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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听风录全文阅读

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七章 粘茶叶的怪症

    谭千秋道:“我真是老糊涂了,两位远道而来,必定力虚体乏,应该先去休息才是,我净在这里说这些陈年旧事,烦扰两位,真是失礼,还望两位莫要见怪。”便招呼下人去打扫客房,又道:“两位权且歇息半日,等晚上客宴之后,谭某还有要事要与两位商量。”

    两人知他还要接待其他来客,不好多言,只说了些祝福的话,便随下人到了客房。

    谭家宅院占地广阔,两人所居客房,在谭宅北院,紧邻洞庭湖畔。

    院中有几道清渠,便是从洞庭湖里引进来的,再从旁点缀一些假山花木,赫然便成了一处水上园林。

    北院的客房一般只用来招待贵宾,这里环境清幽,不像前面那样吵闹,又有院门直通洞庭湖,便是与谭家诸人住的院落相比,也不逞多让。

    两人坐在院中石桌旁闲聊,桌上托盘里放着一壶刚刚沏好的洞庭春茶,茶香四溢。

    冷雪坪双手捧着一个雕琢细腻的青瓷茶盏,道:“这茶盏倒也好看,只是太过精贵,用起来反而有些束手束脚,就怕一时大意了,脱手将之打碎。”

    云天行将精致茶盏举到嘴边,呷了一口,笑道:“打碎了有什么要紧,你是飞雪阁冷阁主,那是上宾,打碎一只,他会再给你送十只过来。你看看这院子里,山山水水,花花木木,哪样也不比这青瓷盏低贱。”

    冷雪坪道:“谭家向来重武崇商,不仅武道兴盛,连商道也不曾落下,这些对他们而言,都是些牛毛之物罢了。”

    云天行道:“老太婆,我看这谭老爷子也是个爽快人,讨剑一事,想来不会太难。”

    冷雪坪呷了口茶,道:“但愿如此。刚才谭老先生说晚上有要事相商,你猜会是什么事?”

    云天行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又看了看冷雪坪,不由笑了起来。

    冷雪坪见他一面笑,一面打量自己,神情颇为奇怪,道:“你笑什么?”

    云天行道:“刚才听路上人说,谭九尚未娶亲,谭老爷子多半是讨你回去做儿媳呢。”

    冷雪坪白了他一眼,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本阁主拿烫茶泼你!”

    云天行笑道:“这可是你让我猜的,再说,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谭老爷子要求极高,一般人家的小姐还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你可就不一样了。你们飞雪阁在江湖上什么地位,那是可以与云隐门等大势力相提并论的,他谭家只有仰望的份。谭九要是娶到飞雪阁副阁主,就等于为谭家拉了一个极大的靠山,你敢说没有这种可能?”

    冷雪坪细细一想,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不然谭千秋为何要亲自过来接待,还说晚上有要事相商?

    一想到这里,冷雪坪有些手足无措,道:“那怎么办?万一真是这样,我怎么好再去讨剑?”

    云天行笑道:“你要是嫁给谭九,还愁讨不到剑?”

    冷雪坪拿热茶往云天行脸上一泼,没好气道:“要嫁你去嫁,别来打本阁主的主意。”

    茶水上脸,云天行忙闭紧双眼,攥起拳头,不停捶打桌面,叫道:“冷雪坪,你来真的!要是烫伤了脸,你养我啊!”

    冷雪坪笑道:“你少装蒜,这茶都快凉了。”

    云天行睁开眼,摸了摸脸颊,长舒了口气,叹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拿烫茶泼我。”

    冷雪坪道:“再口无遮拦,真拿烫茶泼你!”

    云天行方住口不敢说了。

    这时,月洞门那里走来一个年轻公子,锦衣玉饰,相貌出众,见两人坐在石桌旁,忙快步上前,道:“冷阁主,云兄,在下谭伦,听爷爷说两位远驾到来,特意过来拜会。”

    这个名字云天行在路上经常听人谈到。谭伦是谭二的儿子,也是谭家长孙。谭千秋对他十分疼爱。谭伦为人十分好学上进,颇受谭家诸人器重,因此年纪轻轻,便为他成了家室。

    两人见谭伦过来,都起身应承,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

    谭伦道:“云兄,你脸上怎么了?”

    云天行不好说被冷雪坪拿茶水泼了,只道:“我看渠水清澈,洗了把脸,还没来得及擦,谭兄就来了。”

    谭伦道:“我是指粘在云兄脸上的那几片茶叶。”

    冷雪坪忍笑,道:“他得了一种怪症,大夫说只有将茶叶粘在脸上,一直持续月余,方才治得好。”

    “哦?”谭伦道,“世上还有这种怪症吗?”

    冷雪坪道:“自然是有的,得了这种怪症还会时常犯糊涂,无酒自醉,满口胡言,虽不致命,可一直放任不管,也不是个办法,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一试才好。”

    谭伦道:“不知云兄得的是什么病症,在下还认得几位名医,要不要我去将他们请过来,帮云兄看一看?”

    冷雪坪道:“这倒不用,那大夫说用茶叶粘一个月包好,若是中途再用其他药物,不但起不到作用,反会加重病情。”

    云天行听得哭笑不得,一把将茶叶抹掉,道:“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了,这病准是好了,以后不用再粘了。”看了冷雪坪一眼,向谭伦道:“谭兄,在来的路上,听好多人说这里闹**贼,有不少英俊男子被她强占了身子,像你这么英俊风流的,更得小心了。”

    “是吗?”谭伦笑了笑,“我倒没遇见过**贼。”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没遇上最好,遇上就麻烦了。那**贼本领高得很,一手点穴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只要被她点住,完全是任其采撷的场面,需得提防啊。”

    谭伦点了点头,道:“是得提防。”又笑了笑,道:“我怎么听着,好像云兄亲身经历过一样?”

    冷雪坪听他在拐弯说自己,羞愤难当,但有谭伦在场,又不好发作,只笑道:“这茶凉了,你们先聊,我再去烧壶热水。”

    谭伦道:“这种小事何需冷阁主亲自动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

    冷雪坪笑道:“没关系,自己烧的水泼……哦,不,是泡起茶来格外香。”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夜谈

    谭伦笑道:“有这样的道理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冷阁主是怎样烧水的,能否教习教习?”

    冷雪坪道:“这没什么好教的,就是多加柴,把水烧到爆开就行了。”

    云天行心想:“老太婆这是要去烧烫水泼我啊,这还了得!亏我还来帮她取剑,不但不感恩,还想恩将仇报,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向谭伦道,“谭兄,我来的时候看南面有一片茶园,那里面种的就是这洞庭春茶吗?”

    “是。”谭伦道,“爷爷最爱喝洞庭春茶,就在前面种了些,两位若不嫌疲累,我可以带你们去茶园逛一逛。”

    云天行连声说好,拉着谭伦就要往外走。

    冷雪坪道:“我也去。”

    云天行道:“你还是留在这里烧水吧,不然怎么泼……泼……泡茶啊。”

    冷雪坪道:“我非要去,你管得着吗?”

    云天行笑道:“冷阁主要去,谁能管得着啊。”向谭伦道,“谭兄,麻烦你先打发个人过去说一声,让相貌出众的男子都避一避,我怕他们看到冷阁主的美貌,会有所图谋。”

    冷雪坪何尝听不出这是反话,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去打他一顿,但云天行紧挨着谭伦,她又怕投鼠忌器,误伤到谭伦,只好忍气吞声。

    谭伦笑道:“云兄请放心,茶庄里都是老妇人,没有一个男丁。”

    “是吗。”云天行干笑了两声,“冷阁主貌比天仙,我怕老妇人看了也会心生旖旎,不如让老妇人也避一避吧。”

    谭伦知道这是玩笑话,也不理会。

    冷阁主忍无可忍,叫道:“云天行,你不要太过分!”

    云天行故意吐舌气她。

    谭伦道:“恕在下斗胆相问,冷阁主跟云兄弟是?”

    冷雪坪没好气道:“仇家。”

    谭伦笑了笑,不好再说什么,前边带路,领着两人到茶园里去了。

    三人在茶园待到傍晚,谭家有下人来庄上传饭,吃过晚饭,各自回房歇息。

    刚刚入夜,谭千秋便打发人来请冷雪坪和云天行去书房。

    各自归坐,下人们上了茶点,便都被谭千秋打发出去了。此时书房内只有他们三人。

    冷雪坪见谭千秋如此严肃庄重,似乎真有要事要谈,看了云天行一眼,心想:“该不会真让他猜中了吧?”

    谭千秋道:“谭某此时请两位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两位帮个忙。”

    冷雪坪心想:“既是帮忙,自然不会是说亲的事了。”便道:“谭老先生有话请说,能帮得上忙,自然不遗余力。”

    谭千秋道:“十多年前四海盟为祸江湖,闹得人人不得安宁。叶孤鸾只身仗剑,闯入四海盟,剑杀沈苍龙,四海盟一夜覆灭。我本以为这些余孽已被尽数铲除,哪里想到还会有死灰复燃的今日。前些日子,听几位从万佛寺回来的朋友说,四海盟的上面似乎还有一个叫‘蜃楼’的组织,其威胁性可想而知。冷阁主也是从万佛寺而来,这些事想来已经知道了吧?”

    冷雪坪点了点头。

    谭千秋道:“不管是四海盟,还是蜃楼,对于整个江湖而言,都是一个威胁。我们江南七道上势力众多,可与飞雪阁、万佛寺、云隐门这些一等一的大势力相比,却是上不了台面的。”

    “况且各方势力都只求明哲保身,越是这样,越容易被四海盟利用。他们有了可乘之机,也许不用一兵一卒,便可让各方势力发生嫌隙,甚至大打出手。十多年前,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所以,我想联合江南七道上的各位朋友,组建一个盟会,大家同心同力,一致对外。冷阁主觉得谭某的提议如何?”

    冷雪坪道:“谭老先生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实乃江湖之幸,只是组建江南七道盟一事,怕是困难重重,不好实现。”

    谭千秋叹息一声,道:“何尝不是如此。我曾跟江南霹雳堂,映月山庄,追风寨,指玄门的几位朋友提起过此事,大家都曾受过四海盟的牵连,当然没人反对,只是,这盟主之位一时难以定夺。”说到这里,谭千秋住口不说,只装口渴,端起茶杯来呷茶。

    冷雪坪已经明白了,心想:“原来他是让我借飞雪阁的名头,推他做江南七道盟的盟主。难怪唐溢要非要让我来送回帖,还说寿礼已经准备好了,真是送的一手好人情。这个唐溢,下次经过桃花庵,非要砍他几棵桃树不可!”

    云天行心道:“唐溢啊唐溢,我就觉得你没安好心,原来局在这呢。一只鸡,二斤五花肉就把我们给卖了?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再说,肉都让老道抢了,我也没吃到多少。这笔账可不划算。”

    谭千秋放下茶杯,道:“天色已晚,谭某怕打扰两位休息,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次请两位过来,就是想请两位帮谭某一把,坐上这江南七道盟的盟主之位。”

    事关飞雪阁,云天行不好妄加评论,只好端起茶杯来喝茶。

    冷雪坪心想:“若只是要我个人帮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若牵连上整个飞雪阁,那可就难办了。江南势力众多,各为己谋,而且鱼龙混杂,如果硬搓在一起,未必能够同心同力。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借力生事,也是一大祸患。谁又能确定谭千秋本人只为一心对敌?若真有个别的什么心思,怕是会将飞雪阁置于不仁不义之地。此事万不能答应。”

    谭千秋见冷雪坪不言语,又道:“江南七道,人才济济,谭某武艺算不上出众,可自认还有些经营谋划的本事。盟主之位,干系重大,绝不能让那些只会呼喝动武的莽夫来坐,所以谭某要争上一争,一来为了江南,二来也是为了整个江湖。不知冷阁主肯否帮忙?”

    冷雪坪道:“江南之事,本阁主不甚了解,谭老先生想坐盟主之位,怕是得另请他人了。”说完站起身来,“我们本为唐溢顺道送帖而来,既然帖子已经送到,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谭千秋见两人要走,忙道:“两位慢走,在下还有一物,想请冷阁主看上一眼。”

第五百二十九章 以剑为饵

    冷雪坪止步,道:“谭老先生府上宝物甚多,刚才已经见过不少。这一物必定也是富贵之物吧?”

    谭千秋笑了笑,从桌上捧起一个长匣,送到冷雪坪面前,道:“冷阁主不妨打开看一看,这里面所放之物,兴许会让冷阁主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冷雪坪见长匣是用极为罕见的南海沉香木制成,表面光滑澄亮,又各种精雕图案,十分华贵。谭千秋只是这样托着,她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可见匣子里放的一定不是寻常之物。

    冷雪坪道:“不知此匣中放的是什么?”

    谭千秋笑道:“冷阁主打开一看便知。”

    云天行怕匣中藏有机关暗器,悄悄运起“天地无极”神功,走到谭千秋面前,道:“我要帮冷阁主打开此匣,谭老先生不会介意吧?”

    谭千秋心想:“好一个机灵鬼,还怕我用机关害你们不成?就算里面有机关,你来就能挡得了?”面上却笑道:“自然不会介意,谁开都一样。”

    云天行笑了笑,将长匣打开,见里面放的是一柄剑。

    此剑非别剑,正是飞雪阁遗失的“别离剑”。这是谭千秋花重金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为的就是今天。

    谭千秋早有组建江南七道盟的打算,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自四海盟覆灭以后,江南道上一直很平静。人人居安,谁还会同意组建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盟会?还要受人支使,没人乐意的。

    眼下四海盟卷土重来,又有蜃楼在暗虎视眈眈,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有十年前的一例例惨案在旁映照,不怕没人呼应。谭千秋现在担心的,只是这盟主之位花落谁家而已。

    谭千秋听闻飞雪阁已派人来参加万佛寺群雄大会,便花重金买下了“别离”,又将“别离”在他手上的消息散播出去。

    飞雪阁一直在追寻失剑,只是苦于没有踪迹。他相信,如果飞雪阁的人得到“别离”的消息,一定会登门求剑。这是有过几次先例的,不然谭千秋也不会贸然花重金去买一把剑。他谭家也算是江南大家,不会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

    冷雪坪拿起匣中之剑,拉剑出鞘,反复看了几遍,心想:“的确是‘别离’无疑,看来他早已知道我会上门讨剑,刚刚说的便是取剑的条件了。要是让这样的人当上江南七道盟的盟主,是福是祸,还是两说。”

    冷雪坪将剑放回匣中,道:“谭老先生,你此时拿出‘别离’,想必已经知道它的来历了吧。”

    谭千秋笑道:“自然是知道的。谭某知道飞雪阁一直在寻找此剑,一次偶然碰到,就花了些银钱,将之买了下来。本想直接托人送回飞雪阁,又怕路上贼盗太多,不安全,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再去哪里寻找?”

    “谭某本想亲自护送,可年老体衰,长途跋涉,实在承受不住。几个犬子要么分不开身,要么力薄不能承担此任,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既然冷阁主到了,这就将剑带回去吧,还省了谭某一趟腿,真是再好没有了。”

    云天行见冷雪坪拿剑翻看时,就已猜出这是“别离”剑,又听到谭千秋这么说,心想道:“这位谭老先生心机不浅呐,要是有送还的心思,怎样送不回去?还故意托辞,说什么年老体衰,你要真是体衰,还抢这盟主之位干什么?多半没安好心。”想罢,向冷雪坪递了个眼色。

    冷雪坪何尝不知这其中意味,若是什么都不做,怎么好意思直接拿剑走人?何况谭千秋此番让剑,并非出于真心实意,而只是想以此来牵制她而已。

    云天行无门无派无名,可没这些忌讳,笑道:“谭老先生是真心送剑吗?”

    谭千秋笑道:“谭某能为飞雪阁尽一份力,那是谭某的福分,哪有不真心之理?”

    云天行向冷雪坪,道:“冷阁主,你听到了没有,谭老先生一番好意,你们飞雪阁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冷雪坪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云天行摇了摇头,又看向谭千秋,道:“谭老先生,她不要,能不能把剑送给我啊。”

    谭千秋一愣,心想:“唐溢只说了他的名字,没有提及他的来历。飞雪阁向来不收男子,他一定不是飞雪阁的人。我若将剑送了他,那二百多两黄金岂不白花了?”笑道,“云兄弟,你也是飞雪阁的人吗?”

    云天行佯装变脸,道:“谭老先生,原来你只想结交飞雪阁啊,我不是飞雪阁的人,这就告辞了。”

    谭千秋忙陪笑道:“谭某没这个意思。只是这剑原属于飞雪阁,理应物归原主,若是将剑交给兄弟你,怕是不太合适。这样,明日我请几位工匠朋友,为云兄弟打造一把好剑,如何?”

    云天行摆了摆手,道:“无功不受禄,我没本事让谭老先生坐上盟主之位,怎么好收你的剑呢,算了,算了。”

    谭千秋见他把话点破,不好再含糊下去,道:“冷阁主,谭某没有非分之想。只想请冷阁主在几日后的寿宴上喝一杯寿酒,也不需要冷阁主做什么。”

    冷雪坪心想:“到那一日,江南七道上的各方豪杰必定悉数到场,我若出现在场内,足以说明立场了,便是不做什么,别人也以为飞雪阁是向着谭家的。这个要求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若只是为了一把剑,为飞雪阁招来无妄之灾,未免有些不太值得。”

    冷雪坪想了想,便道:“此事我不能替飞雪阁做主,需得跟阁主商议后方可决定,望谭老先生谅解。”

    谭千秋道:“若是在平时,这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还有几日便是寿宴之期,便是八百里加急快马,怕是也来不及将消息送到飞雪阁。冷阁主不需说是受飞雪阁之命,只说来江南游玩散心,受我之邀,不好拒绝,所以来讨杯寿酒喝便成。”

    冷雪坪心想:“这么说还可以勉强搪塞过去。只是飞雪阁向来很少步履中原,就算我是受邀而来,别人未必不会多想。”一时拿不定主意,便道:“请容我考虑几日,在寿宴前夕,必定给谭老先生一个准确的答复。”

    谭千秋见她动摇,自然欣喜,道:“这个自然。不论冷阁主同意与否,都可以将剑带走。谭某向来敬重飞雪阁,能为飞雪阁找回失剑,心里也高兴,希望冷阁主不要多想。”

    冷雪坪点了点头,告辞出来。

第五百三十章 翻墙

    从谭千秋书房出来,夜已深了。

    书房在谭家内院,与临湖客房隔了好些院子,谭千秋怕两人夜里迷路,让一个书童挑着灯笼引两人回去。

    走到半路,那书童说肚子疼,给两人指明方向,便捂着肚子跑了。

    云天行和冷雪坪沿着他指的方向走,在一个拐角处,忽见前面一条人影翻过了院墙。

    两人同时停步,四目相对。

    云天行道:“我没看错吧?”

    冷雪坪道:“我也看到了。”

    云天行道:“好像是谭伦。”

    冷雪坪道:“我看着也像,不过,他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还要翻墙?”

    云天行冷笑道:“盗贼行径,多半有诈,跟上去瞧瞧。”

    冷雪坪忙拉住他,道:“这里是谭家,他是主,我们是客。他翻便翻了,我们当没看到就是,跟着翻什么?”

    云天行道:“主客固然重要,可遇上这样蹊跷的事,我总不愿意放过。也许跟我无关,这样最好,我只是失了客礼。可如果跟我有关呢?万一他要害我呢?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礼节。大概你们飞雪阁是从来不用失礼的。你跟不跟?不跟的话就先回去,我不强求。”

    冷雪坪见他执意要去,也点了点头。若他暴露了,自己跟他一起来的,还不是一样会受到牵连,倒不如一起跟上去,也好提点他一些,别让他太过分。

    两人轻身翻过越墙,来到一处独院。

    今夜月光不甚清亮,院里花树杂错,更显昏暗。两人隔着枝叶间隙,只隐约看到前面房里透出灯光。

    冷雪坪伸手往旁边一指,云天行转眼看去,只见晾衣竿上搭着几件女人衣裳,又听冷雪坪轻声道:“大概是谭伦妻子的衣裳,这里应该是他的住处,我们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云天行轻声道:“老太婆,你也太天真了,你见过进自己家还偷偷摸摸翻墙的?要我说,这谭伦准是偷女人来了。”

    冷雪坪掐了他一把,道:“你脑袋里装的净是些什么?你没听来时路上那两个人说的吗,谭伦去年才成亲,他的妻子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还用出来偷吗?况且他看起来为人谦和有礼,就算没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好,也不至于会做这种苟且之事吧?”

    云天行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看起来完美无缺的人,背地里干的事越耸人听闻。不信我们就去瞧一瞧,如果这里真是谭伦的家,以后我保证不再叫你一声老太婆,怎样?”

    冷雪坪欣喜道:“此话当真?”

    云天行举手立誓,道:“若有半句,叫我……”还没说完,冷雪坪便伸手掩住他的嘴,轻声道,“不要发誓,我信你就是。”

    云天行道:“若真如我所说,你怎样?”

    冷雪坪想了一会,道:“要真如你所说,我再也不叫你淫贼了。”

    云天行喜道:“老太婆,这次你可输惨啦。”

    冷雪坪轻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事情到底怎样还是两说,等你赢了再说吧。”

    云天行向前一指,冷雪坪点了点头,两人轻身掠到墙边,蹲身靠在窗格下,屏息静听。

    只听一女子说道:“到底是娶了新媳妇的人,一天到晚不见人,还当是忘了我这黄脸婆子了。”

    又听谭伦笑道:“四婶子这是哪里的话,咱谭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四婶子貌美,便是家里新娶的那位,怕是也及不上四婶子一根手指头。”

    那女子咯咯娇笑了两声,道:“这话要是让她听到,还不得扒了你的皮!”

    谭伦笑道:“扒皮事小,就怕扒了皮不能来陪四婶子聊闲解闷了。”

    那女子笑骂了一句,又道:“白日给你开着门,你不来;晚上闩了门,你又来翻墙,属耗子的不成?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谭伦笑道:“四婶子又不是不知道,这几日忙着准备老爷子的寿诞,哪里能得闲?几位叔叔各有世务,来人又多,哪里接待得来。我若不帮着照应照应,可也太不像话了。这不,一有空闲,就先来跟四婶子问安来了。”

    那女子笑道:“你这没脸的东西,其他几个侄儿都是白日结伴来,你倒好,就爱晚上翻墙,要做什么,我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可怜你四叔去得早,让我一个妇人家孤零零的怎么活。”说到后面,已带了哭腔。

    谭伦道:“四婶子哭什么,有侄儿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没有儿女,侄儿也给四婶子养老送终,也不枉四婶子白疼了我一场。”

    那女子道:“你就是嘴上功夫厉害,现在我还年轻,有些美貌,能拴得住你,等我人老珠黄,你又是个不经脑的人,哪里还会顾得了我?你家那口子样貌本不差,就是性子暴了点,等再过个三五年,性子平了,也得拴得你走不动道。听老爷子的意思,还有给你纳妾的念头,怎么算都不会算到我这里。哎,我注定是要孤苦终生的了。”

    谭伦道:“四婶子放心,谭伦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四婶子疼我,我都记着呢。等家族产业交到我手上,一定再给四婶子找个好归宿,就算四婶子不出谭家,也有这些侄子侄女孝敬,晚年无忧矣。”

    那女子突然叫了一声,笑骂道:“臭小子,没说两句话就动手动脚,那几个丫头刚睡下,别吵醒了他们。”

    谭伦嘿嘿一笑,道:“能不能吵醒他们,就看四婶子了。”

    听着房内传出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冷雪坪拍了拍云天行的肩膀,当先向外走去。

    两人翻墙出来,云天行嬉笑道:“老太婆,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冷雪坪白了他一眼,道:“算你赢了。他做出这种事,你很高兴吗?”

    云天行笑道:“我高兴的是终于摆脱了淫贼的称呼。老太婆,我看你很不服气呀。”

    冷雪坪道:“本阁主有那么小气吗?只是没想到谭伦看起来人模人样,竟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亏他还是谭家长孙。这事要是传到外面去,他们谭家的声名定会毁于一旦。”

    云天行道:“其实我早看出他这人不正经来了,他还偷眼瞟你呢,你看不到,我可看得清楚,怕你不信,也没说破。”

    冷雪坪道:“别再提这个禽兽!”说完当先走了。

    云天行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两人各自回房歇息,一夜无话。

第五百三十一章 泛舟游湖

    第二日,吃过早饭,谭伦又来两人所在的院子,说要带两人到岳阳楼上逛逛。

    自昨晚那事败露后,冷雪坪打心底里厌恶谭伦,一句话都不想与他说。

    谭伦看出异状,道:“冷阁主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请个大夫来看一看?”

    云天行道:“她认生,换个地方就睡不踏实,没关系的,过会儿就好了。我看谭兄今日气色比昨日还好,昨晚一定睡得很踏实吧。”

    谭伦笑了笑,道:“这几日为老爷子的事忙前忙后,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自然憔悴了些。今日气色好,是托两位的福,昨日没累着。”

    冷雪坪一眼都不想看他,向云天行道:“这里太闷,你陪我出去走走。”说着已当先走了。

    云天行见她走得急,向谭伦笑了笑,忙跟了上去。

    谭伦又跟上来,道:“我随两位同去。”

    云天行道:“谭老先生大寿在即,谭府来客络绎不绝,怎敢劳烦谭兄亲自相陪,我们随意逛逛,不走远处,谭兄去忙就是。”

    谭伦道:“两位人生地不熟,若没个本地人带路,怕是会迷路。这样,我让阿福远远跟着你们,你们迷了路找他就是。”说着招手唤了一个下人过来。

    云天行见来人粗手粗脚,倒像是个长期干农活的庄稼人,也不好拒绝,于是便辞了谭伦,带着阿福出门了。

    两人沿着洞庭湖边走,阿福就在后面远远跟着。

    云天行道:“老太婆,你刚才表现得太明显了,要是让他看出端倪,我们怎么好再待下去。”

    冷雪坪道:“像他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本阁主不杀了他,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还要怎样?对他有说有笑?这种事我可做不了。倒是你,跟个没事人一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你跟他是一类人。”

    云天行道:“老太婆,你这话可说过分了。我是为了帮你取剑,才跟他强颜欢笑的。你以为我乐意跟他说笑啊。再说了,要是我们两个人都不理他,谭千秋会怎么想?”

    冷雪坪道:“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好好好,我们男人都没好东西,就你们女人好,行了吧,高兴了吧,满意了吧?”

    冷雪坪转头看着他,道:“你还不服气吗?”

    云天行道:“我当然不服,因为一个人犯错,就把全天下的男人全部打死,这未免也太不通情理了吧。”

    冷雪坪道:“怎么不通情理了?”

    云天行笑了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向前一指,道:“那里有船,我们划船去岳阳楼,这样走,还要绕很远一段路。”

    两人上了船,云天行划船。阿福坐另一条船,仍在后面远远跟着。

    冷雪坪端坐船头,遥望着平滑如镜的八百里洞庭湖水,心中感慨万千。她在昆仑山上长大,很少有机会踏履中原,便是来了,也为公务,像这种游山玩水的事情,对她而言,几乎是一种奢望。

    师父师姐对她寄予厚望,都希望她能将《忘情诀》修至大成,再次带领飞雪阁达到初代阁主时候的巅峰,对她而言,这是多么沉重的期盼啊。这是她自小就被灌输入脑的思想,这种思想,就好像老树盘根,稳固如山,甚至已经成了一种定式,决定她一生走向的定式。

    她背负了整个飞雪阁的希望,同时也为此舍弃很多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包括自由、快乐、爱情等等。她的生活就像落雪后的飞雪阁,白茫茫一片,别无他色,宫殿被白雪覆盖了,山路被白雪覆盖了,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被白雪覆盖了,唯独红梅在白雪中傲然绽放,这是她眼中唯一的色彩,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所以她喜欢红梅。

    她是飞雪阁的副阁主,也是历代副阁主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在别人看来,这是值得称颂的一件事。但她却不觉得这个头衔有多么光辉,相反,她都快被这个头衔压得喘不过气了。

    她这一生几乎没有多少可以自主选择的权利,所有的一切都要由他人来指定,她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傀儡,与他在一起的这几日,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他让她觉得自己还像个人,可以哭,可以笑,都是真实由心的,不用强颜欢笑来敷衍谁。

    她眼望洞庭湖水,想着自己的过去,想着自己的未来,不觉落下了眼泪。

    云天行见她突然落泪,忙丢下桨,凑过来道:“老太婆,你怎么哭了?我哪里又得罪你了吗?”

    冷雪坪转开头,擦掉眼泪,道:“不关你的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云天行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冷雪坪破涕为笑,道:“你真没良心,拿人家的伤心事来取乐。”

    云天行笑道:“就是随便这么一说,又不是要真听。好端端的干嘛偷偷落泪,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冷雪坪嗔道:“你就是欺负我了。”

    云天行一脸无辜,道:“这话从何说起?这一路上,我净受你欺负,又是打耳光又是泼茶水的,还反过来说我欺负你,老太婆,你怎么这样不讲理啊。”

    冷雪坪道:“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吗?”

    云天行苦笑道:“我那也是迫于无奈,又不是我想那样的。”

    冷雪坪哼了一声,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假正经!”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这年头,做好人真难啊,以后再遇上那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冷雪坪听他话里有话,早把脸飞红了,道:“你这臭……臭……再胡说八道,我一剑杀了你!”

    云天行哈哈大笑,道:“臭什么,臭什么,老太婆,愿赌服输,可别忘了昨天你说过的话,那两个字你说不得。还有啊,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这样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的。”

    冷雪坪道:“要你管。”

    云天行道:“我只是好心建议,你要是不听,就当我没说好了。”说完便要找桨去划船,可找了一会,却没有找到,道:“咦,我桨呢?”

    冷雪坪笑着向远处一指,道:“你看,那是什么?”

    云天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船桨早已飘远了,不由拍腿大叫,道:“糟糕,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冷雪坪笑道:“亏你还划船呢,桨漂走了都不知道,还指望别人告诉你?”

    云天行羞得无地自容,只得招呼阿福抛根绳索过来,拴在船头,让他的船拉着继续前行。

第五百三十二章 岳阳楼

    岳阳楼下瞰洞庭,前望君山,自古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的美誉,与黄鹤楼、滕王阁,并称“江南三大名楼”。

    早在下江南以前,云天行就听过“江南三大名楼”的说法,今日既然到了洞庭湖畔,离岳阳楼不过小半日路程,岂有不上楼一观之理?

    两人泊船靠岸,沿着盘旋石梯上楼。走到楼梯口处,还未登楼,便听闻上面声色喧嚣,有人语,有器吟,兴味盎然。

    登上顶楼,扶拦遥望,八百里洞庭水,尽入眼帘,说不出的开阔与豪壮。

    冷雪坪靠在栏上,将吹到眼前的发丝拨到耳边,转过脸看着云天行,道:“你说我该不该答应谭老先生的请求?”

    云天行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先拿了剑再说。”

    冷雪坪道:“我当然也想尽快将‘别离’带回去,可我要是出现在他的寿宴上,别人下意识就会以为我们飞雪阁在暗中帮助谭家。谭千秋千方百计想坐江南七道盟盟主之位,难道一点别的心思也没有?就怕他心生歹念,到时候牵连飞雪阁。单是为了一把剑,将飞雪阁陷入危境,未免太不值当了。”

    云天行道:“你以为谭千秋真能坐上江南七道盟的盟主?他谭家名头是不小,像江南霹雳堂,追风寨这些势力,未必比他们谭家差了,便是有你飞雪阁支持,他也未必就能力排众议,夺下盟主之位。”

    “江南势力杂多,要想让人人臣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要组建江南七道盟,也该选个好日子,广邀江南群雄一同商议,难道只靠一个寿宴,就想将江南七道上的事都敲定了?未免也太小觑江南群雄了。”

    冷雪坪点了点头,道:“这话有理,他要我参加寿宴,只想让大家以为我们飞雪阁会在暗中支持他。看来他也没多少把握,不然不会如此设计,来打我们飞雪阁的主意。”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这谭老头多半是疯了,连你们飞雪阁都敢算计,看来是被盟主梦冲昏了头。”

    冷雪坪道:“也怪不得他会这样。若能将江南众多势力统一起来,这个盟会将会比现有江湖上的任何一个势力都要浩大,到时候左右的可不止是江南,甚至连整个江湖都会受其影响。”

    云天行道:“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当上了江南七道盟的盟主,还想当整个江湖的盟主,呵呵,这个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别人我不敢说,这谭老头怕是还没这个资格。”

    冷雪坪道:“照你这么说,我是该答应了?”

    云天行道:“先拿了剑再说,总不能白来一趟。他要是敢耍花招,我替你挡了就是,我无门无派,没那么多顾忌。”

    冷雪坪侧脸含笑看着他,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跟我说说你的故事,我想听。”

    云天行望向远处,道:“一只蝼蚁罢了,堂堂飞雪阁冷阁主也会对我这种小人物感兴趣吗?”

    冷雪坪道:“在我眼里没有大小之分,飞雪阁副阁主又怎样,我没看在眼里。说实话,我很羡慕你,羡慕唐溢,至少你们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有勇气这么做,我却没有太多的选择,也没有去违抗一切的勇气。”

    云天行收回目光,看着冷雪坪,两人沉默了好久,才道:“其实我们都一样,没得选。”

    冷雪坪默然不语。

    忽听楼下传来一片哄闹声,又听一人喊道:“今日我们贾大少爷要登楼观水,不想死的都给我滚下楼去!”

    哄闹声持续了盏茶时间,一个面色凶恶的人跑上楼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众人喝骂,气焰十分嚣张。

    “都聋了吗,贾少爷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要到了,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不快滚下楼去,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顶楼本来十分吵闹,但此人声音尖锐如哨,一嗓子喊出来,立即将所有声音尽数压了下去。

    有人最怕麻烦,总会千方百计去躲麻烦,如今麻烦送上门来,自然先躲为上。于是很多人默不作声地乖乖下楼去了。

    冷雪坪依旧靠在栏上,原本温和的脸上已多了一种厌恶之色。

    她讨厌这个恶奴,讨厌他出现的如此不合时宜。她本就没有多少自由时间,如今好不容易登上岳阳楼,还未尽兴,便被他这鸭嗓般的叫喝骂声给吵没了兴致。

    “这恶奴也太嚣张了,人家好端端的在这里看风景,他凭什么把人都赶走,难道他家少爷是人,我们就都不是人了?”

    云天行道:“他喊他的,你看你的,当没听到就是。”

    冷雪坪道:“兴致都没了。”

    云天行笑道:“我去教训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冷雪坪摇头道:“算了吧,少惹事。他刚才喊的贾公子应该是江南豪商贾隐的儿子。这个贾隐虽不是江湖中人,但却笼络了一大批江湖人士为他做事,便是江南道上这些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也不敢轻易得罪他。如果单论财富,怕是连谭家都比不上他。这位贾公子多半就是我们路上听到的那个贾奢,拿银锭掷人的那位,还记得吗?”

    云天行笑了笑,道:“是他又怎样,还不是一条胳膊两条腿,一个鼻子两个眼,能上天咋地?”

    那恶奴骂走其他人,见他两个仍靠在栏上说笑,指着又是一顿狠骂。

    云天行是个粗人,被人打骂惯了,倒也不怎么在意。

    冷雪坪历来受人尊重,哪里被人这般辱骂过?只这一会听到的污言秽语,怕是比她以前听到的加起来都多。

    冷雪坪忍无可忍,回身骂道:“狗奴才,给你脸不要脸,嘴里再不干不净,本姑娘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那恶奴狗仗人势,在大街上走一般都是要踢脚甩手的,还怕你威胁?要不是看冷雪坪姿色绝佳,早就拳脚相加了。

    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这句话应在这恶奴身上,简直就绝了。

    他这一张脸上,除了五官占了点地方外,其他位置都让疙瘩血泡瘤子等合伙占了,想找块清静地儿都找不到。别看这样,这些凸起分布均匀,与五官交相映衬,竟然毫无违和感,这才是最令人叹服的地方。

第五百三十三章 掌嘴

    那恶奴听冷雪坪骂他,不但不怒,心里反倒乐滋滋的,又见他们两个站在一处,有说有笑的,还当是一对爱侣,嘿嘿一笑,道:“好漂亮的小娘,小子,你媳妇啊?”

    两人对“媳妇”这词相当敏感,一听恶奴说出来,两人都是一愣。

    云天行没有搭理恶奴,却对冷雪坪笑道:“老太婆,怎么人人都说你是我媳妇?你是不是经常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偷看我?”

    冷雪坪斥道:“你少臭美了。这恶奴嘴里不干不净,你去掌他的嘴。”

    云天行向那恶奴脸上看了一眼,心想:“我这一巴掌下去,准能把他脸上的血泡打破,要是沾上脓水,染上病怎么办?”用一副十分难为情的表情看着冷雪坪,“能不能换个法子,要掌嘴,可他这脸上,也没地方下手啊。”

    冷雪坪扑哧一笑,道:“我不管,就要你掌他的嘴。”

    云天行无奈,向那恶奴道:“你听到了吧,我媳妇非要我掌你嘴,我又下不去手,这样,你自己打两个耳光,然后调头走人,刚才骂人一事,我们就不追究了。”

    冷雪坪听他公然叫自己媳妇,先是一愣,跟着就红了脸,踢了他一脚,转身去看景色了。

    那恶奴骄横惯了,听云天行这么说,心里有点接受不了,指着云天行的鼻子嚷道:“你这没生眼珠的东西,知不知我们少爷是谁?”

    云天行笑道:“不知道。”

    那恶奴笑道:“怪不得不怕,原来是一个初生的牛犊子。别说是你这愣头小子,就是江南道上那些有名有姓的朋友,见了我家少爷也得客客气气的。你连我们少爷都不知道,看来是个外地人。哥哥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这样,把你这媳妇借我耍两天,我们少爷那我替你说句好话,免你死罪,你看成不成?”

    云天行笑了笑,道:“不借。”

    那恶奴脸色一变,道:“小子,你别不识好歹,我家少爷就在楼下,等他一上来,你死的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为了一个女人,把命弄丢了,不值得。”

    云天行冷笑道:“你这么大方,怎么不把你媳妇借我耍耍?”

    那恶奴一听这话,当场就气炸了,从腰里摸出一把银柄匕首,二话没说,直接向云天行小腹捅去。

    云天行虽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行凶,但仗着反应速度极快,闪身避开这一刺,顺手拿住他手腕,将匕首夺了过来,笑道:“这匕首不错,我收了。”

    那恶奴被他扭住手腕,一动也不敢动,哀求道:“好汉饶命,适才小人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云天行笑道:“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没骨气的人,要是一下捅死我,还会是这副乞怜摇尾的模样?被我制住,就下脸哀求,等脱了身,准要报复我。况且你骂我媳妇在先,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

    冷雪坪在旁听得真切,道:“谁是你媳妇,再胡说八道掌你嘴!”

    云天行笑道:“我跟他开玩笑呢,又不是真的。”

    冷雪坪道:“开玩笑也不行。”

    云天行道:“好,我不说了。”

    冷雪坪道:“你把他放了吧,就算他要报复,我们接着就是。本阁主不惹事,可也不怕事。”

    云天行向那恶奴道:“你听到了吧,下去告诉你家少爷,以后待人和善点,别动不动就赶人骂人,成什么样子。还有你,狗仗人势,这次落在我们手里,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碰上个杀人不眨眼的,你这脑袋‘噌’的一下就没了,知道了没?”

    那恶奴连连点头答应,云天行一松手,他立刻飞奔下了楼。

    云天行笑道:“多半是去找人来收拾我们了。”

    冷雪坪望着湖水,平静道:“能同时收拾掉我们两个的人,怕是不多。”

    云天行笑而不语。

    果然,那恶奴下去不久,就带了一帮人上来。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穿着打扮都一样,显然都是贾家的恶仆。

    这些人一上楼,没有做出过分的动作,而是恭敬地分列在楼梯口两旁,只拿眼睛斜瞪着两人,一句话也不说。

    那个被云天行教训的恶奴面带冷笑,垂着头,白翻着眼斜瞪着两人,就像在看两具尸体。

    的确,敢在这里惹贾奢的人不多,即便是有,也都成了尸体,没有例外。

    在恶奴们列道后不久,就有三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木质楼梯上“咚咚”响起。

    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

    虽然还没有看到人,云天行却已听了个大概。这三人中,有一个是普通人,另外两个却有着不俗的功力,不过两人都在刻意掩饰自己的内力,但这都没能逃过云天行的耳朵。

    三人登上顶楼。

    当先一个是相貌丑陋到无可挑剔,衣着鲜亮到耀人眼目的青年公子,手摇玉扇,嘴角噙笑,颇有睥睨天下的风范,只可惜太丑了。

    他就是贾奢。

    跟在贾奢后面的是一对老态龙钟的夫妇。

    老妇人手里拄着一根藜杖,那腰弯得就像是在给人弯腰行礼。她是不用给人行礼的,因为她时时刻刻都在给人行礼。

    老妇人脸面朝下,云天行看不到她的容貌,只能看到她那已花白的头发,和高高隆起的驼背。

    那老汉腰杆挺得笔直,比贾奢挺得还直,但他却没有贾奢那样华贵的衣裳,穿的都是粗布衣,挽着袖管,肩上扛着锄头,就像一个刚刚从田里归来的乡农。

    三人一上楼,云天行和冷雪坪就将目光落在了这对夫妇身上,连看都没看贾奢一眼。

    两人的漠视,让贾奢十分生气,他以为这两人嫌他丑,不忍直视,所以宁肯去看一对老夫妇。

    被云天行教训的那恶奴日日攀附在贾奢身边,最擅长察言观色,对主子每一个表情的蕴意都了如指掌。

    贾奢口渴,只需舔一下嘴唇,他会立刻捧上茶水;贾奢想坐,只需提起前襟,他会马上将座位摆在贾奢屁股后面;贾奢鞋里进了石子,只需踮一下脚,他会立刻扑到地上,为主子排忧解难,可算是一个极其细心周到的人。

第五百三十四章 贾奢

    那恶奴见贾奢这副表情,准是要生气了,忙上前添油加醋道:“少爷,这对狗男女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行那苟且之事,小的上来看见了,他们就要打小的,我说是少爷派来的,他们说就是你家少爷来了也一样打,还骂我不是个东西。我好歹是少爷家的人,他这样骂我,可也太不把少爷放在眼里了。”

    贾奢被这些恶奴挑唆惯了,也不去分辨真假,说什么就信什么,拢扇向云天行一指,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公然行那见不得人的事,可见是两个没脸的人,不过,本少爷喜欢,你们继续,就当我们不在这,若能让本少爷尽兴,就饶你们一命。”

    冷雪坪一听这话,羞怒至极,恨不得一剑劈了他,可她并非鲁莽之人,况且贾奢身后这对老夫妇看似无精打采,实则真气内敛,含而不露,是两个不好对付的人。

    云天行笑道:“人家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来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到你们,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贴切了。”

    贾奢眉头一皱,道:“你敢骂我?”

    云天行道:“我有骂人吗?”

    贾奢摇着玉扇,点头笑道:“有点意思。”

    他有一个习惯,每次出门都会命随从带一口箱子,把里面装满银锭。这些银子不是用来买卖,而是用来“施舍”的,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当石块来掷人用的。

    像他们这种大家贵族,拿真石块打人,未免有**份。自恃金银多到无处安放的贾大公子灵机一动,便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一来行了善,二来解了气,多好。

    贾奢每日出门最少带两个护卫,外加八个随从。护卫负责他的安全,这个必然不必多说。那八个护卫里,其中四个便负责抬那口盛满银锭的箱子,剩下四个前后左右随着,看眼色行事。

    被贾奢用银锭砸过的人,有的当成毙命,骨头硬点没当场死掉的基本都成了富翁。因为贾奢抛出去的银锭从来不捡回来,扔了就是扔了,打死你正好,打不死算你命大,这些银锭就当是医药费了。

    所以,每当贾奢出行,总有不少穷鬼慕名而来,为的就是能被贾大公子拿银锭狠狠打一顿。

    贾奢虽然有些骄横,可也并非完全不通情理,无缘无故他是不会打人的。所以,那些想被银锭打的人免不了得先惹点小麻烦,激怒贾大公子,然后才能得到银锭的垂青。

    要将贾大公子惹到什么程度,才能开箱抛银锭,且不惊动恶奴护卫们,那可是个技术活。曾有不少贪财无脑之辈,下手没轻没重,一下子把贾奢惹得火冒三丈,跳脚骂娘,就算不被银锭打死,也得被恶奴们变着花样玩死。

    正应了那句话,财富与风险并存,为了几锭银子,不小心把命丢掉的人不在少数。

    贾奢被云天行顶撞,照以往的情形来看,现在正是开箱拿银锭打人的时候,可偏偏今日出门没带箱子。并不是他不想带,而是昨日过桥时,一个随从崴了脚,一不小心连人带箱摔到桥下去了。

    那随从沉入水中,又被箱子压住,活活淹死了。箱子一角磕在石上,也破了个洞,现在正在匠人那修补,得过几天才能带出来。

    这箱子可不是一般的木箱,据说是贾家老祖传下来的,说是受过一位得道高僧的祈福,但凡通过此箱散出去的财物,将来都会百倍收回来,贾家能有今日,这口箱子功不可没,当然,这只是他们的自己的内部说法。

    虽说他爹贾隐事务繁忙,等一有空闲,也会让人抬着箱子出来散财,他散的不是银子,而是货真价实的金子。

    贾奢不敢跟老子一个级别,老子散金,他就散银,得低一个档次,这才显得恭敬。

    贾奢见云天行在他面前毫无胆怯之色,心底略感惊讶。

    在江南七道上,不管是哪个大家的公子少爷,见了他都得带上四分恭敬,便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老人,遇上了也不会无视走过,至少也得打声招呼,说笑一番。像云天这样,毫无惧色,甚至拐弯骂他的年轻人,他倒是头一次见。

    看完云天行,贾奢又将目光投在冷雪坪身上,像他这种腰穿万贯,把金玉当石块丢的公子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细细打量过后,他才发现这女子的与众不同。

    在他见过的女人里,有她这样美貌的没她这么清冷而又想让人接近,有她这么清冷的却又没她那种出尘脱俗的气质,便是那些清冷而又有气质的,却偏偏又没有她那种眸中含雪,翘唇微嗔的美态,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人儿。

    好似上天就造了她这么一个人完美的人儿,把她身上的一种特质挑出来,再随便加上几种,便又造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跟她比起来,其他女人好像总有几处比不过她。

    冷雪坪被贾奢看得很不自在,挪脚躲到了云天行身后。

    贾奢笑道:“姑娘何必躲闪,我只看你两眼,又没想把你怎么样。说实话,姑娘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像我这种阅女无数的人,看多了都有些魂不守舍。不过姑娘放心,我只看看,绝不对你妄动手脚,当然,你自己要是愿意献身的话,本公子也不会拒绝。”

    云天行扑哧一笑,道:“自愿献身?你凭什么?”

    贾奢摇扇道:“就凭我是贾家独子,够不够?”

    云天行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贾奢笑了笑,“看来你不了解江南贾家。”

    云天行笑道:“我应该了解吗?”

    贾奢道:“只要来到了江南,不管你愿意或者不愿意,你都应该去了解贾家。或许等你了解之后,你对我的态度会有所改观。”

    “哦?”云天行笑了笑,“会怎样改观?”

    贾奢道:“至少你这副无畏无惧的笑容该收进肚子里去。”

    云天行道:“我要是不呢?”

    “不?”贾奢又笑了,他笑得很真诚,似乎真的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或者即将发生一件有趣的事,这个人竟然对他说了一个“不”字。

    多么不可思议啊!

    贾奢微微偏头,向那老妇道:“阿婆,几招能擒下这小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鬼公鬼婆

    那老妇听到贾奢问话,只是稍稍偏了偏头,似乎想看一看这个顶撞贾奢的人的面容,可她的腰似乎已经僵住了,根本不听使唤,所以她看不到云天行脸,只能继续看到的脚,从刚才一直看到现在。

    老妇叹息一声,似乎在抱怨自己那不听使唤的老腰,默默嘟囔了一会,才缓缓道:“对付一般的毛头小子,一招足矣。可这一位,老婆子不敢乱说,听他说话中气充沛,似带回音,倒是个有着极其深厚内力的人,不像是个后生晚辈,只可惜看不到脸。老头子,你看得清楚,你说几招能把这小子擒下?”

    云天行暗惊:“只听声音,就能判断我内力深浅,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那乡农打扮的老头盯着云天行看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惊掉众人下巴的话。

    “去哪里掘坟?”

    贾奢一怔,张着嘴,半天没言语。

    那几个恶奴也被这话给惊住了。

    老妇道:“不是要你掘坟,是问你几招能把这小子擒下。”

    老头眨了眨眼,歪头道:“掘几个坟?”

    贾奢等人又是一愣。

    云天行暗想:“原来他是个聋子。”

    老妇叹了口气,又提高嗓门,喊道:“不是要你掘坟,是问你几招能把这小子擒下,这次听懂了吧。”

    老头咧嘴憨笑,点了点头,道:“听懂了,听懂了,不掘坟,不掘坟。”

    老妇又道:“几招?”

    老头笑呵呵道:“找什么?”

    贾奢原本丑陋的脸扭曲地更加丑陋了。

    原本跟在贾奢身旁当护卫的是一个刀客和一个剑客。刀客说刀比剑厉害,剑客说剑比刀厉害,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还动上了手,结果刀客身中三剑而亡,剑客身中三刀而亡,算是同归于尽了。所以,到现在贾奢都还没弄明白,到底是刀厉害,还是剑厉害?

    刀客和剑客死后,贾隐又给儿子请了这对夫妇过来,说是比那刀客和剑客还要厉害,江湖上的人都叫他们“鬼公鬼婆”。

    由于出行路上相对安定,也没遇上什么刺客,这对夫妇也就没有显过身手。倒是有些贱民来讨打,单是这几个恶奴足以应付了,所以,贾奢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对夫妇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毕竟是父亲大人推荐的人,贾奢不敢不用,但他心里实在没底,要是这对又老又丑的夫妇只是摆设,万一来刺客了怎么办?几个恶奴对付普通人尚且凑合,要他们对付一些神出鬼没的江湖高手,怕是再加一百个都不够。

    贾奢稍稍侧身,回头瞟了一眼,见这老妇一直弯着腰,头都快触到地上去了,连人脸都看不到,怎么跟人打?

    这个老头子看着倒是直挺挺的,比年轻人挺得还直,完全不像是个老头子,可他却是个聋子,而且只知道掘坟。

    前几日,一个随从在阴沟旁撒尿,恰巧发现了两句尸体。这老头一听到这话,耳朵也清明了,二话不说,飞奔到阴沟旁,抡锄开挖。

    贾奢以及恶奴们看得目瞪口呆,这老头舞起锄头来,哪里还像个老头,简直比年轻人还年轻,眼睛里还闪着精光,也不知有何意味。

    贾奢悄悄问那老妇,那两具尸体是他什么人,老妇摇头说不认识,说他就爱掘坟。

    后来贾奢又去问他父亲,贾隐说这队夫妇的孩子暴尸荒野二十多年,都没人替他收尸。这对夫妇发现自己孩子的尸体后,相拥痛哭,晕死在尸体旁。自那以后,老妇的腰就弯了,头发也白了。老头变傻了,也变聋了,天天扛着锄头出去找尸体,碰到尸体就掘坟挖坑,就地埋了。这些年从未落下过一具尸体。

    老头经常说一句话:“人死了就该埋在土里,晾在外面算怎么回事,让他家人看到多心疼。”

    贾奢知道缘故后,颇受感动,对二老特别敬重,一个称阿公,一个称阿婆。

    出于尊敬,他从未要求二老在他面前展示武功,所以直到现在,贾奢仍不知道这对夫妇到底会不会武功。

    就在老妇冲老头喊话时,一人从楼檐上倒挂下来,道:“老东西,是不是活得不麻烦了,大爷在上面看风景,你嚷嚷个屁!”

    那老妇一歪身子,想看看是谁在说话,但他连地上的人脸都看不到,哪里能看到倒挂在楼檐上的人呢?

    老头笑呵呵的向那人一指,道:“这里有个猴子。”

    那人骂道:“老东西,你才是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大爷我是人!”

    老头呵呵傻笑道:“我还当是个猴子,原来是个死人。”

    那人怒骂道:“你才是死人,你全家都是死人!”抬手一扬,八个铁蒺藜从袖底飞出,直取贾奢和老夫妇。

    贾奢见这人倒挂在楼檐上,定是个高手,又见他突然出手,着实吓了一跳,不禁失声大叫:“有刺客!”

    老头呵呵一笑:“公子莫怕,一具死尸而已,待老头子去把他埋了。”跳上前舞起锄头,只听“叮叮”八声脆响,跟着一声惨叫,倒挂在楼檐上那人双手捂脸,摔下了楼,过了一会,才听到落地的声音。

    老头呵呵傻笑:“老婆子,你保护公子,我去掘坟了。”说完扛着锄头屁颠屁颠下楼去了。

    贾奢害怕,用衣袖遮住了脸,当移开衣袖时,一切已经结束了,倒挂在楼檐上那人也不见了。

    忽然听到下面有人惊叫,贾奢奔到围栏旁,伏栏向下一望,才发现那人已经掉到楼下摔死了,血迹流淌开来,俨然像一朵惨红的玫瑰。

    贾奢道:“阿婆,这人是怎么掉下去的?”

    老妇咳嗽了两声,道:“像他这种爱爬高的人,最终的结局往往都是摔死,就算今日没摔死,明日也会摔死,就算明日没摔死,总有一天一定会摔死。不想死的话,就不要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贾奢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贾奢看不明白,云天行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人发了八个铁蒺藜,却被老头用锄头全给打了回去,个个钉在脸上,其中有一枚扎在死穴上,也就是说,这人不是摔死的,而是被自己的铁蒺藜扎死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 未尝一败

    云天行虽然不知道这对夫妇的来历,但从老头刚才出手的情形来看,绝非寻常人物。要知道,那人发出的铁蒺藜是四散而来的,要想用锄头将这八个铁蒺藜尽数打回去,而且全打到脸上,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了。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个铁蒺藜正中死穴,可见这老头对自己的本事多有信心。像他这样人,若说没有惊人的业艺,谁都不会相信。

    就在老头扛着锄头跑下楼后不久,顶楼突然多了一个人,没人看到他是从哪里上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何时上来,就这么凭空多了一个人。

    那人扭着身子,一手握着刀柄,一指按在鞘口,用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逼视着场内诸人,阴恻恻道:“哪一位杀了我的朋友?现在站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会一招出手即杀人的功夫,即拔刀、杀人、入鞘,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而这个姿势明显就是此类招式最常用的一个姿势。

    老妇又扭了扭身子,还是看不到那人的样貌,但却已看到了他握刀的手法,笑了笑,道:“原来是‘风刀手’裴秀芝。”

    那裴秀芝依旧保持着那个握刀姿势,转身面向老妇,道:“老太婆,你认得我?”

    老妇咳了两声,道:“认得,怎么会忘呢。八年前,你屠了飞马镖局满门,我们可找你找得好苦啊。”

    裴秀芝听她提起往事,不由警惕起来,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老妇弓着腰又咳了一会,才道:“我就是当年那个进马镖头家乞讨,被你赶出门的老乞婆,你大概已经忘记了吧。”

    裴秀芝盯着老妇看了好半天,才道:“原来是你,我就觉得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我记起来了,当时你的腰还没有弯得这么厉害。”

    老妇叹息道:“还好你承认了当年的事,不然老婆子我还得费一番功夫审讯你,这样好,这样最好。”

    裴秀芝警惕地望着老妇,道:“审讯我?就凭你?”

    老妇没有说话,拄着藜杖咳个不停。

    裴秀芝见她瘦得只剩一副枯骨,又咳成这样,不愿跟她一般见识,道:“老太婆,我看你也没几天可活了,还这么多嘴,是不是活不下去,想让我送你一程?姓裴的虽然喜欢杀人,可也讲个缘由,那马镖头多管闲事,纠集镖师害我徒弟,我灭他满门,是为我徒弟报仇,名正言顺。我跟你没仇,而且你都一把年纪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闭上嘴吧。”

    老妇道:“马镖头为人耿正,嫉恶如仇,他杀你徒弟,是因为你徒弟奸害民女,此等恶人,杀了便杀了,你倒还找上门,灭了人家满门,可逞了威风了。是不是只准你徒弟作恶,不准别人除恶?”

    裴秀芝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但如果他不显显威风,谁还敢拜他为师?那马镖头纠结一帮镖师,把他徒弟砍成了肉泥,他这个做师父的能坐视不理?要真是一刀杀了,这事倒也罢了,把人活活砍成肉泥,未免太过分了。

    裴秀芝道:“老太婆,就算我屠了马镖头满门,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一个上门讨饭的乞丐。”

    老妇叹息道:“我们老两口没本事,儿子死得又早,晚年沦落江湖,连口热饭都吃不上。马镖头可怜我们,让我们每日去他家里吃。马夫人亲自为我们舀汤递菜,可算是个极热心的人。想不到啊,想不到,好好的一家人,竟遭了你这畜生的毒手。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热饭之情,你说该不该还?!”

    她情绪异常激动,说到这里又剧烈咳嗽起来。

    当年裴秀芝看到徒弟被砍得血肉模糊,一时冲动才做出了那件丧心病狂的事,事后他也非常后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裴秀芝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向众人:“刚才杀我朋友的是哪位?”

    他这话虽是对众人说的,但他的正脸却对着云天行,因为在这些人里,也就云天行看起来还有些能耐。

    贾奢和那一帮恶奴神色中都带着一丝惊惶,裴秀芝只看一眼,就能猜个**不离十。

    唯独这个背剑的年轻人,一脸镇定,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人。

    裴秀芝这个名字虽然秀气,可他这个人却实在谈不上秀气。其他不说,单是他那副魁梧的身材,在场的人中就没一个比得过,就是跟云天行比起来,还高出大半个头,其身形高壮,可见一斑。

    云天行见他瞪着自己,不好再保持沉默,道:“是你朋友先动手的,而且他是死在自己的铁蒺藜之下,怨不得谁。”

    裴秀芝目中闪过一丝杀意,道:“这么说,人是你杀的?”

    云天行听到他跟老妇交谈,因他屠杀马镖头满门一事,对他十分鄙夷,反观这老妇恩怨分明,知恩图报,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有意相护,便道:“是我杀的。”

    冷雪坪一惊,却没多说什么。

    “好,很好,那就偿命吧!”

    裴秀芝眸中杀意陡然绽放,只听“锵”的一声,一柄柳叶细刀夺鞘而出,化作一道银芒,斜向云天行面门飞去。

    好快的一刀!

    裴秀芝嘴角带着冷笑,他仿佛已看到少年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因为没人能躲过他这一刀,但凡逼他动手的人,无疑都死在他这一招之下,而且仅此一刀,从无例外。

    他出道至今,未尝一败,这不是空话,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当——”

    长刀脱手飞出,砍在一旁的朱漆大柱上,刀身兀自颤动不止。

    裴秀芝愣住了,他竟然失手了,而且连刀都被打飞了!

    是谁?

    是谁打落了他的刀?

    裴秀芝低下头,只见身前多了一个老妇。他看不到老妇的面孔,却只能看到她那驼起的后背和略显稀疏的银发。

    裴秀芝内心震颤不已,心道:“难道是这个老太婆打飞了我的刀?这怎么可能?我这一刀出手,快若疾风,怎么可能被人截下?她到底是谁?”

第五百三十七章 风刀手的打算

    老妇一杖将裴秀芝的柳叶细刀打飞,面上并无多少欣喜之色,侧转身子,歪头看着云天行,道:“小子,人明明是我们杀的,你为什么要撒谎?他的绰号叫‘风刀手’,出刀像风一样快,一刀出手,瞬间毙命,你不怕死吗?”

    云天行笑道:“怕,当然怕,可有些东西不能丢,总不能因为一个‘怕’字就缩而不前。人终有一死,有些东西带不走,可有些东西却可以带走,我总不想空手而来,空手而去,至少要留些东西带走才是。”

    老妇皱巴巴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只说了一个“好”字,又向裴秀芝道:“姓裴的,人是我杀的,你想报仇,尽管对老婆子动手便是,何必去牵连别人。”

    裴秀芝脑海里对她的认识,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见她近在身前,竟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觉得还是太近,干脆转身跑到红漆大柱旁,将佩刀拔下来,握在手里,方才略略安心。

    “老太婆,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妇咳了两声,道:“我能是什么人?一个知恩图报的花子罢了。”

    裴秀芝又认真上下打量她几眼,浑身上下,实在找不到一处值得目光留恋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马上就会倒地死去的垂暮老人。

    可偏偏就是这个垂暮老人,一杖将他的刀打飞了。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竟然有人能截住他的刀,这对他而言,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他自己也知道,可就是难以接受。

    “咚咚咚……”

    老头扛着锄头,喜滋滋的回来了。

    老妇转头看向老头,道:“人埋好了?”

    老头呵呵一笑,道:“这次不会有人盗墓了,我把上面压了块大石头,嘿嘿。”

    裴秀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要带朋友的尸体回家乡安葬,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将他埋在这里的?”

    老头盯着裴秀芝,呵呵笑道:“你说什么,你要跟朋友一起下葬?早说呀,我都埋好了。”

    老妇道:“老头子,你先好好瞧瞧他是谁。”

    老头扛着锄头走上前,盯着裴秀芝看了一会,道:“这不是杀马镖头一家的那个裴秀芝吗?他怎么在这里?”

    老妇道:“是啊,我们找了他那么多年,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这大概就是天意。老头子,咱俩沦落江湖,没吃过几顿热饭,马镖头一家对咱们关怀备至,这个情咱不能不还。”

    老头呵呵一笑,道:“不能不还。”

    老妇转向贾奢,道:“公子,令尊让我们来看着你,我们不敢擅自离开,可这人是我们寻找多年的仇人,今日遇上了,总不能再放过,请公子在楼上歇息一会,我们夫妇下去把他埋了,再上来保护公子。”

    贾奢虽然不会武功,但刚才老妇出手,他可是看在眼里的,本来他就十分敬重两位老人,现在知道他们武艺不凡后,自然更加敬重了,欠身笑道:“阿公阿婆,你们自便就是,不用跟我说的。”

    老妇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道:“多谢公子厚恩。”

    那裴秀芝一听要埋了自己,这还了得,魂都快吓没了,央告道:“两位,马镖头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两位何必纠缠不放,况且你们刚杀了我一位朋友,这两件事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老妇道:“杀马镖头一家的是你,又不是你朋友,这笔账应该找你算,不关你朋友的事。我们杀他是另有缘故,这是两码事,我年纪虽老,可还分得清。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是你自己跟我们下去,还是让老婆子把你丢下去?”

    裴秀芝往下瞧了一眼,脊背生寒,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奉劝你们不要把事做得太绝。”

    贾奢摇扇笑道:“你把人全家杀得一干二净,这个可够绝了吧?他们两位只找你报仇,不去杀你全家,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不跪下领死,难道还想负隅顽抗吗?”

    裴秀芝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掺和本大爷的事?本大爷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丑到无可挑剔的人。有时间在这里闲晃,倒不如赶紧自刎,下辈子好投个美胎!”

    贾奢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恼怒,只笑了笑,向老夫妇两人说道:“阿公阿婆,此人性格扭曲,道德败坏,万万留不得,这就动手吧。”

    裴秀芝按刀,死瞪着那对老夫妇,一字一字道:“如果你们把我逼急了,我或许杀不死你们两个老家伙,可这几个小的,怕是都得跟着陪葬!”

    老头傻笑道:“死人怎么杀人?死人就该被埋在土里,呵呵。”

    裴秀芝目光转动,环视场内,见离他最近的是那几个随从,便是将他们都杀了,这对老夫妇也根本不在乎,只有将眼前这位公子哥制住,才会有一线生机。

    裴秀芝打定主意,骤然射出,一把抓向贾奢,就在他动手的刹那,鬼公身形一动,已到了他左侧,锄头已升到半空;鬼婆倒提藜杖,也从右侧攻来。

    裴秀芝一惊,若再抓下去,人没抓到,自己就先被这两个老家伙解决掉了,忙撤手飞退,拔刀出鞘,斜刺里一刀飘出,目标正是云天行。

    冷雪坪本不想多事,所以一直在旁冷眼旁观,见这姓裴的三番两次来挑事,心下恼怒,立刻纵身上前,拔剑与他斗了起来。

    那裴秀芝见她一直躲在男人后面,还当是个不会武功的娇娃娃,哪里想到竟然也是个高手。

    与冷雪坪过了十余招,裴秀芝又惊又惧,且不说那对风烛残年的老人,单是眼前这个娇娃娃他都敌不过。

    打不过还要打,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裴秀芝一刀挡开冷雪坪的剑,倒身往栏边飞纵,想跳楼脱身。

    冷雪坪本不想置他于死地,见他拔身撤走,也不去追,还剑入鞘,退了回来。

    裴秀芝刚退到曲栏边,鬼公已从后面抡着锄头向他脑袋上劈来,裴秀芝大惊,连忙蹲身,“咚”的一声,锄头抚发而过,砍进朱漆大柱里。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人生第一败

    裴秀芝见老头的锄头被卡住,心念急转:“这老头本事不俗,全凭这锄头,如今锄头卡住,我反身一刀,他如何躲得?!”

    一念及此,裴秀芝反身挥刀,向鬼公拦腰斩去,可就在细刀快要靠近鬼公腰际时,鬼婆一杖打来,正中裴秀芝持刀的手背,柳叶细刀立即脱手而出,坠在地上。

    佩刀再次脱手,裴秀芝见大势已去,也不管楼层多高,纵身而起,向楼下跳去,可就在腾空的刹那,鬼婆一杖刺出,登时将裴秀芝胸前穿了个洞,藜杖尾端也从他胸前穿了出来。

    裴秀芝还没来得及喊叫,立时毙命,身体仍挂在杖上,四肢垂落。

    云天行和冷雪坪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所思。

    刚才耀武扬威的“风刀手”,眨眼间却已变成了一具死尸,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一生未尝一败,而这就是他的第一败,也是最后一败。

    鬼婆用藜杖挑着裴秀芝的尸体,嘴里默默念叨着。众人虽听不清,猜想也是对马镖头一家说的大仇已报之类的话。

    一个壮硕的汉子被一个枯瘦弯腰的老太婆用一根藜杖挑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个画面十分诡异。

    血水顺着藜杖,流淌到鬼婆手上,浸湿了她的袖管,她依旧毫不在意,还在那默默念叨着。

    贾奢倒还好,那几个随从却都被吓傻了。

    自打鬼公鬼婆变成贾奢的护卫,这几个随从完全没把他俩当护卫看,这两个又老又丑的家伙,一阵风吹来都得晃三晃,自己都护不好,还来护别人?先不说会不会武功,单是这气势,就比以前那刀客和剑客差了不止一百倍。

    一路带着偏见的随从们,对这两个老人也不怎么友好,时常指桑骂槐,外加各种嘲讽,便是路上吃饭,也是伸着筷子去夹他们面前的肉,完全没把二老放在眼里。

    老头一路呵呵傻笑,自然不会在意。老妇听得清楚,却也当没听到。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早已看透世俗。这种事跟他们经历的那些比,连屁事都算不上,为这些碎口角动怒,他们根本就不屑。

    恶奴们怕归怕,可也不能落荒而逃,毕竟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以后对他们二老好点就是了。

    鬼婆念叨完毕,藜杖一抖,将裴秀芝的尸体送入楼下,跟着下面又传来一阵尖叫声。

    老头呵呵傻笑:“我去给他掘个坟。”说着,扛着锄头屁颠屁颠下楼去了。

    贾奢见鬼婆一条手臂已被鲜血染红,忙掏出贴身丝帕为她擦拭,又向众随从喊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阿婆的藜杖擦干净!”

    那几个恶奴见鬼婆鬼婆有如此手段,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正是献殷勤的时候,便是贾奢不说,他们也早有了这个意思,只是未卜吉凶,不敢冒动。

    既然贾奢发了话,那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献殷勤了,立刻就有几个随从脱下衣服,准备用自己的衣服替鬼婆擦拭藜杖上的血迹。

    鬼婆挥杖将几个恶奴赶走,向贾奢道:“公子,老爷为人和善,体贴下世,所以才有了贾家今日的繁荣。公子继承老爷衣钵,自该守身持正,虔心向善,这样才不会辜负了老爷的一片期望。”

    贾奢听她突然说出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心中打了几个转,也没想到话中有何深意,只得点头应承着。

    鬼婆又道:“公子秉承老爷善志,提箱散财是好事,可这些恶奴却拿着银锭去打人,分明就是仗势欺人,这可跟老爷的初衷大大相悖啊。老婆子我看不高,可这些事我都看在了眼里。老爷对我们老两口有恩,我们也不愿看着贾家败落,希望公子以后能够远离这阿媚小人,多多行善,免得惹祸上身。”

    鬼婆咳了一会,继续说道:“这‘风刀手’裴秀芝本事虽然不俗,可在江湖上也只能算是个二流角色,我们老两口还勉强应付得来,若是碰上真正的高手,怕是连我们也挡不了。远的不说,就眼前这两位,老婆子我就没把握打赢他们。”

    鬼婆提杖指着刚才上楼赶人的那个恶奴,说道:“刚才这恶奴搬弄是非,百般辱损他们,险些将我等置于死地。我们老两口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死不足惜,可公子大好年华,若被这些小人拖累而死,可是大大的不该了。”

    贾奢闻言大怒,指着那个恶奴,道:“把他给我丢下楼,让阿公挖个坑埋了!”

    那恶奴一听这话,三魂七魄都给吓没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鬼婆贾奢磕头求饶。

    贾奢历来宠信他,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根本不去想什么事对,什么事错,全凭他一人之语。今日被鬼婆一语点醒,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火炭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被焚成灰烬。

    幸好他及时醒悟,如果真得罪了连鬼公鬼婆都抵挡不了的人,怕是连命都得丢掉。

    那恶奴痛哭流涕,头都磕破了,贾奢见他可怜,反倒有些不忍心。

    鬼婆道:“公子,此人作恶多端,败坏贾家名声,若不杀他,一来不足以警训他人,二来还会给他可乘之机,再次乘风掀浪,万一惹上什么大事,怕是连老爷甚至整个贾家都会受到牵连。”

    贾奢听了这话,心意已决,斥道:“将他丢下去,谁再求饶,与他同罪!”

    众恶奴本就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若真将他丢下去,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但主人下令,他们怎敢不从,一个个拥上前,将那恶奴拖着往横栏那拽。

    那恶奴哭喊着求饶,奈何被这些人拽着,挣脱不掉。

    云天行本不愿多管闲事,可看那恶奴哭得惨痛,心下不忍,道:“你们要是嫌他败坏门风,将他赶出家门就是了,何必将他抛到楼下,行这残忍之事。”

    鬼婆道:“大丈夫行事,当雷厉风行,不拘小节,此时若不狠心,等大事一发,谁能承担得起?倒时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是无济于事。”

第五百三十九章 寿宴

    云天行道:“杀他一人,贾家就能延续千年?若当主子的一身正直,便是围着一**佞小人,又有何患?”

    鬼婆道:“你想不想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数落你们的?”

    云天行道:“过去的事,何必再提。若要问罪,也该提审从公,就因为几句污言,就将他抛下楼去,未免太过残忍。何况人无完人,圣人也会犯错,何况是他们,总要给他们留一个改过的机会才是。”

    鬼婆上前一步,一杖将那恶奴捅死,道:“天道若清,哪还有这些含污败类,你若同情他人,他人未必肯同情你。你还年轻,好自为之吧。”

    云天行见那人已死,便不再说什么,向冷雪坪道:“我们走吧。”

    “嗯。”冷雪坪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岳阳楼,同阿福一同回谭家去了。

    寿宴前的这几日,谭伦时常过来说话,冷雪坪本来十分厌恶他,可细细想来,这世上的禽兽还少吗,总不能一个个都不搭理吧,那些名门大派里也不见得都是些正直的人,还不是一样得恭敬对待。

    对于冷雪坪的冷淡态度,谭伦也不以为意。在他的印象里,冷雪坪一直是个清冷的人,若是太过热情,反倒不太正常。

    倒是云天行,跟没事人一样,跟谭伦有说有笑,看得冷雪坪直翻白眼,恨不能跳上去,拔剑把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砍成肉泥。

    云天行何尝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她越生气,反倒越跟谭伦热络起来,气得冷雪坪说要去烧开水泡茶,这才吓得云天行有所收敛。

    谭千秋本人也亲自来过几次,每次待的时候都不长,只说些闲话,问候一下日常起居,只字不提那晚商议之事。他不说,冷雪坪更能体会出他的急切。

    如今诞辰在即,谭家上下人等都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为何肯亲自到这里来看两个小辈?

    冷雪坪虽是飞雪阁的副阁主,可真要论资排辈,不论年纪还是资历,都得算是谭千秋的晚辈。

    云天行更不用说,连飞雪阁的人都不是。直到现在为止,谭千秋都没能摸清他的底细。

    飞雪阁历来不收男弟子,这是几百年前定下的规矩,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若是飞雪阁改掉了这条沿袭几百年的规矩,必定是江湖第一大传闻,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若说他不是飞雪阁的人,可从谭伦那里听说,两人有说有笑,还时常斗嘴吵架,似乎只有朝夕相处的人才能有这种微妙的关系。

    若说是情侣,可看从阿福哪里听说,两人相持有节,跟在府内一样,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也不太像。而且冷雪坪主修初代阁主留下的《忘情诀》,最忌男女情事,这是江湖中尽人皆知的事,也算不上是秘密,他谭千秋自然也知道,更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若说是亲戚,可根据线报上的消息,冷雪坪自小在昆仑山上长大,似乎没有亲人,更不可能。

    谭千秋想来想去,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云天行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份,能让冷雪坪对他青睐有加。

    谭千秋猜不透,也不再多想,不管云天行有着怎样的身份,他都不敢得罪,只将他与冷雪坪同等对待。

    以谭千秋的身份,对两个小辈过分客气,连云天行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他的意图。

    在这期间,除了谭伦和谭千秋外,也有好些人过来拜访。有谭千秋的几个儿子,也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

    近来谭家来客越聚越多,两人不喜热闹,便打着外出游玩的幌子,白天待在外面,直到晚上,方回谭家歇息。

    那些想上门拜访的人见天色太晚,不好登门,只好等白日再来。可天一亮,两人就又出去了,让好些人来屡屡扑空。

    谭千秋对此也是哭笑不得,本想借冷阁主的名头使使,可她天天去外面躲着,根本不给自己借用的机会,无可奈何,只好不再提冷雪坪在谭家的事。

    直到寿宴前夕,两人又找到谭千秋,说愿意参加明日寿宴。

    谭千秋自然欣喜,当即将“别离剑”捧给了冷雪坪,还说了一大堆为飞雪阁找回失剑是他的荣幸之类的话。

    冷雪坪既然答应明日要参加寿宴,自然不会再推拒,接过“别离剑”收好,又说了些闲话,方才回房歇息。

    翌日,谭家上上下下四更便开始准备寿事,摆寿烛,挂寿嶂,铺排陈设,到五更天亮时,谭府已焕然一新。

    谭千秋梳洗完毕,换上一身大红新衣,坐在寿堂主位,谭家子子孙孙以及旁系亲支,罗列堂外,依次进堂按辈分行礼。

    内院种种环节,只有谭家人参与,自然不消细说。

    直到近午时分,方才大摆寿宴,邀请各位来客入座。谭千秋坐在主位,谭家诸子诸孙在各桌相陪。

    冷雪坪和云天行被谭千秋请到了邻桌,算是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两人也在意料之中,心中虽然不大乐意,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当众拒绝。

    此处院落十分宽绰,但只摆了五十余桌,坐的也都是江南七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外面各院里还有百余桌,大都是一些陪同而来的人,自有谭家旁系的人在桌上陪着。

    云天行环视场内,发现只有寥寥几个熟脸,大都是些生面孔,向冷雪坪问了些,冷雪坪只能勉强认出几个名头比较响的。

    令两人惊讶的是,那日在岳阳楼上见到的那个贾奢也来了,鬼公鬼婆分别坐在他左右,谭伦在下首陪着。

    贾奢看到云天行和冷雪坪坐在谭千秋邻桌,同样吃惊不小。

    这样的场面他参加过不知有多少次,他自然分得出坐在那里意味着什么。可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谭千秋这样对待,他却不知道了。

    鬼婆见贾奢愣愣出神,道:“公子,你是在好奇那两个人的身份吗?”

    贾奢笑道:“什么都瞒不过阿婆。”

    鬼婆道:“那女子头上戴着红梅簪子,剑鞘上又嵌着红梅装饰,早在那日我就已猜出她的身份了,所以劝你不要对他们两个动手。她就是那个‘红梅冷剑’,也是当今飞雪阁的副阁主。”

第五百四十章 吴英雄

    贾奢一惊,道:“你说她是冷雪坪?”

    鬼婆道:“千真万确。不然谭老头会让她一个年轻人坐在那个位置?多半是想借飞雪阁的名头来提升他的威望,好夺下江南七道盟盟主之位。”

    贾奢摇扇笑道:“有好戏看了。”

    贾隐虽然不会武功,但对江湖中的事却十分感兴趣。

    前些日子收到谭家来帖,贾隐本想随便派个人过来。贾奢听说此事,知道有热闹可看,便争着要来,贾隐不好扫他兴致,便同意他来,不过也派了几位心腹跟着。

    贾家与谭家虽都是江南大家,但两家之间,却并没有多少来往,只在一些小生意上有所交涉,而且都不用家中关键人物出面。真要数算起来,也没什么交情。

    贾家向来不干涉江湖中事,只能算是一个商贾之家。谭家虽然也经商,但主心却在江湖之中,不然以谭千秋八十年纪,也不会来抢这盟主之位了。

    贾奢道:“幸亏那日阿婆当着冷阁主的面及时处决了那个恶奴,要是听他的,万一惹恼了飞雪阁,怕是真会连累到贾家。”

    鬼婆道:“就算她不是飞雪阁的人,你也不该依势欺人,更不要心存侥幸。老爷让我们老俩口看着你,可不光为了你护你周全,也要压压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免得以后惹出大祸,让老爷难堪。”

    贾奢笑了笑,道:“那坐在冷阁主身边的小子是什么来历,该不会也是飞雪阁的人吧,我记得飞雪阁好像没有男人。”

    鬼婆道:“老婆子虽然不知道此人的来历,但从那日的情形来看,他绝不是一般人物。风刀手裴秀芝的刀够快,我敢说这一桌上的人,除了我们老两口外,没一个人能接住他一刀。那日他背着双手,自始至终都带着微笑,可不像那个年纪该有的从容镇定,或许他根本没把裴秀芝放在眼里也说不定。”

    贾奢回想起那日在岳阳楼上的情景,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贾隐时常告诫他,外出不要惹是生非,可他总觉得贾家在江南有权有势,谁也不怕,贾隐在他左耳边说了,立刻就从右耳中出来,根本不往心里去。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多么可笑,而自己的父亲又是多么伟大。

    寿宴进行时,不断有人站起来向谭千秋敬酒,谭千秋不好不喝,但每次只呷一小口。在场有这么多人,每次喝一杯,他这老身板哪里受得住?众人心知肚明,也不多灌他,只让他随意。

    敬酒完毕,各人大吃大喝,谭千秋又到每桌旁转了一圈,方才归坐饮食。

    酒至半酣,一个满脸毛茸、肤色焦黄的汉子站起来道:“谭老爷子,恕在下眼拙,不知坐在邻桌主位上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我看着眼生,能否介绍介绍?”

    一人大笑道:“吴狗熊,这里坐着这么多姑娘,你怎么单问那一位,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那满脸毛茸的汉子本叫吴英雄,因为毛发旺盛,长得体格又大,十分像一只大熊,所以时常被人戏称为“吴狗熊”,而他创立的英雄门也时常被人戏称为“狗熊门”。

    吴英雄回头瞪了那说话人一眼,道:“这里的姑娘老子都认识,就偏偏那一位不认识,问一问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那人笑道:“没意见,没意见,狗熊门里都是狗熊好汉,你当众这么问人家姑娘,怕是有辱人家姑娘的声名。”

    吴英雄道:“老子乐意,干你屁事!”

    谭千秋怕两人吵起来,忙道:“这位是飞雪阁冷阁主,极少踏履中原,吴门主不认得也没什么奇怪。”

    吴英雄拿一双大黑眼瞪着冷雪坪好半晌,突然大笑道:“她就是‘红梅冷剑’?我不信。”

    谭千秋笑道:“她的确是‘红梅冷剑’无疑。今日江南七道上的朋友来了十之五六,难道谭某会弄虚作假,故意欺骗大家不成?”

    吴英雄道:“谭老爷子自然不是欺奸耍诈之人,但这位冷阁主看起来也太年轻了些。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假扮,欺骗谭老爷子跟大家来了。”

    谭千秋心想:“此人好歹是一门之主,不会连冷阁主都不认得,他此番出来装傻充愣,无非就是想借这个由头来寻事,打压我谭家的风头。哼,可不能叫他得逞。”向谭二使了个眼色。

    谭二会意,站起来笑道:“飞雪阁乃江湖大势力,非一般小帮小派可比,有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在诸位英雄面前冒充飞雪阁的副阁主?吴门主,你多虑了。”

    吴英雄看了谭二一眼,没有理会,又向谭千秋道:“谭老爷子,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四海盟虎视在旁,指不定又在背地里耍什么手段。当今江湖上,易容高手并不鲜见,难道他们四海盟里就没有一个会易容的?要是他们故意假扮冷阁主,来搅乱我江南局势,也并非没有可能。”

    谭千秋冷脸道:“那依吴门主之见,该当如何辨别真假?”

    吴英雄道:“我听说冷阁主是飞雪阁中唯一一位修炼《忘情诀》的人,那是飞雪阁初代阁主传下来的功法,自然威力无匹。在下斗胆,想跟这位姑娘讨教几招。若她能胜过在下一招半式,那一定是真的;若被在下侥幸胜了,那她一定就是假的。”

    谭千秋双目微敛,心下暗忖:“我若执意不让冷阁主下场,那岂不是等于承认这冷阁主是假的?吴英雄,好算计啊!”

    谭千秋要冷雪坪过来,本想只叫她露露脸,不敢有过分的要求。就算有人寻事,也是向他谭家寻事,谁敢惹飞雪阁?可这吴英雄一上来,便置疑冷雪坪的身份,这一点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当然也希望冷雪坪能够大显身手,威震群雄,为他谭家争光,可单是请她坐在这里,就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再要她出手,谭千秋是不敢奢望的。

    事发突然,便是一向老练的谭千秋一时也没了主意。

    云天行低声道:“要不要我下去收拾他?”

    “不急。”冷雪坪微微摇头,“先看看再说。”

第五百四十一章 四海盟奸细

    鬼婆凑在贾奢耳旁轻声说道:“那日你在岳阳楼上得罪过冷阁主,现在正是卖好讨情的机会,何不为她说上两句,一来弥补那日罪过,二来还可结交飞雪阁,一举两得,于贾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贾奢虽是个纨绔公子,但他并不是笨蛋,狗熊门跟飞雪阁如何抉择,他用脚指头也能掂量得出来。当即拍掌笑道:“吴门主,在下与冷阁主有过一面之缘,这位的确是冷阁主,半分也假不了,你为何偏偏说是假的?”

    吴英雄笑了笑,道:“贾大公子又非我江湖中人,如何见过冷阁主?”

    贾奢摇扇笑道:“我自有我的机缘,难道本公子见过谁,还要向你吴门主一一报告不成?”

    吴英雄道:“贾家也是江南名家,如今四海盟派奸细来祸乱江南,贾大公子应该秉持正道才是,怎么还反过来助纣为虐?”

    贾奢笑道:“吴门主此言差矣,在座的正是飞雪阁冷阁主,何来奸细一说?在下虽不闻江湖中事,可也还分得清是非曲直,飞雪阁是怎样的理念,我想各位比我更清楚。如今冷阁主坐在这里,遭人无端诟骂,我怕引祸江南,所以才仗义出言,谁曾想竟反倒被说成是助纣为虐,到底是谁在为祸江南,我想各位心底里都明白得很。”说完拿眼盯着吴英雄直笑。

    那吴英雄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说得过他这个自小便被一堆教书先生摁在案桌上的富家公子?被贾奢这么一说,他简直比四海盟的人还要可恶了。

    吴英雄又羞又恼,一肚子的话,可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张黑脸都快憋红了。

    追风寨寨主柳追风也有当江南七道盟盟主的心思,今见吴英雄出来给谭家添乱,正求之不得。可眼下吴英雄却被贾奢三言两语给堵得说不上话了,如此让贾奢这么闹下去,岂不白白失了一次打压谭家的好机会?

    于是笑说道:“贾贤侄,我们江湖中的事,当由我们江湖中人来解决,你是来喝寿酒的,就坐下喝你的寿酒,还是不要枉加干涉我们的事比较好。”

    贾奢道:“在下虽不是江湖中人,可也是江南七道上的人,有人企图祸乱江南,我贾家怎能坐视不理?”

    柳追风冷笑道:“莫非贾贤侄要跟吴门主过上几招不成?”

    此话一出,柳追风身后之人哈哈大笑,谁不知道贾奢不会武功,他跟吴英雄过招,怕是连一招都撑不住。

    冷雪坪在云天行耳边轻声道:“刚才说话的这位是追风寨的大当家柳追风,他们追风寨共有八位当家,其中有几位还去参加过万佛寺大会,不过这些人都喜欢躲在后面渔翁得利,一直没有露面。”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看样子是也是冲着江南七道盟盟主之位来的。”

    冷雪坪道:“他们追风寨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不亚于谭家,在江南七道上是可以排得上号的,想夺盟主之位,也没什么稀奇。”

    贾奢遭人嘲笑,并未动怒,只是摇扇微笑。

    站在他背后那人却看不下去了,道:“柳大当家,我们公子不会武功,江南道上的朋友谁不知道?你说这话,未免有些过分。在下不才,倒要领教柳大当家的高招。”

    听这说话之人中气充沛,声若洪钟,一定是有着不俗的内力。

    云天行心中暗想:“看来这贾家还真不是一般的家族,竟然笼络了这么多高手。这对老夫妇自不必说,他身后站的这几位,似乎也不是寻常人物。以后在江南行走,可要更加小心才是。”

    柳追风听那人要向自己讨教,只冷冷一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条吃人嚼食的狗而已,也配跟本寨主动手?”

    那人大怒,道:“柳追风,别人怕你的追风弧剑,我萧离不怕。今日谭老爷子八十大寿,不敢喧宾夺主,等寿宴散了,可敢跟我寻个僻静处,斗上三百回合?”

    柳追风身旁一人道:“萧离,你还不配跟我们柳寨主动手,你想打,我孙不换陪你便是。”

    柳追风笑道:“你们想打,得先等一会儿,现在贾大公子要跟吴门主较量,还是先等他二人打完了,你们再来比过不迟。”

    柳追风身后诸人又传出一阵哄笑。

    忽听一女子道:“柳大当家,何必对一个晚辈口出戏言?萧离没资格跟你动手,本庄主可有资格吗?”

    云天行见说话的是个美妇,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眉心朱笔绘着一抹弯月,心想:“这位必是老太婆说的映月山庄庄主颜映月了。”

    颜映月与贾隐之妻交厚,见贾奢遭人戏说,不好坐视不理,所以才出口相帮。

    贾奢在原地向颜映月微微欠身行礼,颜映月点头微笑,算是回礼了。

    柳追风冷声道:“颜庄主也要来趟这浑水吗?”

    颜映月道:“你柳追风趟得,我颜映月就趟不得?这是什么道理?人家两个在说话,你插什么嘴?要你出来打,你又不肯出来,一个大男人,天天躲在后面叽叽喳喳,成什么样子,怪不得到现在了还没一个女人愿意跟你。”

    柳追风被她戳中痛点,心下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只噙着冷笑,垂头喝酒。

    柳追风自来便摆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见吴英雄借冷雪坪打压谭家,自然要添上一把火,可若将他推到最前面,给别人当枪使,他就恕难从命了。

    划不来的买卖,他柳追风向来不做。

    这几位都是江南七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谭二怕他们吵闹起来,坏了老爷子的兴致,便笑道:“几位消消气,在下还准备了几出戏曲,想给各位凑凑趣,要不我这就叫他们上来?”

    吴英雄心想:“他这戏曲一开,定是要到席散才终了的,今日若不压压谭家的威风,到时候争盟主之位,他谭家可就要狠狠压我们了。”当即道:“奸细不除,哪有余心听曲子?”

    谭二道:“哪来的奸细?”

    吴英雄向冷雪坪一指,道:“她就是四海盟的奸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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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段离奇的江湖诡事,一个个多情的江湖儿女,刀剑交错间,是谁的泪晕染了那个江湖?(Q群:723861514)江湖听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听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