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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二章 刍狗

    卓君来急道:“钟姑娘,你有所不知,这蛮道士内力深厚,不然我哪会轻易被人撞倒?现在我心口疼痛不止,也不知被他给撞出什么病症来了。”

    听到卓君来这一番说辞,云天行又想起了王老汉,强忍笑意,心想:“卓兄,刚才我还夸你,现在看来,你还不如王老汉啊。人家至少还会口吐白沫,就地翻滚,你好好站在这,捂着肚子说心口痛,这不是把大家当傻子吗?再说,这位道长怎么看也不像有深厚内力的人,你这说辞太浮夸了。”

    邓愚站起身来,憨笑道:“对不住啊,我现在身无分文,别说五十两银子,就是五十个铜板,也拿不出来了。”

    卓君来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撞伤了我,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邓愚凑到卓君来身旁,道:“你哪疼,我给你揉一揉,要是揉不好,咱再商议商议其他赔偿办法,这五十两银子,我是真没有啊。”

    一听这蛮道士要给自己揉一揉,卓君来连忙退开一步,用折扇挡住嘴巴,一脸嫌弃地瞪着他。

    卓君来回来无非就是想再跟阿笙说几句话,顺便再戏弄这个蛮道士一番,哪有什么病症?就算是有,也不用这个脏兮兮的蛮道士来揉。

    阿笙道:“道长,你过来坐下吧,他的皮肉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硬,哪有那么容易撞坏。”

    邓愚连忙摆手,道:“不成啊,撞伤了人,就应该赔偿的。”

    阿笙急道:“道长,他在讹你,他根本就没伤。”

    卓君来连忙捂住心口,道:“钟姑娘,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伤?这位道长内力深厚,要不是我还有点功夫,早被这蛮道士给撞到楼外去了。”

    云天行强忍笑意,心想:“能把人撞到楼外去的是疯牛,邓愚道长比绵羊还温顺,你讹人的伎俩太拙劣了。”

    鉴于卓君来和阿笙的关系,云天行不好插嘴,只是假装在喝茶望景,偶尔在心里嘟囔几句。

    见卓君来蛮不讲理,邓愚又憨头憨脑,阿笙想帮也帮不上忙,气得说不出话来。

    邓愚没什么心机,以为世人都跟他一样,在他脑海中根本没有“讹人”这个词,既然这位公子三番两次来找他,那一定是自己真把他给撞伤了。

    卓君来打开折扇,伸到邓愚面前,道:“快拿银子来,我急着去看病,晚了一步,我要是死了,就是你害的。”

    邓愚吓了一跳,忙从怀里摸出一物,放到折扇上,道:“这是我的护身符,你快拿去吧,可以保你性命无忧。”

    卓君来本来转头望着窗外,忽觉扇面上一沉,知道有东西放上了,他收回折扇,定睛一瞧,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躺在扇纸上的不是银两,而是一只用稻草扎成的小狗,就是所谓的刍狗,不过这只刍狗比祭祀用的那些小得多,只有拳头大小,也精致得多。

    刍狗就是刍狗,再精致也是用稻草扎成的,哪里抵得上五十两银子?

    卓君来一把将邓愚推倒在地,挥扇一甩,正好将刍狗砸在邓愚脸上,骂道:“你这臭道士,把我撞出内伤,非但不赔偿,还拿只刍狗来戏弄我,你骂我是狗是不是?!”

    邓愚连忙摆手,道:“不是的,我没有骂你,这只刍狗积攒了我十多年的祝福,是我的护身符,现在我把它转交给你,会保佑你平安的。”

    卓君来“呸”了一声,道:“臭道士!穷到拿刍狗来当护身符了吗?信不信我一掌打死你!”

    阿笙叫道:“卓君来,你别太过分!”

    卓君来收敛凶相,道:“钟姑娘,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好好跟他讲道理,他倒好,也不知从哪里捡来个刍狗,硬说是护身符,你见过这样的护身符吗?”

    阿笙道:“那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楼外清风吹来,空气有些凉了。

    云天行仍坐在哪里,眼睛注视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道:“卓兄,并不是人人都有你那样优越的条件,以刍狗当护身符的我没见过,但以木头刻成形状作护身符的我见过很多。护身符这种东西,不论材质,而在于心。这位道长将刍狗作为护身符,收众人之所弃,乃大道之本,我不认为他在骂人。”

    卓君来一怔,道:“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云天行放下茶杯,笑了笑,道:“古人有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长撞了你,你再撞回来不就好了?如果你觉得不够解恨,干脆将道长一头撞到楼外去好了,我想道长应该不会反对吧?”

    邓愚将刍狗小心收好,憨笑道:“我同意。”

    阿笙笑道:“卓君来,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道长就站在这,你来撞他呀。”

    卓君来脸色微变,要他弯着腰用头去撞人,就算能把这臭道士撞到楼外,他自己以后也没脸见人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丢的可不止他自己的脸,就是他干爹仇涯子,乃至归真教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做不得。

    卓君来瞥了云天行一眼,心道:“好你个云天行,这件事我卓君来记下了,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到时再慢慢跟你算账!不要以为钟姑娘站在你这边,我就不敢动你!”

    阿笙笑道:“卓君来,你到底撞不撞啊?一头将道长撞到楼外去,你干爹一定会好好夸奖你的。”

    卓君来微微一笑,拱手道:“钟姑娘,我们后会有期,你多多保重。”说罢,摇着折扇,下楼去了。

    阿笙吐了吐舌头,道:“谁跟你后会有期,永远不见才好呢。”

    邓愚见卓君来离开,长舒一口气,对云天行抱了抱拳,道:“多谢。”

    云天行摆了摆手,道:“道长不必谢我,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刻意偏袒。”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其实还是向着邓愚的,毕竟他刚被人讹过,而且是团伙作案,远比邓愚的状况要让人绝望得多。

第三百零三章 同门

    三人又坐下来喝茶聊天,邓愚虽然没有耽误说话,但却一直在向楼外张望,这让阿笙再无怀疑,他一定是个路痴。

    一般门派势力外出都会留下特殊暗号,就算门人们走散了,也能通过这些暗号相互找到。龙虎山又不是小帮小派,说没有暗号那是不可能的,可邓愚为什么不去找暗号,反而跑到这高楼上来找人呢?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很容易迷路,如果他自己跑出去找,很可能人没找到,反而越走越远,还不如直接在迷失的地方等人来找他。

    阿笙虽然只是猜测,但情况大致如此。

    邓愚本就是个路痴,他跟师弟们路过这里时,想要去解手,谁知从茅房里出来,师弟们人都不见了,他又不敢乱跑,见这里有座茶楼,就赶紧跑上顶层来了。师弟们都知道他这个毛病,一迷路就往高处跑,如果发现他不见了,多半会来这里找他,所以,邓愚也不着急,仍安坐在这里喝茶。

    云天行正在与邓愚说笑,忽见楼梯口那又多出一个人,不由吓了一跳,因为其他人上楼,都会踩得楼梯咚咚响,而这个人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好像是从窗外飞进来的一样。

    最让云天行震惊的不是这人的上楼方式,而是这个人本身!

    楼梯口正对一个圆形大窗,简易交错的花格填充在大窗中间,窗下长条高几上,整齐摆放着一排正在盛开的鲜花,微风从楼外吹来,将花香吹散在茶楼中。

    鹤道人刚踏上楼梯最后一级,便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微风和令人陶醉的花香。

    他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微微眯起眼睛,也不知是在享受轻柔的风,还是在嗅这花香。

    云天行突然看到鹤道人在这里出现,猛地一怔,手中茶杯没拿住,“当”的一声,跌回到桌上,好在离桌面较近,只溅出些许茶水,并未将茶杯摔破。

    鹤道人也被这声异响给惊醒了,转身望来,正好迎上云天行投过来的目光,他那张苍老面颊上的肌肉忽然动了动。云天行离得远,没注意到这一细节,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阿笙也被落杯声惊到了,见云天行皱起眉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立刻变了。

    鹤道人背着双手,只迈了几步,便已来到桌前,不仅人到了,还带来了一阵风。他先看了云天行一眼,又将目光转向阿笙,道:“你们九幽谷的人也来参加群雄大会了?”

    阿笙虽然忌惮他的实力,但一想起他骂过谷主,心里就来气,没好气道:“干你什么事?”

    鹤道人微微眯眼,道:“你们谷主在哪里?”

    阿笙哼了一声,也不回答,端起茶杯,自顾自喝起茶来了。

    鹤道人微微一笑,道:“我再问你一次,你们谷主在哪里?”

    阿笙道:“你想找她?她在九幽谷,你去找她好了,就怕你没这个胆量!”

    鹤道人不怒发笑,道:“我看她是不敢来参加群雄大会吧。”

    阿笙急道:“你胡说,她怕过谁!”

    鹤道人笑道:“不怕为什么不来?”

    云天行见鹤道人处处言语相逼,心中愤愤不平,道:“鹤前辈,你是江湖前辈,如果与九幽谷主有恩怨,尽管去找她好了,何必难为一个后辈。”

    鹤道人冷眼看向云天行,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那日在落梅山庄,云天行当众对他出剑,让他好没面子,这笔账他可一直铭记在心呢。

    云天行微微一笑,道:“鹤前辈,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鹤道人仰头大笑,笑声在楼内回荡,良久才歇,道:“尊重?只有强者才配拥有尊重,你也配吗?”

    云天行道:“道门有你,可耻!”

    “轰——”

    鹤道人身上衣袍无风自动,死死瞪着云天行,道:“道门也是你这小崽子能提的?”

    邓愚见双方剑拔弩张,忙倒了一杯,送到鹤道人面前,憨笑道:“息怒,息怒,前辈,有话好好说,动气伤身呐。”

    鹤道人一上楼便将目光锁定在云天行和阿笙身上,虽说邓愚就坐在一旁,他也仅仅只是扫了一眼,甚至连他身上穿着道袍都没注意到,眼见他端上茶水来,这才看清他是个道士。

    “你也是个道士,怎么分不清是非黑白,跟这两个人坐在一起,还能学到好了?”

    邓愚点头哈腰,一副犯错认罚的姿态,虽说两人不在同山修道,但天下道门都是一家,就算被别山的长辈教训了,那也得安心受着,还不能心存怨念。

    他见鹤道人不接茶水,又往前递了递,道:“前辈喝杯茶,消消气。”

    鹤道人哼了一声,仍不接茶,道:“你跟他们认识多久了?”

    邓愚道:“刚刚认识,他们请我喝茶,都是好人,前辈不要为难他们。”

    “好人?”鹤道人用讥讽的目光盯了邓愚一眼,“请你喝茶的就是好人了?我看你也不小了,怎么跟个孩童一样,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我看你师父也不怎么尽心吧?”

    邓愚不敢说师父的不是,只得道:“晚辈知错了,回山后必定潜心修道,不让师父他老人家蒙羞。还请前辈不要为难他们。”

    鹤道人听邓愚前边说得诚恳,刚想称赞一番,又听到后边这句替两人求情的话,怒从中心中来,喝道:“闪开!”

    邓愚捧着茶水,挡在面前,仍不让开,道:“前辈息怒。”

    鹤道人冷哼一声,伸出两指,在邓愚手中茶杯上猛地一戳,茶杯上登时多出两个指孔,茶水顺着两个指孔,不断往外漏出。茶杯还在邓愚手里,露出的茶水,有一半淋在他身上,但他纹丝未动,仍托着茶杯。

    当茶水漏尽,茶杯上从指孔处,蔓延开数道细纹,只听“咔”的一声低响,茶杯碎裂,摔在地上,更碎了!

    阿笙见鹤道人如此羞辱邓愚,拍桌叫道:“鹤道人,你别欺人太甚!”

    鹤道人冷笑道:“我在教训同门晚辈,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三百零四章 激将法

    云天行站起身来,道:“邓道长,你走吧,这是我们的事,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邓愚也不答话,蹲下身子,捡地上碎掉的瓷片,喃喃道:“哎呀,是我没拿稳,都摔碎了,还好没人来,扎到人就不好了。”

    云天行和阿笙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鹤道人俯视着蹲在地上拾碎瓷片的邓愚,脸上挂着一种轻蔑的神气。

    邓愚将碎片拾起,放在一个空花盆中,等待小伙计上来收拾。他本人则仍站在鹤道人身前,低着头,不敢正视这位同门前辈。

    鹤道人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冷冷道:“你给我让开!”

    邓愚道:“前辈息怒,动气伤身。”

    鹤道人气极反笑,点了点头,道:“好,好,好。你想帮他们,我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你能接住我这一掌不倒下的话,我就饶了他们,此法可行?”

    邓愚道:“可行。请前辈发掌。”

    “呛”的一声,云天行拔出剑来,走上前去,道:“鹤道人,你想打,我陪你打,何必牵连旁人,我跟这位道长并无交情,只不过请他喝了一杯茶水而已。”

    鹤道人见他如此着急,心想:“我是长辈,对他们两个晚辈出手,不免教人耻笑。这个道士就不同了,就算我将他打成重伤,那也是我道门之事,旁人也不会说闲话。”当即道:“我在教训同门晚辈,有你什么事?”

    鹤道人和邓愚的确是同门,就算当众责打,那也只能表示长辈对晚辈的厚爱,绝对不会理亏。

    听到鹤道人这般说,云天行咬牙切齿,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阿笙突然笑了笑,道:“天行哥哥,你有没有吃过鹤肉?”

    云天行一怔,立刻明白了阿笙的用意,笑道:“没有。”

    阿笙道:“我决定了,从就今天起,我每天都要吃一顿鹤肉,我要新鲜的,不要过夜的,你能不能办到?”

    云天行笑道:“不就杀几只鹤吗,这有什么难的?鹤肉你吃,鹤毛留给我,听说鹤毛扇挺值钱,每天做几把,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倒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鹤道人爱鹤如子,听这两人要杀鹤吃肉,拔毛做扇,心里早已怒火冲天。他虽怒,但理智尚在,这两人说出这种话,无非就是想激他对他们动手,间接饶过邓愚。既然识破了他们的激将法,鹤道人怎会遂他们的愿?

    这不但不能拯救邓愚,反而让鹤道人对邓愚动手的执念更深了。

    鹤道人心道:“你们越想救他,我偏要将他打个半死,让你们心里歉疚,后悔!”

    阿笙拍了拍桌子,道:“天行哥哥,秋刀鱼的做法有很多,不知道鹤肉的做法有多少种啊?”

    云天行笑道:“烹、煎、炒、炸、炖、蒸、煮、烤、闷、腌,红烧……哎呀,还有好多呢。笙妹,你不用为难,我每样都给你做一份好了,不就多杀几只鹤吗,对我这个立志要当屠夫的人来说,最简单不过了。”

    阿笙拍掌笑道:“要不我们开一家鹤肉饭庄吧,只卖鹤肉,顺便卖点鹤毛扇,补贴家用,你说好不好?”

    云天行摇了摇手,道:“一家哪够,为了能让全天下人都吃上上好的鹤肉,我决定要开一万家,做一个百年老字号。店门外的对联我都想好了,‘鹤肉飘香千万里,一阵风来满玉霄’。”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鹤道人鼻子都给气歪了。最让他恼火的是,这小子竟然把对联都给想出来了,这不禁让他怀疑,这俩人是不是老早就在打鹤的主意了?

    鹤道人生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对他们出手,忙收敛心神,将内力朝右掌汇聚,倏地一掌朝邓愚心口击去。

    此掌一出,云天行立即住口,本想上前阻拦,却见鹤道人已将掌力收住。

    鹤道人眯眼盯着邓愚,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邓愚道:“晚辈不敢还手。”

    鹤道人心中不悦。

    像他们这种宗门教派中的人,长辈教训晚辈,大都是通过切磋的方式,只不过相较平时,下手重点而已。就算是打狗,狗还反咬两口呢,就算咬不到人,声势到了,也像那么回事。

    邓愚这样一动不动,也不运力抵御,这算怎么回事?鹤道人轻轻一掌就能将他推出楼外,他虽然老了,但这老脸还不能丢啊!何况他们也只是名义上的同门,连面都没有见过,更别提师徒名分了。

    鹤道人清了清嗓子,道:“我让你还手。”

    邓愚道:“晚辈不敢还手。”

    鹤道人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阿笙伏在窗边,朝楼外大喊道:“都来看呐,鹤道人欺负人孩童啊!”

    鹤道人一怔,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欺负孩童了?”

    阿笙笑道:“是啊,他不是孩童,可他不还手,连孩童都不如,说你欺负孩童,还是给你往脸上贴金呢。”

    鹤道人道:“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又不是我逼他的。”

    阿笙道:“你是长辈,他是晚辈,你拿身份来压人,还说你没有逼他?”

    楼梯上传来一阵咚咚响,楼下跑上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不过都没有现出全身,只露出半截身子,或者一个头颅,躲在楼梯栏杆后面窥探。

    阿笙笑道:“不还手就不还手吧,鹤道人,你快些动手吧。那些看客连楼梯都不敢上,一定是惧怕你的威名,更不用担心他们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了。”

    云天行将半掩的木窗完全推开,笑道:“鹤前辈,用点力,朝这打,窗户我都给你敞开了,你要是不将邓道长一掌打飞,可愧对了道门对你的栽培!”

    鹤道人气得浑身发抖,心想这小子也太贱了,竟然把窗户完全敞开,自己若失手将这人打到楼外摔死,这一世英明可就毁了。不仅如此,这种残杀同门的行为势必会招来同门的仇恨,被逐出道门都不是没有可能。

    鹤道人思索再三,心想一定要让这人全力出手,这样就算失手将他打到楼下,也不算理亏。

    “我以门中长辈的身份命令你,全力接我这一掌。”

第三百零五章 二愣子

    邓愚对长辈向来尊敬,听到鹤道人这般说,只好道:“那晚辈得罪了。”

    鹤道人点了点头,发掌前,仍狠狠盯了云天行和阿笙一眼,他也算是江湖老人,今天竟被两个小辈牵着鼻子走,这口恶气说什么也得出!

    “看掌!”

    鹤道人周身衣袍鼓动,突然大喝一声,猛地一掌,朝邓愚胸口击去。这一掌看似平白无奇,但在掌底究竟蕴藏了多大的劲力,恐怕只有他知道!

    云天行和阿笙不由屏住呼吸,就连楼梯口偷窥的人群都瞪大了双眼,他们可都是听到鹤道人的大名才来观战的。据说这位鹤道人一掌能击碎大石呢,这要打在人身上,骨折尽断,吐血而亡,那是铁板钉钉的事。

    鹤道人的肉掌夹风击来,邓愚霍然变幻了站姿,下身如马步般站定,双指一曲,猛地朝那只肉掌迎了上去。

    “寅虎!”

    云天行认出了这一招。那日在洛阳驿云别馆时,妙清曾经和孟平对过一招,用的正是此招,当时孟平被一招击飞,还是他将孟平给接下来的,怎么可能会忘记?

    “嘭——”

    双招一交,一股劲风自交接处荡漾开来,邻桌摆放的花枝直接被劲风压弯了腰,半数的花瓣从枝头上分离下来,在风旋中胡乱飞舞。

    鹤道人脸色大变,收掌倒跃出半丈,双手背在身后,鼓起的衣衫这才平静下来。他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紧盯着邓愚,道:“你到底是谁?”

    一招接过,邓愚双足如定在地板上一般,纹丝未动。见鹤道人收掌退后,这才收起架势,站直身子,恭敬道:“晚辈邓愚,冒犯了前辈,还请恕罪。”

    “邓愚?”鹤道人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掌,“你就是龙虎山张老头的大弟子,邓愚?”

    邓愚道:“正是晚辈。”

    云天行和阿笙对望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青衣道士竟然是张天师的大弟子,这太难以置信了!

    楼梯口那边突然有人叫了出来:“啊!他就是那个邓愚,我以前见过他一面。听说此人深得张天师真传,武艺非凡,只是为人不喜张扬,又不修边幅,我这才没认出来啊!”

    这番话鹤道人自然也听到了,虽说他并没有用上全力,但能纹风不动地接下他这一掌,又岂会是等闲之辈?就是很多跟他同辈的老人,都未必能如此轻松。

    鹤道人又仔细打量了邓愚几眼,点了点头,道:“嗯,不错,孺子可教,那张老头可真收了个好徒弟啊。”

    “多谢前辈夸赞。”邓愚恭敬行了一礼,“不知前辈能否饶过这两位朋友?”

    鹤道人笑道:“你能安然接下我这一掌,我又怎好再为难他们?”

    邓愚笑道:“多谢前辈。”

    鹤道人点了点头,有这样的后辈,他很是满意,道:“张老头怎么不来?难道连万佛寺的面子都不给了吗?”

    邓愚挠了挠头,憨笑道:“家师云游未归,还不知道这件事,晚辈擅做主张代替家师前来参加大会,恐怕会教万佛寺诸位前辈怪罪,到时还望前辈帮忙说合说合。”

    “好说,好说。”鹤道人捋着胡须,神情中甚是得意。又用略带戏谑的目光盯了邓愚一眼,道:“我看张老头不是不知道,是故意不来吧?”

    邓愚眨了眨眼,道:“家师云游在外,真的不知道。”

    鹤道人捋须大笑,道:“那老东西的脾性我还不知道?上次遇到他,你道他在干嘛,跟一群毛孩子斗蛐蛐,还耍赖!一把年纪了,没点正经,真是越老越不成话了!”

    邓愚挠头苦笑,心道:“原来师父跟外人也耍赖啊,哈哈!”

    “邓贤侄,八月十五,万佛寺再见了。”鹤道人大袖一挥,飘然下楼去了。

    “是。”邓愚目送鹤道人离开。

    送走这位同门长辈,邓愚长出一口气,走到桌边,连喝了两杯茶,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今天果然不宜出门啊。”

    云天行笑道:“邓道长,你是张天师的大弟子,真不会算卦吗?”

    邓愚笑道:“真不会,我没有骗你。”

    云天行忙递上一杯茶,笑道:“邓道长,你别谦虚啦,那天我遇上一个老道士,他算得可准了。要不,你再帮我卜一卦?”

    邓愚挠头笑道:“我没有谦虚,我是真不会啊。”

    楼梯上又传来咚咚声。

    云天行转头望去,见来人正是妙清,忙挥了挥手,道:“铁柱,这里。”

    一听到“铁柱”二字,邓愚刚喝下去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桌面上顿时罩上一层水雾。邓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师姑来了。他没想到的是,这少年竟敢当着小师姑的面叫铁柱,这可种念头他想都不敢想。

    妙清听到喊声,转眼便看到了云天行和阿笙,走上前来,道:“你们也在这,是来参加大会的吗?”

    云天行没有回答,只道:“铁柱,你伤好了没?”上次分开时,妙清和温如玉伤势都不轻,他一直放心不下。

    妙清道:“不碍事了,亏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目光一转,见邓愚正蹑手蹑脚地往楼梯口走,喝道:“二愣子,你给我站住!”

    “二愣子?”云天行和阿笙差点没笑出声来。

    邓愚刚到楼梯口,妙清的喊音突然在耳边炸响,他打了个激灵,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恭敬道:“见过小师姑。”

    妙清点了点头,道:“我又看到几个不顺眼的人,待会你去给我揍他们一顿。”

    邓愚道:“小师姑,师父说,待人要和气,你老让我去打人,这……这……”

    妙清瞪眼道:“这什么这,你打不打?”

    “打,打。”邓愚连声答应,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他年纪比妙清都大不少,却天天被她使唤着去打人。他性子平淡随和,最不喜与人争斗,可小师姑吩咐下来,谁敢不从?就是张天师本人,也在她“英明”的领导下,揍了不少她看不顺眼的人,不然张天师何以长年云游不归?每次回山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师姑在不在山上?”

第三百零六章 小贼

    云天行见邓愚对妙清唯命是从,笑道:“铁柱,邓道长好歹是张天师的大弟子,又是此次大会的门面,你这样叫他去打人,是不是太那什么了?”

    妙清道:“只是教训一下,又不是杀人。再说,但凡是我想揍的人,那都是该揍之人,这就叫‘不言之教’。”

    云天行捧腹大笑,道:“我第一次听说,‘不言之教’是这么个意思,不愧是铁柱仙子……”见妙清的拂尘忽然动了一下,云天行连忙收住笑声。

    阿笙笑道:“仙姑,你别吓他了,你跟温大哥受伤,他一直记在心里呢。”

    妙清笑了笑,对云天行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云天行装傻充愣,道:“谁啊?”

    妙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温如玉。”

    云天行道:“我哪里知道啊,我又不是云隐门的人。”

    妙清道:“你没跟他们在一起吗?”

    云天行摊了摊手,道:“早分开了。你不是跟温大哥在一起吗?怎么反倒来问我了?”

    妙清道:“是不是你也想挨揍?”

    云天行见邓愚在摩拳擦掌,心中一沉,忙转移话题,道:“铁柱,你会不会算卦?”

    “不会。”妙清摆了摆手,往楼梯口走去,“我走了,再待下去,那几个恶徒该逃了。”

    邓愚乖乖跟在妙清身后,消失在楼梯口。

    阿笙道:“想不到龙虎山的人都来了,看来此次大会,比想象中要热闹啊。”

    “是啊。”云天行倚在窗边,遥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滋味。

    时近八月,天气已没那么炎热,外出游逛的人逐渐多起来。

    云天行和阿笙刚出来的时候,明湖楼上的人还不甚多,到了这时,有人走得累了,便都到这茶楼上来了,一来喝杯茶,歇歇脚,二来还可以借高远望整个大明湖,可谓是一举两得。虽然茶钱贵了点,但似乎并不能阻挡看客们的热情。

    四楼的客人逐渐多起来,这让原本清静的空中楼阁变得喧闹起来,茶香更浓了,可花香却不见了。

    云天行站起身来,道:“我们走吧。”

    阿笙点了点头,付好茶钱,跟着下楼去了。

    两人边走边聊,可能是为了躲避人潮,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无人街上。

    街很宽,也很干净。

    说是条街,其实是条巷子,两边没有商铺,也没有摊贩,只有几户人家紧闭着院门。

    两人步入巷中,慢慢走着。阿笙见他微微皱着眉头,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天行哥哥,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蒙田?”

    云天行转头望着阿笙,笑道:“我在想向你提亲的那位。”

    阿笙脸色微变,道:“你想他做什么?我就是死都不会嫁他的!”

    云天行道:“我只是想不通,他跟你看起来也不怎么熟悉,那仇教主为何两次去九幽谷提亲,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

    阿笙道:“这仇老怪野心不小,一定是想借我们九幽谷的势力,让他归真教在中原立足。虽说归真教在西域三十六国内是第一大教,但相比万佛寺、云隐门这些大势力,可还差了些。”

    云天行道:“这种事你们谷主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难道她也同意了?”

    “我们谷主倒是不同意。”阿笙叹了口气,“她虽是谷主,可谷内有些事,也不是她一人能决定的,不然我又何必偷偷跑出来呢。”

    云天行见阿笙神色黯淡,心想:“笙妹与我同生共死,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她。”当即抓住阿笙的手,道:“笙妹,你放心,如果你不想嫁,谁逼你都不成,我会守在你身旁,不让别人伤害你。”

    阿笙手掌被他紧紧握着,又听了这些暖心话,心中欢喜,俏脸上也不由浮上一抹红晕。她不敢去看他,眼睛注视着脚下青石板,娇声道:“如果他们非要我嫁给那个小妖怪,你怎么办啊?”

    云天行道:“我带你远走高飞,让他们永远找不到。”

    阿笙仰面望着他,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赖账。”

    云天行笑道:“我怎么会赖账?要嫁让他们自己嫁好了,哪有逼亲的,真过分!”

    阿笙心里更甜了,嘴上却说道:“你就说得好听,谁知道你能不能做到啊。你太招女孩子喜欢,指不定哪天遇上个漂亮女孩子,就不要阿笙了呢。”

    云天行伸手在阿笙头发上揉了揉,道:“胡说,阿笙待我这么好,谁都比不上。”

    阿笙一边整理被打乱的发型,一边戏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漂亮吗?”

    云天行苦笑道:“我哪有这样说啊?”

    阿笙娇哼一声,嘟嘴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云天行刚想解释,忽见前方墙头上跃下一人。这人肩上背了一个红绸包袱,凹凸不平,看起来里面装的都是些硬物。这人刚一落下墙头,院墙内就有人在喊捉贼。

    “好啊,这贼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盗,今天被我撞上了,岂能饶你!”

    云天行一个箭步冲将上去。那小贼刚落地,就想站直身子飞奔,可令他惊讶的是,这一站竟没站起来,转头一瞧,肩上多了一只手。

    “谁?”

    那小贼吃了一惊,继续转头,还没看清是谁,眼睛上就挨了一拳,“哎呦”怪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肩上红绸包袱脱手,丁铃当啷,里面的东西都洒了出来。

    云天行定睛一看,有银器,有首饰,有玉镯子,还有青花瓷瓶等等值钱物件。这小贼倒也讲究,这青花瓷瓶还用软衣包起来了,不然这般掉在地上,准要摔碎。

    那家男主人一手举着菜刀,一手牵着大黄狗追出来了。这狗一叫,巷子里其他家的狗也跟着叫,顿时狗吠满巷。

    狗吠似是警钟,这警钟一敲,其他大门也陆续开了,看热闹的人身体都躲在门后,只将一个个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远远望去,好似十来个头颅挂在门上,头发垂落下来,好不惊悚。

第三百零七章 百犬之王

    “好啊,你个小贼,偷东西偷到自家来了。”手举菜刀的大叔神情异常激动,松开狗链,抬手一指,大叫道,“小贼贼,我的百犬之王,咬死他!”

    大黄狗的名字叫小贼贼?

    不仅云天行和阿笙惊住了,就连那偷东西的小贼都惊住了,心道:“这可不就是偷了自家人嘛。”

    小贼贼听到主人发号施令,先呲牙示威,然后狂吠三声再壮声势,最后开始挪动脚步,准备发起进攻。

    尖锐的利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颤动的嘴角响应着他的怒火,就连额头上那个用毛笔写成的“王”字,都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它作为“百犬之王”的威仪。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已有几位邻居受不住惊吓,缩回脑袋,关上大门。

    “汪——”

    一声愤怒的吼叫在巷中响起,群狗纷纷发声响应。

    在十数双人类眼睛的注视下,百犬之王躬起它强韧的腰肢,后腿蹬地,猛地飞扑过去,矫健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一道厉弧,直接从小贼头顶跨过,潇洒落地,然后四足狂奔,消失在小巷尽头。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十数双眼睛凝神望向小巷尽头。

    他们在期待,期待百犬之王再杀一个回马枪,然后用它锐利的牙齿,咬破小贼的喉咙。毕竟,这是一条巷子,无法助跑,根本发挥不出百犬之王应有的威力。

    微风吹过小巷,送来了铁链拖地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十数个头颅缓缓转动,重新将目光锁定在举着菜刀的大叔身上。

    大叔尴尬地笑了笑,道:“它还会回来的。”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百犬之王矫健的身影一去不返,十数双眼睛仍紧紧盯在大叔身上。

    大叔面带微笑,仍高举菜刀,嘴里不停默念道:“它还会回来的……”心里不停默念道:“今晚杀狗……”

    街坊邻居们耐不住性子,开始议论了。

    “果然还是这样。”

    “唉,这狗崽子演技越来越高了,我差点就信了!”

    “输了吧,一两银子拿来!”

    “天天被猫追着咬,我说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勇猛了,啧啧。”

    “简直是狗界耻辱!”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狗!”

    ……

    街坊邻居们有人欢喜有人忧,各自关上门回家去了。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大叔,我看它不会回来了,您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哎。”大叔应了一声,将散落的东西,拾进包袱里,拎起来,迈着大步走了。大叔家的门刚一关上,院子里的鸡鸭就遭殃了。一只公鸡身上挨了一刀,飞跃墙头,追“百犬之王”去了。

    阿笙捧腹大笑。

    那小贼也跟着笑了。

    云天行正捏着小贼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小贼的笑声立刻转为哀嚎,道:“你快放了我,不然归真教主不会放过你的!”

    一听归真教主,云天行和阿笙都上了心。云天行假装不知,道:“你一个小贼,跟归真教主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想借归真教主的大名来吓唬我?”

    那小贼听他对归真教主颇为尊敬,心中一松,笑道:“兄弟,你快放了我,我给教主他老人家捎个话,让你也有机会加入归真教。”

    云天行略作惊讶状,道:“你跟归真教主认识啊?”

    “不认识。”那小贼咧嘴笑了笑,“不过,教主他正在广纳贤士,以兄弟你的身手,一定会成为教主他老人家得意门徒的,到时候,嘿嘿,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云天行笑了笑,手上劲力散去,将小贼扶起来,道:“我正想加入归真教,可不知在哪里拜见教主大人,不知兄弟能否带我去一趟?若是有朝一日,能得教主重用,兄弟你今日的引荐之恩,我一定重重报答。”

    小贼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刚刚还被这人打出一个黑眼圈,心道:“以他的本事,一定可以深得教主重用,到时候我……嘿嘿……想不到刚加入归真教第一天,就遇上这等机缘,看来大家说得没错,归真教真是个携教啊!上天庇佑,多谢提携!”

    小贼在前面领路,云天行和阿笙紧紧跟在后面。

    云天行从小贼口里得知,归真教教徒除了要遵从教主指令外,基本没有其他约束,就连入教人员都没有要求,只要你想入,不管你是农民渔夫,还是盗贼土匪,都可以顺利加入归真教。

    归真教在中原名声不大好,就算有人加入,多半也是些盗贼土匪之流,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一般平头百姓,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哪还去加什么教派。

    云天行还想再探听一些消息,这小贼支支吾吾,说来说去,也没再说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云天行问了半天,才知道他是第一天入教,而且入得糊里糊涂,就连归真教主是谁都不知道,云天行真是哭笑不得。

    小贼带两人来到一条大街上,站在远处,向前面那座雄伟的府邸指了指,说这里就是归真教的暂居地。

    云天行向那府邸望去,见整座府邸气势恢宏,门外零散分站着十来个人,腰间都悬着兵器,想来是看门的护卫。

    “这归真教好大的派头,看门都要用十来个人吗?”云天行将那黑眼圈小贼打发走,和阿笙绕到府邸东墙外,翻墙进入院内。

    院内铺陈极为豪奢,两人刚从墙头落下,就踩坏了不少异域名花,而这里只是府邸内一处极为僻静的角落。

    阿笙嘀咕道:“也不知是谁家的院子,竟然让仇老怪住进来,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

    云天行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前面有一个婢女正端着托盘走过,两人躲在一块大石后面,待那婢女走过,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前面有两条路可走,刚才那婢女往左边一条青石路去了,右边是条石子小路,也不知通向哪里。

    “笙妹,走哪边?”

    阿笙向左边那条青石路指去,道:“跟上她。”

第三百零八章 竹林

    云天行点了点头,当先向那婢女跟了过去。以他现在的功夫,跟踪一个婢女绰绰有余,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青石路旁栽种着各种花木,一路清香醉人,那婢女端着托盘左拐右拐,云天行跟在后面,一直紧紧皱着眉头,这片花园倒像是个迷宫,绕来绕去,他都忘记来时的路了。

    云天行正在心里嘀咕,那婢女忽然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一座丈高假山后面,云天行下意识加快脚步。刚拐过假山,那婢女忽然从假山后跳了出来,手里舞着一对短剑,朝云天行疾刺过来。

    云天行虽然在跟踪一个婢女,但警惕性从未降低,他倒没担心这个婢女,就怕府邸有其他高手存在。眼见这婢女突然发起偷袭,他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慌张,立刻展开逍遥游步法,闪到婢女身旁,抓向她肩头。

    “咦——”

    那侍女惊疑一声,身子一扭,一剑斜撩上去,砍向抓来的那只手,同时一剑刺向敌人小腹,云天行连忙缩手,心道:“一个婢女竟然能看破我的招式,不简单呢。”

    云天行并没有拔剑,倒不是他太过自信,而是不想惊动其他人,毕竟这是在归真教的地盘,兵刃碰撞,必有声响,万一将仇老怪给引出来,他和阿笙恐怕连退走的机会都没有。

    那婢女仗着双剑在手,步步强攻,云天行一边闪躲,一边寻机会夺她双剑,好在她不喊不叫,不然云天行哪还跟她纠缠不清,早逃了。

    嗤的一声,云天行胸前挨了一剑,好在只是划破了衣裳,以此为代价,他成功夺下一柄短剑。

    那婢女惊讶于他迅捷的手法,刚想逃走,突然凌空飞来一枚针形暗器,钉在她背上,她只觉头脑一阵眩晕,登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云天行试了试她的鼻息,还有呼吸,知道她只是昏过去了,便向阿笙道:“一个婢女竟有这样的功夫,我们还是赶紧撤出去吧。”

    阿笙蹲下身来,将另一柄短剑收起,道:“她哪是婢女啊,是仇老怪的弟子,故意扮成这样的。这是仇老怪惯用的手段,你这不就上当了吗。”

    “难怪她有如此身手。”云天行恍然大悟,“让女弟子假扮侍女来巡逻守卫,真是好手段。”

    云天行见那托盘正放在一边石台上,走过去掀开盖在上面的红绸,见是空的,心想:“果然是这样,这托盘里装的本就只有两柄短剑。”

    阿笙取出一个瓷瓶,放到婢女鼻下,过了一会,那婢女悠悠转醒,一睁开眼,便看到云天行的脸,她刚想大叫,只觉脖子上一凉,短剑的剑尖已刺破她娇嫩的肌肤,她毫不怀疑,如果喊出声来,她一定会没命的。

    她低声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擅闯王府!”

    “王府?”云天行并没注意府邸前的牌匾,而且门外有多人守卫,他根本不敢靠近,“这是什么王府?”

    那婢女微微皱眉,心想:“你们进都进来了,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王府?”嘴上说道:“这里是齐王府。”

    云天行和阿笙对望一眼,均想:“这仇老怪还跟齐王扯上关系了?”

    这座府邸占地极广,不论装饰还是建筑都极尽豪奢,他们早就觉得不凡,想不到这里竟是齐王的府邸。

    阿笙将短剑移到婢女面前晃了晃,道:“仇老怪来齐王这里做什么?不说就挖掉你左眼,说错了再挖你右眼。”

    那女婢女一听说要挖眼睛,吓得差点晕过去,道:“我不知道啊。”

    阿笙握着短剑,在她眼前来回比划着,道:“不知道?唉,既然你不说,留着舌头也没用了,我先割你舌头吧。”

    云天行道:“你快说,说出来就不用割舌头,挖眼睛了。”

    那婢女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教主只吩咐我们四下守着,其他的事从来不告诉我们。”

    阿笙心想:“看样子她没有说谎。这仇老怪阴险狡诈,就算有要事,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何况她只是个守卫。”便道:“你们归真教想来中原设立分教是不是?”

    那女婢点了点头。

    阿笙道:“现在招了多少人了?”

    那婢女道:“消息散出去了,还没多少人入教。”

    阿笙道:“还没多少是多少?”

    那婢女道:“我不知道。”

    阿笙轻哼一声,将剑尖对准她心口,道:“你说不说!”

    那婢女额上冒出冷汗,道:“我说,你别杀我……才一百多人。”

    云天行心想:“这已经比一般小帮派的人数都多了,若长久这样下去,归真教在人数上势必会超过江湖上其他势力。”

    阿笙道:“仇老怪现在人在哪?”

    那婢女不敢再隐瞒,道:“在……在神仙居里,齐王正在设宴招待教主。”

    云天行道:“神仙居在什么地方?”

    那婢女道:“就在王府内,一直往里走,会看到一片竹林,神仙居就在竹林里面。”

    阿笙晃了晃短剑,道:“你还知道什么,一起说出来吧,我可没耐心陪你玩问答游戏,如果你隐瞒不说,我先割你舌头,再挖你眼睛!”

    那婢女颤声道:“我只知道这些。你们不要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阿笙见她眼角带着泪水,想来不会骗人,便取出一粒药丸,让她服下。那匕首就指在她颈中,她哪敢反抗,张嘴将药丸吞下,没过多久,就又昏过去了。

    阿笙站起身来,道:“这仇老怪向来厌恶权贵,现在竟然住进了齐王府,多半在跟齐王密谋什么坏事,我们去瞧瞧。”

    云天行向躺在地上的婢女一指,道:“她怎么办?”

    阿笙道:“拖到花丛里去,我给她喂了迷药,不睡上三天三夜醒不过来的。”

    云天行道:“就怕她将我们的事透露给仇老怪,到时仇老怪再去九幽谷找麻烦怎么办?”

    阿笙笑道:“这点最不需要担心,她失职在先,以仇老怪的性子,第一个取她性命,我看她也不傻,不会做傻事的。”

第三百零九章 装扮

    云天行这才放心。将那婢女拖到花丛中,折了些花枝盖在她身上,直到阿笙站在外面说可以了,这才罢休。

    两人将打斗痕迹抹去,又沿着小路悄悄向府邸深处走去。这一路走来,沿途遇上好几个端着托盘的婢女,都是守卫装扮的,云天行和阿笙一路躲着走,丝毫没有惊动他们。

    果然如那婢女所说,两人在王府深处找到了一片竹林。林中绿草铺地,有数条鹅卵石小路在林中交错穿过。微风穿过竹林,拂动林梢,发出沙沙轻响。

    前一刻高台楼阁,仿佛还在闹市中央,下一刻绿竹葱葱,似乎已就到了森林深处,这让云天行和阿笙惊讶不已。

    云天行抚摸着光滑的细竹,道:“这位齐王可真会享受,在王府内种上这么大一片竹林,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

    “谁让人家是齐王呢。”阿笙嘟囔了一句,快步走上鹅卵石小路,云天行叹了口气,紧跟在她后面。

    两人在林中走了一会,忽见前方有个人影,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刀,正在来回走动,应该也是在警戒的守卫。

    此人的出现,越发让两人觉得,齐王和仇老怪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何以到处设置守卫?这可是他自己家里啊!

    两人躲在一块矮石后面,阿笙道:“怎么办?再往前走会被发现的。”

    云天行探头瞧了瞧,照这个距离来看,他没有把握一招制敌,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还没到守卫跟前,就会被发现,只要守卫喊一声,他们就会前功尽弃,如果四下的守卫包拢过来,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这里是齐王府,那可是当今天子的兄弟!擅闯王府,就算罪不至死,也要关进大牢,审讯个一年半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笙将云天行拉回来,向一边指了指,道:“你从那边绕过去,我先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找机会再动手。”

    “好。”云天行点了点头,弓着身子从旁边往守卫那里绕。

    见云天行走出好远,阿笙便从矮石后走出来,倒背着双手,慢慢朝守卫那里走去。

    守卫正在四下张望,忽见有一女子迎面走来,不由吃了一惊。

    王爷吩咐他们守在这里,谁都不能靠近半步,就算是王爷的夫人、子女都不可以,谁要是放过一个人,那是要砍头的。

    阿笙步子散漫,目光望着高处,像是在观赏风景,那护卫还当她是王爷的哪位亲属。这片竹林是王府中的休闲地,平时有很多人来玩,有世子殿下,郡主,还有他们的几位表兄表妹。今天情况有些特殊,府内都通知过了,王府里的人不会来,那守卫自然而然把阿笙当成了外面的亲戚。

    守卫将刀藏在身后,朝阿笙走来,刚走出几步,听到草动的声音,猛然转过头,还没看清是什么,眼前一黑,就被打晕过去。

    云天行忙将那守卫拖到低坳处,随便拔了些长草盖在他身上,阿笙小跑过来,调笑道:“天行哥哥,挺专业嘛。”

    云天行笑道:“你站在那取笑我,还不如过来帮我拔草埋人呢。这里是王府,一丁点都马虎不得。”

    两人将守卫用绿草盖好,又顺着鹅卵石小路往前走。

    前边还有三个守卫,不过都在边缘位置,云天行和阿笙没有惊动他们,偷偷绕过去了。

    又在林中穿行一阵,忽见前方有座小山,又往前走了一段,发现原来那是座假山,高有两丈。这座假山应该还有人特意看管,上面坑洼处栽着不少花草,花花绿绿,似乎已经与大地融为一体了。

    假山在竹林外,两者中间有一块小型园区,栽种着一些低矮花木,还有一些石桌石凳,看起来颇为雅致。

    两人走出竹林,才发现假山下还有一个守卫!

    那守卫正倚在假山上,低着头,手里提着刀柄,刀尖在地上戳来戳去,刀尖下一只黑色小虫正在惊慌逃窜。

    云天行不假思索,飞步上前,挥起拳头,猛朝那守卫打去。

    那守卫没听见声响,却发现地上突然多一道影子,正向他飞来,他霍然抬起头,正好迎上飞来的拳头,跟着传来鼻梁骨碎裂的声音。

    那护卫似乎比想象中要坚强,于是云天行又补了两拳,可怜的守卫才萎靡倒地。

    云天行将那守卫拖进假山下的孔洞里,嘀咕道:“你这二愣子,挨一拳赶紧倒下不就好了,还敢瞪我,又多挨了两拳,这下舒服了。”

    假山另一边便是所谓的神仙居了,其实就是一座攒尖顶单檐八角楼,一共两层,入口处挂着写有“神仙居”的金字牌匾。

    楼前大道上,不断有婢女端着菜肴、酒壶,水果等往楼里去,云天行和阿笙正躲在假山顶后,俯视着过往的婢女。

    阿笙道:“天行哥哥,我们到楼里去看一看吧?”

    云天行往那八角楼望去,见二楼各个角度都开着窗,里面隐隐有声音传出,可看不到里面的人。八角楼下,每一个竖棱位置,都站着一个守卫。这些守卫手掌都握在刀柄上,目光炯炯,不论是衣着,还是气势,都远非外围那些守卫可比。

    “不能进去,太危险了,我们都不知道谁在里面。”云天行虽然也很想知道仇老怪的阴谋,但如果拿阿笙的性命去做赌注,这未免太不值。

    阿笙握住云天行的手,道:“天行哥哥,我没说硬闯。你去给我捉个婢女过来,我换上她的衣服,偷偷混进去就好啦,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人发现的。”

    云天行皱眉道:“你自己去?”

    阿笙笑道:“当然啦,难道你也想扮成婢女啊。”

    云天行道:“笙妹,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如果你执意要进去,我扮一回婢女又算得了什么。”

    阿笙听他这样说,心中一暖,笑道:“天行哥哥,你真好,为了阿笙都肯扮女人了。”

    云天行笑了笑,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第三百一十章 进楼

    风起长林,竹叶沙沙。

    云天行跳下假山,捉了一个婢女过来,交给阿笙,又离开了。

    阿笙将婢女的外衣剥下,自己换上,又将那婢女倚在昏倒的护卫身上,给两人喂下迷药,笑道:“你们两个就在这山洞里长相厮守吧。”

    云天行又捉来一个高个子婢女,阿笙将她衣服剥下,递给云天行,趁云天行换衣服的时间,她又给那婢女喂了药,倚倒在守卫身边,笑道:“两个美人相伴在怀,你这守卫当得可真自在。”

    那守卫被云天行打得满脸是血,哪里说得上自在,虽然有两女在怀,恐怕现在都还在做噩梦吧。

    云天行换上婢女衣裳,阿笙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天行哥哥,挺好看嘛,以后你就随我穿女孩子衣服吧。”

    云天行苦笑道:“笙妹,你就别开玩笑了,快来帮我梳理下发型,可别让人给识破了。”

    阿笙一边说笑,一边帮云天行梳理头发。梳好头发,又从怀里取出一瓶泥膏,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云天行道:“这是什么?”

    阿笙道:“易容用的泥膏,涂抹在脸上可以大致改变容貌,不然你这样进去,还是会被认出来的。”

    云天行惊道:“你还会易容?”

    阿笙道:“我这只是些粗劣的东西,用心学一下就能做出来,跟那些易容大师相比,我这点本事便不值一提了。在江湖上行走,女儿家太危险,以前我总把自己化得很丑,人人见了都是皱眉,想起来也真好笑。”

    云天行笑道:“你把我化成什么样了?”

    阿笙吐了吐舌头,道:“把你化成个丑八怪,我最擅长这个了。”

    云天行笑道:“这样好,如果人家老盯着我看,我浑身不自在,万一被识破就坏了。”

    “好了。”阿笙将药膏递给云天行,“你也帮我化一化,那仇老怪认得我,只要稍微给我改一下就行,他应该不会想到是我的。”

    云天行抹了一指泥膏,在阿笙脸上抹来抹去,很快便适应了,道:“也没那么难嘛,我也把你化丑了。”

    阿笙笑道:“本来就不难啊,只是稍微改变一下明暗效果,让人看起来产生错觉,如果离得近了仔细盯着看,还是会被看出来的,化丑点好,没人看。”

    云天行和阿笙化好妆容,仔细检查再无破绽后,便一人端起一个托盘,悄悄溜回大道上。

    齐王府建筑布局是典型的对称式,这条主道便是对称线,前通齐王府大门,中间穿过的大型宫殿式建筑有七八座,一直延伸到神仙居。

    离开前面的建筑群后,通往神仙居的青石路上还设有五个红漆木门,说是门,其实没有门板,只有红漆立柱竖起的框,上面带有黑色瓦檐。

    每个木门前都有石阶九级,也就是说,从前庭走到神仙居,是越走越高的。过了石门就是一路平坦大道,到下一个木门前,又有石阶九级。

    每个红漆木门左右各站有一个守卫,有的提刀,有的带剑,从大道上走到神仙居,就需要先经过这些守卫的审查,可见王府戒备之森严。

    云天行和阿笙正在最后一个红漆木门到神仙居这段路上,除去两边竹林中,这段路上再无其他守卫。

    云天行和阿笙快步跟上前面两位婢女。虽说这条道上再无其他守卫,但前面两位婢女依旧不敢抬头,只是眼望着地下,稳步前行。

    云天行既然扮成婢女,就要摆出婢女应有的样子,他不敢抬头恣意远望,目光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一边看着自己手中的托盘。

    两串紫皮大粒葡萄安静地躺在托盘中,看起来姿色诱人,闻起来也带着清香,但也就那么回事,最惹人眼目的还是葡萄的睡榻,那可是传说的琉璃盏。

    云天行在李府当奴仆时,见过不少奇物画像,由于李延东职业特殊的缘故,府内经常出现各种珍奇宝物,那夜光杯便是其一。李延东还找人绘制了不少奇物的画像,眼前这琉璃盏就在画像中露过脸,至于是真品,还要仿品,他便分不出来了。

    他稍稍抬头,盯着阿笙托盘里的碧绿酒壶看了一会,差点失声叫出来,这也是一件奇物,李延东管它叫翠玉壶,是一件酒具。云天行还记得当初看画时,李延东还在这翠玉壶下留了一行字,“翠玉壶中绿蚁酒,夜光杯下美人陪。”

    他虽然不懂翠玉壶的价值,但从李延东每每看到翠玉壶画像时流露出的那种希冀神情来看,定然是价值不菲。

    走到神仙居楼门下,守在两旁的守卫只是在托盘中简单扫了一眼,便直接放行了。倒不是他们不仔细,而是该检查的都在前面关卡检查过了,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应变突发状况。

    进了神仙居,云天行依旧没敢抬头,光是看脚,他就知道两边站了不少守卫,大约五步一人。

    他稍稍抬眼瞄了一下,见人人穿戴整齐,面容肃穆,手按刀柄,一副敢闹事就砍死你的样子。两边队列中间留出一条直道,通向前往二楼的楼梯口。

    云天行虽然不怎么惧怕,但也被这架势给镇住了,他就瞧了刚才那一眼,便没敢再抬头,就连一层大厅的布置,他都没机会看上一眼。

    楼梯上下各有一名守卫,云天行和阿笙跟在那两名婢女身后,顺利来到神仙居二层。

    刚迈上楼梯最后一级,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宽大的玉石屏风,通体晶莹亮白,玲珑剔透,屏风上纹龙雕凤,花木鸟兽,那更是栩栩如生。

    在李府,他见过最上等的屏风,也不过是间或嵌上几块巴掌大小的玉饰,而眼前这两张屏风全都是纯玉制成的,且不说这材质,单是这工艺便可称作天下无双了。

    他咽了口唾沫,这两张屏风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奢华的认知,心中大有贫穷限制思想的感觉。

    还未绕过白玉屏风,便听一人笑说道:“王爷若真能助我归真教一统江湖,他日王爷披甲上阵,仇某必定为王爷洗蹬牵马,助王爷成就霸业。”

    “有仇教主这番话,本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哈哈!”

第三百一十一章 筵席

    云天行心想:“这人自称仇某,想必就是那归真教主仇涯子。笙妹说得没错,这仇老怪果然有阴谋,一统江湖,口气倒是不小,也不怕吃得太多,撑破了肚皮。他跟齐王说什么披甲上阵,成就霸业,这是要干什么?当今天下太平,边境又相安无事,莫不是想造反吧?”

    云天行心里噗通噗通直跳,刚跟着前人绕过屏风,忽觉旁边窗外有一物飞来,他用眼角瞄了一眼,竟是一只白头兀鹫。

    那白头兀鹫不鸣不叫,伸展双翅,从窗外滑翔进来,在楼厅上空盘旋半圈,落在一人肩头,伸着脖子不断张望,看起来颇有灵性。

    兀鹫落在肩头,那人看都没看一眼,说笑间,拿起筷子从身前菜盘中夹起一只肥硕的鸡腿,送到兀鹫面前。白头兀鹫张嘴叼住鸡腿,双翅一展,竟又从窗口飞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云天行啧啧称奇,这让他想起百里藏花的那只白鹰。不过,那白鹰的体型可比这兀鹫大多了。

    他抬眼朝兀鹫的主人望去,见他内穿红袍,外罩黑纱,肩膀宽阔,长发披散,黑白混杂,应该是个男人,但云天行在这里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他还想再看,阿笙突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云天行恍然醒悟,原来在屏风后面站着一排婢女,手里各自端着托盘。阿笙跟着前面两位婢女走到屏风后,排在她们后面,云天行则跟着排在阿笙后面。

    桌上的菜肴都已摆满,这些婢女守在这里,以方便随时更换菜肴,吃完或者冷掉的菜肴都要及时撤下,再换上新菜来填补空缺。

    云天行端着葡萄,阿笙端着酒壶,一时还用不上,只能干站在这里,看着他们吃喝谈笑。

    大厅中央铺着一张绣着奇异花纹的波斯红毯,那摆满菜肴的大圆桌便坐在这红毯上。桌旁坐有六人,最让云天行惊讶的是,其中两人他还认识!这两位“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阴阳二圣。此刻他们正分坐在兀鹫主人左右两侧。

    云天行心想:“他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那日在天机城,让他们给逃了,想不到又在这里见面了,难道救他们的便是这兀鹫的主人?他就是仇老怪?”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中闪过,以云天行现在所站的位置,完全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兀鹫主人的面庞。

    云天行曾听阿笙说起过,仇老怪被仇人砍去一手一脚,还挖掉一只眼睛,而兀鹫主人左眼戴着黑眼罩,左手戴着一只绘有诡异纹络的黑手套,在他身边桌旁还倚着一根拐杖,与阿笙描述的完全一样,他一定是仇老怪无疑。

    那根拐杖通体黝黑,辨不出材质,其形状像一对相互缠绕的双生蛇,蛇头在杖头处交错分向两侧,蛇口大张,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云天行第一眼还把这俩蛇头当成了一对羚羊角,再仔细一看,不禁打了个冷颤,心里不禁犯了嘀咕:“这哪是归真教,这明明是归魂教,自古邪不压正,你想一统江湖,那些名门大派岂会坐视不理?”

    云天行又往另外三人看去。与仇涯子对坐的人,是个身穿金袍的肥胖中年人,金袍上绣着一条大金龙,这便是齐王了。

    云天行心想:“普天之下,能穿龙袍的只有一人,就算你是王爷,也没这个资格。你公然在这里穿着龙袍待客,可不就是想造反吗?”

    坐在齐王身边那两人相貌极其相似,就连打扮都一模一样,看来是一对孪生兄弟。

    虽说这六人一同坐在圆桌旁,但看起来更像是三对三这样坐着。一边是仇涯子和阴阳二圣,一边是齐王和那对孪生兄弟。

    云天行心里盘算着:“众人脸上微微带红,看来这宴席已进行许久了,如果早些来,兴许还能听到点什么,现在就剩些饭后闲谈了。”

    菅无生笑道:“仇教主,你这只鸟不错呀,哪抓的?告诉我,我也去抓一只来养养。”

    仇涯子笑而不语。

    冯必死调笑道:“老黑,你女人玩够了?几时喜欢上鸟了?”

    菅无生道:“你懂个屁!这鸟既然能识得仇教主,自然也能识得美女,多养几只,撒出去帮我猎美女,岂不美哉?难道你不想养一只?”

    冯必死夹起一块煎得金黄的鲤鱼肉,填进嘴里,道:“鸟有什么用,能换钱吗?如果一只能卖一万两银子,我倒不介意多养几只。”

    齐王道:“阴阳二圣一个爱财,一个爱色,正巧这两样本王都有,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两位不如过来帮我,等我坐上龙位,两位可就是开国功臣,到时候还缺钱财和女人吗?哈哈!”

    仇涯子微笑道:“王爷,老夫还在呢。”

    齐王哈哈大笑,道:“仇教主你手下高手如林,不介意让两位给本王吧?”

    仇涯子面带微笑,心想:“阴阳二圣武功不俗,若有他们相助,我归真教的实力定会大增,怎能轻易转让于你!”嘴上却说:“黑白护法,王爷盛情相邀,你们自己决定去留吧,老夫尊重你们的选择。”

    那日在天机城,阴阳二圣被温如玉等人围攻,险些被擒,仇涯子初来中原,根基不稳,有意拉拢他们,便暗中出手,将他们救下,又以金钱美女诱惑,才让两人入了归真教,做了左右黑白护法。

    阴阳二圣加入归真教后,仇涯子对他们有求必应,金钱美女那自是不必说,还向他们承诺,等归真教成为江湖第一大势力后,让他们俩做副教主,总之,空头支票有多少,仇涯子就给他们开多少,毫不吝啬。如果以后反悔了,再把两人除掉就是了,这种事他可没少干。

    阴阳二圣虽然贪财好色,但他们不是傻子,伴君如伴虎,虽然他现在还是齐王,那也是一头长满獠牙的幼虎,一个不当心,还是会被咬伤的。天天提心吊胆,再多金钱女人有什么用?哪有在仇教主这里过得舒坦。

第三百一十二章 各怀鬼胎

    冯必死抱了抱拳,道:“谢王爷好意,仇教主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誓死跟随仇教主,绝无二心,还请王爷海涵。”心里却想:“仇教主虽然救过我们,如果真危及到性命,哪还管得了他,现在好吃好喝伺候着,总要说点违心话。”

    菅无生抱拳道:“仇教主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不能忘恩负义,还请王爷恕罪。”心里却想:“齐王你娇妻美妾众多,万一哪天我看走了眼,拐走你一两个,到时候别说没有女人,就连命都没有了。再说,你齐王送的女人难道比仇教主送的还多两条腿吗?要我天天像那俩赖皮狗一样跟着你,我可受不了。”

    听阴阳二圣如此说,仇涯子悬着心终于放下了,如果阴阳二圣真被齐王给收买去,他还真无话可说。

    阴阳二圣表面上说得慷慨激昂,重情重义,仇涯子听了也面带笑容,但心里却不会完全相信,没有利益的勾连,又非亲非故,谁肯为你死心塌地卖命?也只有狗了。

    仇涯子被仇家废去一手一脚,挖去一只眼睛,能活到现在,并在西域三十六国创下第一大教,凭的可不是信任。

    齐王听两人各自拒绝,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仇教主,本王不如你啊。”

    仇涯子笑道:“王爷言重了,我等江湖野人,岂能跟王爷九五至尊相提并论?王爷身受天命,自有天神庇佑,我等万万不及也。”

    齐王听后哈哈大笑,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仇教主,你可让本王学到不少啊。”

    仇涯子笑了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目光转向那对孪生兄弟,道:“两位怎么称呼?”

    这两人从进楼到现在,一句都没说过。他们虽然不说话,但从他们的神情和举止中不难看出,他们对仇涯子等三人不怎么看得起。

    仇涯子虽然久在西域,但对中原的高手了解甚多,这两位他看了许久,到底是没认出来。他一直想问,但又怕太过唐突,既然王爷都借着酒劲当面跟他要人了,他不妨也趁机问个明白。

    听仇涯子打听他们的身份,那对孪生兄弟都低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这两人跟随齐王多年,虽然只是齐王的贴身侍卫,但齐王对他们信任有加,忙不开身时,封地上的大小事务有时也会全权交给他们去处理,当地官员见了他们都得躬身问好。这俩兄弟被人奉承惯了,眼高于顶,眼里哪会看得起他们这些江湖散客?

    仇涯子见两人不答,又问了一遍。

    那对孪生兄弟仍是不答,一个继续吃菜,一个继续饮酒,心里却都在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问我们兄弟的名号!等王爷夺得天下,第一个就先杀你,再灭你归真教!一群粗鄙小人,还真以为可以与王爷平起平坐了?只有我们呼延兄弟才配坐在王爷身边!”

    齐王笑了笑,道:“仇教主是本王的贵客,你们怎么如此不敬?”

    左边那人放下筷子,抱拳道:“沧州呼延桀。”

    右边那人放下酒壶,抱拳道:“沧州呼延纣。”

    两人虽然抱拳自我介绍,但都歪着头,根本没看仇涯子一眼。

    仇涯子笑道:“原来是沧州呼延兄弟,久仰,久仰。”心里却想:“原来是两个无名小辈,敢在老夫面前甩脸色,等我归真教在中原站稳脚跟,别说是你们,就是齐王我也留他不得!”

    这一桌六人,看起来和谐美好,实则各怀鬼胎,甚至诅咒对方早死的都有,所谓人心隔肚皮,大抵如此。

    桌上又有菜盘空了,侍候在齐王背后的侍女,立即向站在屏风后,手端无为熏鸭的婢女招了招手。那婢女会意点头,忙走到桌旁去换菜。

    王府这些女婢,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进来的,不论样貌还是身材,都是上等中的上等,菅无生早有觊觎之心,只是怕惹上大事,才一直忍耐不动。

    如今这婢女来他身旁换菜,身体靠桌前倾,显得身材尤为出众,菅无生只看了两眼,便已动了邪心。

    菅无生本就是个淫贼,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他哪里会放过?当即伸手在那婢女腰上掐了一把,心里还打算着,等宴席结束,向齐王要了这个婢女。

    那婢女突遭偷袭,“啊”的叫了一声,刚换下来的盘子,也掉在地下,摔了个粉粹。

    众人都为之一惊,齐刷刷向那婢女看去。

    在齐王面前摔碎盘子,可是会被重罚的。以前有个奴仆,因为打碎一只琉璃碗,被抽了八十多鞭,直接丢到河里,活活溺死了。当然,那是在齐王心情极差的情况下发生的事。

    这位打碎盘子的侍女可不知齐王现在心情如何,急忙跪了下来,去捡地上的碎片,一边捡,一边颤抖,显然害怕至极。

    那婢女跪在地上,菅无生见她挨得近,自然免不了又要动一番手脚,那婢女咬着嘴唇,想哭却又不敢哭,只能任其欺辱。

    宴桌比较高,上面又堆叠着各种菜盘,菅无生的手在下面做什么动作,齐王他们根本看不到。

    齐王看不到,可坐在一旁的呼延纣却看到了。他本来就看不起这些江湖人士,见这淫贼在王爷宴席上不守规矩,猛地站起身来,喝道:“大胆,你这淫贼眼里还有王爷吗?”

    众人都被他这一声突来的暴喝给惊住了,只有菅无生知道他为何而喊,笑道:“呼延兄,你这是干嘛?人家不就是打碎个盘子吗,何必为难一个婢女,把她交给我,我一定把她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呼延纣冷笑道:“要不是你在背后捣鬼,她会打碎盘子,搅扰了王爷的兴致?”

    菅无生揪住那婢女衣领,将那她给提起,笑问道:“你自己说,是不是你自己打碎盘子的?”

    那婢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菅无生又把她放下,看向呼延纣,笑道:“呼延兄,你听到了吧?我可是清白的。”

    呼延纣忍无可忍,一脚将那婢女踢倒,怒喝道:“滚出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切磋

    没有王爷的命令,那婢女就算再害怕,也不敢离开半步。呼延纣武功不弱,这一脚踢将下来,这体型娇弱的婢女哪里吃得起?连吐了两口血,挣扎着爬起来,双膝跪地,身子不住发抖。

    云天行站在屏风旁,远远看着这一幕,缓缓握起拳头。

    阿笙就在他身旁,生怕他会冲动,伸手碰了他一下,云天行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微微点头,那拳头仍紧紧握着。

    虽然菅无生用威胁的手段为自己除去嫌疑,但齐王还是相信呼延纣的说法,若不是他想利用归真教,这菅无生敢在他面前放肆,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齐王道:“带她下去。”

    齐王身后的侍女微微躬身,忙将这婢女给带了下去。

    在两女经过屏风时,云天行向那受伤婢女望了一眼,见她嘴角含血,脸色苍白,忽然又想起梨儿,心中不由涌上一阵酸楚。

    齐王见呼延纣仍站在那里,笑道:“呼延纣,你为何不坐?”

    呼延纣道:“王爷,属下自小便敬佩阴阳二圣的大名,今日有幸见到,想找两位切磋一下,还望王爷恩准。”他的年纪跟阴阳二圣相仿,他小的时候,阴阳二圣也是孩童,说自小敬佩那纯属是讥讽。

    齐王知道呼延纣是在替他争场面,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论输赢,对他都没有好处,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向仇涯子问道:“仇教主,你意下如何?”

    仇涯子笑道:“呼延兄弟威震八方,黑白护法虽然不弱,可还不是他们的对手,这切磋就免了吧。”

    齐王道:“本王也是这个意思。呼延纣,你坐下吧。”

    呼延纣仍是不坐。

    哥哥呼延桀也站起身来,道:“王爷,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谈的也谈了,不如就让阴阳二圣中出来一位,跟二弟比一场,两人点到为止,不伤和气,一来为大家酒后助兴,二来让双方也有个了解,以后合作起来,才会更融洽。”

    齐王虽然知道阴阳二圣名头不小,可实力究竟怎样,他一点也不知道,万一委派重任时,发现这两人都是草包,那岂不是误了大事?造反这种事,不比其他,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一旦失败,会招来灭门之灾。

    齐王百般思虑后,点头道:“准了。”

    呼延桀微微一笑,又坐了下来。

    呼延纣走到空旷处,从身后摸出一对双钩,凭空舞了两下,笑道:“两位,还坐在那里干什么,没听到王爷的话吗?”

    云天行向他兵器望去,见这双钩握柄处各有一个月牙护手,尾部带有尖刺,可谓是攻防一体。虽说这种兵器用的人少,但凡敢拿来做主兵器用的,又岂非寻常庸手?

    阿笙心想:“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打死一个少一个。”

    阴阳二圣见对方已亮出武器,知道无法善了,转头看向仇涯子,仇涯子点了点头,菅无生站起身来,笑道:“呼延兄,让我来领教高招。”

    呼延纣道:“你的兵器呢,不会是想空手来应付我这对双钩吧?”

    菅无生微微一笑,取出一对判官笔,道:“你我都是双手兵器,打起来谁也不吃亏。不过,我得先提醒你,我从未跟人切磋过,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呼延纣笑道:“很好,钩笔无眼,我们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不能赖到对方头上。”

    菅无生笑道:“就是这样。”

    呼延纣面上仍挂着微笑,目光下却暗藏着一缕杀意,虽然他在王爷面前说只是切磋,但刀剑无眼,就算他真将菅无生给杀了,王爷也说不了什么。何况王爷根本不会武功,就算他用上杀招,王爷未必能看得出来。

    他们兄弟跟随王爷多年,立功无数,就算王爷拿到天下,最大的功臣也只能是他们,哪里会容几个江湖野人染指?

    他们兄弟心里早已将仇涯子和阴阳二圣列入必杀名单,至于何时杀,那得看机会,而眼下正有一个不错的机会。

    菅无生见对方只笑不动手,抬笔一指,喝道:“还打不打了?”

    呼延纣仍是不答,忽然一个瞬步抢上前,双钩夹着劲风,“呼”的一声,向菅无生颈中绞去。

    单此一招,菅无生便知他已动了杀意,脚步不动,身体后仰,双钩从他面前掠过,他大笑一声:“好钩!”跟着左手执笔往地板一戳,撑柱身体,另一支笔直戳向敌人心口。

    “钩”与“狗”读音相近,菅无生又说得含糊,在旁人听来或许只是一般的夸赞之词,可在呼延纣听来,分明在骂自己是一条好狗,他怎能不怒?

    眼见一笔戳来,呼延纣左钩往下一压,将他判官笔压住,右钩横扫出去,取他脖颈。菅无生早料到呼延纣会用此招,他有一支判官笔撑在地上,双足离地,空中一个扭身,双足从双钩下直接踢中了呼延纣小腹。

    呼延纣脸色微变,噔噔噔退了三步,他想杀菅无生,菅无生何尝不想杀他?将呼延纣踢退,菅无生双足仍不落地,手掌借着判官笔在地板上用力一按,顿时腾空起来,双笔连点,招招取其要害。

    呼延纣舞起双钩,奋力迎敌。他抢先出手,竟没从菅无生身上讨到一丝便宜,心头微感惊讶。

    局势变换只在眨眼之间,众人见菅无生一招间将局势扳正,甚至隐隐有压制呼延纣的趋势,不由暗自叹服。

    云天行手里端着托盘,目光紧紧盯在菅无生身上。他跟菅无生交过手,知他武艺不凡,就算现在与他一对一,也没有把握胜他。

    云天行的招数大都中规中矩,没有太多花花招数,就拿刚才菅无生判官笔撑地,凌空踢人那一招来说,他自己就想不到,如果没有那招,换成是自己,多半已被呼延纣压制住,甚至连反攻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与冷雪坪河舟一战后,他对这些花花招数格外上心,毕竟这类招数不是功法典籍里能学到的,这些都是对敌的经验,是从实战中领悟出来的,他学到越多,在对敌时就有更多选择,胜率自然也会更高。

第三百一十四章 隐情

    刚才云天行还在想,这两人都是恶人,打个两败俱伤才好,现在他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凝神观战,最好能从两人打斗中学到些什么,化为己用。

    数十招已过,呼延纣虽然仍能进攻,但已经被菅无生完全压制,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呼延兄弟出生自官宦世家,自小便听祖辈们谈说战场上百万人厮杀的惨烈场面,对个人英雄主义极为轻视,他们认为只有在那种惨烈的战争中,才能磨练一个人的武艺,江湖上那些人三三两两地打架,那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能练出真本事?简直可笑!

    他们曾跟江湖上很多人打过,那些人简直不堪一击,这让他们一度以为,江湖中人都是这种水平,根本及不上他们十分之一。其实,这其中另有隐情。

    呼延兄弟是齐王的贴身护卫,身不由己,得时刻跟着齐王走。他们若想找江湖中的高手比斗,只能托下人请他们到王府来。那些下人哪会认识什么江湖高手?大都是借着呼延兄弟的名,去当地大牢里找来的死囚犯,不是后天被斩首,就是下月将被斩首的那种,这些人不是强盗就是土匪,顶多也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跟江湖高手扯不上半点关系。

    那些下人可不管你是不是高手,往你手里塞上一把剑,你就是当世剑神;给你腰上挂把刀,你就是当代刀神;给你一根狼牙棒,你就是东海玉霸王;不给兵器的,也要给上一个牛气冲天的绰号,例如“脚踢泰山北斗”、“拳打江南四海”、“一掌开天”等等。

    这些人被人从大牢里带出来,又是洗漱,又是装扮,又是佩刀,又是佩剑,有的甚至还有女人相伴,这让他们受宠若惊,还当自己在做美梦呢。

    美梦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些“江湖高手”被人左拥右簇来到齐王府,以为自己要升官发财,心里满怀期待,谁知一见到呼延兄弟,美梦碎了一地。侥幸没死的,基本都被送回了大牢,继续等待秋日斩首。有几个看起来实在熬不到那天的,也都被顺手解决了。

    就这样,呼延兄弟将江湖名人榜上的高手无情地屠杀了个遍,在那帮无耻下人的吹捧下,呼延兄弟还真以为自己已经登上武学巅峰,天下无敌了。

    呼延兄弟能对江湖中人产生如此严重偏见,倒也怪不得别人,只怪他们自己太忙。如果有时间多去江湖上走一走,哪里还会有如此可笑的偏见?

    “砰——”

    呼延纣一钩扫过,临窗高架上一个青花瓷被击得粉碎,菅无生轻松躲过一钩,掠上窗台。

    呼延纣现在已有些暴躁,舞着双钩,又向菅无生绞杀过去,菅无生随手点了几笔,纵身一跃,竟攀到了房梁上。

    神仙居不比别处,虽然只有两层,但房顶格外高,如果没有极好的轻身功夫,想一纵就蹿上房梁,那纯属白日做梦!

    阿笙心想:“这淫贼的轻身功夫倒真不错,我若独自遇上他,一定要先手用毒,绝不能让他抢占先机。”

    仇涯子手捋长须,眉眼带笑,心想:“看来这阴阳二圣绝非浪得虚名,有他们加入归真教,我在中原行事,定会顺畅许多。等归真教在中原站稳后,需得提防他们夺我教主之位。”

    呼延纣见菅无生身法轻灵,来去如风,不由暗自恼怒。

    他这一身功夫都是在马背上练的,主要就在一个“稳”字,要他在万军丛中骑马冲杀,不论敌军用什么方式攻来,他有绝对的信心不让自己从马上摔下来,可若让他轻轻一跃,便能攀上房梁,那可真难为他了。

    呼延纣心头正躁,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已将天下高手杀了个遍,阴阳二圣虽有些名头,但与那些人相比,可还差得远,这淫贼一定是怕我,所以才不敢与我正面交锋。”

    “菅无生,打不过就往房梁上跑吗?如果给你一副龟甲,你是不是还要把头缩起来啊,哈哈!”

    “我缩你大爷!”

    菅无生本想先羞辱他一番,再下杀手,这人明明实力不济,非但不认输,还故意出言辱骂,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当即从房梁上扑下,挺起判官笔,朝他喉头戳去。

    呼延纣身形一侧,双钩往他脑门上攻去,菅无生倒悬着与他过了几招,突然捕捉到一个破绽,立即执笔戳了过去,呼延纣低骂一声,大腿上已被菅无生戳了个洞,血流如注。

    齐王微微皱眉。

    仇涯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高声道:“黑护法,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比试,就不要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招数,呼延老弟武功远高于你,本就有意想让,你可不要不领情啊。”

    齐王不懂武功,见呼延纣被刺出血,还当他武功不如,听仇涯子这般说,心里顿时明了:“原来只是投机取巧,我就说嘛,呼延兄弟威震武林,何曾败给过别人?”

    菅无生心想:“我这哪是投机取巧,分明是他技不如人,他百般羞辱我等,今日必取他性命!”忽见仇涯子向他眨了眨眼,菅无生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心想:“仇教主这是让我故意输给他啊!罢了,罢了,又不是要我送命,输一次又何妨?现在归真教尚需齐王助力,如果真将他杀了,还真不好办。”

    呼延纣率先受伤,正在思索破敌之法,忽然发现菅无生脚步慢了许多,还喘着粗气,就连判官笔都失了准头,心想:“这淫贼刚才一定用了什么秘法,强行提升本领,不然何以疲惫至此?”当即挥动双钩,拼命朝菅无生绞杀过去。

    菅无生半退半打,又故意卖了几个破绽,身上衣服被双钩划破不少,可就是没伤到皮肉,心想:“这条疯狗没完没了,这样下去不成啊,要输也要输得逼真些。”

    呼延纣将菅无生逼到窗边,菅无生灵机一动,又跳上窗去,与他对了二十余招,眼见双钩再次攻来,他无处可闪,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忽然踩空,竟然摔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相助

    “救我——”

    齐王吃了一惊,“噌”的一下,从金丝楠木雕花大椅上站起身来,心想:“如果杀死阴阳二圣中的一位,另一位势必会与我结下仇怨,与归真教商定好的计划,也会全部泡汤,这可如何是好?”

    “老黑!”

    冯必死大叫一声,面上露出慌张之色,他早已看出菅无生是故意摔下去的,为了配合,直接从椅上跳起来,朝窗边奔去。

    仇涯子面上露出担忧之色,心里却大笑不止。他清楚菅无生的本事,这点高度还摔不死他,就是这认输的方式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呼延兄弟见菅无生摔下楼去,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

    盏茶时间后,两位守卫架着菅无生的胳膊,将他送回椅上,向齐王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云天行和阿笙见菅无生人没事,就是腿有点瘸,不禁有些失望。

    齐王道:“菅先生,你没事吧?”

    菅无生叹了口气,道:“摔伤一条腿,总算是保住了这条命。”向呼延纣抱了抱拳,道,“呼延兄,你本事高我太多,我心服口服,认输啦!”

    呼延兄弟本以为菅无生会摔死,哪知只是摔伤了一条腿,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但见菅无生不住唉声叹气,一脸颓废之态,心中又高兴起来:“若就这样摔死他,反而便宜了他,让他后半辈子都在失败的阴影中度过,岂不是更好?”

    经此一战,呼延兄弟对仇涯子和阴阳二圣的态度好了不少,毕竟是手下败将,如果再冷脸相待,不免有失风度。

    呼延纣笑道:“菅兄何必客气,你那对判官笔可没少让我吃苦头啊。”说着朝自己大腿上指了指。

    菅无生心想:“怎么没戳死你!”嘴上却说:“我那是误打误撞,怎能跟呼延兄你相比,若不是你百般留情,我哪里还有命在?”

    齐王和仇涯子等人都大笑起来。

    云天行心想:“这些人看起来相互敬重,实则各有心思。如今天下太平,齐王想造反,势必会祸及万民,为了一己之私,竟如此不顾后果,就算能当上君王,也不会是个好皇帝。此人看起来也非常人,但与仇老怪相比,可差得太多了,想让归真教为你卖命,多半是要吃亏的。”

    站在齐王身后的侍女,向阿笙招了招手,阿笙会意,去为几人斟酒。

    菅无生瞥了阿笙一眼,面上微有不快,心想:“这女娃怎的这么丑?与刚才那几个相比,可差得远了。”

    齐王道:“仇教主,你初来中原,根基未足,八月十五还有几日,万佛寺群雄大会需要立威,不如就让呼延兄弟陪你走一趟,好教天下群雄知道你归真教的本事。”

    仇涯子心想:“我看你不是想让天下群雄知道我归真教的本事,是想让他们知道你齐王的本事吧,不过,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又何必拒绝,就算他们两位不是阴阳二圣的对手,在江湖上也是两把好手,有他们加入,自然不是坏事。”嘴上却说:“王爷乃万金之体,呼延兄弟又是当世豪杰,理应时刻守在王爷身边,护王爷周全。”

    齐王笑道:“仇教主,你不会真以为我身边只有呼延兄两人吧?”

    仇涯子哈哈大笑,道:“王爷身边高手如林,老夫岂会不知?只是我这小小教派,哪敢劳烦两位英雄屈身降临?”

    仇涯子这一番昧心之言,让呼延兄弟飘飘欲仙,面上的得意之色毫不掩饰,道:“仇教主,王爷身边的高手都在暗处,我们两位又算得了什么?既然王爷让我们去万佛寺助你,自然有王爷的深意,你就不要推辞了。况且我们早就想会会天下群雄,有这么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菅无生笑道:“仇教主,有呼延兄兄弟助阵,一举挑灭万佛寺都不在话下,你就答应了吧。”

    冯必死怂恿道:“是啊,教主,倘若归真教能在万佛寺大会上威震群雄,王爷登上大位的那一天便会提早到来。”

    齐王一听此言,心中大喜,道:“仇教主,本王主意已定,你就不要推辞了,八月十五,就让呼延兄弟随你走一趟。”

    仇涯子拱手道:“那老夫恭敬不如从命了。”

    阴阳二圣心想:“两个不知深浅的东西,竟敢蔑视天下群雄,嘿嘿,明年的八月十五,就是你们的忌日!”

    呼延兄弟心想:“这些江湖人士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在我们兄弟的地盘上召开群雄大会,待到八月十五日,一定要这些杂鱼认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齐王放下酒樽,道:“万佛寺根基深厚,佛法高深,颇得皇家看重,就算是本王也不敢随意招惹,你们行事不可过分,点到为止,可不要坏了计划。”

    仇涯子心想:“万佛寺自然要除,不过不是现在。”嘴说却说道:“王爷放心,归真教旨在立威,并无杀灭万佛寺的念头。”

    呼延兄弟道:“王爷放心便是,万佛寺与我兄弟无仇无怨,此番行动,只帮归真教立威,顺便教那些无眼小人一点做人的道理,绝不会胡乱杀人的。”

    齐王点点头,笑道:“有你们这番话,本王就放心了。”

    云天行听呼延兄弟口气如此之大,心想:“你们两个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连阴阳二圣都打不过,还想教育天下群雄?真是大言不惭!”

    众人酒足饭饱,齐王的贴身侍女便吩咐众婢女,将酒菜撤下,换上新鲜蔬果。

    云天行和阿笙还想再听一会,可事不由己,一众婢女都被赶出来了,他们怎能继续留在那里?

    两人随众婢女下楼,出了神仙居,穿过中间大道,直往后厨去了。

    两人将空盘剩菜放到指定地点,还没走出厨房,猛见一人提着一坛酒,从旁走来。云天行背对着他,险些被他撞倒,云天行回过身来,立刻呆住了。

    撞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何太急!那个顶着他名字到处采花的男人!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冤家路窄

    何太急一手提酒坛,一边啃鸡腿,身形摇摇晃晃,走在边缝长有绿苔的青石板上,混不知,背后已多了两个相貌丑陋的“婢女”。

    云天行和阿笙不敢离得太近,只是远远跟着,何太急停,他们也停,何太急走,他们也走。

    阿笙伸手挡在嘴边,低声说道:“天行哥哥,这臭羊害人不浅,这次不能再让他逃了。”

    云天行微微点头,目光紧盯摇摇欲跌的何太急,道:“这淫贼害得我屡屡被人误会,还险些被那老太婆杀死,我怎能饶他!”

    阿笙道:“他在王府里大摇大摆走动,多半也已加入归真教,这些人臭气相投,不然不会走到一起。若真让归真教在中原立足,那还得了?”

    云天行微微点头,望向何太急的目光更冷了。

    何太急摇晃着来到一座外饰雅静的房舍外,人还没迈上三层小台阶,便急喊道:“美人,我回来了,你一定等急了吧,哈哈!”

    醉意上头的何太急斜身挪上台阶,推门进屋,反手合上门,将酒坛放到桌上,盯着手里的鸡腿骨看了一会,“嗖”的一下,随手抛开,摇晃着走到床边,醉笑道:“美人,我这就来!”

    红褥大床上,一个仅披纱衣的美貌女子,双目噙着泪水,她的四肢被红绳缚在大床四角,摆出一个大字型,口中勒着红丝带,想叫却又叫不出声来。

    何太急拨开纱帐,那女子像是忽然被针扎了一下,开始剧烈挣扎,何太急面露“凶光”,一双眼睛不断在那女子身上来回扫荡,她越挣扎,何太急越是喜欢

    “美人,别挣了,这里是王府,谁都救不了你,呵呵,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会很温柔的……”

    何太急钻入纱帐,嘿嘿笑了一会,刚要伸手,忽听“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何太急虽是**上头,但毕竟不是蠢人,立刻从床帐里跳了出来,见两个婢女正从门外进来,而且一个比一个丑,这让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糟了,怒道:“没我的允许,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婢女道:“是王爷让我们来的。”

    何太急一愣,道:“王爷不是在神仙居宴请仇教主和两位护法吗?”

    云天行心想:“这个淫贼,竟然跟归真教的人走到了一处,今日叫我逮到了,断不能饶他!”

    阿笙将嗓音压得又细又尖,道:“王爷说了,要我们请你过去,一同商议大事。”

    何太急想了一会,又瞥了一眼床上那女子,道:“你们回去告诉王爷,说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马上就会过去。”

    阿笙道:“王爷说让你马上过去,片刻不得耽搁。”

    何太急见这俩婢女丑得吓人,心想:“王府的婢女个个貌美如花,几时有过这样的丑人?这俩人进门时鬼鬼祟祟,又不断四下张望,莫不是外面的人假扮,想来害我吧?”

    一想到这里,何太急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看了一眼纱帐中的女子,已然没了兴致。转身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指了指桌上茶壶,道:“先给我沏壶茶来,我头有些晕,喝一杯茶,立刻随你们去见王爷。”

    云天行垂头走上前,右手已悄悄摸上藏在衣下的剑柄,阿笙早已将那双短剑藏于袖中,此刻也慢慢滑到了手中。

    屋里突然静得可怕,只有纱帐中那女子不断发出呜咽声,何太急抬头瞧了云天行一眼,道:“你长得真像个男人,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丑的女人。”话音一落,整张圆桌忽然从地上跳起,托着上面的茶具、烛台等物,齐向云天行飞来。

    “锵——”

    剑已出鞘,圆桌还未飞到云天行近前,便已被剑光竖斩为两段,从身体两边斜飞过去。

    刀环碰撞声不绝于耳,何太急人随桌后,举刀飞劈过来,眨眼已劈出十六刀,云天行左右连闪,挺剑穿梭于刀光之中,竟然分毫不落下乘。

    何太急见这丑陋婢女的身法竟如此灵活,心头惊诧不已。他本以为,刚才这一连串的攻击,足以将此婢女劈成数段,可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思索缘由,阿笙已带着双剑加入战团,何太急心凉到底,刚才这一个他都对付不了,再来一个哪里还有命在?

    何太急全力抵挡两人连绵不绝的攻势,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仇教主不会对我动手的,可她们不正是仇教主的弟子吗?一定是有外人买通了她们。”想到此处,何太急大叫道:“快住手!别人给了你们多少,我出双倍!”

    云天行冷笑道:“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吧,采花小盗!”

    何太急大惊,道:“你……你到底是谁?!”

    云天行剑锋一转,将自己外衣划开,又伸袖抹掉涂在脸上的泥膏,解开婢女发髻,阿笙也依法露出本来的面目。

    何太急看到两人本来的容貌,瞪着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天行使出镜花水月中的一招,喝道:“盗爷我今天跟你算账来了!”

    何太急知道自己非他对手,仇教主和阴阳二圣又不在,何况旁边还有个善用奇毒的人,威胁不比云天行小,求生**极强的他立刻哀求道:“两位朋友,我们朝夕相处多日,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刀动剑,快放下剑来,我好好给你们赔礼道歉。”

    云天行道:“你这淫贼!顶着我的名字到处作案,还想让我饶你,嘿嘿,你当我是傻子吗!”

    阿笙道:“天行哥哥,不必跟他废话,直接动手杀他就是。”

    何太急知道自己做得有多过分,为了嫁祸云天行,他干的勾当可不止采花,盗贼土匪什么等活计,也捎带着干一点,不然怎会闹得人尽皆知。

    “啊!”

    何太急全力应付云天行,一不留神,被阿笙划了一剑,背上开了一条半尺长的血口,血水立刻侵湿了衣衫。何太急咬牙忍痛,稍微分了点神,又被云天行给刺了一剑。这两处伤尚不致命,但他知道,如果再这样打下去,他必死无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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