”
护卫官官长又叹息了一声,道:“在王铁山死的那一刻,铁山城已经归属于明月二十四魂了。你们是王铁山买来的,按理说也该属于明月二十四魂,不过……”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目中闪出异样的光彩。
那女子道:“不过什么?”
他道:“不过,我可以救两位姑娘脱身。”
两女突然咯咯娇笑起来,随着笑声迭起,身子也在轻轻颤动,疲倦已久的护卫官官长看在了眼里,心底深处也已燃起了一团兴奋之火。
他强装平静,道:“两位姑娘为何发笑?”
一女子止住笑声,道:“我们既然已是明月二十四魂的人,你怎么救我们脱身?难道你就不怕明月二十四魂找你的麻烦?”
护卫官道:“怕,当然怕,可为了两位姑娘,我愿意冒些风险。”
那女子道:“明月二十四魂从未失手过,便是王铁山也死在了他们的剑下,你武功虽然不错,与王铁山比起来,可还差了些,如何能够挡得住明月二十四魂?”
护卫官道:“既然挡不住,那就不要挡,我带两位姑娘远遁山林,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到。”
那女子道:“可我还听说,便是你藏到天涯海角,明月二十四魂都能把你给找出来,躲是不中用的。”
护卫官道:“能被他们搜到,说明那些人不会躲,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与世隔绝,任是天山的神仙到了,也未必找得到,两位姑娘若有意离开,在下这就带你们躲到这里去,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说完,他走到两女中间,揽住了她们纤细的腰肢,笑道:“下山的路太危险,两位可得靠得紧一些了。”
那女子感觉他的手不太安分,娇羞道:“你不要这样,让人家看到不好。”
护卫官笑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有一个无头鬼,他没有眼睛,不妨事的。”
另一女子笑说道:“妹妹,别跟他走,谁知道他要骗我们下山做什么。”
护卫官笑道:“在下纯属好心,想救两位姑娘脱离苦海。两位姑娘天生丽质,若是落到明月二十四魂的手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想也知道。况且他们有十二个人,你们只有两个,谁得不到都会不高兴的,万一他们为了争夺两位姑娘的归属打斗起来,误伤到两位姑娘,那就不好了。”
那女子笑道:“你说得也对,可我们还有好几位姐妹,你只带我们两个走,她们怎么办?”
护卫官笑道:“两位姑娘不必着急,你将她们唤出来,我一并带走就是。”
另一女子娇羞道:“你好贪心,得到我们两个还不够,还想要我们的姐妹,小心遭报应!”
护卫官笑道:“若能得到姐姐妹妹们的垂青,便是遭报应,我也认了。时间不多了,快唤你们姐妹出来吧,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那女子也不喊话,只举起手臂,击掌三下,立刻又有几个女子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护卫官见刚出来的这几个裹得十分严实,心下微感诧异:“她们怎么穿成这副样子?原来她们一直躲在暗影里,怎么竟然没有发觉,看来我是高兴过头了。”
那女子笑道:“她们都来了,你这就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好。”
护卫官笑了笑,大略数了一下,加上身畔这两个,一共有十一个女子,心下暗自好笑:“明月二十四魂恰好有十二个人,而她们姐妹却有十一个,只差了一个,呵呵,好巧。”
那几个女子已完全脱离了暗影,曝露在了月光之下。
护卫官看着她们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已僵住了,他想去拔剑,可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身后飞来,登时将他的脑袋削落在地。
身后那女子寒剑一抖,将血水震落,还剑入鞘,冷冷道:“只知道往前看的人,注定是活不久的,王铁山如是,你亦如是。”
……
江南,谭家。
谭千秋听说谭二请出明月二十四魂追杀谭大妻女,又惊又怒,破口大骂谭二孽畜。
当年谭大领着妻女回谭家,在谭千秋知道真相以前,对她们妻女很好。虽说后来查清了她的身份,却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将她们赶出了谭家。
谭大的死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当时他在气头上,且谭大随他也是个牛脾气,死活不肯松口,就狠狠打了一顿,那时下手确实重了些,但谭大有功夫底子,虽说感伤妻女离别,但猝然而亡,这其中缘故确实耐人寻味。
当时谭大出走前,曾与谭二吵过一架,至于吵架的内容,谁也不知道,现在两人均已亡故,那段故事也随之沉入大海。
谭二表面上是个和气的人,但谭千秋知道,不论在商道还是江湖,他这个二儿子野心不小。
谭家的产业几乎都在江南,江北也有一些,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生意,算是一些产业旁支,与南边各种产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看着谭家日渐兴盛,谭二便有了进军江北的打算,当时谭家的确也有这个资格,可谭千秋觉得江南江北虽只一江之隔,但两地风俗文化却大有不同,若是大张旗鼓地进军江北,若是成了那还好,若是不成,谭家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当时南商北上是有前例的,而且均以失败告终。
就拿当时商业规模最大的郑家来说。当年的郑家何等的威风,比现在的谭家还要富足,而且产业涉猎极广,在江南很难有其他家族能够撼动郑家的地位,因此郑家才敢有跨江北移的打算。
自打郑家向北拓展遭受重创后,不但比不了现在的谭家,就连江南那些二线家族都比不上了。
曾经遍布江南各地的商道网络,如今已收缩到了一郡大小,若不是有浑厚的底子撑着,现在的郑家怕是早已没落得廖无人知了。
第五百七十章 退隐江湖
江北商道虽然繁荣,但仍有许多空余之处,诱惑极大,谭千秋何尝不想在江北占据一席之位,只是前后掂量过来,风险太大,一个不成,便会将谭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绝无翻身的可能。
当年郑家重心北移,不仅遭到了江北几大家族的联合排挤打压,就连江南的根基产业也遭到了江南各族的蚕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年郑家欠下的外债,谁知道有多少,金银珠宝都是成车往外拉。曾经的江南第一号商家,便硬生生被这些外债给拖垮了。
谭千秋亲眼目睹过当时的情景,实在不敢打北进的主意。
不管谭二如何劝说,谭千秋始终不同意,谭二无可奈何,只得罢了。
后来谭二又提出创立江南七道盟的打算,想将江南七道上的各方势力统到一处。
谭千秋当时也不同意,只说江南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便是统到了一处,也未必肯齐心,到时候争权夺利,相互猜忌,反倒失去了联合的意义。
后来谭二百般劝说,谭千秋觉得谭家在江南还有些分量,又深感四海盟带来的危害,便同意了这一大胆的想法。
经过这两件事,谭千秋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野心之大,不仅敢想,还敢做,根本不考虑后果。
外人都夸谭二有远见,可谭千秋知道,能成那才叫有远见;若是成不了,那顶多就是个笑话。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但谭千秋却一直看不懂谭二,不论大事小事,他都有这种感觉,根本不知道谭二在心里打什么主意。
单是强占四媳妇这一条,就让谭千秋恍若置身梦中,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怎么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这是谭千秋做梦都想不到的。
又听说谭二派杀手去追杀谭大妻女,谭千秋同样如遭雷击,这些出格的事,竟然都是谭二做的,他简直难以相信,这还是他那个熟悉的儿子吗?
这两件骇人听闻的事被暴露出来了,没暴露出来的事谁知道还有多少?谭千秋隐隐觉得,谭大的死或许也跟谭二有关,但他却不敢再往下想了。
谭千秋面上已满是无奈和沧桑,如今他已八十岁,人到暮年,不但没有享受到子孙绕膝的快乐,却还在经受这种痛不欲生的煎熬,他真的累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向众人道:“承蒙各位看得起,奔劳至此来为谭某庆寿,谭某如今已有八十岁的年纪,也没几年的活头了,我这几个孩子又个个不成器,所以谭某想在此向各位宣布,以后我谭家不再过问江湖世事,就此退隐,不知各位可还同意吗?”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云天行暗想:“前一刻还要争夺江南七道盟盟主之位,现在却又要退隐,可算是急流中泊岸,沼泽中翻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谭千秋倒也是个明白人,还懂急流勇退的道理。”
雷霸天道:“谭老爷子操劳一生,也该享享清福了,这些繁琐细事,就让我们这些后辈来做吧。以后谁要是敢再打扰谭老爷子清修,我雷霸天第一个不答应!”
柳追风笑道:“是啊,谭老爷子若是力争江南七道盟盟主之位,那必是得多失少,如今谭老爷子退隐,这盟主之位自然非雷堂主莫属了。”
雷霸天道:“柳追风,你别阴阳怪气的,我与谭老爷子是多年的好朋友,如今谭家遭此变故,谭老爷子也已是垂暮之年,他想退隐江湖,安神养歇,我这个做朋友的难道不应该支持?”
柳追风笑道:“人心隔肚皮呦。”
雷霸天冷笑道:“常听人说柳大当家的追风弧剑厉害,姓雷的还从未领教过,怎么着,比一比?”
吴英雄道:“雷老大,柳大犬,你们两个要是互相看不顺眼,等争夺盟主那日,再打不迟,现在谭老爷子有家事在前,我们就别在这瞎掺和了,吃饱了赶紧走吧。”
说完向云天行这里走来,弯腰恭敬道:“爷爷,我那英雄门离这里不算远,要不要过去住几日,也好叫我这个后生的好好孝敬孝敬您老人家。”
云天行笑道:“好孙儿,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我还有要事在身,等以后空闲了,一定去你那里逛逛。”
吴英雄嘿嘿一笑,又转向冷雪坪,道:“爷爷不去,奶奶去呗?”
冷雪坪美眸一瞪,“噌”的一声,拔剑拔了出来,说着就要往吴英雄脑门上劈去,吓得吴英雄哀嚎一声,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众人见吴英雄柳追风等人离去,也都与谭千秋告了别,陆续离去。
冷雪坪本也想走,但见这三个戴面具的人仍站着不动,而谭家于她又有赠剑之情,她有意要偿还这份人情,便没有随众人离开。向云天行道:“臭淫贼,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要去九幽谷吗,不走等什么?”
云天行笑道:“好戏还没散场,我等着看热闹呢。”
冷雪坪道:“人家家里出了这种事,你不帮忙便罢,反要留在这里看热闹,你存的什么心?”
云天行笑道:“你还不是一样。”
冷雪坪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留下是想偿还谭老先生的赠剑之情,我们飞雪阁向来不会白收人家的东西。不像你,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安好心。”
云天行道:“一样也好,不一样也罢,好歹是一起来的,总要一起走才是,不然会被谭家人笑话的。毕竟这几日我们寸步不离,这时候各自散场,像什么样子。”
冷雪坪斜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谭千秋看着阿水,道:“你既是阿水,要找我报仇,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你究竟是我的孙女,在杀我之前,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你长大的模样?”
阿水冷冷道:“你不配!”
谭千秋苦笑,心中感慨万千,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道:“当年我把你爹娘分开,打死了你爹,又赶走了你娘,让你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怎么恨我,我都不会怨你,而今我已是个将死之人,就不能再让我看你一眼吗?”
第五百七十一章 攻守道
阿水拔剑指向谭千秋,道:“从你赶我跟我娘出谭家大门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你谭家的人,你不是我爷爷,你也不配做我爷爷!”
谭九道:“阿水,当年的事,爹做得的确不对。大哥死后不久,就传来了你娘离世的消息,他伤心欲绝,命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便是听二哥说你已经死了,他也没有放弃寻找你,说只要没见到尸体,就一定还活着。阿水,我不求你原谅他,只求你不要拿剑指着他,好吗?”
“爹已经八十岁了,为了谭家,他从未有过一天闲静的日子,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不争气,不能替他分忧,反给他招了这么多烦恼。你是他的孙女,还这样拿剑指着他,他老人家如何受得住?”
阿水道:“九叔,这是我跟他的事,与你无关,你让开!”
谭九道:“阿水,如果大哥看到你拿剑对着你爷爷,他心里会高兴吗?”
阿水含泪道:“九叔,如果我来时告诉你秦瑟已经死了,你还会拦我吗?”
谭九道:“秦瑟若死了,我随她去就是了,他毕竟是我爹,再怎样,我也不会对他动刀动剑。”
阿水道:“是啊,你们是他的儿子,自然不会拿剑对着他,可我不是谭家的人。在我眼里,他就是害死我爹娘的罪魁祸首!是他害得我没了爹,没了娘,是他害得我遭人追杀,我无能为力,我害怕,我只能缩在我娘怀里,眼睁睁看着她为了救我,被人一剑一剑刺死,我怕得一动都不能动,谁能懂我那时的绝望?”
“我哭喊着叫娘,可她已经不能答应了,她死死的抱着我,为了不让那些冰冷的剑锋伤到我,至死都没有松过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高高地站在那里,还说想要看我长大的模样。九叔,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残忍吗?”说到这里,泪水已从面具下滑了下来。
谭九默然不语。
谭千秋道:“老九,你让开,是我罪有应得,让阿水杀了我,替他爹娘报仇。反正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没几天可活,能在临死前,让阿水心里宽松些,我也满足了。”
阿水道:“谭千秋,你不要假仁假义,今日你必死无疑!”
谭八道:“阿水,爹是对不起你,你心里有恨,我们大家都能理解。但他毕竟是你的爷爷,你若杀了他,岂不是叫大哥也落了个不孝的骂名吗?”
赫连子都道:“何需阿水动手,我来杀他就是。”
谭九忙道:“你是阿水未来的夫君,你动手也是一样。”
陆无涯挺剑上前,道:“得,这事儿还得我来,我跟他们俩没什么关系,况且钟也是我送的,理应由我动手。”
谭八道:“阁下是谁,为何要插手我们的家事?”
“家事?”陆无涯挠了挠头,向赫连子都道,“老大,杀个人这么麻烦吗?又是不孝,又是家事,搞得我头都大了,唉,还是老鼠好相处。”
阿水道:“不用你们动手,帮我拦住他们几个,谭千秋由我亲自来杀。”说着身子一晃,已掠过谭九,一剑向谭千秋刺去。
见阿水动手,赫连子都和陆无涯也同时出手。
谭家兄弟执剑守在谭千秋身旁,见三人攻来,忙摆开阵势迎敌。
谭千秋斥道:“阿水要杀我,谁都不要阻拦,你们都给我退下!”
谭八道:“爹,这可由不得你了。做儿子的,怎能眼睁睁看着您老人家被杀?这可是大大的不孝!”
谭家六兄弟结开剑阵,护在谭千秋身前,阿水见他们攻守配合十分密切,一时难以突破,便飘身掠走,想绕着圈子去攻击谭千秋。
谭三早已察觉出阿水的意图,忙脱身出阵,跟着阿水去了,又向其他几兄弟嘱咐道:“专心维持阵法,我来挡住阿水。”
若是单打独斗,谭家五兄弟未必是赫连子都和陆无涯的对手,但五人配合密切,而且又有剑阵加持,一时也将两人缠住了。
冷雪坪见双方动了手,也不由悬起了心,又见谭千秋负手立在那里,分毫没有还手的打算,若真让阿水突破过来,只需一剑,便能将他杀死。
她现在若去帮忙,又怕谭家兄弟怪罪,就好像他们自己应付不了似的;若不去帮忙,又怕谭千秋真会被杀死,到时候必定又得落个见死不救的骂名。
不管出不出手,似乎总讨不到好处。
云天行见她紧握剑柄,目光不停在几人身上来回转动,已是高度警惕的状态,不由笑道:“你这么担心,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依我看,谭家五兄弟未必拦得住他们两个,若有一个被打出场,其他四个必定也会陆续被打倒,到时候三人一齐出手,谭千秋必死无疑。”
冷雪坪道:“你是要我去帮他们五个?”
云天行道:“阿水的武功虽然不弱,可这谭三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斗得虽紧,一时也难分胜败,而他们五个自开始便处在了下风,而且越打颓势越明显,到时候五个一起倒了,犹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便是谭三能胜,也无济于事了。”
冷雪坪点了点头,刚要入场,忽见赫连子都一爪飞出,抓到了谭三的剑上,锁链收紧,登时将他手中的长剑折成了两截。
谭三大惊,他正在专心应付阿水,不想被赫连子都偷了一招,幸好赫连子都没有杀人的打算,不然他这条命哪里还在?
阿水见谭三愣了一下,也不理他,又挺剑向谭千秋刺了过去。
冷雪坪见机不妙,飞身掠出,半道又将阿水的剑给截了下来。
谭千秋叹了口气,道:“这是谭某的家事,何需冷阁主动手。”
冷雪坪道:“谭老先生赠剑之情,在下没齿难忘,无以回报,只好靠手中这柄剑,助谭老先生渡过此次危局。”
谭千秋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冷阁主还是请归坐吧。”
冷雪坪只当没有听到,舞着剑,将阿水逼得寸步不能前进。
阿水见冷雪坪的剑招连绵不绝,招招相接,竟没有分毫可趁之机,心下暗暗佩服:“早就听闻‘红梅冷剑’的名号,今日一试,果然不凡,看来单靠我一人,是无法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