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找死
云天行道:“这病症虽说是练功带出来的,可也是由体而发,难道就不能医好吗?”
笑我狂道:“此病非彼病,吃药针灸是医不好的,我何曾没看过医生,天下名医也看遍了,没用的。便是皇帝老子的御医,也没少看,一个个都只会摇头,跟吃了闷药似的,全然无用。我自己也知道,这种负面效果只能慢慢磨合,等身体完全适应‘天地无极’,这些负面状态也会随之自消。有看医生的这些功夫,还不如多多参悟功法来得有效。”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那要磨合到什么时候?”
笑我狂道:“这个哪有准数,说不定再过个十年八年就成了,说不定一辈子都磨合不透。这门功法实在霸道,洗骨炼髓,重塑人体,就是现在,每日都能感觉到有所增益,也不知有没有穷尽,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云天行道:“怪不得人人都说‘天地无极’内功第一,便是可以塑造金身的‘金刚伏魔功’都差了一筹,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这疯疯癫癫的状态不大好,如果连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忘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笑前辈,晚辈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一时说顺了嘴,你不要怪我。”
笑我狂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以前你爹总在我面前自称老子,我这老子也是跟他学来的,时间一久,想改也改不掉了,张口闭口就是老子。你爹跟你爷爷一样,都不太懂得敬重长辈,倒是你,一口一个前辈,可没他爷俩当年那风范。”
云天行道:“我爹从小就教我要尊老爱幼,凡事要忍耐,不要总想着靠武力解决,那是莽夫才会做的事。”
笑我狂大笑道:“他一口一个老子,却要教他儿子尊老爱幼,这果然是云弥的作风,哈哈。”
云天行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笑我狂道:“一路上疯疯傻傻的,也没来得及问你,你爹呢?”
云天行早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如果如实相告,多半又会生出许多事端,以笑我狂的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况且父仇已有了着落,也不必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于是只说是得病离世了。
笑我狂不免长吁短叹了一番,云天行看着,心里也很不好受,又不好哭出来,只得强忍着。
笑我狂又说了一些有关云弥的事,方才对云天行说道:“你爷爷没了,你爹也没了,倒是苦了你了。”
云天行一惊,道:“笑前辈,你知道我爷爷已经离世了?”
笑我狂道:“我怎会不知道?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有时候疯癫起来,记忆混乱,颠颠倒倒,或轻或重,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那次去皇宫里看太医,突然发了狂,差点没把皇帝老儿掐死。哎,有时候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云天行道:“那为什么笑前辈现在看起来这么平静,完全没有以前那种疯态?”
笑我狂道:“这‘天地无极’也并非没有规律可循,过了这些年,我对发疯的时候也大概有所掌握。其实发疯也并非全是坏处,那是功法在淬炼身体,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劫变,只要硬撑过去,就会获益匪浅。”
云天行道:“前辈进洞这几天,莫非就是为了应付这劫变?”
笑我狂点头道:“不错,正是这样。此次劫变比预算中来得快了,大概是在万佛寺跟老不死的交手的缘故。这老不死的可真是活成仙了,一把年纪了,还有如此能耐,难道云巅总找他练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天行道:“银发老前辈到底有多大年纪了,净空方丈那年纪也不小,还得管他叫师叔祖,难道真成仙了吗?”
笑我狂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这老不死的心性好,终日无忧无愁,跟乌龟一样,有事把脖子一缩,只要不拆了它的龟甲,它是绝不肯露面的。至于年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很早就从百岁开始数了吧,真真是个老乌龟了。”
云天行笑道:“这便是人间的仙人了,只是这比喻不大好,要他老人家听到,又要找你麻烦了。”
笑我狂道:“此地距万佛寺少说也有千里,就是神仙也听不到,他如何能听到?便是听到了又怎样,老子又不怕他,大不了再打一场就是。”
藏经阁前古树下,倚在树下小憩的银发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喃喃道:“哪个王八蛋在骂我?”
笑我狂道:“老不死的说你会‘沧澜剑诀’,是真的吗?”
云天行道:“我爹只教过我一些皮毛,当时年纪也小,勉强学了一点。”
笑我狂道:“你使给我看看,我与云巅交手,亲眼见他用过,说不定还能指点你一二。”
云天行大喜过望,他见笑我狂疯疯癫癫,原本只求在他面前保命,哪想到还会有如此惊喜,忙拾起剑来,到旁边空旷处演练起来。
笑我狂聚精会神的看着,一会点点头,一会又摇摇头。突然,一阵窸窣的草动声传入耳中,笑我狂耳朵动了动,噌的一下跳了起来,飞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发出声音的自然是程让,他见云天行久久不来找他,还当出了什么事,便过来这边瞧一瞧。谁知刚拐过一座小丘,猛然见到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还没看清容貌,便被扼住脖子,提了起来。
程让已认出是跟惭愧一起登岛的那位,忙道:“前辈饶命,我是来找惭愧的。”
笑我狂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来找死的!”
程让一见他双目中金芒涌动,心头突突直跳,想喊却又喊不出来,只挥着双手打笑我狂的手臂。可一个瘦弱书生能有多大力道,在笑我狂看来,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云天行正在练剑,突见笑我狂奔走,不觉停下来,一见到他扼住程让,忙飞跑过去,喊道:“笑前辈,不要伤害他!”
笑我狂道:“他偷听我们谈话,绝不能留!”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来找惭愧
程让被笑我狂掐得喘不过气,只挣扎着说道:“我没有偷听,我刚到这里就被你捉到了,本是要找惭愧去捉鱼的。”
笑我狂并不知道云天行临时编造的假名,程让只说找惭愧,他哪里知道惭愧是谁,便转向云天行道:“你认识他?”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他的船出了事故,早在我们登岛之前就在这里了。这几天我一直跟他在一处,洞外那些锅碗也是他给我们做的。笑前辈,你千万不要伤害他,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我们没有威胁。”
笑我狂本就非嗜杀之人,听到云天行这么说,便将程让放下,趁机将一缕真气注入他内体,寻探他的本源内力,可搜寻了一会,却毫无所得。
“天地无极”异常神妙,其所修出的“无极真气”更是无所不入,若程让身有内力,绝对避不过“无极真气”的探查。
笑我狂这一试探,悄无声息,谁都没有发觉,随后便松开了程让,同手也收起了那副凶狠姿态,道:“你一个书生跑海上来做什么,难不成也跟那些俗人一样,是出来找神仙的?”
程让紫胀着脸,大喘了几口气,方才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我只是一时闷得慌,到海上来散散心,顺便切身了解一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别致情趣,早知道海上这样危险,我就不来了。”
笑我狂听他说话文绉绉的,顿时没了兴致,更不想理他,扭身便走了。
云天行道:“没事吧?”
程让拍了拍胸脯,苦笑道:“难怪你不让我过来,原来有这么一个凶神把关,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这条小命可就得交代在这异国他乡了。”
云天行笑道:“哪有那么严重,笑前辈只是不知道你在岛上,还以为你刚刚登岛,有所企图,所以才对你出手。不过,你以后也得小心,笑前辈性情不定,又经常失忆,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那时候遇上可就危险了,总之躲着他就好。”
程让道:“可是呢,我这是见你不来找我,怕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这倒好,你没事,我差点被人掐死,哎,下辈子可不做书生了。”
云天行怕笑我狂久等,不敢再与程让多说,只让他先自己去玩,等会再去找他。
程让被笑我狂吓得不轻,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听到云天行这么说,一溜烟就跑了。
云天行来到笑我狂面前,道:“笑前辈,刚才被打断了,我再使一遍给你看。”
笑我狂道:“不必了,我已经看明白了,你这剑法不全,只学了前面一部分而已,说是皮毛,一点不假,精髓都在后面,你一定是没有学到的,不然使出的剑法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云天行道:“求前辈指点。”
笑我狂道:“现在的你,怕是连你爷爷当年的一剑都接不住。他这套剑法刚猛霸道,又变幻无穷,每一剑都出人意料。像你刚才使的这些,完全是在按照一定的顺序出剑,套路化太重,对上一般人尚可应付,若对到江湖上那些剑术名家,无疑是在自卖破绽。”
云天行坐下来,道:“这也是无法的事,当年我还小,爹只能这样教,后来出了一些事,就没再教过。”
笑我狂道:“这就是了。云弥教给你的这些只怕连入门都还不到,我本以为你最少也学了七八成,没想到只有这些。也罢,那么小的年纪,能学会这些,已经很了不得了。”
笑我狂愣愣的出了一会神,又道:“孩子,你学的这部分是不需要指点的,我虽与你爷爷交过手,但一来我不用剑,对剑法也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二来你没学过后面的部分,我是无从指点的。希望你能理解。”
云天行道:“我理解的。”
笑我狂点了点头,凝目看着云天行,过了好一会,才悠悠说道:“我教你‘天地无极’,你学不学?”
云天行一惊,道:“笑前辈,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笑我狂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云天行苦笑道:“笑前辈,你饶了我吧。连你都抵御不住‘天地无极’的负面影响,我要是学了,准要像前人一样,疯癫而死。我还没活够呢,况且,我也还没有成亲,更没有子女,我要是死了,我们云家这一脉可就断了,万万使不得。”
笑我狂凑到近处,低声道:“他们疯癫而死是因为他们没有窥探到‘天地无极’的奥秘。我日思夜想,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有所感悟。我既能说出这句话,自然不是空口白话,我能让你学会‘天地无极’,还不让你发疯,你信不信?”
云天行摇头道:“不信。”
笑我狂难得的笑了笑,道:“这也不怪你。江湖上原有很多人都修习过‘天地无极’,怎奈他们一个个都疯癫而死,以至于江湖上的人都定律般的认为,修炼‘天地无极’就等于自寻死路,所以,几乎很少有人再敢修习这门武学,同时也越发印证了这一点。你别信他们的话,他们都是在危言耸听,不想让你超越他们。我敢说,说这种话的人,一定是没有学过‘天地无极’的。”
云天行道:“这倒是,除了前辈这一特例,学过‘天地无极’的人都死了。”
笑我狂得意的笑了笑,道:“孩子,你是我故人之后,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不会死人的。”
云天行摇手道:“便是不死,我也不学的,功夫差点没什么,可要是让我变得疯疯癫癫的,那可比杀了我还难受。”
笑我狂道:“傻孩子,要是能疯,别说你不学,就是想学,我还不教呢。放心吧,也不会让你变疯。”
云天行不信,笑道:“笑前辈,你不要拿我寻开心了,要是能不疯,你为什么还……嘿嘿,是不是这个理儿?”
第四百九十九章 虚幻二脉
笑我狂笑道:“你小子倒是不傻,不错,很和老子的胃口。不过,你可得明白一点,我之所疯癫,是因为我自开始便种下了疯癫的种子,现在最好靠自己慢慢消磨,才可消化殆尽,进而恢复本性。你不一样,你是初学者,如果自开始便打通了‘虚’‘幻’二脉,那便不会死,也不会疯了。”
云天行笑道:“笑前辈,你又在说笑了,我只知道人有奇经八脉,怎么又出来个‘虚’,‘幻’二脉?这可不是在说笑吗?”
笑我狂道:“你既然知道奇经八脉,但你知道这八脉的作用吗?”
云天行挠了挠头,道:“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却不知它有何用效,不过,这根‘天地无极’有什么关系?”
笑我狂道:“人体有十二正经和八条奇脉,当然这只是一个非常笼统的说法,还有不少细小的脉络没有归结在内,总之这些大大小小经络相互连通,构成人体的运输网络。举例来说,这些经络就像九州大地上的河流,有了这些交错纵横的河流,才有了便利的运输条件,像漕运之类的。漕运你应该知道吧?”
云天行道:“这个我知道,就是利用水道来运输粮食。”
笑我狂点了点头,道:“总之经络就是这么个东西,你想啊,河流越多,交通越便利。人体也是一样。哪条经络堵了,人体便会生发出相应的病症,这都是息息相关的。”
“刚才提到的‘虚幻’二脉,原本并不存在,本是为了适应‘天地无极’才强行打通的。就好比持续暴雨,洪水泛滥,如果不拓宽河道,或者重新挖开新道来疏通,必定会祸及下游百姓。人体不比河道,是无法拓宽的,因此只能考虑重新打通虚脉来应付。”
云天行道:“这么说我就懂了。不过,前辈你已经打通这两条虚脉了吗?”
笑我狂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打通了,不然现在我的哪会这样清醒?这‘天地无极’真乃当世最奇功法,若非如此,必定是练一个死一个,难有生还之机。”
云天行道:“依前辈你的意思,既然重开了两条虚脉,理应恢复了正常,为什么有时候还是这样疯癫?难道是故意装出来的?”
笑我狂道:“若是我就此止步,再调整个几年,或许可以恢复如初。我刚才也说了,‘天地无极’乃当时最奇功法,深渊如海,似乎永无穷境。可我偏偏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越是这样,我越想看看这‘天地无极’到底有没有尽头。”
云天行道:“这么说来,倒是前辈自己愿意这样的?”
笑我狂笑了笑,道:“这么说也不错,人生在世,总不能白来一趟,天天吃喝玩乐,有什么好的,到底应该有个追求。”
云天行笑道:“笑前辈这是看破红尘了吗,宁肯让自己疯癫,也不愿被俗世牵绊,倒跟那些和尚道士一样,只是你求的是武功,而他们求的是佛与道,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笑我狂道:“老子最讨厌那些和尚道士,一个个假装出尘脱俗,说什么明心见性,大道至简,在老子看来,不过是些厌世的懦夫罢了,要是真有佛心道性,在哪里可以都成佛见道。什么吃斋念经,辟谷静坐,全是妄谈!”
云天行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不好反驳,只笑了笑,扯开话题道:“笑前辈,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岛上来?”
笑我狂站起身,道:“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着已向洞内走去。
云天行见他又要回洞,不知想干什么,但心里十分好奇,忙跟了上去。
两人擎了两支火把,向洞穴深处走去。
虽然来岛上已经有好些时日了,但云天行从未看过这洞里有什么,只摸黑来过一次,还被笑我狂一拳打了出去,现在又跟他进来,反而有种怪异的感觉。
洞不很深,只走了一会,便到了一个宽敞的洞室。
借着火光,云天行看到墙壁上有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拿火把一招,吓了一跳,这分明就是用拳头砸出来的洞,指印还很明显。
这座山虽然不算高大,但质地却十分坚实,能用拳头打出这么多洞,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云天行暗想:“看来笑前辈这几日一定很痛苦,不然怎么会用拳头去打大山。难怪山上往下滚石头,这就是缘故了。”
云天行回过神来,见笑我狂正在推石床。这石床十分厚大,少说也有千斤重,但在笑我狂手里,却显得十分轻巧。
云天行不解,问道:“笑前辈,这石床底下有什么?”
笑我狂不答,弯腰刨土,云天行越发觉得奇怪,心想难不成土里埋着什么宝物?
只一会功夫,笑我狂从土里刨出了一块石头来,云天行心想:“石床底下就藏了这么块石头?要是这么大一块玉石倒也值钱,只是这分明就是一块普通石头,藏这个还用这么费劲?难不成笑前辈旧病又犯了?”
笑我狂见他呆愣愣的,笑道:“你一定以为我疯了吧。”
云天行下意识“哦”了一声,知道失礼,忙解释道:“这个……晚辈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好奇,这石头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要藏在石床底下,就是扔在外面,也没人会看一眼吧。”
笑我狂道:“你道这只是块石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石头里藏着一个宝贝。”
云天行半信半疑,道:“什么宝贝?这分明就是一块石头,难不成里面藏了只猴子?”
笑我狂嘿嘿一笑,道:“猴子倒是没有,但却有一柄剑。”
“剑?”云天行不信,“这分明就是一块石头,哪有什么剑,我怎么看不到?”
笑我狂道:“剑在石头里面,你怎么能看得到?”说罢,将石头翻过来,轻轻一拍,一块小石从大石上掉了下来,圆溜溜的,倒像是个石塞子。
第五百章 吾有一剑,名曰太阿
云天行拿火把一照,见大石上赫然多了一个洞,里面似乎还藏着东西,只是看不太清楚。
笑我狂伸手进去,取出一个虎皮布包来,摊开送到云天行面前,道:“你看,这不是剑吗?”
云天行凝目一看,见这的确是一柄剑,只是这剑鞘过分粗糙简劣,毫无美观可言,由此观彼,剑鞘如此,里面藏得还能是什么好剑?可若不是好剑,笑我狂何必废这么大的劲,将它藏得如此严实?
云天行本就是爱剑之人,见有一柄疑似是好剑的剑摆在面前,怎能把持得住?忙将火把插到墙眼里,接过剑来,一手握鞘,一手握柄,缓缓拉开。
“的确是好剑!”
剑只拉开了一小半,便有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原本不甚明亮的洞室,也因此多了一色光彩。若是寻常刀剑,哪有这般天生自带的气质?
笑我狂道:“这便是名剑太阿。据传此剑乃欧冶子与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但两位大师并不认为是自己铸造了太阿剑。他们认为太阿在此之前早已存在于天地之间,只是无形无迹,只待时机凝聚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此剑方成。”
云天行手抚清凉如水的太阿剑,凝目看着剑身上镌刻的‘太阿’二字,心中满是难以置信,自语道:“这真是名剑太阿吗?”
笑我狂道:“必然是真的,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换掉了剑鞘,包装了剑柄,单从外面来看,此剑并不出奇。但此剑之威却非寻常之剑可比。当时著名的相剑大师风胡子对此剑评价极高,说太阿乃是一柄威道之剑,只有内心强大之人,方能发挥出此剑的威力。”
云天行入迷般的抚摸着太阿剑,久久才回过神来,道:“如此名剑,为何会被藏在这里?是前辈藏的吗?”
笑我狂摇头道:“是你爹藏在这里的。”
云天行惊愕道:“我爹藏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笑我狂道:“这柄剑的来由还要从你爷爷开始说起。在云巅走到剑道巅峰,被众人推为‘剑神’时,曾有不少人向他发起挑战。这里面有一个很特别的人,他自称是碎叶城城主李剑仙,当时便是身背此剑,向云巅挑战说:‘吾有一剑,名曰太阿,试问天下剑神,可敢与我一战?’当时你爷爷剑道第一,无人可敌,心内骄矜自不必说,听此人口气之大,便有出手教训之意。况且他久仰太阿大名,如今偶然见到,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同意与他比试。”
“当时两人定了一个赌局,若是你爷爷输了,便要封剑归隐,永生不得踏入江湖半步;若是你爷爷赢了,那李剑仙便要将太阿剑双手奉上。当时你爷爷一心想要试试太阿的锋芒,也没管什么赌注,便与他动上了手。”
云天行插嘴道:“是我爷爷赢了是吗?”
笑我狂盯着太阿剑,沉默半晌,方才缓缓道:“这场比试有些奇怪,你爷爷说那人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便是动起手来,也是飘飘然然,竟真像个神仙。结果那人输了半招,双手把剑奉上,你爷爷执意不收,说他故意送招求输,那人只笑说:“龙驹赠神将,宝剑配名家。”随后飘然而去,你爷爷紧追过去,却已没了踪影。后来你爷爷就说那人不是来比剑的,分明是来送剑的。他觉得这人神出鬼没,十分邪门,也不敢用太阿剑,之后便对外宣称有病在身,不再与任何人比试。”
云天行道:“这太阿可是天下名剑,想要得到他的人不计其数,若是丢在江湖上,怕是还会引起一场大纷争。这李剑仙为何故意输招送剑,这我可想不通了。以前我是不信神鬼一说的,但听笑前辈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怀疑了。”
笑我狂道:“天地之大,我们所能窥探的不过是一隅之地,谁知那些未知的领域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就算李剑仙不是神仙,也一定是个隐士高人,或许真如他所说,‘龙驹赠神将,宝剑配名家。’”
云天行沉默半晌,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笑我狂道:“云巅得到太阿后,却不敢用,只请了一位朋友,为太阿做了一把丑鞘,又包饰了剑柄,给你爹云弥用。云弥本不知道那是太阿剑,在知道后,觉得会招来灾祸,也不肯用了,几经辗转,后来便将太阿藏在了这里。”
云天行一面听着,一面抚摸剑上镌刻的太阿二字,总觉得这柄剑非同一般,并非单纯是一个死物。
笑我狂道:“既然是你云弥的儿子,这太阿剑现在就归你了。”
云天行忙还剑入鞘,递还到笑我狂面前,道:“此剑既是名剑,怎能被我这双浊手糟蹋,还是前辈收了吧。”
笑我狂笑道:“你不要怎么办呢?我又不用剑,你给我也没用。难道要它继续埋在这里,等若干年后,变成一堆没用的废铁?名剑也是剑,只是名气大点而已,有什么不敢用的?老子还去龙椅上坐过呢,这有什么,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只要你别对他人提起,别人就算看了,也认不出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太阿剑。”
云天行听他说得有理,心想:“这是爷爷传下来的,自己若不要,还能给谁呢?总不能让如此名剑长年埋藏在污泥中吧?哎,可惜笑前辈不用剑,不然给他是最合适的。”
想来想去,云天行便不再推辞,收起太阿,道:“那我就用着吧,不然让如此名剑腐朽成一堆烂铁,那可算是暴殄天物,更加对不起铸剑的两位师傅了。”
笑我狂满意地笑了笑,道:“太阿你收了,‘天地无极’你收不收?”
云天行苦笑道:“我收走太阿是怕它长久下去会在地下腐蚀,辜负了铸剑师傅的一片心血。这‘天地无极’我是不会学的,笑前辈还是不要逼迫我了,没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只要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若像我爷爷一样,引得天下群雄轮番挑战,我是应付不过来的,到时只有一死了。”
第五百零一章 自愿
笑我狂听他说得坚决,便不好再说,细想了一会,又道:“我传你‘天地无极’全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手执太阿,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守住,万一被人夺了去,势必会引起一场江湖浩劫,难道你想这样吗?”
云天行苦笑道:“前辈,你又在跟我开玩笑了,你刚刚不还说没人能认出太阿来吗?怎么会引得众人争抢?”
笑我狂道:“我是说一般人认不出,万一再出来个跟风胡子一个水平的相剑大师,难免会认出来,只要走漏一点风声,你可就危险了啊。”
云天行忙将太阿解下来,道:“既然这样,还是将太阿继续藏在这里妥当。”
笑我狂一脚将藏剑的石头踢回坑里,又踩了两脚,待石头被踩碎,这才填上土,又将石床推了回去,笑道:“剑都取出来了,你还想放回去吗?你可怜铸剑人,难道就不可怜我这守剑人吗?”
云天行听他这么说,心中很过意不去,忙道:“晚辈无能,怕是会辜负了名剑太阿。”
笑我狂道:“辜负不辜负这都是后话,现在我就问你,你到底学不学‘天地无极’?”
云天行决然道:“不学。”
笑我狂急道:“你这小子,谦虚知足是好事,可你也太谦虚知足了。当年我捉了一只兔子,挂在火上烤,去撒泡尿的功夫,让云弥那家伙给偷吃了,还不是一次。你一口一个前辈,却还不如他一口一个老子听着舒服。”
云天行心道:“我对你自称老子,那成什么体统?也太目无尊长了。”嘴上却说道:“我爹就是这么教我的,我有什么法儿?笑前辈,求你不要再逼迫我了,我是不会学的。”
笑我狂直愣愣的看着云天行,忽然笑道:“我怎么会逼你呢,这都是自愿的事儿,这功夫不比其他,硬逼是学不成的,得自愿才好。走,趁着我清醒,咱们去海边走走。”于是揽着云天行的肩膀,便往洞外走去。
云天行见他突然转变态度,还揽着自己肩膀,反倒有些不太受用,又不好推开,只得忍着,道:“笑前辈,你说趁现在清醒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暂时的?”
笑我狂道:“劫变后的这几日是最清醒的,之后会慢慢恢复疯癫状态,性子也会变得格外暴躁,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抓紧时间跟你说这些,就怕疯劲一上来,这些话就没法说了。”
云天行怯弱弱的问道:“笑前辈,到时候你还会记得我是谁吗?”
笑我狂道:“看情况,我也说不准,如果严重了,完全忘掉你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时你可得躲着我,万一失手将你打死了,等到了阴间,怎么跟你爹和你爷爷交代?”
云天行打了个寒颤,道:“笑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笑我狂道,“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好吗?海宴风晴,鸥鸟欢鸣,又没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捣乱,最适合练功静养了。”
云天行道:“是这样不错,但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不回去了吧。”
笑我狂道:“你要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学会‘天地无极’,我立刻送你回去。”
云天行怔了怔,道:“那我要是不学呢?”
笑我狂笑了笑,道:“那你这辈子就只能陪我待在岛上练功喽。”
云天行心道:“要我一辈子待在岛上,还要提防你发疯追杀我,这岂不是死路一条?我能逃到哪里去?程让手无缚鸡之力,岂不是死得更快?阿笙一定还在九幽谷等我的消息,再拖个十年八年,那还了得!还有那个卓君来,说不定还会去九幽谷提亲,到时候阿笙会不会答应他?”
云天行越想越出神,竟自愣在那里不走了。
笑我狂见他发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可别打鬼主意逃走,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把你捉回来。这岛上虽然荒凉了些,可到底清静,最适合养老了。”
云天行一听“养老”二字,心肝一颤,央告道:“笑前辈,看在我爹和我爷爷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我是一脉单传,要是在这座荒岛上孤独终老,那我们云家可就没后了。再说这门功夫太霸道,连那么多江湖前辈都学没了,我一个孱弱后辈,保不齐会走他们的后路。而且我是用剑的,要是笑前辈有什么剑谱,我倒是可以学一学,这‘天地无极’对我没甚作用,我看就算了吧。”
笑我狂道:“谁说没用,要是你的剑断了呢?谁会时时刻刻将兵器带在身上?人难免有松懈的时候,万一这时候人家来对付你,还会等你去拿剑吗?你别以为学‘天地无极’一定得疯,有我从旁教你,保证相安无事。”
云天行摇了摇头。
笑我狂叹了口气,道:“我不会清醒太久,再过个几天便会恢复之前的样子。我兴许不会忘记你,但那个书生我可就不敢保证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在吓唬你。好好想想吧。”说完,拍了拍云天行的肩膀,独自回山洞去了。
云天行呆在原地,想了一会,伸开双臂,仰倒在沙滩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和刚刚飞过的白鸟,叹息道:“庄周化蝶,这白鸟又是谁化的呢?我何时能在见到阿笙呢?”
程让远远看着,见云天行闷闷不乐,也没过来搭话,直到晚上才邀他过去吃鱼。
两人围坐在火堆旁,烧爆的柴火劈啪作响,鱼肉香气萦绕在两人中间。
云天行只吃了一条烤鱼,便不再吃了,望着炽烈的火焰发呆。
程让坐过来,用肩膀撞了撞他,笑道:“想女人了?”
云天行转头笑道:“是啊,在想那位平春姑娘呢。”
程让一下跳了起来,叫道:“惭愧,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平春姑娘是我的,不准你想她。”
云天行笑道:“你不要我想,我偏要想,怎样,来打我?”
程让道:“我打不过你,就算能打过你,我也不会跟你打,我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能打架的。”
第五百零二章 决定
听程让说起“朋友”二字,云天行微微一怔,心想:“他当我是朋友,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笑前辈打死?一定要学‘天地无极’吗?万一变得疯疯癫癫,生不如死怎么办?”
并非他顾虑多,因为自从出现“天地无极”这门武学后,但凡修习过的人全都是疯癫而死,也仅仅出现了笑我狂这一个特例,便是这个特例,也是时常疯癫,正常时候少,云天行怎敢去冒险?
若真如笑我狂所说,可以不死不疯,他反倒有些不信,如果没有任何负面影响,那还能淬炼筋骨吗?那还是天下第一内功“天地无极”吗?
笑我狂虽然没提是否还有负面影响,但云天行相信,一定有,或许不那么严重。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像这种损害身体来获得绝世武学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可话又说回来,他如果不学,等笑我狂又疯癫起来,程让还能活?连他自己都未必活得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程让见他心不在焉,便说各种笑话来逗他笑,可说来说去,云天行一直都没精打采的,偶尔敷衍的笑上几笑,也没有言语。
程让以为他犯了痴病,自觉无趣,便独自回去睡觉了。
云天行仍坐在火堆旁,双臂抱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呆呆的望着火光出神。
夜已深,沉寂的大海上又恢复了平静,白鸟也歇了,唯独这座孤岛上,还有一处火光在跳动,照耀着一个陷入沉思的少年。
月光如水,挥洒在细软的沙滩上,似是布了一层银霜,又似遮了一张白练,而火堆和少年便是这银霜白练上的一个墨点。
若天上真有神仙在,此时一定会问:“何人在此愁闷,玷染了夜色之美?!”
噼里啪啦,木柴爆着火星,在寂静的夜里是那样清脆可闻。
云天行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喃喃道:“总要快点离开这里才是,要跟他耗下去,能耗到什么时候呢?罢了,学吧,他与我爹我爷爷都有交情,总不会故意害我吧。他要真有这个心思,我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云天行下了决定,便就地躺倒在火堆旁,从旁拉了个草垫子盖上,合眼睡觉。
第二次清晨,程让还在酣睡,云天行便早早醒来,来到笑我狂躲在的洞穴前,向里喊道:“笑前辈,我要学‘天地无极’,你来教我吧。”
笑我狂正在石床上盘膝调养,忽听到这声叫喊,心头一喜,飞步冲了出来,道:“小子,你是真心要学?”
云天行道:“前辈不放我走,我若不学,岂不是要老死在这岛子上了。”
笑我狂道:“看来你还是有些不太情愿。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你放心,等我帮你打通‘虚幻’二脉,再学这‘天地无极’,便不会出现这种疯癫状况。”
云天行道:“若说没有一点负面影响,我是不信的。前辈不妨跟我直说了吧,若是我学会了,还有哪些潜在的危险性,我也好提前防备。”
笑我狂想了一会,道:“其他倒没什么,只是这‘虚幻’二脉,本身并不存在,是为了适应‘天地无极’,强行开辟出来的,每过一段时间,这两条虚脉便会自动闭合,如果那时你还无法承担‘天地无极’所带来的力量,便会受其影响。不过你放心,我会一并交给你开脉的法子,只在虚脉快要闭合时,再将之打通便可。”
云天行道:“若是两脉闭合,我没有及时打通会发生什么?”
笑我狂直言不讳,道:“你会死。”
云天行沉吟半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也不知他想说什么。
笑我狂道:“如果两脉同时闭合,内力狂躁乱行,或许会在短时间内让你获得极大的提升,但作为代价,你会暂时失去理智。如果长时间没有打通‘虚幻’二脉,你会一直发疯到死,就跟以前那些人一样。”
云天行道:“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束缚在这两条虚脉上了吗?”
笑我狂道:“也不尽然。凡事都有一个适应阶段,开脉只是为了让你现在的身体适应‘天地无极’,不会对你造成伤害,说起来只是一个权宜之计。等你的身体与‘天地无极’完全契合,可以自如控制时,这两条虚脉可开可闭,再也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那劫变什么的还会有吗?”
笑我狂道:“都不会发疯了,哪来的劫变。真要说起来,我教给你的已经不是纯正的‘天地无极’了,里面改动之处有很多,但效果差不了多少。我之所选择继续疯癫,是想从原始的‘天地无极’里挖掘更多东西。你小子就不要多心了,我是不会害你的。”
云天行听了这些话,倒放心不少,又道:“要多久才能学成?”
笑我狂道:“有我手把手教你,几天就够了。不过,这门武学学起来容易,更重要的还是今后的修行。你当那些人为什么会疯,一个个都以为学成就可以天下无敌,所以不思进取,到处惹是生非,到头来适应不了‘天地无极’,落了个疯癫而亡的下场。”
“你看你小子不像那些没脑子的人。即便你只用剑,这内家功夫也耽误不得,勤加修炼自不必说,还要多思多想,方才有所突破。现在大多数人都是被那些所谓的武林秘笈禁锢住了,他们想当然的以为,那些武林秘笈修炼到顶就无法再进一步了,可我偏偏不信这个邪,都是由人创造出来的,怎么就不能再进一步?那些疯死的人都是吃了这个亏,你可不要学他们。”
云天行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就拿读书来说,有些人总想当然的以为圣贤的思想一定是正确无误的,可要做圣贤,首先得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这在所难免。所以,读书要有自己的想法,要敢于批判,学武学剑应该也是这样的,如果被先人的路数禁锢住,就难再进一步了。”
第五百零三章 修行与准备
听云天行讲出这些话来,笑我狂满心欢喜,大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觉悟还挺高啊,哈哈,很好,很好,很合老子的意。”
云天行笑道:“多谢前辈夸奖,这也是学的先人的话。”
笑我狂看着云天行,越看越满意,心道:“云巅云弥,你们有这样的孙儿,可以含笑九泉了。我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他,等老子下了九泉,你们爷儿俩,可得请老子好好喝一盅,要不是阴间最美的酒,老子可不依!”敛起笑容,道:“我清醒的时间不多,算起来不过十余日,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在十日之内学会,不然会出什么变故,我可说不准了。”
云天行道:“晚辈自当尽力。”
笑我狂点了点头,道:“我先将开脉的法子交给你,然后再传你‘天地无极’。在这期间,你就不要去找那个书生浪费时间了,让他抓紧做筏子,准备出海所用之物,等你一学成,两人便一同出海吧。从这里往南半日路程,有一条海上商路,那里天天都有商船经过,你们搭他们的船,就可以回岸了。”
云天行默默记下,又去将这些话告诉了程让,说这些天不会过来,要他准备出海所需之物等等之语,之后便随笑我狂修行去了。
程让一听说可以离开,喜得手舞足蹈。他待在岛上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每天面对的尽是些碧蓝的海水,要么就是偶然经过的海盗船,整日提心吊胆,不敢安寝。
出行日久,他更怕亲友担心,毕竟海上风浪大,这么久没回去,被怀疑出了事故也说不定,不免徒增伤悲。
最让程让惦念的还是位居桃花榜魁首的谢平春,不知现在是否尚在闺中?
以前他没有勇气,可自打出海经历了生死,他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怯弱到了极致,连跟她说句话都脸红,还怎么谈后续之事?
现在非同往昔,他已经想通了,还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等回去,一定要再见她一面,至少也要将自己的心思原原本本的告诉她,才不会留有遗憾。
所以在岛上的日子虽然平静,但程让的心却一直难以安定。如今又听到可以回去的消息,不免心跳加速,忘乎所以。
早在笑我狂出洞以前,两人就开始做木筏,到现在为止,木筏的大框架基本完成,只剩一些小地方尚需完缮,不过,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不做木筏的时候,程让便开始着手准备一切出海之需。
食物倒不需怎样准备,鱼干天天有晒,单是现在有的这些,吃上半个月也不成问题,临行前再摘点鲜果就够了。
唯一让程让担心的就是水,虽说大海里都是水,但却不可以直接喝,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这座岛上倒有几个水湾,那里面都是雨水,可以喝的。而且他也做了不少大瓦罐来接雨水,但总不能把这些都搬到木筏上去。那木筏虽然不小,但坐上三人后,也没剩多少空间,更放不下这些大瓦罐。
之后程让便开始烧制小号瓦罐,里面盛放的水,至少也要保证三人够喝七八天。
其实从这里回到海边,最多只需三四天的工夫,他准备了两倍饮食,也算是十分周全了。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程让本想好好休息一番,尽量让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可事与愿违,越是到临行前,越是寝食难安。
一到晚上便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脑袋里瞎想,不是谢平春嫁入豪门,就是中途遇上海盗,几人落难身死,总没点好的想法。
他睡不着,便起来在沙滩上来回踱步,有时候一走就是一夜,这反成了一种常态。现在程让是几时困了几时睡,也不管白天黑夜。
这一日,程让在海边散步,远远望见一艘大船正向这里驶来,他本以为是条商船,喜得合不拢嘴。可当大船驶近,却发现是艘海盗船,吓得程让连滚带爬跑离了沙滩,躲到了石头后面窥探。
庆幸那艘海盗船并未登岛,只是沿途经过。这样的情况不止出现过一次,在云天行还未登岛时,就发生过很多次。程让跟朋友也没少见海盗船,每日都是悬着心过日子的,他们两个书生,手无寸铁不说,又没有抵抗的本事,如果被海盗捉到,那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受了一次惊吓,程让又想起了他那位朋友,于是便背着手,踱步到了他的坟前,自然免不了一番长吁短叹。
云天行跟着笑我狂修习,夜以继日,不分黑白,自然不消细说。
海岛上就这样平静了十余日。
这日,云天行正在树上睡觉,猛听得远处有人大叫大嚷,陡然惊醒,侧耳细听,却是程让的声音。云天行还当他遇到了危险,忙从树上跳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过去。
跑到半路,正见程让慌慌张张地飞跑过来,两人还隔着老远,便听程让喊道:“惭愧,不好了,出事啦!”
奔到近处,云天行见他神色慌忙,不似常态,忙道:“出什么事了?”
程让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前辈自己跳到海盗船上去了。”
云天行半天没回过神来,回头瞥了一眼笑我狂所在的洞口,道:“我记得他好像还在洞里睡觉,你没看错吧?”
程让道:“岛上就我们三个人,怎么会看错,还是那身打扮,错不了的。我亲眼见他跳到了海盗船上,然后船就开走了,怎么办,要不要乘上筏子去追?”
云天行刚睡醒,还有点懵,挠了挠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进洞里去看一看。”跑到洞里一瞧,果然没看到笑我狂,这才猛然醒悟过来。
其实早在两天前,修行已经完成了。笑我狂已将开脉的方法和“天地无极”内功心法尽数传给了他。云天行悟性极高,又有笑我狂从旁点拨,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远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便是在昨天,云天行就发现笑我狂又有了发疯的迹象,只是笑我狂行事向来怪异,也就没往心里去。
第五百零四章 折笔先生
程让见云天行在愣神,忙道:“惭愧,他是跟你一起来的,现在他自己跳到了海盗船上,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我看你剑法也不错,还是快追过去吧,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云天行心想:“笑前辈行事虽然怪异,言语又时常疯癫,可还不是傻子,这种自寻死路的事他是不会做的,多半是他自己想要离开,所以才搭船走了。”
程让见云天行无动于衷,急道:“惭愧,你傻了吗?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云天行笑道:“我当然在听。程让,笑前辈做事向来不走常理,就算他自己跳到海盗船上,该担心的也是那些海盗,而不是我们。你可别忘了,我们就是坐着海盗船来的。”
程让怔了怔,道:“这我倒是忘了,怎么,你们跟海盗有亲戚?”
云天行道:“你才跟海盗有亲戚呢。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管他了,木筏做好了没,我们也要出海了。”
程让道:“你要是跟海盗有亲戚,不妨坐海盗船走吧,这筏子虽然不小,可海上太危险,万一再来场大风大浪,谁知会出现什么状况。”
云天行道:“你有完没完了?我要是跟海盗有亲戚,第一个抓去你到船长做奴隶!笑前辈有绝对的武力可以震慑住那些海盗,我们没这本事,就乖乖的坐木筏走吧。还得一路祈祷,千万别遇上海盗才行。还有啊,你去写几张符箓,贴在风帆上,这一路就不会被海上的妖邪蛊惑了。”
程让道:“要我写诗作文还成,符箓什么的,我可不会。难道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这东西是不能乱画的,有的要掐诀存想神灵随笔而来,有的要步罡踏斗,念叨咒语,繁琐着呢。就是铺纸研磨,运笔等方面亦是十分考究,便是一般的道士,都未必会写,何况我这一个山外之人。”
云天行白了他一眼,笑道:“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就跟我叽里咕噜说了这一大堆,全无当日沉静状态,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想平春姑娘?”
一听到这话,程让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道:“惭愧,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我程让原本最服我那位教书先生,现在我只服你。”
云天行打趣道:“你那位教书先生会什么神通,能让你程让信服?”
程让竖起大拇指,道:“他可是宫廷画师出身,以前休职在家,闲着无事,便用脚趾夹笔,描了一幅《清明上河图》。湘王爱画,听说此事,便命人借来一观。这一观,便拔不出眼来了,只将画作收起,反赠了老画工千金万帛,算是买下了。有一日,王爷灵机一动,便三顾茅庐,将老画工请出了山,专为他绘春日宫图,我的求学生涯也自此结束了。”
云天行笑道:“我就说你的手艺怎么这般灵巧,原来是名师出高徒。”
程让摆了摆手,道:“算了吧,你知道就成,可别跟外面人说。那老家伙学识倒是不浅,就是为人不太正经,不然也不会为了金帛,去给人画什么春日宫图。我看他们纯属一丘之貉,便是没有那三顾之请,也是一拍即合的事儿,只是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老脸上过不去,总要推脱一番。”
云天行道:“毕竟教了你一场,这些话也是能对外说的?你让他老人家的脸面往哪搁?”
程让道:“湘王最是心软,天下谁人不知?便是不答应,也不会怎样整治你,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他为老不尊,可要我们怎么说呢,总不能撒谎吧?再说了,这只是实话实说,又没有故意贬低谁,而且我还是挺佩服他那些真本事的,敬仰得很呢。”
云天行道:“用脚趾描了一幅《清明上河图》,啧啧,这本事可不小啊。那位老先生叫什么名字?”
程让道:“姓顾,名远诚,字羲之,他很喜欢王羲之的《兰亭序》,也不知用脚写了多少遍了。每写一遍,都有人来高价收购,单卖字画,就供应了好多穷学生读书呢。”
云天行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想了好久,才想起是那位给似玉描像的老先生,顿时哑然失笑。
程让见他笑得不能自理,更加摸不着头脑,道:“你笑什么?”
云天行捧腹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曾偶然遇到过你那位老师,是在鸢都,哈哈,笑死我了。”于是将当时的状况讲给程让听了。
程让也大笑了一会,道:“这就是了,在我还没出海前,就听说他要随王爷北上一段时间,听你这么描述,可不就是他。这折笔一定又是假的,你不知道,在他住的房子前面有个池塘,里面全是被他折断了的笔,估摸着再过两年,这池塘都快被断笔填满了。遇上一点儿不顺心的事儿就折笔许誓,结果第二天该干嘛还干嘛,没事人一样,人送外号‘折笔先生’。”
云天行听完笑得更是前仰后合,索性直接倒在了地上,放声大笑。
程让见他笑得欢,也控制不住,跟着笑起来。
云天行笑了一会,坐起来,道:“程让,我看这位折笔先生是有手的,怎么就偏爱用脚作画?这其中就没个什么道理?”
程让道:“他这人脾气怪得很,但凡有看不顺眼的人请他作画,他都是用脚的,这其中蕴意,可想而知。可那些人却偏偏认为用脚画的比用手画的更珍贵,你说好笑不好笑?”
云天行道:“物以稀为贵嘛,至少我没见过,也没听过有用脚作画的人,突然出来一个,还不得被捧成神仙一流的人物?再说顾先生原本就是宫廷画师,那画技自然是相当了得,能受众人青睐,也是理所当然的。”
程让站起身来,拍打着沾在衣上的细沙,道:“不说他了,我们也快出海吧,现在正好有风,能为我们省不少力呢。”
于是两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日常所需之物都搬上木筏,再将木筏推入水中,张开简制风帆,一径向南去了。
第五百零五章 马贼与人肉包子
海上风和日丽,百鸟和鸣,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海上商队大多都选在这种日子出航。
云天行和程让轮番划船,真如笑我狂所说,划了大半日,便遇上了一条商队。那商队是本国人,正从国外贸易归来,大有收获,心下高兴,便同意捎带两人一程。
两人坐着商队的船,一路平安到达海港。中途遇上了两拨海盗,但人数太少,不足以掀起风浪,还不等靠近,就被商船上的护卫们用弓箭给射跑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等到了海港,两人谢过商队主人,便一同西行去了。往前走了差不多十多里,程让要回南,而云天行还要回万佛寺,无可奈何,只得分开。
两人虽然相识日短,但毕竟在岛上一同生活了这些时日,感情亦是十分深厚。分别时,自免不了一番伤感,各自说了一些知心话,就此分别了。
云天行又将从海盗船上带下来的那柄剑交给了程让,让他防身用。在海岛上无事时,他曾教过程让一些简单的招数,对付一般的小毛贼足够用。
送走程让后,云天行一路向西。他要回万佛寺,为父仇做个了结。虽然“九殿阎罗”蒙田已死,但他被笑我狂劫走时,并不知晓,只当他还活着。
第二日,云天行徒步走到一处平原地,忽见远远的一彪人马从南面林中奔来,还未到近前,便听一人大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话音落下,那十数个人已来到近处,将云天行团团围住。
云天行被众人围在中间,并不惊慌,心想:“我这是遇上马贼了吗?此去万佛寺路远,正好缺马代步,倒是你们自己送上来了。”便笑道:“几位大哥,这是干什么?”
一个满脸褶皱的大胡子笑道:“小兄弟,哥哥几个手头上紧,想从你这里借点银子花花。”
云天行笑道:“你看我穿成这样,像是有银子的人吗?”
那大胡子哈哈一笑,道:“越是穿成这样的人,越是有财之人。前几日,我们劫了一个比你穿得还破的,那家伙,布包里竟然装着金子。哥儿几个当了几年马贼,劫过银子,劫过女人,就没尝过劫金子是个什么味道,那穷酸人倒是让我们哥儿几个开了眼了。我看你这身行头,多半跟他是一伙的,你乖乖听话,把包袱丢过来,哥儿几个就饶你性命。”
云天行笑道:“几位大哥,我这包里装的都是路上吃的干粮,哪有什么金银珠宝。小弟要赶路,正想向几位大哥借匹马来用用,不知几位大哥意下如何?”
那些马贼一听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人道:“大哥,他竟然要向我们借马。哈哈,我们哥儿几个劫了这么多人,还头一遭听到有人敢向我们借东西。”
那大胡子手提长刀,抬起一指,道:“我看你小子生得白净,还当你是个灵头人,怎么糊涂到这种地步,哥儿几个是马贼,马贼你知不知道?”
云天行装傻充愣,挠了挠头,憨笑道:“马贼是什么?偷马的贼吗?”
众人哈哈大笑。那大胡子笑道:“我们不止偷马,还偷人呢。”
云天行“哦”了一声,道:“我时间紧,你们到底借不借我马,到底交个底,不借我可开抢了。”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仰天大笑。
一猴子模样的人嗤笑道:“大哥,这小子竟然说要开抢,我看他准是哪家的傻子跑出来了,要不行行好,给他留个全尸?”
云天行佯装惊讶,道:“你们要杀我?”
大胡子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挺起刀尖在云天行胸口点了两下,笑道:“我们不仅要杀你,还要把你的尸体剁碎,做人肉包子呢。”
云天行退了一步,道:“我听过猪肉包子,狗肉包子,驴肉包子,就没听说过还有人肉包子,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大胡子笑道:“开玩笑?嘿嘿,看到那片树林了没有?林子那边有一条官道,官道边上有一个铺子,里面的包子都是人肉馅的,美味可口,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嘿嘿,小子,你也会变成肉包子,被过路人吃下去的。”
云天行本来只想抢匹马,听到他们抢劫杀人,还要拿尸体来做人肉包子,顿时动了杀意,但面上却仍是十分平静,笑道:“几位大哥,你们骗人的吧,这世上哪有人肯干这勾当?”
一人笑道:“正因为别人不肯干,我们才有生意,如果人人都来干,我们杀谁去?”
云天行强忍怒意,道:“你们杀过多少人了啊?”
那大胡子笑道:“但凡从这里经过的人,没一个能走脱的,嘿嘿,有官道你不走,偏偏要抄近路,可正合了我们的意了。”
云天行苦笑道:“我怀里有十根金条,哪位大哥来取去,我害怕,动不了了,你们取了金子,就饶了我的性命吧。”
众人哈哈大笑。
一人翻身下马,将手刀还入鞘中,一手拉开云天行的衣襟,一手进去摸索。摸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金子?一抬头,却迎上一双金瞳,瞳中金芒闪动,如有滔天火焰在燃烧。
那人吓了一大跳,登时跌在地上,蹬着腿退了回去,指着云天行,叫道:“他的眼睛是金色的,有鬼,有鬼啊!”
云天行笑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有金子你不取,反诬赖说我是鬼,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几位大哥看看,我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怎么可能是金色的?分明是你看到了金子,却偏偏说我是鬼,是不是想独吞?”
那大胡子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提僵策马绕到那人跟前,拿刀抵着他的脖子,道:“老六,上次兄弟们劫了那个小娘子,说好是给老八做媳妇的,你偏偏先占了去,还给玩死了,什么意思?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那老八被抢了媳妇,正愁无处报仇,此时正是个好机会,岂有不落井下石之理?忙道:“大哥,上次劫了那富商,老六偷偷往怀里塞了十多串珍珠,我亲眼所见,怕大哥不信,没敢说。”
第五百零六章 反间妙计
那大胡子一瞪眼,道:“好啊,老六,让你去拿珍珠箱子,你就缴上来二十多串,合着你自己先藏了十多串,这可太目中无人了!”
那老六一惊,知道无法辩解,便想转开话题,忙道:“大哥,这些话回去再说,这小子有古怪,我们一起动手,先把他剁了要紧。”
那大胡子冷笑道:“老六,他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古怪,我们兄弟里,随便挑出一个来,就比他肥壮一圈,他还能把我们都吃了不成?”
那老八心怀就恨,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怎肯善了?拉弓搭箭,“噌”的一箭,竟将老六当场射死。立刻下马,单膝跪地,向大胡子抱拳道:“此人目无纪律,无视兄谊,老大仁善,不忍治罪,小弟擅作主张,将他杀了,望大哥责罚!”
那大胡子见人已死,也没话可说。本来他们这些人就没什么情谊可言,不过是搭伙抢劫,仅此而已。于是摆了摆手,道:“算了,老八,你去这小子怀里取出金子来,大家先分了再说。”
老八领命,又去云天行怀里摸索,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了,刚想收手,却发现似乎黏在他胸膛上了,根本拔不出手。
那大胡子见老八神情举止古怪,便道:“老八,你在干什么?还不把金子取出来?”
云天行笑道:“大概是摸到金子,不愿意拿出来与大家分享了。”
那老八脸色涨红,拿眼瞪着云天行道:“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竟将我的手给黏住了,还不快把妖术解了!”
那大胡子皱眉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术?老八,他双手都在外面,可没抓着你,你干嘛不把手拿出来,到底什么意思?”
这些马贼大都是贪财轻义之辈,一见如此情景,自免不了要落井下石,弄死一个,就多分一份财富,于是立刻就有人揭老底,说老八的各种不好,又有反叛之心,还说他跟官府暗中勾结,想将他们哥几个一网打尽之类的话。
那大胡子天生就是个没主意的人,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怒从心起,一刀就将老八斩了。
“这老八果然心怀不轨,故意不肯取出金条来与我等分享,真是个狡诈之徒。等会将他的尸体拉回去,做成人肉包子,看他下辈子还敢不敢跟兄弟们使诈!还妖术,这么大个人了,找借口也不找个像样点的,真是好笑。”
云天行也暗自好笑,这哪是什么妖术?分明是他调用“天地无极”,用内力将老八的手臂吸住罢了。老八一死,他立刻卸力,这手自然就松开了。
马贼老二本是盗贼出身,奈何偷盗高人太多,难以出头,于是便本着你**头不做凤尾的心思,当起了马贼,也仗着他手法敏捷,可以欺人耳目,曾在不知不觉中多敛了不少财货,而其他马贼兄弟仍被蒙在鼓里。
一听说这小子怀里有金条,正想大展身手,先上藏几条,再将余下的跟大家分了。今见老六、老八已死,便是自己下手之时,翻身下马,道:“老大,这两位老弟不太规矩,还是让我来吧,待我取出金条,大家同分就是了。”
大胡子笑道:“二弟素来公正,由你去取,最是妥当。”
老二一笑,大步走到云天行面前,放下袖管,便伸手入了怀,只摸索了一会,云天行便一把将他推开,叫道:“好你个臭贼,你大哥待你不薄,你竟想串通我暗害于他。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最讨厌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
那你老二还擎着手,一脸呆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大胡子道:“小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二弟最是忠义,怎么可能害我?”
云天行哼了一声,道:“你这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看他心术不正,才故意提醒你,你若不信,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将一个小玉佛掷在了地上。
那大胡子一看到玉佛,猛地一怔,道:“二弟,这是你的贴身玉佛,怎么到他手上了?”
那老二还是一脸呆滞,他最擅长手上功夫,往常只有偷别人的份,今日竟遇上了贼祖宗,自己什么没捞到,反被人偷了宝贝。面对老大的责问,他如何作答?真真是百口莫辩。再看看地上那两位兄弟的下场,他也不解释,跳上马就要逃。
那大胡子一见他逃,便信以为真,提刀追了上去。两马一并,大刀一挥,老二人头落地。
云天行身具“天地无极”神功,不仅耳目过人,手法更是快得出奇,岂是他们这些小贼能看清的?刚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了他这玉佛,故意来诬赖他,没想到这么顺利,心头着实有些惊讶。
这几个马贼不过一剑之合,本想拔剑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但见一个反间计用了几次,竟然还百试百灵,这可真是大出意料。
云天行玩兴大增,反倒不想动剑了,到底想看一看,一个反间计能不能把这帮马贼一并玩死。
刚搞死了三个人,那大胡子又派老九来云天行怀里摸索,只摸了一半,云天行“噗”的一声,喷了他一脸血,萎靡倒地,指着他大骂道:“你这恶贼,骗我说出藏宝之地,竟想取我性命,你这不是想独吞是什么?反正都要死了,索性告诉了大家,让大家一起去挖宝,也不能把宝物单单留给你!”
那大胡子一听这话,疑病又犯了,见云天行吐血倒地,脸色苍白,分明是中了老九的“催心掌”。心头大怒,提刀大喝:“尔等欺人太甚!”话音一落,刀光过处,老九身首分离。人头滚在地上,满目呆滞,死不瞑目。
云天行啧啧称奇,心道:“这些贼众的疑心到底有多重,只此一句话就能引得他挥刀杀人,可见他们并非如表面上这般和气,不然怎会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那大胡子挥刀指向云天行,道:“小子,你刚才跟老九说有宝藏,到底是什么宝藏?又藏在哪里?”
第五百零七章 自相残杀
云天行听他问起宝藏,佯装害怕,道:“刚才我已经告诉他了,可惜你杀了他,我是不会再说的了。”
那大胡子道:“你不说,老子现在就把你头砍下来!”
云天行道:“反正都要死,还不如不说呢。”
一人道:“老大,这小子的命值几个钱,先让他说了,再放他走就是了。”说着冲大胡子眨眼。
大胡子会意,道:“好,你说出宝藏的位置,我们兄弟饶你一命,再送你一匹马,你看怎样?”
云天行道:“好是好,不过,这藏宝之地极为隐秘,只有我亲自带路,才能找到。而且宝藏只有三个,你们这些人去了,怎么分?抢到的固然好,抢不到的还不是要拿我开刀?算了,算了,都是死,还是把宝藏留给有缘人吧。”
这些马贼个个贪财,一听宝藏,就知所藏之丰,远他们这小本买卖可比,立刻就有一人道:“口说无凭,你先带我们去看了,要是真有宝藏,我们怎么分是我们事,你只管走,我们不会拦你。”
众人都附和说是。
云天行道:“你嘴上这样说,到时候又是另一番说辞,我可不信。实话告诉你们,那三个宝藏是西域进贡的三件玉器,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别说是几根金条,就是一车金条,都未必换的来呢。”
云天行见众贼听得入神,越发胡扯起来:“那些西域使者大摇大摆向京城进发,谁知半途竟遭遇了恶匪,许多宝物都被抢走了,这三件宝物还是我爷爷在土里挖出来的。当时人多,我爷爷不敢带在身上,就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我此番前去,正是要去将这三件玉器取出来,拿到当铺里去换点银钱,好置办点家业。”
众马贼目光相接,都知道近期有各方使者进京朝贡,他们有拦截的心,奈何实力不够,不巧正遇上了这么一宗买卖,再者云天行装得像,他们自然不会怀疑。
大胡子挺刀道:“你现在就带我们去,等找到宝藏,我们一定让你安全离开。”转头对一人说道:“把老六马牵给他。”
马牵来了,云天行瞧都不瞧一眼,坐在地上嚷道:“你们是马贼,我不信你们的话,要么你们选三个跟我去,要么你们就一刀将我杀了,谁也别想得到宝藏。”
众马贼软硬兼施,奈何云天行不吃这一套,执意只带三个人去。众马贼无法,又不能对他怎样,只气得一个个吹胡子瞪眼。
大胡子偷眼觑着身边那两位弟兄,心想:“进贡的玉器定是价值连城的,我们这马贼勾当,干一辈子也未必买得起一件,这里有三件,怎能放过!玉器自是完整才值钱,总不能打破分玉片吧?这里人多,谁分不到都不会乐意,到时候势必会生出乱子。这小子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倒不如现在先杀掉几个,免得到时候遭人暗算。”
一念及此,大胡子骤然挥刀将左右两人砍翻在地,余人一看,便知他的心思。
这些马贼个个都是开了钱眼的,谁不想独吞宝藏?只是不敢出头,怕被众人联手杀掉。既然老大先动了手,他们还有什么顾忌?于是挥刀的挥刀,提枪的提枪,大肆拼杀起来。
云天行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芽,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片刻时间,马背上只剩了三个人,那大胡子赫然也在其中。他朝云天行大喊道:“小子,现在只剩三人了,你可以带路了吧。”
云天行站起来,笑道:“你为了一个朝贡玉器就杀了这多么多人,何不再多杀两个,多得两件玉器?我看你刀法不错,他们两个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那两人见老大率先出手,便知他有独吞的想法,又听云天行这么一挑唆,哪里还肯听命与他?
两人目光一触,心意相通,同时叫喝,挥着兵器,朝大胡子挥砍过去。
那大胡子刀法虽然不差,可这两位也不是等闲之人,不然这么多马贼,为何只他们三个活着?
三人厮杀了一会,那两人最终还是被大胡子杀掉了,不过大胡子也因此受了伤。几处轻伤倒无大碍,只是腹部那一剑,刺得深入,血流不止。
大胡子撕下布条,绑住伤口,提刀指向云天行,喝道:“上马,带我去找宝藏!”
云天行道:“敢问阁下贵庚?”
大胡子虽然恼怒,但尚未得到宝藏,不敢发作,只说道:“四十有六。你尽管带路便是,问这个做什么?”
云天行笑道:“都快半百的人了,还信这种鬼话,真是可笑。”
“什么?!”大胡子脸色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没有宝藏吗?”
云天行道:“当然没有宝藏了。这都是哄小孩子的话,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们不但信以为真,还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啧啧,口口声声称兄道弟,背过脸去就是一刀,这情谊可真深厚似海啊。”
大胡子脸色铁青,策马扬刀朝云天行疾冲过来,叫道:“老子剁了你!”
一刀劈来,天行纵向一旁,轻松躲掉,笑道:“你干嘛生气,人都是你杀的,要杀也得杀你自己,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大胡子拨转马头,提刀叫道:“要不是你从中挑唆,我们兄弟会落到这种地步?不怪你怪谁?”
云天行笑道:“你们之间本有嫌隙,便是我不挑唆,日积月累,也总有爆发之日,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的结局?如果你们互相信任,任我如何挑唆,怕是也无济于事。”
大胡子怒道:“事到如此,何须多言,吃我一刀!”
云天行笑道:“你有一刀,我恰好有一剑。你这一刀杀不了我,但我这一剑却会杀死你。”
大胡子见云天行伸手去拉背上那柄破剑,不禁破口大笑,道:“如此丑物,也能杀人?”
云天行一笑,道:“这不就杀了人了吗。”语罢,人剑骤然飞起,化作一道飞虹,从大胡子身旁一闪而过,“锵”的一声,太阿入鞘。
大胡子低头看去,胸前已多了一个血洞,嘴唇动了动,没发出任何声音,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睁眼死了。
云天行摇了摇头,叹道:“你们真的吓到我了,人类怎么可能会做人肉包子呢,你们一定是鬼吧。”将这十来具尸体放到马背上,又将驮尸马匹赶入林中,这才乘了一骑,向西飞驰而去。
第五百零八章 归佛寺
当云天行再次来到万佛寺,已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并没有急着进寺,先是去了当初与阿笙藏剑的坟地,找到了自造的何太急墓碑,开坟挖剑。
挖到一半,忽然见到一个木盒,当初挖坑的时候可没个东西,云天行一惊,心道:“不会被盗了吧?”连忙打开木盒,见盒子里有一张折叠好的花笺,忙打开细看,见上面写道:
“天行哥哥,阿笙知你被笑我狂掳走,却又无能为力,倍感伤心,奈何家中催促甚急,不得已先入归途。待你脱身,务必来谷一见,有要事相商。珍重。”
下面另有一行小字写道:“此地盗墓贼多,白钰剑我一并带走了,勿忧。”
云天行见是阿笙的字迹,悲喜交加,托着花笺出了好一会神,方将花笺收起,又往下挖了半尺,果然没挖到白钰剑,这才将土坑填平,向万佛寺去了。
进到万佛寺里,他说要见净念大师,那待客僧人便将他带到一处僻静的禅房中,沏了茶,要他略等。
净念听说云天行来了,忙抛下手中事物,急匆匆赶了过来。
两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净念知他深受师叔祖器重,不敢懈怠,也不以长辈自居,反把他当做平辈看待。
云天行本想先去拜见银发,但在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些江湖传闻,说是万佛寺有位高寿老人圆寂了。万佛寺里能称得上高寿的,似乎也只有银发一人。只是净念一直不提银发的事,云天行也不好过问,只是心存悲戚。
两人闲谈了一会,云天行又说起蒙田的事,净念便将那日寺中发生的事,大致跟云天行讲了一遍。
云天行愣愣地听着,半天没有言语。他本就是冲着蒙田来的,可哪里想到蒙田在那日已经死了,而自己却还一直当他活着。
对于蒙田,云天行想了这么久,还真没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处置他。若真是一剑将他杀了,反倒成了忘恩负义之徒;若不杀,父亲那里又该怎样交代?想来想去,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净念知道他父仇的事,不免要劝诫一番,说些“既然元凶已死,施主也该放下,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之类的话。
经净念这一番开导,云天行心霾散尽,也渐渐放下了。又说了些闲话,方从万佛寺告辞出来。
云天行牵着缰绳,向万佛寺回望了一眼,随即飞身上马,直向南方大道上奔驰而去。
不论对谁而言,报仇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云天行从青州出来,为的就是报仇,如今辗转多地,总算将一段旧怨了结,肩上压得担子,总算可以卸下来了。
云天行心中畅快,策马疾奔,一路南下,正要去九幽谷寻找阿笙。他还记得答应过阿笙的事,要带她去昆仑山看赏雪看神仙,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兑现诺言了。
没有了仇恨的压迫,云天行自在不少,一路游山玩水,倒也十分惬意。
这一日,天色阴沉,似乎要有大雨,云天行策马疾奔,想找一处避雨之地,可人生地不熟,不知该去哪里躲避。
正奔行着,忽见路旁有一茶摊,忙下马来问路。
那伙计倒是心善,不仅指了路,还请云天行喝茶,大概是看他这打扮,必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心生怜悯之意吧。
云天行道了谢,坐下喝茶。
不一会,有两个官差打扮的公人也来歇马喝茶,只听一人骂咧咧地道:“他娘的!这些江湖人士,也太不懂规矩了,竟敢在官道上大打出手,这也罢了,还要我们绕路走,还有没有王法了!要不是公务紧急,老子一刀一个把他们给劈成两半!”
另一个冷笑道:“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你那切菜刀法对付两个小毛贼还能用,这些人是你敢惹的?你没听见那黑衣怪人喊那半瞎仇教主吗,你好好想想,当今江湖上有几个仇教主!”
前一人哼了一声,道:“仇教主便怎样,他归真教再厉害,那也是西域的势力,敢在我们中原耍威风,别说我不饶他,就是中原江湖上的各位英雄好汉也不饶他!”
那人摇了摇头,笑道:“你这么厉害,刚才干嘛低眉顺眼的,比我还怂,就差没钻到马肚子里去了。”
前一人脸上一红,道:“我那是肚子痛,我会怕他们几个人模鬼样的东西?”
那人冷笑道:“现在还在打呢,你要是不怕,现在就过去骂他们一顿,等回了衙门,我请你喝十天的酒,不限量,怎样?”
前一人红着脸,只喝闷茶,一句说也不说了。
云天行一面喝茶,一面侧耳细听,心想:“照他们说来,多半是仇涯子跟阴阳二圣,不知他们在跟谁打呢。”想听他俩继续说,可这人被同伴一阵抢白,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云天行无法儿,只得上前搭话,先劈头盖脸把两人夸了一顿,夸得两人眉开眼笑,乐不可支,方才笑着说道:“两位大哥,不知归真教的人在跟什么人打斗?小弟我最爱这些江湖趣闻,能否告知一二?”
一人道:“是一个白衣女子,听说好像是飞雪阁的,叫什么冷,什么阁主的,也没大听清楚。”
云天行一听冷阁主,便知是冷雪坪,心想:“她不是回昆仑山了吗?怎么会跟归真教的人打起来?糟了!小岚应该还跟她在一起,该不会是遇上麻烦了吧!”
一想到这里,云天行也顾不得什么,飞身上马,向刚才两人所指的方向去了。
快马奔出几里,果见路边有打斗的痕迹,云天行翻身下马,也来不及拴马,便沿着打斗的迹象,追索了下去。
追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忽见前方空旷处有几道人影,云天行忙蹲下身来,悄悄挪移着向前靠近。
又前进了一会,忽听一人沉声道:“既然与飞雪阁撕破了脸,就留她不得。黑护法,老夫给你的女人还少吗,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你让开,老夫先送她归西,以免除后患。”说话的自然是仇涯子。
第五百零九章 奶奶
早在万佛寺时,菅无生对冷雪坪已有亵玩之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冷雪坪被生擒,仇教主却想杀了她,菅无生嗜色如命,哪里肯依?只笑道:“仇教主,这等美人少有,杀了可惜,不如将她赠送于我,做个妻妾什么的也好。”
仇涯子道:“黑护法,此女厉害得很,你自己未必制得住她,还是让老夫把她杀了,等回去再给你挑几个美女就是了。”
菅无生笑道:“仇教主,你若要执意要杀她,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先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劝劝她,若能将她拉入归真教,对仇教主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仇涯子冷笑道:“黑护法,难道老夫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也罢,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老夫要亲手杀了她,你可不能再阻拦。”
菅无生笑道:“一炷香,够了,够了。老白,快带仇教主到前面的亭子里歇一歇,我……嘿嘿,稍候就来。”
仇涯子与冯必死并肩走了。
云天行躲在暗处,看得明白,坐倚在树下,口里塞着布团的正是冷雪坪无疑。只是他不明白,仇涯子等人为什么要对冷雪坪动手。
这里似乎只有他们几个人,并没有看到其他归真教或者飞雪阁的人。
云天行更担心小岚是否也像冷雪坪一样被人擒住,毕竟是自己引她出来的,如果小岚受到什么伤害,自己哪能安心?
菅无生见仇涯子和冯必死离开,立刻变成一副垂涎欲滴的嘴脸,笑道:“冷阁主,久闻芳名,未能亲身拜会,失敬失敬。今日有缘得见,又无旁人打扰,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只可惜不是在金厅玉卧之中,飞鸾红帐之内。不过,能跟冷阁主亲热亲热,便是在哪里都一样。冷阁主,你说是不是啊?”说着,用判官笔托起冷雪坪的下巴。
冷雪坪被人封住穴道,根本动不了,嘴里又塞着布团,更无法说话,眼见这淫贼说出这些轻薄无礼的话,却无法发作,只急得双眸泛水,泪如雨下。
菅无生见她流泪,越发兴奋,在她姣好的身上打量了几眼,笑道:“美人,不要怪我无情,我若解开你的穴道,怕你会自绝经脉;若拿开布团,又怕你咬舌自尽,真要说起来,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冷雪坪动不了,又说不出话,只拿两眼狠狠瞪着菅无生,嘴里叽叽咕咕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菅无生知她有话要说,便先嘱咐道:“要我拿开布团也可以,不过你可不能咬舌自尽,你要是答应,就眨一眨眼。”
冷雪坪眨了眨眼。
菅无生一笑,便将冷雪坪嘴里的布团拿开了。
冷雪坪大骂道:“无耻淫贼!要不是仗着人多,你哪里是本阁主的对手!你要是再敢对本阁主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本阁主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菅无生笑道:“怎么叫不三不四呢?我觉得就挺好,谁让冷阁主你生得好看呢,我看一眼,就拔不出眼来了。今日冷阁主落在我手里,也许就是一种缘分。冷阁主,你是个聪明人,刚才也听到了,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变成仇教主手下的一条鬼魂了。你要是依了我,我保你平安无事,如何?”
冷雪坪“呸”了一声,道:“本阁主平生最恨你们这些淫贼,一个个都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菅无生听她叫骂,也不理会,取出一枚药丸,道:“这叫‘春闺玉露丸’,我不说,你也知道这是什么,你尽管嘴硬,等药效一发作,我看你能撑到几时。冷阁主,你现在叫我一声好夫君,我就好好待你;你要是不识时务,可别怪我粗鲁了。”
冷雪坪哪里肯叫,倒是把菅无生骂了个狗血喷头。
菅无生还以为自己不会生她的气,哪知她骂起来人,竟也是这般厉害,心中一气,便曲指将药丸弹入她口中,笑道:“**一刻值千金,仇教主只给了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可不能浪费了,嘿嘿。”
云天行突然从树后跑出来,叫道:“奶奶!”
菅无生正在酝酿情绪,被云天行吓了一跳,心想,怎么不声不响跑出个人来,还喊奶奶,谁是他奶奶?
云天行仍是一身破衣,脸上又抹了泥巴,蓬头够面的,菅无生哪里认得出来?只拿判官笔指着他,叫道:“哪里来的野猴子,瞎叫什么,还不快滚开!”
云天行佯装害怕,委屈道:“我来找我奶奶。”
菅无生嚷道:“丑东西,你奶奶哪会在这里,再不滚,老子戳死你!”
云天行向冷雪坪一指,道:“她就是我奶奶,可不就在这里吗,你想对我奶奶做什么?”
菅无生一愣,看了看冷雪坪,又看了看云天行,道:“她是你奶奶?你没认错?”
云天行道:“她是我奶奶,我怎么会认错?你这采花贼也太没品味了,我奶奶都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还对她下手,这要传出去,大家都没脸,还不快把我奶奶放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菅无生一脸茫然,又看了冷雪坪几眼,转头大骂云天行,道:“臭小子,她连男人都没有,哪来的孙子?再不滚,老子一笔戳死你!”
冷雪坪见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又称自己是他奶奶,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还当也是归真教的人,故意串通着来戏耍自己,于是也不言语,只垂目流泪。
云天行见她流泪不止,倒有些不忍心了,道:“臭淫贼,你敢欺负我奶奶,我可不饶你!”说着,一记“凌虚指”已向菅无生点去。
菅无生见他是个疯疯癫癫的毛头小子,倒也没太在意,谁知一指点来,竟将自己打了一个跟头。
菅无生翻倒在地,胸口一阵疼闷,这才恍然惊醒过来,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能隔空将他点倒,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他哪里知道云天行身具“凌虚指”和“天地无极”两大绝学,猝不及防这一下过来,都没来得及躲,硬受了这一指,那滋味定然不好受。
第五百一十章 险林夺路
菅无生知道遇上了高手,也不等起来,便大声叫嚷,想叫在不远处的仇涯子和冯必死来帮忙。
云天行听他叫喊,忙飞跑过去,照菅无生脸上狠狠打了几拳,道:“臭淫贼,今日事急,先饶你一命,以后再见,必取你性命!”说罢,横抱起冷雪坪,飞跑而去。
仇涯子和冯必死并未走远,听到菅无生叫喊,早已飞身赶来,见云天行抱人飞走,忙运起轻功紧追过来。
仇涯子和冯必死的轻功都不差,眨眼已到了云天行背后,冯必死金剑已率先攻来,云天行扭身一指,“嗤”的一声,劲气透指飞出,竟将金剑给弹开了。
冯必死一惊,脚下慢了半步,再去追时,已然落后了一大截,心头暗惊:“此人好深的内力,到底是何方高人?”
冷雪坪靠在云天行怀里,也见识到了这一指的威力,只是认不出这是什么招式,只觉得救自己的这人内力浑厚,指法惊奇,绝非泛泛之辈。只是现在不便说话,又不好请教尊号,只有等脱离险境,再谢他救命之恩不迟。
冯必死一剑不成,已落在后面,仇涯子仍紧追不舍,眼见就要追上,先抡了一杖,打向云天行后背。
云天行不需回身,便已感知蛇杖来向,只随便一晃,便躲了过去。
仇涯子心中暗惊:“他生了后眼不成,怎么连看都不看,竟能轻松躲过我这一杖?”时间紧迫,仇涯子也无法细想,只连连出招,总不能让人将冷雪坪救走,不然可真就麻烦了。
只拖延了这一会,冯必死又跟了上来,不断出剑攻袭,云天行束手无策,只能靠身法躲闪。就算要用凌虚指,也得腾出一只手,刚才只用了那一次,就险些将冷雪坪跌下去。这样将人抛来腾去,未免不太尊重。
云天行正在应付身后的仇涯子和冯必死,忽听冷雪坪道:“小心,你右面也来人了。”
云天行侧目一瞧,见菅无生已从右侧赶了过来,忙掉头向左前方奔去。
菅无生见此人横抱冷雪坪,大有横刀夺爱的意思,心中怒焰滔天,猛地将手中判官笔掷出,想要封住云天行的前行之路。
冯必死也已从左侧挺剑攻到,云天行无法,只得一臂揽着冷雪坪,一手应付冯必死。
前面的判官笔已将云天行的去路封住,他只能暂时停一步,可就在这一步之差,仇涯子已从背后近身一掌打来,云天行早已感知到,只是左支右绌,无法应付,只得调动“天地无极”,来硬抗这一掌。
“嘭!”
一掌打在背心,云天行借力一跃,几个跳纵间,已将三人甩在了后面。
菅无生咬牙道:“这人什么来路,在我三人夹攻之下竟然还能逃走。仇教主,你可看出什么了吗?”
冯必死道:“仇教主说要杀她,你非不肯,这下好了,被人救走,这可算是跟飞雪阁结下死仇了!”
菅无生委屈道:“我哪知道会横空跳出这么一个人来,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还是先找到他们两个要紧。仇教主,那人中了你的‘百鬼夜行’,怎么还能逃得那么快,你该不会是留手了吧?”
“留手?”仇涯子冷笑,“老夫因为你一时**而彻底得罪了飞雪阁,你觉得老夫会留手,故意放他们离开?”
菅无生好事没成,反倒添了这么一堆埋怨,真是又羞又愧,又恼又愤,只在心里发誓,以后捉到那人,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方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冯必死道:“仇教主,你看出这人的来路了没有?”
仇涯子摇头,道:“看不出。此人内力之深厚,怕是不在老夫之下。若是寻常人物,这一掌下去,非死即伤,能像他这般依旧奔跑如飞的,倒还是头一次见。”
冯必死纳罕,道:“江湖上几时又蹦出这么一个人来?就是那净悟和尚,吃了仇教主你一掌,也是半死不活的,难道这人比净悟和尚的本事还要高?”
仇涯子道:“未必,也许只是修炼过某种奇特的法门。可即便如此,鬼气已渗入他体内,就算他勉强能吃撑一时,也一定走不远,我们继续追下去,不怕捉不到他们。”
云天行虽然逃走了,但硬受了仇涯子一记“百鬼夜行”,着实不好受,口里含着血,又怕吐到冷雪坪身上,只能忍住。
冷雪坪靠在他怀里,虽然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但刚才仇涯子一掌打来,她明显能感觉到云天行的身子一颤,自然也猜到了几分,只用一双水眸盯着他,柔声道:“你没事吧?”
云天行一来口里含血,二来怕她认出自己,也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冷雪坪向来与男子保持距离,像今日这般亲密的行为倒还是头一次,虽说是迫于无奈,但毕竟已有肌肤之实,可自己偏偏又动不了,真是又羞又急,就连心跳声都快听出来了。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她犹豫了好久,终于问出了这一句话。
云天行也不说话,只抱着她全力飞跑,心里却说:“呵,恩人,前些日子还骂我淫贼来着,还要拿剑杀我,现在跟我客气,我倒有些不习惯了。”
想到这里,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云天行再也忍不住,忙将冷雪坪放在树下,转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冷雪坪一惊,道:“你没事吧?”
云天行不答,忙用脚赶过土来,将血迹盖住,又背起冷雪坪,朝另一个方向逃了。
虽说仇涯子这一掌没立刻要了他的命,可也将他体内搅翻了天。本来“天地无极”他就控制不好,又添了一道鬼气进去,真可谓是乱上添乱,如果不立刻找个僻静之处,将这道鬼气炼化,怕是会引动自身的“无极真气”来反噬自身,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云天行人生地不熟,又见天色阴沉,怕是马上要下大雨,只得向冷雪坪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可以藏身避雨的地方?”
冷雪坪道:“往南边走,那里有个破庙,离这里不远,可以暂时避一避。”
第五百一十一章 冤家
一听说南面有座破庙,云天行不往南行,反往北面去了。冷雪坪还当他迷了路,忙道:“这是北,破庙在后面。”
云天行道:“我知道。”寻了一棵大树,忙飞攀了上去,将冷雪坪抱在怀里,又将周围树枝都拉拢过来,遮在周身。
冷雪坪被他这样抱着,脸颊上早已飞满了红霞,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忍羞受着。
刚上树不久,便见仇涯子和阴阳二圣三人从树下经过,直往北面追去了。
等他们走远,云天行方才从树上跳下来,背起冷雪坪向南去了。
还没到破庙,天上便下起了大雨,冷雪坪趴在他背上,一身衣服尽被雨水打湿,心下更是羞怯,可又能如何呢?
隔着朦朦雨帘,眼见破庙就在前方,云天行体内翻江倒海,再也支撑不住,又吐了一口血,脚下一软,登时摔在了地上。
冷雪坪趴在他背上,见他不动,还当他死了,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道:“恩公,你醒醒,先将我穴道解开,我可以将你体内那道鬼气引出来,恩公……”
云天行昏睡了一会,听到耳边有人叫喊,方才渐渐苏醒过来,听是冷雪坪在背后哭泣,不由一笑,道:“我死了,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哭上了。”
冷雪坪听他说话,心中一喜,道:“你舍命救我,我再怎么无情也不会盼着你死。就算恩公有个什么不测,我也一定杀了那三个奸贼,给恩公报仇。不过,你没事吧?”
云天行从地上爬起来,道:“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冷雪坪道:“那就好,那就好。恩公,你先将我穴道解开,我可以帮你将体内那道鬼气引出来。仇涯子的‘百鬼夜行’十分厉害,再耽误片刻,可就不好对付了。”
云天行体内有霸道的“无极真气”,还会怕他这道鬼气?只是一时控制不好,让它趁虚而入,搅了个乱子罢了。只要几天时间,不需别人帮忙,他自己就能将这道鬼气彻底炼化。
他将冷雪坪倚在树下,道:“他点了你哪几处穴道?”
冷雪坪正要回答,一看到云天行的脸,猛地怔住了,惊道:“是你!”
云天行伸手在脸颊上摸了摸,苦笑道:“糟糕,泥巴被雨水冲掉了。”
冷雪坪立刻换上了一张冷脸,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云天行忍痛道:“这个以后再说,我撑不了多久,他点了你哪几处穴道?”
冷雪坪道:“我不要你帮我解穴,你这臭淫贼,还不快滚,小心我一剑杀了你!”
云天行道:“我冒死将你从淫贼手底下救出来,你一个谢字都没有,还要杀我,很好,很好!”怒上心头,不由又吐了一出血。
冷雪坪见他如此,于心不忍,道:“你没事吧?”
云天行冷笑道:“我是淫贼,还是死了干净,免得遭人愤恨。”盘膝坐在一旁,又道,“你不要我帮你解穴,那也罢了,看在小岚的份上,我守你到穴道自动解开,到时你要杀要刮,都随你好了。”说着,闭眼运功,不再说话。
冷雪坪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之前一直以为云天行是淫贼,这时突然见到,难免勾起旧怨,所以嘴上尖利了些。
这时见他浑身打颤,显然伤得不轻,若在冷雨中再淋上几个时辰,会因此丧命,也说不定。
她心里暗想:“莫非我真的冤枉他了?我现在动不了,他要真是淫贼的话,也不会无动于衷吧?不管怎样,他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我,若让他就这么死了,我岂不成忘恩负义之辈了?”
她犹豫了好一会,方才喊说道:“你过来帮我解开穴道。”
云天行睁开眼,道:“改变主意了?不怕我这淫贼行为不轨,故意占你便宜?”
冷雪坪道:“本阁主恩怨分明,你救了我,我自然承你的情,以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以后若再去行那淫贼行当,我一样会杀你。”
云天行冷笑道:“何必以后,你现在动不了,倒不如现在就行一行那淫贼行当,免得白被人骂了一辈子淫贼,却没有淫贼之实,岂不冤枉?”
冷雪坪见他靠过来,心中又慌乱起来,叫道:“你给我站住!再敢靠近一步,本阁主可不饶你!”
云天行道:“你动不了,怎样不饶我?”
冷雪坪又羞又怒,道:“你敢碰我,我立刻咬舌自尽!”
云天行笑道:“刚才把你抱在怀里,也没见你要死要活的,还一个口一个恩公叫着,那脸都快红过天边的云霞了,这时候又要咬舌自尽?你倒是咬啊,我长这么大,还就没见过咬舌自尽的,今天倒要开一开眼。飞雪阁冷阁主咬舌自尽,啧啧,那可是天下第一大趣闻,你咬吧,我看着呢。”
冷雪坪被他一番抢白,气得脸越发红了,道:“云天行,你不要太过分!我脸红是因为那药的缘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时云天行隔得远,并没有看到菅无生弹药的画面,便问道:“什么药?”
冷雪坪难以启齿,道:“这你不用管,先帮我把穴道解开,是中院和天枢两处穴道。”话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被雨水打湿,要解穴岂不是要看到她的身子?忙道:“你自己去庙里避雨吧,不用你解穴了。”
云天行道:“老太婆,你是在耍我吗?一会要解,一会又不用解,我可是撑着病体呢,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冷雪坪瞪眼道:“你叫我什么?”
云天行满不在意,道:“老太婆啊,怎么了?你还叫我淫贼呢,这样才公平不是?”
冷雪坪咬牙切齿,道:“我有那么老吗?”
云天行道:“我有那么像淫贼吗?”
冷雪坪气呼呼的瞪着他,道:“解穴!”
在龟灵岛笑我狂教他开脉时,也传过一些解穴功夫,云天行又会凌虚指,根本不需碰触到身体,只需拿手指对准穴道,虚点两下,劲气透出,登时将冷雪坪的穴道解了。
冷雪坪见他隔空解穴,倒是吃了一惊,暗想:“他到底学了什么功夫,怎么才不见几日,武功精进了这么多?”
那日在万佛寺前,她亲眼看见,净悟中了仇涯子一掌,立刻丧失了行动能力,还险些丢命。而他受了一掌,却还能奔行如飞,而且还抱着一个人,实在令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