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三气同体
朱漆大柱倒竖,银发立即飞掠上去,双足落在柱头顶端,猛然运力往下一踩。笑我狂身在柱底,双手托着大柱,手臂未曲,但双足所踩之处,却往下陷了半尺。
银发高高纵起,猛然坠落,一股大力从上蔓延下去,朱漆大柱连同笑我狂,又往下沉了半尺。
银发暗道:“这厮功力之强,还在我的意料之上,便是将他踩进土里去,也要不了他的性命,不过,倒是可以借此保全这根御赐大柱。”
于是银发一起一落,不停踩踏大柱。每一次落下,都会将大柱连同笑我狂踩下半尺。
刚才笑我狂被银发一记“如来神掌”打入地下,现在又来这么一出,笑我狂心里暗暗郁闷,忙抛开柱子,从土里跳了出来。
银发见他撇开柱子,二话不说,又是几个纵落,将大柱踩进土里稳住,生怕笑我狂再将之拔出来。
笑我狂何尝不明白他的想法,笑道:“老不死的,你能护得了这根柱子,能护得了那些吗?”往藏经阁一指,说完便向藏经阁飞奔过去。
银发正立在大柱顶端,一见笑我狂朝藏经阁奔去,心头一惊,忙从大柱上跃下,急追过去,斥道:“笑我狂,还不停下!”
刚才笑我狂拆了藏经阁一根柱子,云天行便已深感愧疚,今见笑我狂又朝藏经阁奔去,哪里肯依?仗着他离得近,便先一步赶到了笑我狂前面。
云天行手里握着一根净念等人遗落下的细棍,道:“笑前辈,再不止步,晚辈可要得罪了!”
笑我狂根本没把云天行放在眼里,冲到近前,一拳轰出。
云天行早有准备,忙使出“逍遥游”步法,闪向一侧,以棍当剑,疾刺而出。
笑我狂“咦”了一声。他没想到这小子在避开他拳头的同时,还能出招反击,这算是意外之喜。
笑我狂正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冒充云弥的小子,他倒自己先送上门来了,当即回身探手一抓。
这一抓来得突然,云天行想要变招,却已来不及,长棍被笑我狂握住,“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云天行一惊,握着半截棍棒,连忙跳纵,绕到笑我狂后方,“嗤”的一棍刺出,再戳他后心。
笑我狂本就恼他冒充云弥,现在又遭他百般阻挠,哪肯轻易罢了,便跟着回身来拿他。
云天行仗着学过“逍遥游”步法,此时全力施展开来,倒也勉强躲过了两招擒拿手,不过棍棒却被笑我狂夺走扔掉了。
云天行既敢冒死上前,自然不会退缩,见长棍被夺,便以肉掌进攻。
笑我狂道:“这老不死的都不是老子的对手,你这么愣头愣脑的冲上来,可不是找死吗?”说罢,呼的一掌,向云天行打去。
这一掌后发先知,云天行大惊失色,却又无法躲闪,只得硬着头皮去接他一掌。
双掌一交,一股极为霸道的劲力横冲直撞,直向云天行体内涌来,云天行那点掌劲在笑我狂面前,便如暴雨中的灯火一般,只闪了一个灯花,便被彻底湮灭。
云天行只觉呼吸闭塞,心胆剧震,暗道:“好强的内力,我要死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银发已飞步赶了过来,托起云天行另一只手臂,掌对掌,将内力灌注进去。
两股极为强悍的内力在云天行体内相遇,便如龙虎见面,自然免不了一场恶斗。
况且“天地无极”修炼出的内力霸道无匹,凡它所在之处,根本容不下其他内力存在,不论是云天行的本源内力,还是银发后输进来的内力,都成了它的攻击对象。
云天行身在两人之间,分毫动弹不得,只觉体内乱作一团,各种负面状态纷至沓来,神智正在渐渐消失。
“啊——”
痛苦占据了他的身体,他不由仰天大叫起来。
银发见势不好,忙道:“笑我狂,还不撤手,再这样下去,可要把他害死了。”
笑我狂哼了一声,道:“这就是欺骗老子的下场!”
银发道:“若是别人,你说这句话倒也罢了。他可是云巅的亲孙子,云弥的亲儿子,你真想害死他吗?”
笑我狂哈哈大笑,道:“老不死的,你少拿这个来诓老子,云弥才几岁,哪来这么大一个儿子?你这老东西狡猾得很,老子一个字都不会信你!”
银发道:“好,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沧澜剑诀’。你亲眼见云巅用过,若这小子使将出来,你总该信了吧?”
笑我狂冷笑不语。
银发急道:“笑我狂,还不撤手!我让他使给你看,若他使不出,你再对他出手也不迟!”
笑我狂看着几乎就要崩溃的云天行,暗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沧澜剑诀’?绝不可能,云弥都还不会,他怎么可能会?难道他也是云巅的孩子?云巅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吗?假的,一定是假的!”
笑我狂眸中金芒越来越盛,咬牙道:“老不死的,你想救这小子的性命,老子偏要杀他,看你能耐老子何!”
银发只觉笑我狂的内力猛增数倍,如果他不跟上,以“天地无极”的霸道,瞬息便可将云天行的本源内力吞噬,甚至会毁掉他的丹田,让他永远使不出内力。
银发迫不得已,只得随着笑我狂的步伐,继续输送内力。只有当两方外侵内力在他体内维系平衡,才能护住他的丹田经络,免遭“天地无极”的侵害。
云天行此时早已没了意识,双目翻白,仰天长啸,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可能。
在三人周围,碎屑尘土不断上浮,随着无形气场的变化而在周围悬浮飘荡。
银发见笑我狂不断摇头晃脑,嘴里嘀嘀咕咕,似是着了魔,哪里还能顾及云天行的生死?
在他的勉力控制之下,三方内力勉强维持了一个平衡,若他先一步撤手,云天行立刻会被笑我狂震死,绝无生还的可能。
眼见笑我狂的内力越催越猛,似乎永远都没有极限,银发年事已高,又得小心维系平衡,早已疲惫袭心,只是此时却骑虎难下了。
“可恶,再这么下去,这小子就要被撑到爆体而亡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物换星移
不知为何,云天行体内的糟乱正在按先前的秩序恢复,失去的神智也正在复苏。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原本强冲进自己体内的两股内力,正在往外转移。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
银发和笑我狂也感觉到这了这一点,而且两人十分震惊,因为回流进身体的内力,不是自己的,而是对方的。
这会发生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笑我狂惊道:“老不死的,你怎么会云巅的‘物换星移’?”
银发道:“不是我。”
笑我狂道:“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是这小子?”
本来云天行早已没了神智,只会翻着白眼,仰天嚎叫,现在这一干邪态已尽数消失,只是面上还略有痛苦之色。
笑我狂道:“小子,真是你!你怎么会使云巅‘物换星移’?”
银发道:“这个稍后再说,先停下来,不然我们两个老家伙可都要被你害死了。”
云天行道:“两位前辈,你们在说什么,晚辈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什么叫‘物换星移’,又怎样才能停下来?”
银发道:“小子,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跟你爹学过一门叫‘物换星移’的功夫?”
云天行摇头道:“没有啊,我爹只传了我几套剑法,哪有教过别的什么武功?“物换星移”又是什么?晚辈真的不知道啊。”
银发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们两个的内力被你兜了个圈子,又给送回来了。”
云天行暗道:“怪不得那种压迫感消失了,两位前辈的内力也在向外流失,原来是这个缘故。”
转头见银发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黄,云天行吓了一跳,再去看笑我狂,更是吃了一惊。笑我狂本来就邋遢,披头散发的,现在这脸色又是绿又是青,简直跟个恶鬼一样,说不出的怪异。
云天行试探性地问道:“两位前辈,你们还好吗?”
笑我狂斥道:“好个屁!你把那老东西的内力转到老子体内,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云天行“啊”一声,更加摸不着头脑。现在这种状况并非他有意控制,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忙向银发道:“老前辈,到底怎样才能让这门功夫停下啊。”
银发道:“如果是你会使‘物换星移’,只要将我们两个的内力倒转过来便成了,你既说没学过,那便无法了。”
云天行自己倒是平安无事,但这两位看起来却不怎么好,他心里一样十分着急,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笑我狂大笑道:“小兔崽子,你果然是云巅的私生子,哈哈,那家伙看起来还算正派,想不到在背地里还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怜的云弥,竟然还有个兄弟,哈哈,笑死老子了。”
云天行见笑我狂竟把自己当成了爷爷的私生子,不由叹了口气,心道:“算了,由他去说吧。”
银发道:“笑我狂,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思胡说八道,还不快想想办法。”
笑我狂道:“还有什么法子可想,以前老子跟云巅打架,就防他这一招,如今倒好,云巅找不着,又被他私生子给阴了,要是被云弥知道,还不得笑死,老子还是死了干净!”
云天行道:“老前辈,以你们两位的功力,就不能强行中止这种状况吗?”
银发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们三人会同时受到重创,如果我们不将对方的内力转出体外,即便分开了,也是个大麻烦。”
云天行道:“我只能感觉到你们两位的内力不断从我体内流出,但我不知道怎样去控制,两位前辈都与我爷爷交过手,如果知道有关这门武功的信息,不妨说出来,或许能找到解决之法。”
笑我狂忽然道:“混小子这么一说,老子倒是想了个法儿,不知成不成用。”
银发道:“事到如今,你还卖什么关子,快说了吧。”
笑我狂大笑道:“都说年纪越大越怕死,你这老不死的比老子还怕死,哈哈,老子偏不说,看谁先死,哈哈!”
银发也笑道:“好,你不说就永远也别说,我老人家活了这些年,早够本了。”
云天行道:“笑前辈,不管你与我爷爷有什么恩怨,我爷爷早已不在人世,你大可以来找我报仇,我一定不会躲,不要再枉害他人了。你有什么法子,还是快说出来吧。”
笑我狂暗想:“这小子既然会用‘物换星移’,定是云巅的儿子没错了。云巅躲了我这些年,多半藏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这小子一定知道云巅的藏身之处,有了他,还愁找不到云巅吗。”
银发道:“笑我狂,你千万别说,我老人家没几天可活了,黄泉路上正缺个伴,我看你这气色,跟我也差不多,不妨就携手上路吧。”
“哦,还有,这里正好是万佛寺,就地做法事也方便。我那些后辈虽然武艺平平,可论起念经超度,天底下实在找不出可与他们比肩者。就是现在宫里有人去了,也会传诏来请他们进宫念经超度。你这乡村野夫,能受到这样的待遇,也算是抬举你了。”
笑我狂拿一双金瞳瞪着银发,道:“老不死的,你少唬老子,老子便是死了,也得做阎王,还要那些秃子超度吗?!”
银发笑道:“就算你要做阎王,也得先去阴间不是,这一路上少不得要花点过关钱,我让后辈们多给你烧点,再给你超度超度,不然把守阴间大门的阴司不让你过门,岂不成孤魂野鬼了吗?”
笑我狂怒道:“老不死的,你再胡说八道,老子砸了你的万佛洞!”
云天行急道:“两位前辈,现在可不是吵嘴的时候,还是想想办法,先把这‘物换星移’解了吧。”
银发高声喊道:“净念!”
净念正在寺外急候,听到师叔祖叫喊,忙快步进来,一见三人这般状态,吓了一跳,又见师叔祖满脸怪色,心中砰砰直跳,又不敢细问,只道:“师叔祖有何吩咐?”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争执
银发见净念到来,道:“你去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材,山下卖的那些太过粗糙,不顶用,你在寺里转转,挑几棵上好的百年古柏砍了,找山下棺匠赶做吧。笑我狂既然位列江湖名人榜第二位,自然不能草草把他葬了,葬礼一定要隆重。一人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千万不要吝啬。”
“哦,还有,你再找几位善做法事的师兄弟来,为笑我狂多做几场法事,经费不够,你就去找山下王财主要。清风去年救了他一家的性命,说要答谢清风一千两银子,到现在也没见到一个铜板,你叫清风下山催一催。”
“嗯,一千两银子,几场法事也花不掉,你们寺里又不要这钱。这样,你去找个风水先生,让他在千佛山上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好地方,给笑我狂建个庙什么的,再修个大大的黄铜像,记住,庙一定要宽敞,最少也得同时容纳三百人,务必要将这一千两银子尽数用掉。”
“既然天下群雄都在,就再多挽留他们几天,就说笑我狂在寺中谢世,想要留下悼念的可以进寺暂住。近处还有没到的英雄豪杰们,也送个帖子过去,能来的一定要他们来,千万马虎不得!”
……
“净念,你干嘛张着嘴看我,我刚才说的这些,你记住了没有?”
净念一进来就看到这副怪景,半天没缓过神来,又听到银发突然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更加无所适从了,只在一旁呆呆的,也不知该怎样作答。
银发道:“净念,我问你话呢,刚才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净念忙看了一眼还活着的笑我狂,道:“都听到了,师叔祖放心,一定照师叔祖的意思来办。”
银发点了点头,道:“你刚才说龙虎山的人也在外面,是不是?”
银发道:“是。”
银发道:“正好了。清风那还有几百两银子,一会等笑我狂死了,你去跟他说一说,让他拿着现银,去请龙虎山的人进来,为笑我狂摆个罗天大醮,最少也要三百六十五坛。哦,本寺做法事的规模一定不能比罗天大醮小了,不然让人家笑话,知道了没有?”
净念点头,道:“知道了。”
笑我狂道:“老不死的,省省你的口水吧,老子不想死了。”
银发笑道:“怎么不想死了?死了多好,我老人家就是倾尽所有,也得为你办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别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要不,再想想?”
笑我狂怒道:“老不死的,你给老子等着,等你入了土,老子去你坟头上撒尿,你信不信!”
银发转头看向净念,笑道:“净念,你看这人坏不坏?他要往我坟头上撒尿,你可记住了,等我死了,直接火化,然后找个没人的地,偷偷埋了就是,不用堆坟,不用立碑,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到我坟头上撒尿。”
净念一个老和尚,平时人见人敬,现在只有陪着干笑的份。不过,他也着实松了口气,原来这两人只是在斗气,前边那些话都作不得数。
云天行苦笑,心道:“这两位前辈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怎么倒像是两个孩子。若再吵闹下去,可真要双双陨落了。”忙道:“笑前辈,你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快说了吧,我好歹也是云巅的后代,不管你要报仇还是怎样,也得先把这个破了不是?”
笑我狂道:“老不死的,你可记住了,老子不想死,并不是怕你,全是看在云巅这个私生子的份上!”
“云巅的私生子?不是孙子吗?”净念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云天行。
云天行苦笑,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银发说这些,本就是想激笑我狂说出破解之法,如今他自己要说,自然再好不过。
只听笑我狂道:“老不死的,这小子功力浅薄,就算他能用‘物换星移’,也一定挡不住我两人同时逆流而上,只要再将对方的内力推回他体内,让他再倒转过来,说不定就成了。”
银发道:“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万一倒不过来呢?”
笑我狂道:“那就继续倒,直到倒过来为止!”
云天行弱弱地道:“这样晚辈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笑我狂道:“你小子既然会使‘物换星移’,还有个屁危险。”
云天行道:“可我不知道怎么使啊。”
笑我狂道:“刚才怎么使的,现在还怎么使,使不出来就等死吧。老不死的,我们一起运力,再将对方的内力逼回去。”
银发道了一个“好”字,又对云天行道:“你不用慌张,现在我们两人协力控制,不比刚才,没有多大危险,你且忍一忍,不要乱了神智就好。”
云天行点头答应。
银发向笑我狂点头示意,两人同时运力,又将体内对方的内力往回逼。
净念约莫猜到了三人的状况,更不敢打扰,往后退了几步,为三人护法。
云天行只觉刚刚排散出去的内力,又被硬推了回来,各种不适症状也一并涌将出来,只是比刚才浅弱不少,看来笑我狂也有意留他性命,不然那股狂躁的内力断不会如此安定。
云天行见并无危险,也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并不知道如何行运“物换星移”,只好顺其自然,由着两股内力在体内翻腾。
净念看着师叔祖脸色渐渐恢复,心中着实一松,可过了一会,脸上又布上了一怪色,笑我狂自然也是一样。
这样颠倒了三次,两人的脸色才彻底恢复如常。
银发笑道:“笑我狂,想不到你这法子还真成了,看来你的葬礼得往后推一推啦。”
笑我狂往鬼门关逛了一回,这时回转过来,自然欣喜,笑道:“老不死的,我看你这年纪也差不多了,赶紧死了了事,省的给后辈添麻烦。你看这个叫净念的,拿着两个牛眼滴溜溜地瞅着你,恨不能你早死呢。”
净念一听,唬了一跳,忙道了三声“阿弥陀佛”,道:“师叔祖,你老人家别听他胡说,净念怎敢如此!”
第四百七十章 挟持
银发笑道:“笑我狂,你我一同收手吧,这孩子内力尚浅,经不起你我这般折腾,别伤了他才是。”
笑我狂既已确定他是云巅的血脉,自然不会再动杀念,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两人听着净念的口令,一同收掌。
银发刚想数落笑我狂几句,忽见笑我狂一下拿住云天行,已带人退到了五丈开外。银发惊道:“笑我狂,你干什么!”
笑我狂道:“老子寻不到云巅,只好拿他儿子去了,你与他并无干系,难道还要阻拦老子吗?”
银发往前走了几步,见笑我狂抬起手掌,看那架势是要往云天行头上击落,忙止住脚步,不敢再往前,道:“你先把人放了!”
笑我狂道:“老不死的,等老子跟云巅的事了了,再来好好会你一会,你这老东西可得好好活着,别让老子来扑个空。”
银发见他挟持云天行,实在不敢上前半步。现在的笑我狂不比从前,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性子偏又喜怒无常,难保不会一时兴起,犯下蠢事,只得道:“笑我狂,你先把人放了,什么话都好说。”
云天行道:“笑前辈与我爷爷之间的恩怨只有我才能了结,他要拿我怎样,我都没有怨言,老前辈不比阻拦了。只是不能报答您老人家的恩德,晚辈心中愧疚不安,还请您原谅。”
银发叹息一声,他本念云天行是云巅唯一的后嗣,说什么也要将他救下,现在听到云天行自己都这么说,也不好再出手营救,只得道:“这有什么好原谅的,真要说起来,也算是我这风烛老人的一点私心罢了。”
又向笑我狂道:“笑我狂,你可以把小子带走,不过,我这个老人家可要警告你,你敢伤他性命,我老人家断不会与你善了!”
笑我狂道:“不善了又能怎样,你这老东西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还未可知呢,哈哈!”
云天行道:“净念大师,晚辈有一事相求。”
净念忙道:“云施主,你请说。”
云天行道:“我还有一位乞丐朋友在寺外等候,麻烦大师遣个人过去,跟他说一声,让他不要等我,即刻回家吧。”
他被笑我狂捉住,此番跟他走了,生死尚未可知,到底能不能再见阿笙一面,他心里也没底,有一肚子话想说,可现在又不好说出来,想来想去,也只想了这么一句。
净念双手合十,道:“云施主放心,贫僧会亲自去寺外转告。”
笑我狂道:“啰里啰嗦的,有完没完,走了!”说罢,带着云天行朝寺外飞奔而去。
银发负手而立,眯眼望着两人消失在墙头,忽然身子前倾,“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净念一惊,忙上来扶住,道:“师叔祖,您老人家无恙吧?”
银发摇了摇手,道:“无碍。”
净念见师叔祖只吐了一口血,并无大碍,略放下了心。起初还以为会师叔祖会不承岁重,元气大伤,没想到只是吐了一口积血,真要数算起来,这也算是幸事一件了。
银发道:“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
净念道:“刚才收到消息,多数人已经下山了,现在还没离开的,也正准备走了。”
银发点了点头,道:“净念,你去跟你净空师兄说,就说我被笑我狂打死了,不要悄悄说,也要那些还没离开的人听一听,好传散出去。”
净念一听这话,便知师叔祖又要“圆寂”了,这一招早不知使过多少次了,便道:“师叔祖放心,我自会处理妥当。”
银发点了点头,转头望向场中那根“擎天大柱”,道:“这根顶梁柱是御赐佳品,内部稍有损伤,若要寻找替代品,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你再找几个技艺精湛的木匠来修补一下,凑合着用吧。”
净念向顶梁柱看去,见其直挺挺的矗立场中,底端也不知没入土中多少。刚才他在院外看得真切,是师叔祖一脚一脚踏进去的,若说柱底削尖了倒还说得过去,这底下可是一个盆口大小的平面,便是他自己,都没有这般功夫。
净念稍稍抬眼看了师叔祖一眼,见他呼吸匀称,面色如常,并无任何衰竭之象,不由暗暗心惊。
银发又指向藏经阁,道:“前檐塌了一些,也找几个用心的工匠来补一补,这些事拖延不得,即刻遣人去办。你去吧。”
净念连声应了,正要退出,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道:“师叔祖,还有一事。”
银发道:“何事?”
净念先叹息了一声,方道:“内贼找到了。”
银发转过身来,皱眉道:“是谁?”
净念道:“是净欲师弟。”
银发“哼”了一声,道:“平日里看着好好的,怎么竟成了个叛徒,还叫他做了戒律院首座,可真是瞎了眼了!你去把他带过来,我倒要好好问问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净念垂着头,叹息了一声,却不动身。
银发道:“怎么了?”
净念道:“净欲师弟他……已经死了。”
银发一惊,道:“死了?怎么死的?”
净念道:“刚才有个打扮怪异的黑衣人潜进寺来,好像是一个叫‘蜃楼’的组织里的人,便是他杀了净欲师弟和那个盗经贼。”
银发道:“那个盗经的小贼也死了?”
净念点了点头,道:“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不论是净欲师弟还是那个盗经贼,似乎都与这个‘蜃楼’脱不了干系。”
银发遥望着远方云霞,沉默片刻,道:“知道了,你去吧。”
净念应了一声,忙退了出去。
大会结束,已有许多人跟净空等人告了别,匆匆下山去了。
今日是中秋佳节,八方豪杰齐聚一堂,本该是把酒言欢,其乐融融才是,可就在这一天之内,竟出了如此多的不快之事。
这倒也罢了,竟还引出了一个比四海盟还要可怕的组织来,真是一点兴致也不给人留。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别说大会已经结束,就算没有结束,这些人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分别
偌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净空望着下山的人群,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样样具备了。
冷雪坪带着一干飞雪阁弟子来跟净空道了别,也随着大队人马下山了。
迷失已久的邓愚终于在万佛寺内一座高塔上被寺中弟子发现了,并被二十多位执棍僧人拥簇着请了出来。
妙清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当着这二十多位僧人的面,狠狠抽了邓愚两拂尘,道:“你这痴货,分不清东西南北,不会停下问路吗,瞎跑什么!还好是到了万佛寺这里,要是闯到别人庄子里去,看谁还对你这么客气!”
邓愚摸头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各位大师见谅,小道是个路痴,不认路,不要见怪,嘿嘿。”
那领头的僧人早就听人说过邓愚是个路痴,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向妙清点了点头,便带人回去了。
邓愚怕挨小师姑责打,悄悄凑近,低声道:“小师姑,温如玉在偷看你呢。”
妙清正在气头上,本想再打邓愚几下出出气,突听到这话,心上一跳,却不显露行迹,道:“胡说。”
邓愚没少被妙清责打,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脱罪的借口,岂有不用之理?忙道:“真的,我都看到了,他看了小师姑好几次,每次我一看他,他就转过头去跟人说话,不信你看他。”
妙清信以为真,转头去瞧温如玉,见温如玉正在与人谈笑,并没有往这边看,又向邓愚道:“你看真切了?”
邓愚道:“小师姑,我还能骗你吗,当然是真的,他心虚自然不会让你看到,就算你现在过去问他,他也不会承认,不信你去问问。”
妙清本就有这个意思,正愁找不到借口,听到邓愚这么说,顺水推舟道:“正要去跟他们道别,顺道问问,你要是敢跟我撒谎,看我回来不抽死你!”说罢,扭身朝温如玉走去。
邓愚见妙清离开,忙挽住一个小道士,道:“小三子,快带为兄下山!”
那小三子知道邓愚想逃,笑道:“师兄,如今是小师姑领队,她不回来,谁赶走?莫说是你,师父她都敢打,我可不想讨打,你可省点心吧。”
邓愚朝他道髻上弹了一指,道:“你这呆子,你现在不带我下山,我就说是你挑唆的。”
那小三子嬉笑道:“师兄,你可别闹了,我挑唆你什么了?你自己迷了路,两闯万佛寺,小师姑亲眼所见,怎会赖到我身上?”
邓愚抬手隔空指点着他,眯眼坏笑道:“你这小子干了什么坏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在山下踢藤球,一脚将鞋甩飞,砸到小师姑头上的是谁?你小子溜得是快,倒叫我们几个挨了顿好打,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小师姑,嘿嘿,小三子,你说小师姑会抽你几下?”
那小三子一听到这件往事,唬了一跳,额上立刻就有冷汗冒出,陪笑道:“师兄,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翻它出来干嘛,不就是提前下山吗,这有何难?”
邓愚仍旧指着他笑道:“你这小子就是属假聋子的,不拽你耳朵,你就听不到声儿是不是?”
邓愚嘱咐其他道士留下等妙清,与那小三子勾肩搭背先下山去了。
妙清一手搭着拂尘,向温如玉走来。温如玉正与人谈笑,尚未发觉,逸清尘等人却先看到了,给温如玉提了个醒,便各找理由躲开了。
温如玉微笑道:“伤势可大好了?”
妙清道:“好了。”
温如玉见她神色怪异,语气也不似往常,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妙清道:“你又要装傻了是不是?”
温如玉不明其意,道:“什么?”
妙清微微转头,向周围瞥了几眼,见近处没人,便假装看着别处,道:“温如玉,再怎么说,你也不该偷偷看我,若要让别人看到,该怎么说呢?毕竟我现在还身在道门,师兄他不大理事,又爱到处乱跑,就算要拆了这道髻,也得等他回来再说。在这种场合,你也得注意些,免得让人说闲话。”
温如玉笑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几时偷看你了?”
妙清转眼用那双眸子看着温如玉,道:“就在刚才,你没有吗?”
温如玉道:“只在刚上山的时候看过几眼,那也不算偷看啊。”
妙清脸上微微有些发热,道:“刚才真的没有吗?”
温如玉笑着摇了摇头。
妙清在心里可把邓愚恨死了,编了这么个理由来脱罪,偏偏她还当着温如玉的面问了,这可羞死个人了。
温如玉见她面若桃花,羞态醉人,笑道:“张天师他老人家几时回来?”
妙清瞪了他一眼,红脸嗔道:“你闭嘴!”
温如玉笑了笑,道:“径直回龙虎山吗?”
妙清点了点头,道:“你呢,要回云门山吗?”
温如玉道:“在外面待得太久了,山上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师父他老人家还在闭关,几位师叔又不大管事,少不得要回去应付一番。”
妙清突然低下头,又偷偷瞧了温如玉几眼,支吾道:“等我师兄回来了,你来龙虎山好不好?”
温如玉道:“我已有多年未见张天师,他老人家云游归来,做晚辈的自当上山拜会,要是我师父出关了,说不定也会一同前去,他们两位也有许多年不见了。”
妙清笑道:“那便更好了,到时候……”一低头,又说不下去了。
两人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都不好说出来,况且不断有人过来告别,断断续续,也说不了几句话。
又说了几句,妙清便跟温如玉告了别,带着龙虎山诸人下山寻邓愚去了。
逸清尘见妙清离开,走上前来,坏笑道:“师兄,我看小师姑神情不太对啊,是不是吵架了?”
温如玉道:“知道为什么让你跟孟平师弟睡一屋吗?就该熏一熏你这双眼睛才好!”笑了笑,“我们也该回去了。”
于是带着云隐门一干人来跟净空辞行,这时净念慌慌张张飞跑过来,嚷道:“师兄,不好啦,师叔祖被笑我狂打死啦!”
第四百七十二章 回谷
此刻正有不少人在跟净空告别,净念这般大叫大嚷的飞跑过来,无疑会引起众人的主意,何况他还喊着一些令人震惊的话。
净念奔到近处,大声喘息着,道:“师兄,不好啦,师叔祖被笑我狂打死啦!”
净空先是一惊,忙向净念脸上望去,想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判断此事的真假,因为在此之前,师叔祖“圆寂”过很多次,他想先判断这次到底是真有此事,还是故布疑阵,然后才好作下一步的打算。
可令净空震惊的是,净念嘴角微微搐动,目中还藏着泪花,看样子并不像假的。
净空不敢相信,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净念点了点头。
净空沉默了。
一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毕竟笑我狂是排在江湖名人榜第二位的人,行事疯癫难测,做出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情都不会令人怀疑;而且那位高寿老人也太高寿了,再不死,可真成老妖怪了。
自然有不少人上前安慰净空等人节哀顺变,再数落笑我狂几句坏话,便心满意足地下山去了。
温如玉还想与净空谈一谈有关蜃楼的事,见到如此情景,也不好再开口,说了几句安慰话,便带着云隐门诸人下山了。
阿笙并不知道云天行已被笑我狂掳走的事情,还在那里干等着。可坐等右等,都不见人出来,想上前去问,又不太方便,毕竟净尘是从九幽谷离开后才失踪的,谁知道万佛寺的人有没有在心里怀疑九幽谷。
阿笙虽然想到了这些,可实在担心云天行的安危,也不顾百里藏花劝阻,直接来到净空面前,道:“净空大师,欧阳秀儿怎么还不出来,与他一同入寺的白露都已经下山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净空一直在寺外主持大会,并不知道云天行被掳走一事,转头向净念道:“师弟,欧阳小施主还没有出来吗?”
净念一拍额头,道:“阿弥陀佛,倒是忘了还有这件事。”向阿笙道:“他要我转告你,叫你回家去,不用等他。”
阿笙道:“他人呢?”
净念看了净空一眼,犹豫了一会,才道:“他被笑我狂带走了。”
“什么!”阿笙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净念忙道:“小施主不必挂心,师叔祖他老人家说了,这笑我狂与云巅颇有交情,云施主既然是他的后辈,自然会相安无事。”
阿笙道:“你说他是云巅的后辈是什么意思?”
净念临出来前,受师叔祖叮嘱,不可说出云天行与云巅的关系,但既然是云天行的朋友发问,自然不好隐瞒,便道:“云施主其实是‘沧澜剑神’云巅的孙儿。”
百里藏花看着阿笙茫然的神情,道:“你以前不知道吗?”
阿笙道:“他从未跟我说起过这些事。”
百里藏花道:“他不说也没什么奇怪,‘沧澜剑神’这个名号响彻江湖时,你们两个都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又有谁愿意提起那些封尘往事呢。”
阿笙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天行哥哥对剑道的领悟如此惊人,原来是剑神之后。可他为什么没跟我谈起过这些事呢?唉,我不是也没跟他说起姑姑嘛,这也算扯平了。”
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云天行被笑我狂带走了,忙向百里藏花道:“你快去把他追回来,笑我狂疯疯癫癫的,万一动了坏念头怎么办?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去啊!”
百里藏花道:“就算我能追上他们,也无法安然从笑我狂手里把他抢回来,万一激怒了笑我狂,他会做出什么事,可就不是我们所能猜度的了。”
阿笙道:“那总不能看着他被一个疯子掳走啊,你快带我去追他!”
净空道:“小施主不必担心,若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笑我狂不会伤害的人,也只有他了。笑我狂与云巅并无仇怨,此番将他带走,或许是一种机缘也说不定。”
阿笙道:“可那是笑我狂啊。”
净空道:“凡事自有命数,即便真是祸,也是他的造化,如何能够躲得过呢。”
见众人这般言语,阿笙叹息一声,又向净念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净念道:“就只有刚才那一句,没有说别的什么。”
阿笙“哦”了一声,心中略感失落。
百里藏花向净空道:“净尘大师的事,我会通知九幽谷,让他们遣人搜寻,如有消息,一定会托人送信过来。”
净空正在为这事发愁,虽然已派出万佛寺的人沿途搜寻,但毕竟人数有限,且不知道净尘失踪的确切位置,一路胡乱搜索,怕是永远也找不到。
而且九幽谷地处十万大山之中,若净尘真是在那片山林中失踪的,他们这些山外之人,本就不敢盲目进入,又如何能够在里面自如找人呢?
净念听到百里藏花这般说,自然是喜从天降,忙道:“那就有劳了。”
百里藏花微微一笑,向净念等人告辞,带着阿笙下山了。
一路上见阿笙垂头丧气,心不在焉,便笑道:“小笙子,你干嘛这样,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等他从笑我狂手里逃出来,还不会去九幽谷找你吗?”
阿笙一脚踢开脚下的土块,道:“要真是这样便好了,那个笑我狂你也看到了,疯疯癫癫的,出手也没个轻重,天行哥哥虽然聪明,可心太软,如何能从他手里逃出来?指不定会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说到这里,心里一酸,竟落下泪来。
百里藏花见她抬袖抹泪,忙快步走到她前面,俯身歪头瞅着她的脸,打趣道:“呦,呦,呦,小笙子竟然也会为男人垂泪了,可是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阿笙听了,脸上一红,抬腿便提了百里藏花一脚,道:“谁落泪了,我是被风沙迷了眼。你再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撕了你的画儿!”
百里藏花并不理会她的威胁,摇扇笑道:“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你姑姑为你操碎了心,也没见你为她流过一滴眼泪。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小笙子,我看那个卓君来就不错,要不,考虑考虑?”
阿笙知他有意取笑,羞红了脸,从树上折了根带刺儿的枝,追着便要打,道:“你跑吧,等回到九幽谷,第一件事儿,便先撕了你的画儿,看你还说不说!”
百里藏花笑道:“一幅画儿有什么要紧,你前头撕了,我再画一幅挂上就是了。这次不画狐脸人了,倒要画一个美貌少年,手持玉剑,正被一个邋遢鬼挟持着。送给你,好不好?”
阿笙听到这话,早已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也不顾旁人眼光,追着百里藏花就是一通乱骂。
第四百七十三章 寻仙镇
话说云天行被笑我狂封住穴道带走,一路上又是骑马,又是乘船,一连赶了一天一夜,也不知要被带到哪里去,问了又不说。云天行无法,只得认了,反正落在他手里,也由不得自己。
云天行想得开,索性不去想了,反正有人扛着,又不用自己动脚,累了便睡,醒了便看沿途风景,倒也十分自在。
赶了这一日,云天行只觉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浓密,沿途植被也越来越翠绿,又经常见到马车载着鱼篓从旁经过,空气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咸腥气,倒像是来到了近海处。
又行了小半日,来到了一个市镇上。云天行见这里的人大都挽着裤管袖管,肤色略黑,又听到他们谈话,真是来到了海边。
云天行又张着耳朵,细细听了一会,才确定此时身在蓬莱境内,可不就是在海边吗。
“原来离了万佛寺一路往东来了,不知他要带我去哪里,难不成是要将我投到海里去溺死?我的天哪,爷爷到底怎么他了,竟让他对我如此恨之入骨。”
云天行一路看山看水,父仇又有了踪迹,相比从前,心中明朗不少,本来是挺乐观的,一看笑我狂闷头直往海边奔的架势,又被吓没了精神头儿。
虽然还看不到海,但明显能感觉到大海就在不远处,云天行已隐约听到了海浪和海鸥的叫声了。
“笑前辈,我爷爷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要不咱们换个文明一点的法子吧,我虽然下过水,但也只会狗刨,要是将我丢到海里去,一个浪头过来,我可就没啦!”
笑我狂扛着他只管走,根本不予回答。
云天行自讨没趣,心里越发郁闷,索性垂下双手,开始装死。
这个镇子叫寻仙镇,古来常有人乘船出海寻找仙人,以求长生不老药,其中便有不少是从这里出发的。
此镇原本叫“石礁镇”,后来有位叫苏北坡的大文豪远来瞻仰仙迹,嫌这个名字太俗,大笔一挥,便改成了“寻仙镇”。自此以后,出海寻仙之人大大增多。
借了那位苏北坡大文豪的名气,寻仙镇名噪一时。
镇上居民争相打造舟船帆桨,本想借此大赚一笔,可谁曾想,最火爆的生意不是舟桨,却是棺材。便是有几家棺材铺同时竞争,也难以消减其火热程度,常常出现“千金难买一棺椁”的局面,可见寻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儿。
其中有一位久年不得志气的大诗人李大白,因为帮朋友买到一副假棺,羞愤难耐,即兴写了一首五言歪诗,来嘲讽那位棺材铺的掌柜:
做棺
床前明月棺,
我把烂木穿。
去时都挺欢,
来年生意宽。
据说当时寻仙蔚然成风,但凡家中有点资材的,都会派出几个人去海外寻仙,结果海面上全是人,一浪过来,船船相撞,能安全泊岸且入了棺的,都算是走了大运的。
那些没走运的,要么没了踪迹,要么沉入大海,要么葬身鱼腹,要么被海盗劫杀,各种花样死法。
到底有没有人寻到仙人,讨到神药,却是无人知晓的。
但曾有一刚从海上回来的人,声称自己遇到了仙人,刚吞下了一颗仙丹,可以长生不死。不巧被一窝悍匪听到,刨开肚皮,翻肠倒胃,搜了一天一夜,也没搜出个丹形物事。
海上浪潮大,除非乘坐百人大船出海,方算稳妥。寻常小船,只在外海便能被风浪掀翻,根本无法驶入内海,所以近年来寻仙之风稍减。
但由于长生不老的诱惑在前,自备棺椁来出海的人也有不少,不过极少有人能够安然躺到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棺材里去,为别人做“嫁衣”的大有人在。
由于棺材需求量大,镇子上的棺材等用品也成了仅次于海鱼仙贝的第二大产业。
此地海树大多都有防潮耐腐的特性,制成的棺材自然承袭了这一优点,冬暖夏凉不说,隔音效果还特别好。
据某位死而复生的棺材铺掌柜说道,躺在他们“星辰大海”店铺制作的棺材里,还隐隐能听到大海的声音,再加上棺板背面镶嵌的海萤石,当真有种星辰大海的感觉,就连秦始皇陵都没有这种待遇。说得一些远来寻仙的外客恨不得立刻抽刀抹了脖子,来体验体验这种星辰大海的感觉。
若要再谈寻仙镇的第三大产业,那就更了不得了。据说曾有数位各朝皇子为此而来,而且挥金如土,你道这第三大产业是什么?没错,就是一块石头。
自然有人怀疑,一块石头也值得皇子们挥金如土?而且是各朝皇子?这几位皇子脑袋里装的莫不是海水吧?
皇子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这块石头是真的不一般。
根据镇上一位老掉牙,神智不怎么清醒的老人说道,这块石头叫“仙抚石”,传说八仙曾经路过此地,见此大石形状若人立大龟,奉手躬背,面朝大海,仿佛在参拜什么,便觉得这此石有灵,于是每位仙人在龟背上抚了一下,据说一共留下了八道神力。
自那以后,每当海上要来风暴,龟眼中便开始流血,仙石附近还隐隐有怪音传出,甚是奇异。
天下奇事甚多,单是这个自然不值得各位皇子亲临。
那位老掉牙且神志不清的老人还说道,龟背上还曾在一个暴雨夜里出现过谶语,预言了真龙更易之事。
据说只有身具天命之人才会看到谶语,至于真假,却不得而知了。
据那位老掉牙且神志不清的老人说道,当时看到谶语的有三个人,后来一个登基做了皇帝,一个做了丞相,一个官拜大将军。
每当老人在说起这件事时,神情都颇为激动,就好像他曾经是这三人之一。
此事伴着寻仙镇的名头扬传了出去,立刻就有几位皇子驱车千里,前来观瞻,一来睹一睹仙石之真容,二来顺便看一看,自己是否身具天命,也好为未来做个打算。
每一位皇子的到来,都为寻仙镇带来了无限商机。
第四百七十四章 棺材铺里吃白食
若要说起寻仙镇,最出名的除了仙人和棺材,就属这抚仙石了。
现今这仙抚石已被镇上一霸围在了院墙之内,但凡要观石者,必先办理入住手续,然后净身(洗澡)斋戒七日以示虔诚,方才有观石的资格。
观石不收费,但入住期间的其他一切费用却是要细算的。毕竟仙石在他们家里,不稍微破费一点也说不过去。
素斋一顿五十两,斋戒七天,一天三顿,一共一千零五十两。不吃行不行?当然不行,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观什么仙石?看什么谶语?
仙露净身一次十两。由于来客所住之处乃整座院子采光最好的地方,比较热,所以仙露用得比较多,七天下来,少说也得五六百两。
散神香一枝十两。散神香最能体现诚意,要一枝接一枝的点,一直点够七天方可,方才最最虔诚。中间或有一次断了香火,神仙会生气,所以必须归零,从第一天开始算。由于看香的小厮经常睡着,具体花费多少,得看情况而定。
观舞一次五百两。这些舞女常食仙果,饮仙露,日则栖于仙树之下,夜则沐于月华之中,所学之舞,又是观海外仙影所悟而成,观看一次可增近与仙人之间的感情,从而间接增加看到谶语的几率。
听仙琴曲一次一百两。此琴乃用仙人遗落白发做弦,仙人亲手扶植的仙木做底,各种精细构件均与仙人有关。琴尚且如此,这曲更了不得。据说是仙人远隔海雾亲自教授,听者开仙灵,动仙魄,于仙资大有裨益。若能持续听上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便是凡人也可直接腾空入云,位列仙班。
……
斋戒事项十分繁杂琐碎,在此不一一细述。斋戒及相关娱乐活动的具体花费,会由家主亲自奉单来告。
总之,自打抚仙石被圈进院子后,这位镇霸凭借一己之力,硬是把一块石头拼成了全镇第三大产业。
如果那几位皇子知道这块龟形抚仙石和狗血的总成本只有不到二两银子的话,恐怕得气个吐血而亡。
至于那些传说,自然是镇霸托人假传出去的。那位老掉牙且神志不清的老人,则是镇霸的亲爹。
在寻仙镇中心街上,时常看到光膀汉子肩扛大鱼经过,笑我狂不扛鱼,扛了个人,无疑成了一大焦点。
就算带回出海寻仙丧命的人,也不能抗在肩上,这不是把人当咸鱼了吗?镇上的人认识这是对人的不尊重,所以寻仙镇里的人十分忌讳肩上扛人。
笑我狂天不怕,地不怕,还会在乎你这里是什么风俗?
他扛着云天行大喇喇走在道路中央,也不知闪躲,一连撞翻了好几个迎面走来的路人。那些人看他样子凶,也不敢理论,爬起来瞪上一眼,再暗暗骂上几句,就当是报仇了。
云天行曾听路人谈起过,镇外不远处就是大海,笑我狂正扛着他朝那里去,他心里越发没底,生怕笑我狂会把他丢进海里,所以恹恹的没有精神。
笑我狂正大喇喇走着,忽有一人从旁跳出,挡住了去路。
笑我狂一怔,还从来没有谁敢挡他的路,正要动手,只见那人抱拳笑说道:“要棺材不?”
笑我狂见这人一身华贵绸衣,头戴圆顶小帽,一看就是个掌柜打扮,转头一看,见旁边门店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星辰大海”四个大字。
店里不怎么宽敞,显眼位置摆着几口棺材,个个光鲜亮丽,夺人眼目。
笑我狂本来想直接给这人一拳,但被他这么一喊,肚子忽然有些饿了,道:“你有吃的没有?”
那棺材铺的掌柜笑道:“有,有,里边儿请。”笑着将笑我狂迎进了店里。
云天行心想:“棺材铺里也卖吃的吗?”
像笑我狂和云天行这种穷打扮的人,那掌柜本来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但见笑我狂一路走来,气势汹汹,无人敢当,就知是一位好手。
这掌柜有个表弟在海上做盗贼生意,专劫过海商客,一来丰富私财,二来还可为他的棺材铺涨涨生意,两人相互照应,生活倒也十分自在。
去年官方大肆缉捕海盗,掌柜的那位表弟也算是外海一霸,奈何官方海战军里来一个十分厉害的头儿,不仅训练了大批海战军,还造了一种带刺儿的龟甲船,战无不胜,公无不克。近海几乎所有的海盗团都被一扫而光,便是外海,也有不少大型海盗团受到了重创。
听说那位十分厉害的头儿被奸臣害死了,他们这海盗生意也有了活路,于是便托掌柜帮他寻觅些好手,继续发展海盗事业。
掌柜将笑我狂带到后院一间干净的房间里,立刻让人摆上酒菜,亲自为笑我狂倒了一碗酒,送到他面前,笑了笑,道:“好汉,我有一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笑我狂一摆手,道:“吃完再说。”将云天行穴道解开,道,“吃饭。”
那掌柜见云天行从地上爬起来就趴在桌上开吃,吓了一跳,还当他是个死人,毕竟在这里死人太常见了。
棺材铺掌柜搓手笑了笑,道:“那个……”
笑我狂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道:“吃完再说!”
那掌柜也是有武功之人,见笑我狂这一掌震下去,只有响声,盘碗一动都没动,可见是个好手中的好手。
他叫笑我狂进来,意在拉拢,所以不敢冒犯,只得乖乖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吃完。
云天行饭量小,胡乱吃了点鱼肉,随便一歪,又闭上眼开始装死。
笑我狂吃完,也不封云天行的穴道,将他扛在肩上便要往外走。
那掌柜一惊,道:“好汉慢走,我还话要说。”
笑我狂道:“不必说了,老子看见你这塌鼻子就讨厌,再来烦老子,一拳打死你!”
掌柜愣住了。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好说好道,酒饭都管饱了,竟然碰了一鼻灰,搁谁身上谁不气?
那掌柜怒道:“我好意给你介绍一个赚钱的门路,你倒好,不领情便罢,还敢来老子店里吃白食!老子开的不是慈善堂,是棺材铺,你可看仔细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棺材铺里的麻烦
听到棺材铺掌柜动了怒,云天行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掌柜,又没精打采的闭上了,道:“算了吧,你少说两句,一顿饭而已,要是把他惹恼了,你这棺材铺都得歇业。”
那掌柜一听这话,更是气炸了,击掌三下,高声道:“两位虽是要到海上去谋财路的,我好歹也算是个中介人,不妨先出来帮我把这两具不听话的尸体,装进棺材里去吧。”
话音一落,只见墙壁上闪过几道亮光,跟着墙板便塌了下来,两个人从墙洞里走进来,挡住了去路。
云天行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两人着装怪异,脚踏木屐,手里各握着一柄长刀,看那打扮,倒像是两个东瀛人。
云天行还在李府时,曾见李少阳装扮过东瀛人,那时还戴着一个呲牙咧嘴的凶恶面具,所以印象格外深刻,那时的佩刀就跟这两人的一样细长。
只听一人用蹩脚的汉话说道:“我还真当是两具尸体活了,你们汉人说话真有意思,明明是人,为什么要说成是尸体呢?”
另一个也说道:“掌柜,你不会是想招他们两个做我们的同伴吧?”
掌柜笑道:“这两个人不守道义,又没有规矩,我出两口棺材,就麻烦两位送他们上路吧。”
云天行道:“一顿饭而已,至于吗?等会儿我去海边给你捉几条大鱼,总可以把饭钱抵清了吧。再说了,你这几个盘子里除了鱼还是鱼,在海边最不值钱的就是鱼,满打满算也值不了几个钱,何必牵扯上性命。”
掌柜含笑道:“小事见大事,你们吃了东西不付账,坏了规矩,就该死。”
云天行道:“我给你捉几条大鱼抵一抵,你看成不成?”
掌柜道:“不成。”
云天行道:“这么说,我们两个死定了?”
掌柜道:“死定了。”
云天行叹息一声,垂下头,又开始装死。
一个东瀛人从背后摸出一个橘子,往空中一抛,刀光闪过,橘子已被整齐切成了八瓣,掉落在地上,而他的刀正在缓缓往鞘里收,快到好像从未出过鞘一样。
那人削完橘子,将刀完全收入鞘中,神情中十分得意,道:“在下山下健武大郎,你们,死定了!”
笑我狂一步闪到那人身旁,一掌拍在他后脑,猛地往前一压,那人下意识“哦”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脸已磕进了地板之中。
虽然地板是木质的,但底下可是货真价实的石子,这人一趴下,动也不动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笑我狂道:“老子最讨厌名字长的人!”又将目光转向两一个东瀛人,道:“你叫什么?”
那人见同伴被一掌拍翻,生死不明,心中懊悔不已,又听到笑我狂发问,打了个冷颤,更不敢回答了,因为他的名字比地上那人还长。
“老子更讨厌没有名字的人!”
笑我狂又是一掌拍出,那人也没反应过来,便跟他同伴一样,趴在了地上,脸已嵌入地板当中。
那掌柜张大了嘴,大到能塞下一个拳头,显然惊愕到了极点。
这两位东瀛人的实力他是见过的,每一个都比自己厉害,如今被这乞丐模样的人一巴掌一个拍在了地上,可见此人实力之强。
那掌柜自己也犯了嘀咕,下一个被拍的会不会是自己?
云天行叹道:“早就警告过你了,何必搭上这两个人的性命。”
那掌柜好歹也经历受过一些风浪,定了定神,“啪”的一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两位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认了两位爷爷,看在刚才那顿饭的份上,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
笑我狂没有言语,扛着云天行向店外走去。
那掌柜目光一寒,抬起手臂,“嗖”的一声低响,一枚短箭从袖下飞出,直取笑我狂后心。
掌柜嘴角上扬,因为他已猜到了结局。
他用这一招阴死的人,比他卖过的棺材都多,百发百中,从未失手。
可现在,他居然失手了!
那枚短箭飞到笑我狂后心出,似乎被什么挡住了,反弹开去,钉在了墙上。
掌柜还没回转过来,眼前却已多了一双金瞳,像是一双翻腾着火焰的眼睛。
笑我狂一手掐住掌柜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掌柜喘不过气,双脚乱蹬,一面在掰笑我狂那如铁钳般的手,一面用袖箭猛射笑我狂。
两人近在咫尺,一根根短箭从袖下飞出,几乎是贴脸射的,却是怎么也射不进去。
那掌柜真的慌了,眼中满是惊骇之色。他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颤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云天行道:“笑前辈,算了吧,他还请咱们吃过饭呢。”
那掌柜忙道:“对啊,对啊,我还请你们……”话未说完,已被笑我狂扭断了脖子,扔进了一旁的棺材里。
云天行忙从笑我狂肩上跳下来,跑到棺边去探他鼻息,不由摇头叹息,道:“阿弥陀佛,掌柜的,你是个卖棺材的,最后能躺在自己做的棺材里,也算是有所归属了。还有啊,来世可不要再这样了,人人都有难处,我们没饭吃,你赏我们一口,那是你的功德,又不算亏……”
还要再说,却已被笑我狂扛了起来,云天行挣扎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先放我下来,让我帮他把棺盖合上。”
笑我狂不理。
云天行挣扎着跳了下来,帮掌柜合上棺盖,又念叨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方才跟了上去。
两人在街上并肩走着,云天行道:“笑前辈,老实说,你是不是要把我丢进海里去?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你就给我痛快一点吧。海水深不见底,听说还有食人鱼呢,想想就可怕,我可不想死在海里。”
笑我狂道:“老子几时说要杀你了?”
云天行脸上难得绽开了笑容,道:“笑前辈,你不杀我?”
笑我狂哼了一声,没说别的。
云天行心里欢喜,道:“笑前辈,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笑我狂只顾走路,也不回答。
云天行自讨没趣,也不说话了,只乖乖跟在他身旁走着。
第四百七十六章 出海
两人出了镇子,又走了一段路,果然来到了海边。
云天行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只是碍于笑我狂在旁,不好表现出来。
云天行吹着清爽海风,远远望去,只见蓝天白云,碧海金波,在视线尽头接成一线,心中暗叹:“真乃奇观也!”
两人踩着细沙,来到浅滩上。此时正有一个渔船要往海里去,笑我狂说了声“上船”,便先跳上船去了。
云天行无法,只得跟着上了船。
那渔夫一愣,见两个陌生人未经允许,直接到船上来了,便要跟笑我狂理论,只说了一句,便被笑我狂一手拎了起来。
云天行生怕再闹出人命,忙将两人分开,打岔道:“笑前辈,你带我到海上去做什么?该不会是要去寻找仙人,求仙丹吧?”
那渔夫一听说要出海寻仙,忙插嘴道:“你们要找仙人,沿着海边往南再走个七八里,那里有个‘八仙渡’,但凡出海寻仙的船只都在那里聚集,你们要租大船也容易,我这条小船走不远,也经不起大风大浪。”
笑我狂道:“你只管划船便是,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再跟老子啰里啰嗦,一拳打死你!”
云天行苦笑,不容分说,便将那渔夫请下了船,将船推到深水处,方跳上船尾去摇橹。
那渔夫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渔船驶向大海,却又无力阻拦,不住跌足叹息。
云天行到现在还不明白,笑我狂为什么要将他带到海上,又要去向哪里,莫非真要去寻找仙人?
笑我狂只盘膝坐在船头,闭目养神,除了偶尔纠正一下行船方向,其他时候,一概不言不语。
云天行摇了半日橹,手臂酸麻,便坐在船板上发愣,任凭小船在大海中飘荡。
笑我狂忽然睁开眼,道:“怎么停了?”
云天行道:“我累了,歇会再摇。”又摸了摸肚皮,道:“早知道要去寻仙,就该多备点干粮,这么匆忙上来,就算不被风浪吞没,也得活活饿死。”
笑我狂伸手从挂在船边的鱼篓摸出一条活鱼,扔到云天行面前,道:“海里全是鱼,还能饿死人?”
云天行看着在甲板上挣扎的活鱼,愣了愣,道:“生吃?”
笑我狂道:“你也不看看是在什么地方,有鱼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我看把你饿上个三天,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美味。”
云天行苦笑道:“饿上三天就不必了,我吃还不行吗。”
他捧起鱼来,那鱼还在他手里活蹦乱跳的,怎能下得去嘴?无法,只得取出匕首,将鱼抛开,掏出内脏等脏物扔掉,又剔除鱼骨,去了鱼头,把剩下的鱼肉分成两半,放在舷下晾晒。
做完这些,云天行轻轻舒了口气,心想:“再晒上一会应该就可以吃了。”
转头一看,见笑我狂正在吃鱼,活鱼。
那鱼被笑我狂咬掉半个脊梁,身子还在动,嘴一张一合,这得有多痛苦?
云天行皱着眉头,只看了一会儿,便看不下去了。胡乱吃了一片鱼肉,便起身去船尾摇橹。
笑我狂嘴里嚼着鱼肉,道:“你跟云弥还真像,我在他面前这么吃鱼,他也用这种眼光看我,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云天行道:“你还见过我爹?”
“你爹?”笑我狂道,“当然,我跟他打了不知有多少次,自从我学过‘天地无极’,他便躲起来不肯见我,到底是怕了。他的沧澜剑气固然厉害,可也未必能胜得过我。”
云天行看着他粗鲁的进食方式,暗想:“我在问我爹,他却说我爷爷,我跟爹是兄弟,这算怎么回事?算了,先这么以为吧。”便道:“笑前辈,你认识云弥吗?”
笑我狂停止咀嚼,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嘴里开始不停念叨“云弥”的名字。
一个人嘟囔了好些时候,才抬头看着云天行,道:“他要是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兄弟,不知道会露出怎样一副表情。”
云天行心道:“他要是知道我冒充他兄弟,准要揍我。”
接下来笑我狂便开始自语自语,说的都是他与云弥之间的往事。从被云弥救起开始说,中间又是养伤,又是一起躲避仇家,又是一起切磋武功,又是一起出海等等事情,说得十分细致。
虽然他说的话颠来倒去,又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是重复,但云天行大概听明白了,心想:“原来他一直找爷爷比试,其实是为了我爹,反倒是我小人之心,还疑他与爷爷原有旧怨。”
云天行松了口气,道:“笑前辈,你说过还与我……兄弟云弥一起出过海是吗?”
笑我狂道:“有人追杀我,我们一起逃到了海外,龟灵岛,追杀,龟灵岛,云弥……”
云天行见他突然双手抓住头发,嘴里的话越发疯癫,便知他又入了魔。这一路上已经发作好几次了。
云天行忙抛下橹桨,过来握着他的手,低语安慰。
在知道笑我狂是因为云弥才变成这样以后,他一见笑我狂疯病复发,心中越发酸楚。
笑我狂的怪异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可当他抬眼看云天行时,脸上却满是茫然之色,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船上?”
云天行一惊,道:“我是云天行啊。”
笑我狂垂头念叨了几遍,又抬头看着他,道:“云天行是谁?你怎么会在我的船上?”
云天行道:“笑前辈,你不认得我了吗?是你将我从万佛寺带到海上来的啊!”
笑我狂双眉一挑,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云天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现在两人身处茫茫大海之中,笑我狂突然不认识自己了,这会有什么后果?他简直不敢想。
云天行见他回转过来,也不敢在他身旁久待,刚想去摇橹,还没直起身子,已被笑我狂一把揪了起来,道:“你是不是来寻仇的?”
云天行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他现在恨不能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保命,老鼠洞没找着,却又平白无故被扣上了一顶仇家大帽,这可真是百口莫辩,听天由命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海盗船长宾克
“笑前辈,你好好想一想,是你带我来这里的,我叫云天行,我爹是云……云巅,你都忘了吗?”
笑我狂盯着云天行的脸,眼中金芒闪动,道:“云巅只有一个儿子,叫云弥,你长得是跟他有几分相像,可你不是云弥,别想蒙骗我!”说着便将云天行掷了出去。
云天行的后背撞在双橹上,“咔”的一声,已将双橹折断。
被橹杆这么一挡,云天行得隙忙使出“凌虚指”功夫,双指猛地往船板上一戳,登时将余势止住。
如今他全身已落在海水中,只余两指尚勾在船尾。
虽说笑我狂只是随手一抛,那去劲亦是相当了得,云天行双指勾住船尾,余力却仍将船头掀离了水面,由此可见一斑。
笑我狂正立在船头,见船头掀起,猛地往下一踏,船身剧震,登时又落了下来。
云天行生怕笑我狂再对他动手,不敢上船,便双手抓着船尾,道:“笑前辈,你既与我爹是旧相识,若是害了我的性命,我爹可不会原谅你!”
笑我狂道:“你爹是谁?”
云天行见他把“私生子”一事忘了,便不再去提,只照实说是云弥的儿子。
笑我狂盯着云天行看了一会,道:“难怪你跟云弥长得那么像,不是他的儿子是谁。”
云天行心想:“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一会清醒,一会疯癫。前些时日,说起是爹的儿子,他死活不信,现在怎么又信了?真是一桩怪事。等以后一定要带他去找个名医看一看,这样疯下去还了得?现在清醒了,等明天说不定又把我给忘了。”
笑我狂笑道:“你既是云弥的儿子,那就是我笑我狂的朋友,哈哈,小子,你上来吧。”
云天行见他笑容不像伪装,便大着胆子爬上了船。
笑我狂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云弥的儿子,不然我也不会对你动手了。”
云天行苦笑道:“突然见到笑前辈,太高兴,就给忘了。”心里却想:“我早说了,可你不信我能怎么办?唉,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做人了。”
笑我狂道:“这茫茫大海,你是怎么到我船上来的?”
云天行回头望了望,咽了口唾沫,道:“我游过来的。”
笑我狂哈哈大笑,道:“我跟你爹在龟灵岛的时候,也经常比赛游水,那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那水性可真不差,连我都及不上他。”
云天行挠头陪笑道:“是吗。”心里却苦笑道:“只会狗刨的我是不是又给爹丢人了?”又道:“笑前辈,我们此行是要去龟灵岛吗?”
笑我狂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脚腕上痒痒的,低头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云天行也低头去看,差点吓没了魂魄。
原来刚才笑我狂一脚踏在船头,竟将小船底板给踏裂了,如今船里进了水,已经漫到脚腕了。
刚才在笑我狂脚腕上乱蹭的便是几条从板缝里挤进来的小海鱼。
云天行一见船底漏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如今橹桨已断,根据行程推算,如今就算没到深海,却也早已脱离海岸许久了。
船若沉了,难道要他狗刨回岸?
别说他做到不到,便是水性再好的人也难以做到。
笑我狂也怔住了,虽然他水性不错,在海上飘个十天半月还不成问题,可如果再带上一人,未免就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这里是大海。
“小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往外舀水!”
云天行早已蒙了,道:“拿什么舀?”
笑我狂道:“用手啊!”
于是两人弯着腰开始舀水。
两人舀了一会,发现只能勉强维持小船不沉。
船底出现了裂缝,虽然缝隙不宽,但足有半个船身这么长,便是想找东西堵也是堵不住的。
云天行只舀了一会,额上便有了汗珠。倒不是累的,主要是着急,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现在小船只能随波逐流,到底要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在两人低头拼命舀水时,远处出现了一艘大船,正向这里缓缓驶来。
这艘大船与寻常船只不太一样,通体乌黑,在其高耸的桅杆上,挑着一面黑色大旗,旗上绘着一个白色骷髅头,其下则是一对交错的双刀。
显然,这是一艘海盗船。
这艘海盗船十分巨大,光是高竖的桅杆便是四根,其上张挂的黑帆或大或小共有十多个。
船头高翘,向外探出的长木上挂着一个铁笼灯笼,底下还坠着一个骷髅头,看起来十分怪异。
就在这艘海盗船的船头,此刻正并肩站着两个人。
一个头戴三角宽边黑帽,留着八字小胡,左右腰间各别着一把剑,此刻正一手抓着拴帆的缆绳,眯眼遥望远方,这就是这艘海盗船的船长——宾克。
站在宾克身旁的是一个长发女子,身材婀娜,锦衣玉饰,十分华贵,只是身形略显消瘦。
女子道:“宾克,你常说大海中的某处埋藏着丰富的宝藏,可我上‘迷失的珍珠号’也有些年月多了,怎么就没见你找到呢?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宾克伸手入怀,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黄铜罗盘来,用力一甩,指针快速摆动,而后渐渐停下,道:“我宾克从来不会骗人,宝藏就在前方,不信你看。”将罗盘递到女子面前。
那女子低头看了一眼,道:“你拿倒了。”
宾克满不在乎,合上盖子,将罗盘收好,道:“这宝藏只有我宾克才能找到,便是拿倒了,早晚也是我的,何必急于一时?你说是不是,美人?”说着,便将一只大手拍在了女子那挺翘的臀上了。
那女子转头向宾克微微一笑,神色中毫无厌恶之色。
她本是一名官宦人家的女子,原应锦衣玉食,声名齐当,奈何丈夫依势仗权,欺压百姓,又因强征土地一事,惹上了数条人命官司,遭到当地百姓联名控诉。听说朝廷已派人来捉拿,吓得拖家带口,逃亡海上,想去异国他乡苟且性命。
可就在出海的第三天,他们遇上了海盗。
她的丈夫连同那些家人都被海盗残忍杀害,而她因为还有几分落雁之姿,沉鱼之色,便被那些海盗当成了奴隶。
后来几经周转,她又被卖到了那位号称“外海七王之首”的黑胡子的船上。
第四百七十八章 迷失的珍珠号
有一次,那位黑胡子船长与宾克在一个小岛上谈一笔交易,她见宾克彬彬有礼,全不似这些野蛮海盗,便有意在他面前卖弄姿色。
像她这样的女人,很少有男人能在她主动献好的情形下保持镇定。果不出所料,宾克便在交易目录的最后,又加上了她的名字——西海红玫瑰。
这个名字是黑胡子起的,她既已沦为了奴隶,又没有亲人倚靠,名字叫什么,早已由不得她自己。
自此以后,红玫瑰便跟了宾克,成为“迷失的珍珠号”上的一员。
她本以为宾克会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可自当她登上“迷失的珍珠号”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认为宾克跟那些海盗不同,因为宾克是个“有志向”的海盗。
宾克经常说,劫掠商船只是下等海盗才会做的事,像他这种聪明的海盗,只会寻找遗失在大海中的那份宝藏。只有找到那份宝藏,才能成为真正的海洋霸主,才会受到万人的敬仰。
由于宾克的“伟大志向”,“迷失的珍珠号”上的水手们个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她本来身姿丰腴,多脂多肉,可上船两个月后,体重剧减,如今也达到了盈盈细腰不堪一握的水准了。
不论她身上穿的上等绸纱,还是颈上腕上戴的金链玉镯,都是被交易时一起带过来的。
“迷失的珍珠号”上没有女人,更没有女人的衣物,而宾克也没有替她寻找一套女士衣服的打算,所以她要么穿自己唯一的一套女士衣服,要么跟着其他船员穿那些又脏又臭的衣服。
她现在心里十分懊悔,如果能再见到那位伟大的“黑胡子”船长,她情愿再去他的船上做一名女奴。因为在“海洋复仇号”上,便是一名女奴,都可以拥有华丽的衣服。
而在这艘“迷失的珍珠号”上,即便她付出得再多,也同样毫无所得。唯一能够得到的,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在宾克将手放在红玫瑰的翘臀上时,一旁的舵手孙恩却看不下去了。
他本来也是外海七王之一,完全可以和七王之首的黑胡子,七王之末的宾克相提并论。奈何在与海军作战时连连失利,船舰沉入大海,手下死伤惨重,便是没死的,也都投到其他几个王手下去了。
他被中途经过的宾克救起,但他毫无感恩之心,反而觉得宾克没有领导才能,只有自己才有资格做“迷失的珍珠号”上的船长。所以,他处心积虑想要取代宾克,继而接掌“迷失的珍珠号”,而不是做这个该死的舵手。
他跟红玫瑰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都觉得跟随宾克毫无前途,因此两人时常寻机暗害宾克,只是一直没能得手。
红玫瑰早就知道孙恩的本来身份,为了让他加快成为“迷失的珍珠号”的主人,不免要牺牲一点色相。但她很会把握分寸,既让孙恩感觉到她的心思,却又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这让孙恩十分苦恼。
眼下宾克将手放在红玫瑰的翘臀上,孙恩心中的嫉妒之火自然是腾腾不息,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暗暗忍耐。
宾克那只极为冒犯的手并没有拿开,反而用力握了握,道:“美人,以后这片大海就是我宾克的后院,其他海盗见了‘迷失的珍珠号’都得停航礼让,到时候那黑胡子也得乖乖把他七王之首的桂冠摘下来,双手奉到我的面前。”
红玫瑰道:“宾克,我真看不透你,你是怎么成为外海七王之一的?在其他六个王……”
宾克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应该说是其他五个王。”说着向正在掌舵的孙恩指了指。
红玫瑰笑了笑,道,“在其他五个王的战舰上都装有火炮,唯独你的‘迷失的珍珠号’上没有,连一门都没有,那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吗?”
宾克道:“海洋霸主不能依赖只这些东西,在我宾克看来,那都是下等海盗才会用的玩意。那些玩意是挺好用,我也曾考虑过,但这无疑会拖慢“迷失的珍珠号”的速度,它可是整个海洋上的最快的船,我可不想让我的宝贝带上这么多累赘。”
红玫瑰斜眼看着宾克,嘴角难得翘起一丝嘲讽之意,道:“是买不起吧?”
宾克哈哈大笑,道:“我宾克是这片海洋的主人,会买不起你个铁筒?美人,你一定是糊涂了,你不知道我跟黑胡子交易的那些东西值多少,能换上一千个铁筒都还绰绰有余呢。”
红玫瑰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道:“是吗,那你这些船员怎么一个个瘦得跟猴儿似的?宾克,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将我换过来,就该让我过上好日子,至少也不应该这样,连一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要是将这件穿破了,岂不是要光着身子了?我可不穿那么又脏又臭的烂衣服。”
宾克砸着嘴上下打量着红玫瑰,道:“像你这种美人就不该穿衣服,这些俗物只会玷污你那纯洁的玉体,就像他们船上装的那些生硬的铁筒一样。美人,你不需要那些东西。”
这时,一个船员喝多了酒,不小心撞断了一根横栏,宾克听到了“迷失的珍珠号”残缺的声音,飞跑过来,叫道:“该死的,你从昨天就开始喝,一直喝到现在,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上甲板,更不要靠近横栏!真该死!竟敢拿你生疮的脑壳来撞我的宝贝!该死的朗姆酒!”
红玫瑰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人听到宾克的训斥,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有成功。他喝太多酒了。只得趴在地上说道:“我最伟大的宾克船长,干杯,朗姆酒会让我们找到宝藏的方向。”
那酒鬼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疯话,说得宾克直皱眉头。
宾克毕竟是“迷失的珍珠号”上的船长,他这么趴在甲板上跟船长说话,未免有失妥当,于是便挣扎着要站起来,不小心按在了生有裂缝的那根横木上,“咔”的一声,又将横木摁断了。
宾克大怒,一把将他揪起,道:“来人,把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给我绑起来,让他好好醒醒酒!还有,你们都给我听着,谁再敢对我的宝贝动手动脚,我宾克就把他丢进大海里去喂鲨鱼!”
忽听一人大喊,道:“宾克船长,前方有条小船进水了,船上那两个人正在向我们求救。”
第四百七十九章 飞上海盗船
宾克正在咒骂那个酒鬼,听到有人叫喊,忙跑到船头上去看,果见前方有两个人,他们的小船几乎快要沉没了。
这时已经有三十多个船员围了上来,争着要看热闹。
宾克大手一挥,道:“收帆,停船!”
那些各司其职的船员,听到船长的命令,立刻行动起来。张挂的十来张大帆,转眼已被尽数收起。
“迷失的珍珠号”正向落水的两人缓缓滑去。
红玫瑰见这两个人衣着破烂,完全就是两个乞丐,眼中满是嫌弃之色,道:“宾克,你只能抢这种穷鬼吗?怪不得你这么穷。如果他们两个出现在‘海洋复仇号’前面,黑胡子船长一定会加速撞上去。”
宾克道:“哦,说真的,我也想撞死他们,可我怕撞坏了我的宝贝。刚才那个死鬼拆掉我两根横栏,以后他休想再沾一滴朗姆酒!”
孙恩一直想除掉宾克,只是缺少机会,一见到这两个落难的人,便有了一个主意。
如果将他们带上船,杀死宾克后,再嫁祸给他们,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接掌“迷失的珍珠号”。
他曾是齐王之一,绝对没人比他更有资格接替宾克的位置。
孙恩越想越激动,便道:“伟大的宾克船长,有两个可怜人落水了,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宾克叫道:“孙恩,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海洋霸主宾克,我是海盗!不是慈善家!去给我倒一杯朗姆酒来。慢着,再帮我搬一把椅子,我要坐在这里,看着他们沉入大海!”
孙恩虽然是齐王之一,但如今已没了战舰,没有手下,更没了与身居七王之末的宾克谈判的资格,只得老老实实去给宾克搬了一把椅子,倒了一杯朗姆酒。同时,心中对宾克的怨恨又深了一层。
从未有人敢这么使唤他,便是黑胡子见了他,也会多少留点脸面,这可个宾克竟然完全忽视他的过往,这让他十分懊恼。
“迷失的珍珠号”已停住前行,宾克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大杯朗姆酒,大笑道:“我勇敢的伙计们,看看这两个可怜的家伙,船沉都快沉了,还在往外舀水,舀了又进,进了又舀,哈哈,本船长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船员也在拍栏大笑。
孙恩见宾克的酒杯空了,忙接过来,又倒了满满的一杯递上去,道:“伟大的宾克船长,发发您的慈悲吧。前几天船上有三个倒霉鬼得了病,昨天晚上刚死了两个,剩下那个也没多少活头了。他们的位置还空着呢,不如就将这两个人捞上来,让他们先顶一顶?”
宾克拍了拍孙恩的肩膀,笑道:“老兄,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位卖棺材的表哥,若救他们上来,你表哥那里怎么交代?岂不少卖两副棺材吗?”
孙恩笑道:“这两个穷鬼哪里买得起棺材。我这么说,也是为了‘迷失的珍珠号’着想。”说罢,朝红玫瑰使眼色。
红玫瑰会意,笑道:“宾克,你何不学学黑胡子,把船全速开过去,直接撞死他们。”
宾克一笑,道:“美人,你有没有听到过一个传说?”
红玫瑰道:“什么传说?”
宾克遥望远方,微眯双眸,道:“传说大海上的迷雾都是由海中的亡灵幻化出来的,死在海上的人越多,迷雾就越重,我要找到隐藏在迷雾中的宝藏就越困难。罗盘会为我指引方向,但海雾会让我迷失。我是聪明的宾克,怎么会自找麻烦呢?”
红玫瑰道:“就算你不撞死他们,他们也会沉入海底,变成亡灵,幻成迷雾,除非你能救他们上船。”
宾克道:“他们是自己溺死的,与我无关,幻成的迷雾也不会来缠我。再者,我也不想再胡乱收些粗鲁的家伙上船,看看那个酒鬼,该死的!当初我就不该让他上船,要么直接将他丢进海里,要么给他找个荒岛,让他自生自灭。竟然拍断了两根横栏,该死的酒鬼!”
红玫瑰向孙恩投去一个已尽力的眼神,孙恩倍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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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小船如今已有大半灌满了水,缝隙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彻底沉下去了。
笑我狂和云天行正忙着往外排水,根本没注意到有艘大船正向这里驶来。直到“迷失的珍珠号”停在近处,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云天行叫道:“笑前辈,你看,那里来了一艘大船,我们有救了!”说着,便挥动手臂,向大船上的人求救。
笑我狂抬头一看,不由皱起眉头,道:“是艘海盗船。”
云天行一惊,抬头往桅杆顶上一望,见黑旗招展,一个大骷髅头十分显眼,再看看大船周围的装饰,无不透露着阴森可怖的气息,可不就是一艘海盗船吗!
云天行心中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因为挤在船头的那些海盗似乎都在看热闹,并没有救人的意思。
最让他无语的是最前方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手里端着一个大木杯,也不知盛的是些什么。他一边喝,一边大笑,可见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
云天行正自犹豫该不该继续求救,忽觉后领一紧,跟着双脚离水,已向“迷失的珍珠号”飞了过去。
那些看热闹的船员一见有人飞了过来,慌乱地往后面跑,宾克被挤在最前面,又坐在椅子上,没有跑迭,被云天行一屁股蹲在了下面,椅子都压垮了。
云天行被抛了个措手不及,空中又转了几次身,是背身上船的,并没有看到屁股底下还有个宾克。
众海盗将云天行围城一圈,谁都没有说话,都用一副怪异的表情看着他。
云天行忙站起身来,见众人有的张嘴,有的瞪眼,却都不说话,忙道:“打扰了,我们的船沉了,想请各位载一程。”
众海盗还是那副表情,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云天行摸不着头脑,见有不少人眼珠下滚,在看他脚下,他也低下头看了一眼,却被吓了一跳。
脚下竟然还踩着一个人!
第四百八十章 客人
云天行刚落到甲板上时,就觉得底下很柔软,倒没怎么在意。今见脚底下还踩着个人,着实吓了一跳,忙闪身到一旁。
宾克还躺在甲板上,正脸上有个红红的鞋印,手里也还紧攥着杯子把手,但杯中的朗姆酒都从杯子里淌了出来。
“船长!”
数个打扮怪异的船员抢上前,将宾克从甲板上架起。
由于刚才踩到了鼻子,宾克一被扶起来,一行鼻血立刻就流了下来。
红玫瑰忙取出一条绣花帕子,来帮他擦鼻血。
孙恩看见,醋意大生,心中嫉恨宾克,却满脸堆笑,道:“伟大的宾克船长,黑胡子也不及您的十分之一,是您的仁慈将他召唤了过来,您脸上的红印就是您仁慈的象征,愿其永存。”
宾克本来一肚子气,正在盘算怎么折磨这个冒失的家伙,突然听到孙恩这番夸赞,竟觉得十分受用。
“本船长可是要征服大海的男人,哈哈,哈哈……”
孙恩说出这番话,本想嘲笑宾克脸上的鞋印,谁知宾克根本看不到自己脸上的鞋印,还真当成是夸赞了。
孙恩干笑了两声,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道:“这家伙是怎么当上外海七王之一的?天天驾驶者一艘风烛残年的破船在海上飘荡,还一发火炮都不装。这些船员又个个面黄肌瘦,看着也没什么战斗力。别说是黑胡子,便是调遣过我先前的舰队过来,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将这艘老船轰沉海底。”
宾克还沉浸在孙恩的夸赞之中,忽听一人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船长,你的船又被这小子撞破了。”
宾克止住笑声,看了看被云天行撞坏的横栏,心头大怒,抬手一指,道:“给老子绑了!”
云天行还没缓过神来,便被几个海盗抢上来三手五脚给捆成了粽子,忙叫道:“你们为什么绑我?”
宾克流着鼻血走上前,伸指顶了顶帽沿,道:“因为我们是海盗。”
云天行看着他脸上的鞋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给你道歉,你先给我松绑。”
宾克道:“小子,你大概还没弄明白本船长为什么要绑你。我宾克不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你踩了我,也坐了我,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不该撞坏老子的船!”
话音刚落,只听一人大喝道:“哪个狗杂种敢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
众海盗一惊,只见一道人影从船下飞纵上来,“嘭”的一声,双脚已重重落在了甲板上,整个大船都为之一颤。
宾克见来人眼中是一双金瞳,像是有火焰在燃烧,忙退后两步,伸手一指,道:“绑了!”
刚才绑人的那几个海盗,见笑我狂气势汹汹,似乎不太好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
宾克向握绳的那几个人看了一眼,道:“难道要本船长亲自动手吗?”
那几个海盗手里有绳子,无法推脱,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笑我狂给绑了。令人惊喜的是,在绑人过程中,那金瞳人竟然并没有反抗。
宾克见人已绑住,又走上前,看着笑我狂道:“你刚才说什么?”
笑我狂眸中金芒大盛,运力一挣,几条大粗绳登时被挣断。
宾克吓了一跳,心道:“这家伙是怪物吗?这么粗的绳子都能挣断?”忙退了回去,向笑我狂一指,道:“拿下!”
近处一个执刀海盗率先冲上来,一刀砍在笑我狂右肩上,却发现刀刃并没有砍进身体里。那海盗打了个激灵,抬头迎上笑我狂那双金瞳,顿时吓软了腿。
笑我狂从他手里夺过刀,丢入海中,接着把人也丢了下去。
宾克张着嘴,显然被这怪异的一幕给惊住了。
缠绕了几圈的粗绳都被他轻松挣断,现在连刀都对他无效,可不是遇上怪物了吗?
海里的那人还在叫嚷着求救。
大敌当前,众海盗无暇救人,都将目光聚向船长宾克,想请他下个命令,大家好一拥而上。
谁知宾克笑了笑,道:“两位光临敝船,我等招待不周,还请恕罪。”说罢,抬手向云天行一指,道:“还不快快松绑!”
众海盗手握兵器,怔怔地看着宾克,半天没动作。
红玫瑰心想:“宾克啊宾克,你就这点儿胆量吗?刚才笑得最痛快的也是你,这就被吓住了?若是被黑胡子船长遇上,一定要把这两个人剁成肉泥才肯罢休呢。”
孙恩巴不得这两个人能够自由行动,这样他才有机会嫁祸,忙上前来帮云天行松绑。
笑我狂瞪着宾克,道:“立刻调头去龟灵岛,不然砸了你的船!”
宾克笑道:“嗨,原来两位是要去龟灵岛,这有什么难的。两位既然登了船,就是我宾克的客人,作为主人,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向孙恩招了招手,道:“调头去龟灵岛。”
孙恩忙去掌舵,心中却在盘算着怎么对宾克下手。
宾克遣散众人,笑道:“两位一定是累了,我看了那么一会,都替你们觉得累……咳,咳,请里面休息,我立刻派人为你们收拾一个舱室。”
笑我狂目力过人,如果有人对他露出杀意,哪怕是一丁点,都逃不过他那双眼睛。
他盯着宾克看了一会,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心下暗暗称奇。这人与他遇到的那些凶残暴戾的海盗似乎不大一样。
宾克派人将两人领到舱室内休息。
这间舱室并不十分宽敞,隔板旁边还堆着几个方形木箱和一些杂物。中间有张床板,上面铺着干草,说不上干净,但至少还看得过眼。
笑我狂和云天行说了些闲话,便独自到床板上打坐调息。
云天行怕打扰他,便悄悄退出舱室,自来到甲板上。
那些海盗见云天行出来,个个停住手中活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云天行见这些人一个个装扮怪异,眼神也怪异,并不理会,径直走到船边,双臂靠在栏杆上,望着沉浸在暮色中的大海。
他本以为等万佛寺的事情结束,就与阿笙一起去昆仑山看雪,谁想却被笑我狂给掳到了海上,这实在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他完全可以偷偷逃走,毕竟笑我狂并没有对他实施任何监禁措施。但在得知了那些事后,他反倒想留下来,至少要到龟灵岛上看看,毕竟那里还有他爹生活过的痕迹。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道阿笙现在在做什么,大概已经在回九幽谷的路上了,都没来得及跟她道别,她会不会怪我?”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东海蛟龙
“迷失的珍珠号”上,不远处两个喝醉酒的水手正在对骂,随后扭打了起来。
周围的人不但没有上前劝架,反倒在一旁看热闹,更有甚者还在一旁呐喊助威。
那两人被酒气冲昏了头,扭打不爽,又相继拔出了刀剑,一边咒骂,一边挥刀舞剑。
清脆的刀剑碰撞声在暮色中格外响亮。
云天行收回思绪,转过身来,背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们在打闹。
一个海盗失了准头,一刀砍在了桅杆上,立刻惹来了宾克的一顿咒骂。
“该死的酒鬼!竟敢对我的宝贝动刀,快把他给我吊起来,送到海里去喂鲨鱼!”
那执刀的海盗一听到这话,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嘻嘻的晃着身子向宾克走来,拍了拍宾克的肩膀,道:“胆小的宾克船长,我砍了你的船,你最多把我捆上三天三夜,我不信你会把我丢进海里去喂鲨鱼。”
宾克道:“你这该死的酒鬼离我远点!还有,闭上你那张臭嘴,我讨厌从你嘴里喷出来的臭气!我是宾克船长,不管你是谁,你都应该对我保持尊敬,哪怕只是嘴上的虚伪。你这该死的酒鬼,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那海盗点了点头,“哇”的一声,吐了宾克一身秽物。
宾克大怒,一脚将他揣倒,道:“立刻把这个该死的酒鬼倒掉起来,我要他尝尝对船长不敬的代价!”
立刻有几个海盗抢上来,将那醉酒海盗的两只脚腕捆住,通过船舷外探的转轮,下放到了海里。
那酒鬼身子倒悬着被放了下去,被海风一吹,被浪花一拍,登时清醒了,忙大声求饶。
宾克哪里肯听,亲自拉着吊绳,将他一点点往下放。
在这条船上,不管是谁,只要对“迷失的珍珠号”造成损伤,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那海盗还在不住求饶,当海水漫过他那只肥大的脑袋时,求饶声方才住了。他的酒早已醒了,如今脑袋浸在水里,说不出话,只能死命挥动双臂来讨饶。
宾克怒在心头,哪肯轻易放过他。直到他拍水的动静变小了,方才将他提离水面。然后又是一顿臭骂。
但凡被宾克处罚过的船员,孙恩都有意拉拢,忙上前笑道:“伟大的宾克船长,这种小事怎能劳烦您来动手,交给我吧。”
宾克置若罔闻,见那海盗缓过来了,又将绳子下放,继续让他的脑袋浸在海水中。
孙恩本想赚个人情,谁知人情没赚着,反倒碰了一鼻子灰,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鲨鱼!”
有人忽然大叫了一声。
云天行定睛一看,果见不远处一个黑影正向这里游来,只露着背鳍在水面上,可不就是一条鲨鱼。
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都慌了,这种打闹时常有,单是因为这个,就将他喂了鲨鱼,这未免太过了。
于是众人便都开始劝解宾克。
宾克又骂骂咧咧说了几句,才将那人提离水面。
那海盗头在水里,并没有发现鲨鱼,刚被提出水面,才看到下面有个大黑影游过,早已吓得浑身酸软,小便失禁。
宾克命人将他拉上船,捆在桅杆上,又狠狠数落了一番。
云天行见闹剧已完,又转身去看远处的景色。才看了一会,忽见海雾中现出几点绿色火光,零零星星,甚是诡异。
现在海上虽然平静,没有大浪,但海风还是有的,这四个绿色光点似乎并不受海风影响,也不知道是什么。
云天行觉得奇怪,便将大家唤了过来。
宾克取过一个双筒望远镜,拉开后凑在眼前望了望,道:“是东海蛟龙。”
红玫瑰一把夺过望远镜,朝绿色光点望去,脸色立刻变了。
云天行道:“东海蛟龙是什么?”
宾克道:“一个人。”
“人?”云天行似乎明白了,这应该是一个绰号,又问道,“是什么人?”
宾克道:“他是‘海洋复仇号’附属舰队中‘东海蛟龙号’上的船长,算起来也是黑胡子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
这是云天行第一次出海,对于海盗,他只知道一个恶名,其余细节一概不知。听宾克谈起黑胡子,自是不知所云。
红玫瑰道:“宾克,为什么黑胡子会派李素来这里,你是不是又耍什么阴谋诡计了?该死!宾克,你就不能收起你那些小聪明吗,我们迟早都要被你害死!”
云天行心道:“李素?我记得江湖名人榜上也有一个叫李素的,排在第三十六位,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宾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美人,我好歹也是外海七王之一,你就不能稍稍对我表示一下尊重吗?总在我面前黑胡子白胡子的叫,我听着很不顺耳。还有啊,李素还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他是来找麻烦的?万一是仰慕我宾克的大名,前来投奔呢?”
红玫瑰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嫌弃之色,道:“宾克,你总摆出一副谁都不了解你的样子。上次你把“迷失的珍珠号”开到内海,被联合海军舰队追了一天一夜。要不是那场突起的海雾,‘迷失的珍珠号’早被轰成碎渣了。”
宾克大笑道:“没人能在海上追上‘迷失的珍珠号’,也没人能在海上消灭我宾克。”
说话间,那几朵绿色光点更近了。
海雾涌动,中间飘出一个四方舟,不甚宽大,不过一人长短。再方舟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烛台,上面燃绿焰。
云天行心下诧异,暗道:“这是什么火焰,为什么不受海风影响?”
红玫瑰道:“怎么只飘来了一只船,他人呢?”
宾克见海面上十分平静,又扶着横栏,将身子探出船外,向船舷下望了望,也没看到人,脸上逐渐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个倒霉的李素,准是被还浪吞掉了,哈哈,我早就警告过他,海怒无常,他这条小船经不起大风大浪,哈哈,这下可真让我说中了。”
红玫瑰斜了他一眼,道:“要真是这样,他船上的灯焰为什么还没熄灭?这种火焰不怕风,但同样怕水。”
宾克摩挲着下巴,道:“也是,大概是他这小破船没拴牢,自己飘过来了。”
红玫瑰道:“这更不可能。‘东海蛟龙号’上有专人看守他这条私船,便是偶尔没拴牢,也立刻会被人发现,怎么会无故飘来这里?”
宾克道:“准是那看守之人喝醉了,哈哈。”
红玫瑰笑了笑,心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船上这些人一样?宾克,你这么没头没脑的,迟早要把大家害死。”
一个独眼海盗忽然从舱室里飞跑出来,神色慌张,道:“船长,不好啦,船底破了三个洞,海水灌进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