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胁迫
“怎么办?仇教主跟黑白护法都在神仙居,一定不会赶来救我,这里又属偏院,齐王的守卫也不在,难不成要指望这两人大发慈悲吗?我会被他们杀死吗?我还不想死!可恶,这小子的剑法怎么进步这么快!”
何太急身形连晃,避过云天行三剑,翻身掠到墙边,飞足将盆栽、花瓶、香炉、高足灯架等杂物接连踢出,虽说这些东西并不能对两人造成伤害,但足以为他争取到扑上红褥床的时间。
那女子双手双脚被缚,眼见三人朝她这边杀过来,吓得浑身发抖,不断挣扎,可哪里能挣得断这手指粗细的红绳?
阿笙早已看出何太急的心思,“嗖”的一下,将一柄短剑掷出,何太急连忙侧身,短剑贴脸飞过,将轻纱帐幔撕破两个洞,钉进白墙里,剑尾兀自震颤,抖下少许尘土,落在那女子脸上,让她挣扎变得更剧烈了。
何太急一扑上床,也顾不得缠在头上的纱帐,将刀锋抵在那女子颈中,喝道:“你们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杀了她!”
云天行和阿笙立刻止步,对望一眼,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太急见两人止步不前,忙用左手解下缠在头上的纱帐,伸刀割断系在女子四肢上的红绳,用左臂扼住她脖子,将她提起来,朝云天行喝道:“小子,能找到这里,算你有本事。本大爷还没活够,你们两个把剑仍在地上,让我们好好谈谈!”
云天行右手缓缓松开,又立刻握紧,咬牙瞪着何太急,也不丢剑,也不上前。
阿笙喝道:“臭羊,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们吗?你太天真了,我们根本不认识她,你把她怎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有,她在你房里,说不定她跟你还是一伙的呢,我们岂会上你的当?识相的把刀放下,速速过来受死,免得白白受苦!”
何太急嘿嘿一笑,道:“小丫头,你见过有谁将自己人绑成这样的吗?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自己太好心,被一个扮成乞丐的盗匪给骗了,还多亏我救了她呢。”
云天行抬剑一指,喝道:“何太急,废话少说,赶紧把人放了!”
何太急胁迫着那女子,出了床帐,慢慢向门边移动,道:“虽然我是个淫贼,但我也有自己的准则,你们肯让我走,我觉不伤她性命……”
阿笙呸了一声,道:“你也配提准则?!”
何太急笑了笑,道:“小丫头,上次我胁迫这小子是为了保命,这次也一样,只要你们让我走,我绝不伤害她。上次你给了我解药,我没有杀他,不是吗?交易嘛,要公平才好。”
阿笙没有答话,手里已扣住了三枚暗器。
房里乱作一团,那女子一直在哭,何太急离门边越来越近,云天行握剑的手也越来越紧,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什么都做不了。
他有实力杀死何太急,可如果拿这个无辜女子的性命来做筹码的话,这场赌局的代价未免太大。
“吱呀——”
房门开了,阳光照射进来,地上留下何太急和那女子的影子。
“去吧!”
何太急在那女子背上用力一推,转身狂奔,嘴里不停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那女子又被推进房内,跌撞着往前冲,忽觉肩头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前趋的势头立刻止住,她凝目一看,房里那名少年已然不见了。
阿笙跳上床,将插在床头的短剑拔下,也奔了出去。
“换上婢女的衣服,离开这里。”
阿笙的声音渐渐远去,那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薄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贝齿咬着朱唇,低泣不止。
何太急逃出房间,拼命狂奔,一路大喊大叫,引得府内不少守卫、归真教徒纷纷赶了过来。何太急将求生**发挥到极致,为了提高速度,连九环刀都仍了。
云天行将逍遥游步法施展到极致,全然不理那些带着兵器前来阻拦的人,如游鱼般在他们中间穿插闪掠,直奔何太急而去。
何太急本以为有人阻拦,云天行势必会被人缠住,回头一瞧,却见发现那少年竟已来到了他身后,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怎么可能?!”
“何太急!往日之耻,今日便用这一剑与你清算!”
云天行拔步飞起,凌空一剑,直向何太急心口刺去,剑带低吟,气势如虹,骤然即至!
何太急瞪大了双眼,眼中人影越来越大,心想:“死定了!”
“上次你们以多欺少,今日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这个声音是?”云天行人在半空,眼角忽然瞥见房檐上飞下一道人影,一身宽松素衣白袍迎风激荡,一点金光随人直射下来!
“冯必死!”
“正是爷爷!”
云天行又惊又怒,他这一剑如果继续刺下去,何太急必死无疑,但自己也会命丧金剑之下,一命换一命,大亏!
“呼——”
云天行左脚落地,扭腰一甩,将直刺的剑斜撩上去,“叮”的一声,两剑交在一处,金光伴着火花四下飞射!
“小子,不赖嘛,竟然可以正面接下我这一剑,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连还手的勇气的都没有。”
“人都是会变的。”
“的确。不过,你不会再变了,因为你今天会死在我的剑下。”
“想杀我,可不能只凭一张嘴!还有,我叫云天行,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个人的剑下!”
冯必死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金剑一抖,朵朵金花绽开,眨眼间又已刺出二十余剑,剑锋割裂空气,嗤嗤声不绝于耳。
云天行凝神屏气,将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仿佛在身前形成一道空气墙,一道道金影撞在墙上,逐渐幻灭。
一边金光,一边银影,已完全交织在一起。
周围赶来的王府守卫,归真教教徒提着兵器,将云天行和冯必死围在中间,相互挤来挤去,谁也不敢往前一步。
何太急侥幸逃得性命,躲在人群最外围,紧张注视着场内的情景,心口噗通噗通直跳。
第三百一十八章 买卖
“列阵!”
云天行与冯必死斗得正紧,分不开眼去看,单从两边传回的整齐脚步声和铁甲摩擦声来看,王府守卫已经出动了。
身披亮银铠甲的王府护卫队长拔剑高呼,数十名王府护卫如鼠蚁般从房边小道涌出,将前后道路封死,各自摆开阵势。
最前面一排守卫手持虎面盾牌,头戴护脸铁盔,之后便是红缨长枪队,长枪从各盾牌间隙中探出,再往后才是带刀佩剑,善于近身打斗的护卫。
提前赶来的那些守卫都加入了战阵,归真教教徒又在最外面围了一层,如此看来,云天行已被里里外外围了四层。
这条走道的两边,一边王府待客的房屋,一边是白色院墙。这堵白墙并不是王府外墙,而只是分隔庭院的围墙,就算翻过墙去,也还在王府内,何况围墙另一边也有护卫在严阵以待。
屋顶和围墙上陆续攀上了弓箭手,各自背着箭袋,手拉弓箭,箭已在弦,目标便是那少年人。
云天行知道自己已被包围,他早已心生退役,奈何冯必死纠缠不休,硬是让这数十名护卫布置好了阵势。
冯必死笑道:“小子,擅闯王府可是死罪,你也看到了,这下有盾矛,上有弓矢,就算给你插上一双翅膀,你也飞不走啦!”
云天行笑道:“莫不是你自己怕打不过我,找来的援兵吧?”
冯必死哈哈一笑,道:“我打不过你?我承认你不同于往昔,但在我眼里,你跟以前没有区别,我要你死,你就活不了!”
云天行还想再激他一句,忽然想起阿笙没有跟上来,而阴阳二圣向来形影不离,如今只出现了一人,菅无生去了哪里?
“不好!笙妹有危险!”云天行心下懊悔,只恨自己追得太急,把阿笙给落在后面了。
他快速往四周瞥了一眼,见日光下寒芒闪闪,一道道在弦箭矢,一杆杆红缨长枪,正准确无误地对着自己,不由有些心寒。
自他闯荡江湖以来,何曾遇到过这种场面?更何况旁边还有冯必死这么个难缠的对手,他想从这里面杀出去,难如登天!
王府护卫队队长喊道:“里面的人听着,速速罢手投降,否则将以擅闯王府的死罪来执行!”
冯必死笑道:“听到了没有,擅闯王府真的是死罪唉,啧啧,可惜了,如果你身上有点值钱的东西,我倒不介意再让你多活两天。”
云天行现在一心都在阿笙身上,哪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借着纵身的机会,往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只看到那边正有两个人并排走来,一个是阿笙,另一个却是菅无生!
“不好,笙妹被这淫贼捉住了,这可糟糕透顶了!我得去救她啊!”
云天行心急如焚,他现在的处境,真可谓是四面楚歌了。如果硬从护卫丛中冲杀过去,恐怕直接会被长矛刺死,何况外层还有若干执兵守卫和归真教教徒正在舞刀弄剑。
云天行大喊道:“笙妹,你没事吧?”
阿笙见他与冯必死斗得正凶,生怕打扰到他,不敢多说,只回道:“我很好,你放心。”
云天行何尝听不出这是安慰话语,一个女子落在淫贼手中,能有什么好?
冯必死见云天行神色慌乱,玩心大起,于是放缓进攻招数,笑道:“小子,你那相好给我师弟捉住,今晚怕是要送进洞房了,你生不生气?”
云天行冷笑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冯必死道:“知道,我早就知道了。那日在落梅山庄便是她给我种上了‘含笑九泉’之毒,那可是只有九幽谷的人才会用的毒呢。”
云天行道:“你既然知道,还不让你师弟放人,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九幽谷谷主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冯必死笑了笑,道:“只要你不说,九幽谷谷主怎么会知道呢?你总不能指望这些护卫跑去九幽谷送消息吧?”
云天行道:“冯必死,你是个聪明人,人心长在肚皮里,你知道他们就一定不会说吗?你知道他们现在在想什么吗?现在有近百双眼睛看着呢,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九幽谷谷主一定会追查到底,纸包不住火,等真相败露,就看看是你的毒厉害,还是她的毒厉害了。”
冯必死本来没想到这一茬,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犹豫了。以他们现在的用毒水平,在那百毒不侵的九幽谷谷主面前,纯属班门弄斧,自不量力,想用毒来对付她,基本是甭想了。
“老白,哈哈,你行不行?这么久了,还没搞定这小子,哈哈!”
冯必死听到菅无生笑个不停,猛地想起什么,道:“你中‘含笑九泉’啦?”
菅无生啐了一口,道:“这小娘们武艺平平,哈哈,可这用毒的手段真让人防不胜防啊,哈哈,稍一不留神,哈哈,就被她给暗算了,好在中毒不深,哈哈,等会用内力将毒素逼出来就好啦,哈哈。”
听说菅无生中了“含笑九泉”,云天行稍微松开口气,心想:“我跟冯必死打了半天,都没讨到半点便宜,笙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菅无生种上‘含笑九泉’之毒,本事不赖嘛。干脆我也加入九幽谷,跟着学毒术算了。”
云天行道:“冯必死,让你师弟放了她,我让她给你师弟解药,公平交易,做不做?”
冯必死笑道:“她就在我们手上,解药自己拿就是,还她需要给吗?”
云天行笑道:“她身上带的毒药有上百种,解药只有一种,你要让你师弟挨个尝一尝吗?”
冯必死笑着点了点头,朝外喊道:“老黑,这小子说让你放了那他相好,然后给你解药,这笔买卖做不做?”
菅无生又啐了一口,道:“做你个大头鬼!这小……哈哈……娘们就在我手上,等我剥光她衣服,哈哈,还愁找不到解药?”
阿笙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身上全是毒,你要是敢碰我,保证先毒死你。”
菅无生脸一黑,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刚才吃过一次大亏,以至于现在都不敢离她太近,只用判官笔抵住她要害,以妨她再施手段。
第三百一十九章 箭雨
王府众护卫摆好阵势,就等队长一声令下,便将这个擅闯王府的大胆贼人,砍成肉酱。
那护卫队队长身披亮银铠甲,手中提剑,正站在外围,遥望着场中打斗的两人。他作为王府守卫多年,在他当值的这些年,从未有人能擅闯进王府后还能活着出去。
他仍清楚地记得,上一个孤身闯进王府行刺王爷的人,先是被乱箭射成了刺猬,然后长矛加身,最后直接被最外层的刀剑护卫砍成了肉酱。那是一个大雨天的夜晚,雨水冲刷一夜,仍未能洗净满地血渍,后来王爷路过“那片血腥之地”,皱了皱眉,王府管家察言观色,立刻命人将整条道上的青石板都掀掉,重新换了。
“多么愚蠢的决定啊。”
王府护卫队队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剑身,悠然地注视着正在顽强抵抗的少年人,像是在看一头殆死的猎物。
冯必死笑道:“怎么办呢,我师弟不想做这笔买卖。”
菅无生喊道:“老白,谁是你师弟了,哈哈,你可别趁机占我便宜!”
冯必死笑了笑,道:“老黑,你可别逞一时英雄,这‘含笑九泉’之毒不是别物,上次我的遭遇你也看到了,还是跟他做了这笔交易吧。”
阿笙道:“淫贼,你最好听你师兄的话,此毒虽然可以强行用内力逼出来,但残留在体内的毒根仍在,如果下一次,你再中一次此种毒药,可不会像眼前这么轻松了。”
“他不是我师兄,他是我师弟!哈哈!”菅无生哼了一声,“你这小娘们诡计多端,休想再耍我,哈哈,就算要损耗内力,今夜也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哈哈!”
云天行大叫道:“菅无生!你把人放了,我立刻给你解药!你若敢碰她一个手指头,我就算拼掉这条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菅无生仰头大笑,道:“大言不惭!且不说王府守卫,我师弟一人杀你足矣!”
“是吗?”云天行嘴角微微掀起,撤剑飞退。
冯必死见他不再出剑,心头微感讶异,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对剑道领悟竟已到了这般令人匪夷所思地步,他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如此之快?还是那时就隐藏了实力?此人不除,再过个三五年,我哪还是他的对手?”
冯必死长啸一声,周身衣袍无风自动,金剑每一次点出,竟似带着虎啸,他已将金剑用到极致,打算在十招之内,将这小子毙于剑下!
王府护卫队队长武功不弱,见冯必死的招数骤然变得狠辣异常,知他动了杀心,心想:“阴阳二圣实力不弱,若让他一人将这小子解决了,我这守卫队长岂不是大大的失职?就算王爷不责怪,心里也一定会留有芥蒂。王府的刺客,竟然让外人帮忙解决,以王爷的性子,哪里能忍?跟我抢位置的人很多,我可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啊。”
“白护法,你还是积攒体力,到八月十五那日再用吧,这小小贼人,交给我们便是!”他这一声呼喊,虽然声音不大,但中气充沛,想来也不是一位弱手。
冯必死既已动了杀心,定会一路贯彻到底,直至杀死对手为止,哪是他一个小小的王府护卫队队长所能牵动的?
那护卫队队长见冯必死非但不撤剑后退,反而又加快了攻势,心里不由微微恼怒,喝道:“弓箭手,准备!”
早已在屋顶、院墙以及其他高处等待多时的弓箭手,一听到号令,纷纷将弓拉满,瞄准下方。
护卫队队长做出最后通牒,大喊道:“白护法,此人擅闯王府,将他绳之以法,是我分内之事,还请你立刻退开,免得累及自身!”
冯必死冷冷一笑,回道:“此人身手不凡,就凭你们这些杂鱼,也想留住他?我看你们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碍眼了吧。”
那护卫队队长听完勃然大怒,但仍强装镇定,喝道:“白护法!仇教主是王爷的贵客,请你看在仇教主的面子上,这就退了吧。”
菅无生身中“含笑九泉”之毒,正在气头上,又听这护卫队队长喋喋不休、没完没了,顿时暴跳如雷,大骂道:“哪来的王八羔子!你黑白爷爷教训人,还用争得你们这些猫猫狗狗的同意吗?”
阴阳二圣在江湖上随心所欲惯了,就算入了归真教,仇涯子也不敢对他们加以限制,要风给风,要雨给雨,你一个小小王府护卫队队长对他们大喊大叫,他们听你的才怪!
王府护卫队队长怒极而笑,高举长剑,猛地往下一斩,大喝道:“给我杀了!”
这些护卫哪管你是阴阳二圣还是仇涯子,在他们眼里只有王爷和护卫队队长,命令一下,前排持虎面盾牌的护卫纷纷向内聚拢,长枪双手握紧枪杆,将锐利的矛头对准中间两人,跟着盾牌护卫前进。
屋顶、院墙以及其他高处的弓箭手,纷纷射下箭矢,现在早已不管你是刺客,还是冯必死,胆敢违抗护卫队队长大人的命令,一律射死!
云天行收剑不攻,是想用“含芒毕露”那一招,眼见漫天羽箭射下,再不突出重围,恐怕会被活活射死。
阿笙在外围心急如焚,大喊道:“天行哥哥,快逃!”
两支十字头羽箭划破长空,夹着嗤嗤破风声,率先射来,云天行左右连晃,将两声厉啸抛之脑后,忽然低喝一声,手中长剑化为一道银芒,带着一道人影,直向冯必死射去。
冯必死一边叫骂,一边挥剑劈打羽箭,骤见云天行挺剑冲来,再也顾不上那些力小劲薄的羽箭,挺身迎了上去。。
“叮——”
两剑相交,云天行不在纠缠,拔步飞走,朝屋檐下掠去。那些屋子房檐很长,躲在那底下,至少屋顶上的弓箭手已经废了。他的身形极快,过道又不很宽阔,两个纵跃便冲到檐下,纵是如此,衣袖上还被羽箭穿破两个大洞。
第三百二十章 围剿
云天行顺利逃到屋檐下,冯必死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挡住了云天行的偷袭,但却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从对方剑上传来的劲力,硬生生将他震退了一步,就在他惊疑之际,一只十字羽箭破空飞来,径直射在他的肩头。
菅无生见那护卫队队长指挥护卫进攻,本就气极,又见冯必死中箭,再也按捺不住,爆喝一声:“你奶奶的狗屁护卫!老子先毙了你!”调转笔头,将阿笙点倒在地,纵身朝那护卫队队长飞扑过去。
菅无生轻功何等了得,纵身一跃,便跳上两个执刀护卫的头顶,用力往下一踩,两个护卫一声没吭,登时软倒在地,铁盔下流出血水。
那些护卫都在凝神对付云天行和冯必死,哪里想到菅无生会突然从后方发难,等反应过来,菅无生早已掠过人群,与那王府护卫队队长斗在了一起。
王府护卫队长武功虽然不弱,但在菅无生这个恶名满江湖的淫贼面前,却显得有点底气不足,手舞长剑,连连败退。
“黑护法,你可是认错了人吗?我是王爷麾下护卫队长护卫,你敢对我动手?!”
菅无生嘿嘿一笑,道:“老子杀得就是你!”
满脸阴郁的护卫队长,实在不是菅无生的对手,刚过了三十余招,小腹便多了一个窟窿,血水从甲片中涌出,染红了大片银甲!
护卫队长虽被判官笔戳了一记,但他身披甲胄,判官笔只不过从甲片间隙里刺入,伤口并不深,但他不敢保证,再被菅无生戳上几下,自己是否还有命在?
“众护卫听令,在场非王府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受伤的护卫队长在众护卫面前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是模范榜样,如今被一个淫贼打得丢盔弃甲,披头散发,成何体统?想求救,却又抹不开脸,只好下了这么一道极为考验智商以及情商的命令。
命令不错,但要想让这些大字不识一个护卫去体会其中深意,那还真是有些强人所难。别看这些护卫别看平时趾高气昂,一副我就是你爷爷的脸孔,可一听到命令,比猫见到耗子还积极,纷纷朝冯必死和云天行围拢过去,没人去帮护卫队长,一个都没有。
可怜而又绝望的护卫队长,孤人一身直面菅无生的怒火。在他身上又多了一个窟窿后,求生的**终于战胜了虚荣心,护卫队长嘶声大喊:“快来帮我!”
归真教教徒见黑白护法遭到攻击,纷纷加入战团,与王府护卫斗成一团。
现场乱成一片,卫队长的声音再响,又能响过百余人的齐声高呼?护卫队长的求救信号,刚一出口,就被湮没在了声潮中,没有激起一朵浪花。
绝望的护卫队长心凉透底,忽然,一只十字羽箭破空飞来,“叮”的一声轻响,撞在他心口那片银色护心镜上,又弹了开去。
他猛然一惊,朝羽箭射来方向望去,只见围墙上一个独眼青年人,正拉弓朝这边瞄准,他心中一凛,暗骂道:“小王八蛋,现在是公报私仇的时候吗?!”
这射箭之人与护卫队长说起来还有夺妻之仇。他与护卫队长的妻子是同乡,两人本是青梅竹马,原本想结为夫妻,但这护卫队长仗着齐王的威名,硬是将这女子抢了过来,等生米煮成熟饭之时,那女子也认了命,心安理得做起卫队长夫人来了。
这射箭之人畏他权势,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偷偷去找护卫队长的妻子,希望她回心转意。那女子以前跟他朝不保夕,现在做了卫队长夫人,锦衣玉食不说,光身边的丫鬟就有七八个,怎肯再跟他回去过苦日子?连番拒绝几次后,那这射箭之人仍不肯死心,那女子无可奈何,只好讲这件事告诉了卫队长。
卫队长明面上好说好道,说自己会处理此事,心里却怀疑她与那小子有染,暗中派人观察,真的就发现那小子经常趁他不在家,偷偷溜进他家。卫队长勃然大怒,喊说一定要杀了那小子,在那女子的百般求情之下,卫队长口上说饶他一命,但还是找了个借口,弄瞎他一只眼睛。
这射箭之人眼见如此好时机,新仇旧怨涌上心头,哪里还顾得上后果,拉弓追着卫队长就是一通乱射。
可怜的卫队长本就是菅无生的对手,还得时刻提防从旁射来的冷箭,那处境可想而知。
何太急见场面乱成一团,分毫没有为归真教英勇献身的想法,瞥了云天行一眼,便悄悄溜走了。
冯必死挥剑砍断挑在肩头的箭杆,本想再朝云天行杀过去,奈何周围王府护卫越聚越多,实在让他无法分身。
云天行挥剑斩下两个挂着红缨的矛头,抬头一望,见檐上有两个弓箭手,正在探头探脑,想用弓箭瞄准他,当即纵身而起,在旁边粗大立柱上一借力,挥剑将两只弓箭削断,一个持弓之人收手太慢,连手掌都给削了下来,一声惨呼,从房檐上滚落下来,立刻给周围的人给踩死了。
云天行见眼前人头攒动,王府护卫越聚越多,想从正面冲杀出去,根本不可能,他十分担心阿笙的安危,不敢久战,停剑刺倒两个持矛护卫,踏着虎面盾牌,掠上房檐。
房檐上都是弓箭手,一见有人上来,立刻丢弓,想拔悬在腰间的短剑,云天行哪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身形连连闪动,将屋顶上八个弓箭手都给砍倒在地,挨个踢了下去。
这些弓箭手也好,护卫也好,都只是听命行事,云天行不愿伤他们性命,下手时不刺要害,只让他们丧失战斗力。至于跌到下面去,能不能活,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相邻房顶上也有弓箭手,有人拔剑跳跃过来,还没过上几招,就被云天行砍下房去。长年从事弓箭手这一职业,哪会有什么莽夫?眼见这少年剑客如此勇猛,谁还敢上前送死,纷纷收起短剑,又捡起弓箭,躲在远处放冷箭。
第三百二十一章 躲避
此时场面乱作一团,王府护卫与归真教教徒打得如火如荼,个个杀红了眼,哪里还管你是谁的贵客,你砍我,我不还手,那不是傻吗?
那护卫队长被菅无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仗着这一身坚固的铠甲,才勉强撑到现在,最惹他愤怒的不是菅无生,而是那个一直在墙头上射他的独眼青年。护卫队长现在恨不能过去将他剁成肉酱,就算现在不能,等这件事完了,他也一定会这样做。
想法总是美好的,可菅无生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每逮到护卫队长露出破绽,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戳上一次,哪怕戳在银甲上也好,虽然不能让护卫队长增加一条伤口,但笔尖透出的劲力,渗入体内,也会让护卫队长的伤势加重一分。
“黑护法,你醒醒吧!我们可是一伙的!有必要赶尽杀绝吗!”护卫队长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菅无生边打边笑,道:“如果我落到你手里,你会饶了我吗?在你命人放箭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求饶的资格。”
护卫队长哀求道:“求求你,饶我一命,你要什么都好,我妻子比王爷的爱妾更美,你放了我,我回去就把她送给你!”
菅无生道:“当真?”
落水的护卫队长似乎捉到一根救命稻草,急道:“当真,当真,她还不到二十岁,黑护法一定会喜欢的。”
菅无生道:“嗯,不错,今晚我会到你家里走一趟。”
护卫队长微微一笑,却发现菅无生的攻势并没有停下,忙道:“黑护法,你快住手!我都答应将爱妻让给你了!”
菅无生道:“那是你的事,我几时答应不杀你了?”
最后一根稻草被他拽到水里,护卫队长失去了求生的希望,心如死灰,刚想放弃抵抗,忽听后方传来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
护卫队长转头望去,见仇教主衣袂飘飘,似足不沾地向这里飞掠而来!往日被他鄙视的仇教主,今日看起来竟这般圣洁,仿佛天上那轮明日就是挂在他身后的光轮。
仇涯子来到菅无生面前,道:“黑护法,看在老夫这点薄面上,这件事就算了,等回去,老夫一定给黑护法一些补偿。”
菅无生一怔,“补偿”两个字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上一次仇教主谈起“补偿”这两个字后,送给她两个西域绝色女子,那如波浪般的金丝秀丝,那纤细而灵动的腰肢,现在想想,仍是回味无穷。
“全听教主吩咐。”菅无生满口答应,把抵在护卫队长脖子上的判官笔移开,心里却想,“一条狗命换两个西域美女,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仇涯子和菅无生离开后,护卫队长低头看了看被血迹染红的银甲,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握住剑柄,拄在地上,摇晃着站起身来,就在这时,一只羽箭破空飞来,“噗”的一声,羽箭横贯护卫对长的头颅,护卫队长头一歪,摔倒在地,没了声息。
墙头上那独眼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跳下墙头,不见了。
阿笙被菅无生点住穴道,无法自己行动,云天行又不会解穴,只好背着她趁乱逃走。
在仇涯子赶来时,云天行早背着阿笙逃开了,冯必死正在被一群王府护卫围攻,无暇上前拦截。有几个不开眼的归真教徒前来阻挠,都被云天行砍翻在地。
阿笙往后瞧了一眼,急道:“还有护卫跟在后面!”
云天行道:“不用管他们,先逃出王府要紧,若被仇老怪和阴阳二圣追上来,再逃就难了。”
阿笙点了点头。本来几个护卫,她完全可以用暗器将他们射杀,奈何被点住穴道,动都动不了,哪还能发射暗器?
云天行背着阿笙奔走一阵,始终没有找到王府外墙,道:“王府太大,我好像迷路了,该往哪边走?”
阿笙四下望了望,这里是一处花园,没有房屋做比照,根本分不出东西南北。石子小路弯弯曲曲,杂乱无章,更让人混淆不清。
“天行哥哥,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等天黑了再找出路。”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好,现在王府守卫都已被惊动,恐怕很难逃出去。”随便选了一条小路,直奔过去,到了一处拐角,见前方有一队护卫快步经过,云天行生怕被他们发现,踩在假山石上,跳进了另一个院子。
“笙妹,你还不能动吗?”
阿笙“嗯”了一声,道:“要等穴道自己解开,还要等好久呢。”四下望了望,见此院幽静开阔,没有高大建筑,只有几间小房子。院墙外有护卫的吆喝声,却没人进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一时还找不到这里。”
云天行也正有此意,且不说那吆喝声,只听院墙外那整整齐齐的脚步声,就知道外面人数不少,若只是他自己,尚有逃脱的可能,再背上一人,那恐怕就难了。
他见这座院子清静无人,便将目光锁定在前方那三间小房子上。其实这房子也不小,只是与王府内其他建筑相比,就显得有些寒碜了。
阿笙道:“王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房子,也不知是谁的住处。”
云天行刚要答话,忽然听到正门围墙外传来一阵嬉笑声,似乎正要往这个院子里来。云天行心下一凛,也顾不得这是谁的房子,飞奔到房前,推门进去,再将门合上,四下扫了一眼,见屋内陈设简陋,这哪像是王府的内设?跟普通人家完全没什么两样。
说笑声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到一两下轻快的脚步声。
云天行心急如焚,却发现根本无处可躲。阿笙道:“快到床上去,把帐子放下来。”云天行来不及思索,背着阿笙直接跳上床榻,将床帐放了下来,心想:“房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有这被褥,也带着一种香气,想来是个女儿家的闺房。”
云天行将阿笙轻轻放在床角落,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只露脑袋在外面,他持剑守在帐幔后面,以防有人来掀帐。
第三百二十二章 郡主
就在云天行和阿笙刚躲上床后不久,“吱呀”一声,房门应声开了。两个女子手拉着手,说笑着走进来。
云天行从帐幔缝隙中望去,见后面那人婢女打扮,前面那人身穿素色布衣,发髻上插着一支荆钗,看起来像是农家女子,但她仪态端庄、气质不俗,又听那婢女喊她郡主,想来是齐王的女儿。
两人进屋后,那婢女合上门,道:“郡主,外面那些护卫说有刺客,要不我让他们过来吧,万一刺客进来这里,没人保护,惊扰到郡主怎么办?”
郡主道:“哪有什么刺客,自归真教那些人来了以后,王府里就没安稳过几天,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招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住进来,比刺客还让人不安。”
婢女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低声道:“郡主,可不能这么说,万一让那什么教主听到,怕是不太好。”
郡主哼了一声,道:“听到又怎样,他还能来杀了我吗?”
婢女拉住郡主的手,道:“郡主,你是齐王的女儿,就算他是什么教主,也不敢来动你分毫。不过,他们毕竟是王爷请来的贵客,闹僵了也不好,那什么教主自然不会难为郡主,可王爷那边……”
郡主抽回手,快步走到桌边坐下,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婢女道:“郡主,你先去床上躺一会,我去给你熬碗热汤,压压惊。”
郡主挥了挥手,道:“不用了,我想休息,你出去吧。”
婢女应了一声,欠身行礼,轻轻退了出去。
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郡主双手支颊,盯着桌上那用只简易的烛台愣愣出神。
她母亲本是王妃的一名贴身婢女,姿色出众,为人勤快懂事,深得王妃喜爱。
一次齐王心血来潮,便以“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为由强行占有了她。后来听说她怀了孩子,齐王便想将她处死,毕竟这种丑事是不能传到围墙外面的。如果不是善良的王妃百般求情,这位“有福气”的婢女早就不在人世了。
齐王被王妃烦得紧了,只好将她收为小妾,赏给她这一隅清净之地。
王妃还在世时,她们母女俩的生活还算富足,可王妃一过世,食不果腹的日子就来了。她母亲感念王妃的恩德,整日以泪洗面,说要继续服侍王妃,不久也随王妃去了。
那年她十岁。
她虽是人人口中的郡主,但她却没有其他郡主世子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吃穿住行都得靠自己。
每天靠替人缝补衣裳、洗衣裳、刷盘子、洗碗等活计赚点银钱。
她虽身在王府,但王府里的东西除了这座院子,其余都跟她无关。吃穿都要用自己赚得的那点银钱去王府外面买,王府的厨房除了刷盘子洗碗的时候,其余时间一概不允许她进入。
她今年十六岁。
在王妃过世后的这六年里,她只见过齐王五次。
每次都是在大年夜吃团圆饭后见到的,那时她破例被允许可以到厅堂里去收拾残羹剩饭,这便是她的除夕夜。
每年一次。
有一年没见到,是因为齐王身体不适,早些离开了。她去收拾餐桌时,只有那些对她冷眼相待的哥哥、姐姐们还在。
她记忆犹新,当时她在扫地,那些哥哥姐姐们就不断往地下仍东西,鲜果、剩菜、茶杯,什么都有,永远都扫不完。
好在那些世子、郡主的兴致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明天还要出门走亲访友。不过,在他们离开前,仍是故意扔了很多东西,以至于整个大厅里一片狼藉。
那个除夕夜,她一直忙到天亮。
郡主的身,丫鬟的命!
刚才那个婢女,就是与她一起从厨房洗碗回来。两人从小便认识,虽然她这个郡主名不副实,但这称呼还是一直保留下来了。
郡主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想去床上躺一会。在厨房里蹲久了,都快直不起腰了。
她走到床边忽然停住了脚步,心想:“我记得离开时,不是把帐子收起来了吗?”伸手去掀帐子。
帐子才掀开一点,一柄利剑便从缝隙中钻出,直抵在她的脖子上。
“不要喊,到里面来,我不会伤害你。”
郡主似乎是被吓住了,愣愣地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她看不到里面的人,但她听得出来,里面有个男人。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想:“他躲在我的床上干什么?难道他就是那个刺客?是来杀我的吗?”
她站在床前仍是不动。
云天行又把话重复了一遍,郡主这才微微动了动,按照他的指示,掀开帐子,上了床。
云天行将剑从她脖子上移开,但并未收入鞘中,道:“你是郡主?”
郡主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云天行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们只在这里躲一阵子,等护卫们离开,我们就走。”
郡主下意识“哦”了一声,这才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人,是个女子,正躲在她的被子里。
阿笙在见郡主向她看过来,也趁机在这位郡主身上打量了几眼,见她肤色稍黑,身形瘦弱,模样却比那位婢女出彩得多。
云天行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只是守在帐边,低头摩挲自己的剑。
帐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郡主坐在一边,双手抱膝,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
阿笙见她这样子,不由扑哧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郡主道:“我叫小岚。”
阿笙道:“姓什么?哦,当然是跟齐王同姓了。”
小岚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忧伤,道:“我没有姓。”
云天行忽然抬起头,道:“没有姓?你不是郡主吗?怎么会没有姓?”
小岚道:“我娘让我跟王爷姓,可王爷说我不配拥有他的姓氏,所以我没有姓,我就叫小岚。”她将额头枕在膝上,低低啜泣起来。
云天行和阿笙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位郡主有些可怜。
他们刚来这个院子时就看得出来,院子里的一切跟周围的富丽堂皇显得格格不入,就好比在一堆晶莹剔透的玉石里扔进了一块黑炭。
第三百二十三章 侠女
小岚只低低啜泣了一会,便收起情绪,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道:“你们是来刺杀王爷的吗?”
“不是。”云天行摇了摇头,“我们是为归真教的人而来。”
小岚“哦”一声,喃喃道:“那些坏人。”
阿笙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坏人?”
小岚道:“大家都这么说。我亲眼见过归真教的人在王府里偷东西,还对婢女们动手动脚,十分令人讨厌。”
阿笙笑道:“何止是讨厌,要不是我武功太差,早把他们一个个打成残废,丢回西域去了。”
郡主抿嘴笑了笑,道:“我也想学武功,做个侠女,可没人教我。”
云天行道:“王府里高手那么多,随便找来一个,学上几招,那不是很容易吗?”
小岚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身世,跟这两位和善的“刺客”大概说了一遍。
阿笙愤然道:“既然齐王不认你,你何必留在王府,让他们冷眼相待?”
小岚叹气道:“我生在王府,离开王府,又能去哪儿?他们说外面有很多坏人,我手无缚鸡之力,在外面活不长久的。在这里苦点累点,总算还能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阿笙道:“你不想做侠女了吗?”
“想。”小岚垂下头,将膝盖抱得更紧了,又沉默了一会,“可我什么都不会,连剑都挥不动,怎么做侠女?”
“谁都有个开始,哪有人生来就能握剑的?”云天行垂着头,仍在抚摸手里的剑,“我自小练剑,那时也提不起剑,父亲给我削了一柄木剑,我握着木剑,还当自己成了绝世高手,天天追鸡撵狗,连睡觉都不肯放下。等我真正用上铁剑,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但我还是喜欢握剑的那种感觉,就像第一次握住木剑时一样。”
云天行顿了顿,抬头望向小岚,道:“你想做侠女,尽管去做好了,畏手畏脚,永远也成不了侠女。”
小岚娇弱的身躯微微一颤,似乎是被他的话给点醒了,心底竟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重重点了点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望着云天行和阿笙,道:“我想做侠女,你们能教我吗?”
云天行笑了笑,道:“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可没法教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好去处。”
小岚道:“什么好去处?”
云天行道:“你可以去云隐门拜师,他们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应该很乐意再多一个小师妹的。”
小岚面有喜色,道:“我听说过云隐门,好像是可以跟万佛寺相提并论的存在呢,应该很厉害吧?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要我这个连剑都挥不动的人。”
她又有些担忧起来。
云天行见她性格有些怯弱,又联想起她的遭遇,心中略感痛惜。
他知道奴仆生活的困苦,食不饱腹,衣不暖身,终日还要受人冷眼,遭人谩骂,说人不如狗,并不过分。
小岚虽是郡主,但处境并不比一般的婢女好上多少。明明在做着婢女才会做的事,却还要被扣上一顶名叫“郡主”的金冠,岂不是格外伤人吗?
云天行挤出一丝微笑,道:“小岚,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哪有大侠生下来就是大侠的,都是一剑一剑挥出来的,今天挥一剑,明天挥两剑,只要持之以恒,还怕成不了女侠吗?云隐门收弟子看重人品,资质倒是其次,这点你可以放心。”
小岚重重点了点头,道:“谢谢你。”
阿笙道:“我觉得小岚加入飞雪阁更合适,那里都是女弟子,生活上也可以相互照应,而且飞雪阁的剑法大都以轻灵飘逸见长,最适合女孩子了。”
云天行挠了挠头,道:“话是这样没错,可我在飞雪阁里没有认识的人啊,那冷阁主又跟我有过节,给她介绍人,无异于自寻死路,说不定连小岚也得跟着遭殃。”
阿笙笑道:“我们别露面不就好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让小岚错过最好的选择吧。”
云天行道:“其实,我也觉得小岚加入飞雪阁更合适,只是碍于那些麻烦,没说出口。”
小岚道:“飞雪阁是不是在昆仑山啊?”
云天行道:“是啊,你知道?”
小岚道:“经常听王府里的人谈论江湖事,所以我才想要当一个女侠。她们说飞雪阁只收女弟子,我还以为是假的呢,原来真有这么一个势力啊。”
云天行道:“当然有了,还不比万佛寺、云隐门差呢,如果你想加入飞雪阁,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
小岚道:“谢谢你们。”
云天行沉默片刻,道:“不过,你真要离开王府吗?”
小岚又垂下了头,道:“王爷都不肯正眼看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我自己不走,说不定哪天也要被赶出去。”
阿笙嘟囔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还想造反呢,这样的人做了皇帝也是个十足的大昏君。”
小岚道:“什么造反啊?”
云天行笑道:“没什么,她说着玩呢。小岚,如果你决定好了,等我们逃出去后,会回来接你的,飞雪阁的人现在就在泉城,如果她们同意你加入,等万佛寺群雄大会结束,一定会带你回昆仑山。”
小岚面惊喜不已,道:“真的吗?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们快带我离开这里吧。”
阿笙笑道:“我们既然答应要帮你,就一定会帮你,你先不要着急,等我们想到好主意,会回来接你的。”
云天行微笑表示赞同。
他觉得齐王想要造反一事,太过重大,还是不要让小岚知道为好,让她尽快离开王府,就当是一种避祸。
要知道,造反失败可是会被灭门的,小岚是郡主,定然逃难一死。
就算齐王有七大神、八大仙保佑,侥幸造反成功,难道他对小岚的态度就会变好?多半也会封她个什么公主,然后找一个境外异族嫁过去,一来拔除多年来扎在心口的这根肉刺,二来还能增进与境外异族的友好同盟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冒犯
三人在帐子里谈天说地,有说有笑,倒似忘了这是在避难,更忘记了,这是在一个闺中少女的床上。
阿笙的穴位还未解开,外面的护卫还未散去,就算他们有心离开,也是无能为力。
又待了一会,忽听院中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云天行立刻警觉,低声道:“有护卫到院子里来了。”
小岚道:“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擅自闯进来。”
这时,忽听房外一人高声喊道:“郡主,有两名刺客擅闯王府,欲图谋不轨,请郡主打开房门,让属下护送郡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小岚仍在帐子里,但外面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遂回道:“我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你们都走开,不要来打扰我!”
房外那人又喊道:“郡主,请你将门打开,这里太危险……”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亲眼看到那两个刺客进了这个院子,人一定躲在房里,既然你们郡主不肯出来,那便进去捉人吧。”
云天行一惊,道:“这是何太急的声音!”
阿笙道:“这头臭羊!怪不得刚才没看到他,原来一直躲在暗处,真是个狡猾的东西!”
听何太急鼓动他进房去搜,那护卫副队长便犹豫起来。虽说这位郡主不受王爷喜爱,但她毕竟还是郡主。王府那几万字的规章里可没有特别标明,被冷落的郡主的房子就可以擅闯,万一惊扰到郡主,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一个小小护卫副队长,如何吃罪得起?
何太急淫贼出身,一听说郡主正在休息,更加激起了他进房一探的**。
在他入住王府以来,府内与王爷有重要关系的女性人物,他早就摸了个门清,包括但不限于王爷的爱妾,各位郡主等人,以免采花时,失了准头,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这位郡主是王爷的私生女,在王府内地位极低,堪比婢女,这种惊世骇俗的消息,何太急岂会不知?当下拍了拍护卫副队长的肩头,阴笑道:“想不想升官发财?”
护卫副队长羞怯地笑了一下,道:“我们当差的不比你们这些逍遥自在的江湖人,能有升官发财的机会,自然会紧紧握住,不瞒你说,我天天都会梦到自己升官发财,你问我想不想,嘿嘿,岂有不想之理?”
何太急笑了笑,道:“如果你亲手把刺客抓住,交到王爷手里,算不算大功一件?”
护卫队副队长坚决道:“当然算!”
何太急笑道:“眼前就有一个立功的机会,我看你就没有把握住。”
副队长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把握,她可是郡主啊。就算她现在备受冷落,万一哪天王爷心血来潮,再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就算我有天大的功劳,她要将我赶出王府,那也是一句话的事,这风险可也太大了。”
何太急搂住他的肩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位大队长刚死,这位置本该非你莫属,你现在回头看看,这些人一个个瞪着眼比牛眼还大,明摆着是要跟你抢饭碗!男子汉大丈夫,要成大事,岂能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等你攀上高位,再好好补偿一下这位郡主,也未尝不可呀。说不定王爷一高兴,还将她嫁给你呢。”
被何太急这么一说,副队长顿觉七窍通了六窍,忙向何太急拱了拱手,道:“先生此言,深得我心,受教了,受教了。”
何太急捋了捋山羊胡,满脸得意之色,心想:“采花多年,你当我只会用强吗?有多少貌美女子是心甘情愿的,你这等粗鄙小人是不会知道的。”
副队长满怀憧憬,走到门边,又朝屋内大喊道:“郡主,你再不出来,属下可就要进去了。”
小岚听他说要进来,忙喝道:“你好大的胆!连我的房间都敢乱闯吗?你若敢踏进我房里半步,我马上去跟王爷说,让他杀你的头!”
副队长打了个哆嗦,心生退意,转念一想:“王爷现在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跟谁说去?我到你房里去搜刺客,也是为了你好,你怎的不知好歹?”
他主意已定,双手按在门上,喊道:“既然郡主执意不肯开门,那属下只能冒犯了。”用力一推,房门应声开了。
他大步走入房内,在屋内环视一周,将目光停在床帐上,道:“郡主,请你出来,这里太危险,属下会护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小岚从帐隙中探出脑袋,喝道:“你好大的胆!没看到本郡主正在休息吗,还不快出去!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有其他非分之想?!”
副队长无动于衷,心想:“郡主丝毫没有求救的意思,看样子刺客真没在这里,帐子里也不必搜了。既然她执意要呆在这里,就随她好了。”
何太急见小岚只露出一个脑袋,心想她身上一定没穿衣服,不然何以不下床来?
一想到这些,何太急便将云天行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想开帐观一观那具神秘玉体。
“郡主,你何不打开帐子让大家瞧一瞧,如果刺客正持剑威胁你,把我们赶走,那郡主自己可就危险了。”
小岚道:“本郡主的帐子岂能随便让人观瞻?你们两个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本郡主一定禀告王爷,让王爷砍了你们的狗头!”
虽说小岚的帐子是用两块粗布做的,但她郡主的身份却远比帐子更有分量。那位副队长也觉得让郡主开帐有些过分,拍了拍何太急的肩膀,道:“刺客不在这里,出去吧,莫要惊扰到郡主。”
何太急冲他笑了笑,脚步却是不动,道:“郡主,忘记说了,那男刺客有个绰号,叫‘采花小盗’,如果他真在帐子里,等我们离开,会发生什么事,那便难说了,郡主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云天行和阿笙都在心里暗骂何太急卑鄙无耻。
虽然小岚与云天行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并不认为云天行是个采花贼。正相反,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才像采花贼,相貌猥琐,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转来转去,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何太急见小岚不说话,只是狠狠瞪着自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敌人。他微微一笑,道:“既然郡主执意不肯开帐,为了郡主的安全,在下只能冒犯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诀别
何太急走到床前,伸出一手,想去拉开床帐,吓得小岚立刻把头缩了进去。
那护卫副队长走上前,攥住何太急的手腕,摇头道:“这样不妥。”
护卫们对这位郡主向来秉持中立态度,既不巴结,也不招惹。
如果哪天,齐王心血来潮,又宠起这个女儿来,到时候再巴结也不迟。可如果跟她闹僵了,结了仇怨,等她麻雀变成凤凰,再来一笔笔算旧账,那事儿就大了。
何太急将副队长的手拿开,道:“如果刺客真在里面,我帮你抓住刺客,功劳都是你的。如果刺客没在里面,惊扰到公主,出了事儿,有我担着,你不要有负担,我这也全是为了郡主的安全着想。”
副队长仍犹豫不决,心想:“你是归真教的人,出了事儿,王爷看在仇教主的面子上,也不会跟你过不去。我就不同了,擅闯郡主闺房,这是一条大罪,再擅开郡主床帐,这又是一条大罪。这要传到外面,王爷面上无光,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奴才!”
他心里这样想着,何太急却没给他太多思考时间,猛地探出手,一把将床帐扯开半截,一双眼睛顿时睁得滚圆。
剑光从帐内飞出!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屋宇!
何太急抓帐的那条手臂已被剑光斩为两截!
那半截手臂仍紧紧抓着床帐,垂在那里,切口处血水喷涌,将大半条床帐都染成了刺眼的血色。
不知何时,何太急那张泛红的脸,早已变得惨无人色。他踉跄着向后倒退,却被身后凳子绊倒,跌坐在地。
云天行背着阿笙,手执血剑,跳下床来,一剑朝何太急心口刺去。
“何太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大胆刺客!”
站在一旁的副队长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当下只是微微一惊,便恢复了常态。挺剑在何太急面前一架,硬是将云天行这一剑给截了下来。
就在这时,守在外面的那些护卫,听到房内传出惨叫,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纷纷涌了进来。云天行见形势不妙,顾得再杀何太急,跳到窗边,纵起一脚,将木窗踢开,跟着跳了出去。
院子里的护卫正往房门处围拢,猛见刺客从窗口跃出,纷纷叫嚷着围拢过来。
云天行虽然背负一人,但身法仍是十分灵活,一面奔走,一面挥剑。三个率先抢过来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云天行先一步刺翻倒地。
进到内院来的护卫不过三十来人,而且一大半都还在房门处你推我挤,单凭眼前这十余人想围住他,未免痴人说梦。
云天行粗略看过,这些护卫里也就那个副队长实力还不错,其余那些护卫个个挺着大肚,满面油光,一看就没少欺压百姓,遇到些山贼土匪或许还能对付两下,遇上江湖高手,那也只能靠声势来唬人了。
“刺客在这里!”
“快来抓刺客啊!”
“哪里走!”
“快围住他!”
……
王府里的护卫正在四处搜查,一听到这里的呼喊,纷纷朝这这座院子围拢过来。近处的护卫已经进到院子里来了。
云天行不想恋战,只想赶快逃出王府,奈何护卫越聚越多,一时竟被困得寸步难行,更别说逃了。
阿笙急道:“天行哥哥,你放下我,快逃去吧,仇老怪不敢对我怎样。”
云天行挥剑砍翻一个护卫,道:“笙妹,别说泄气话,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要保护你,就算今天逃不出去,也不会丢下你一人逃走。”
阿笙不觉流下泪来,心道:“傻哥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臭小子,今天你插翅也别想逃了!”
云天行大惊,这是冯必死的声音!
他寻声望去,见冯必死正从左面走来,手里握着哭丧棒,那金剑却不见了,想是又藏到哭丧棒里去了。
右面传来哈哈笑声,云天行将目光转过去,见菅无生正大步走来,一双判官笔上仍带着血迹。他笑声不止,脸上却挂着怨毒的神情,看起来甚是怪异,显是身中“含笑九泉”之毒还未祛除。
“仇教主!”
院门处,两个护卫向来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向两边退开,让出路来。
云天行不由屏住呼吸。
只见前方一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向他走来。就算他没听到那两声问候,也可以通过这根双头蛇杖和那只停在肩上的白头兀鹫,来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仇涯子!”
云天行额角流下一粒汗珠,握剑的手竟隐隐有些颤抖。单是对上阴阳二圣,他便已无胜算,若再加上一个仇涯子,他能逃出王府的机会已趋近于零。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云天行已猜到些什么,但仍是回头瞥了一眼,只见那护卫副队长提剑从房内走出。在他身旁,失掉左臂的何太急面目狰狞,右手紧紧攥着九环刀。
王府护卫见归真教众人出现,便没再往前送死,识趣地向后撤退,但仍有序的维持着包围圈,以防再生变故。
王府护卫越聚越多,眼下已有近百人,整个院子里都站满了人,个个带着兵器,满面凶光地望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刺客”。
云天行茫然四顾,没看到一丝生机。这些人与他仇怨不小,落在他们手里就算不被杀死,也一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用力将剑插在地上,慢慢将阿笙放下,让她在地上坐稳,自己则蹲下身来,道:“笙妹,我答应过要陪你去昆仑山看雪,可一直没能办到,今天我还要再提一次,你不会怪我吧?”
阿笙强忍泪水,道:“我怎么会怪你呢,天行哥哥,你来握住我的手,我不要你离开我。”
云天行握住她的手,道:“笙妹,答应我一件事。”
阿笙颤声道:“你说。”
云天行道:“回九幽谷去,不要为我报仇。”
阿笙泪水夺眶而出,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天行哥哥,你不要离开我……”
云天行笑道:“你一定会做到的,就当是为了我。”
他站直身子,缓缓伸出手,按在阿笙头上,直到将她发丝打乱,才满意地笑了笑。
“笙妹,再见了!”
云天行转身拔剑,手腕一抖,“嗡”的一声,附着在剑上的泥土被尽数震落。云天行大步走到院心,喝道:“云天行在此,谁想来送死,一起上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拉拢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太过狂妄,仇涯子和阴阳二圣竟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王府护卫手挺兵刃,面面相觑,均想:“这小子什么来头,一句话就将仇教主和阴阳二圣给喝住了?”
仇涯子等人停住脚步,当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各怀鬼胎,都想从这小子身上得到点什么,有人想要他的命,有人想知道他的身份。
阴阳二圣自然有着杀之而后快的想法,但一刀了结他,未免不够尽兴,他们迟疑,是想找一个新奇的方法,来让这小子为他的轻狂付出代价。
至于仇涯子,他反而觉得直接杀死这小子太过鲁莽。如今归真教在中原根基未稳,甚至连“根基”二字都谈不上,若再胡乱杀人,未免会招来祸端,影响大计。最让他担心的还是这小子的身份,毕竟他与阿笙在一起,仇涯子自然而然也把他当成了九幽谷的人。
仇涯子正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来取得九幽谷的全力支持,当今江湖上几大势力,能选择的并不多。
万佛寺和龙虎山都与他有旧怨,他想来中原立教,他们第一个不答应,就算不会公开反对,暗地里使个绊子是免不了的。
虽说云隐门与他并无嫌隙,但云隐门向来秉持正道,他自己也清楚,这些年他在中原的所作所为跟正道沾不上半点关系,甚至还有偏入邪道的嫌疑。想让云隐门支持扶助归真教,无异于对聋子鸣琴,领盲人去看世界。
至于飞雪阁,这些人自命清高,无论中原势力如何交替,都入不了她们的仙眼,何况她们久居昆仑山,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咚咚……”
仇涯子拄着黝黑而又沉重的双头蛇杖,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后道:“你叫云天行?你师父是谁?”
云天行常听阿笙说仇涯子阴险狡诈,怎的还问起师承来了?
他哪有什么师承,一路都是自己摸爬滚打过来的,若真要找个师父,段沧海应该算一个。虽说两人没有面对面交流过,但《剑意篇》却像一盏引路明灯,让他在剑道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剑意篇》固然精妙无比,但这毕竟是段沧海几十年的深刻感悟,如果没有他亲自指点,想要真正融会贯通,那会是何等艰难,这也是唯一一点不尽人意的地方。
仇涯子见他迟疑不答,抚摸着白头兀鹫探过来的脑袋,笑道:“且不说我们几位,单是王府内外这几百号护卫,便足以致你于死命。我非嗜杀之人,而你又年轻有为,何不加入我归真教,与我等共谋大业,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比你做个江湖游人强上百倍?”
杀死云天行固然容易,但仇涯子听说了刚才的事,却起了拉拢之意,心想:“此人小小年纪便能跟白护法拼个不相上下,再过个三五年,实力定会大进,若能为我所用,定会是我归真教一大战力,到时披荆斩棘,称霸江湖,又有几人能当?”
云天行冷笑道:“我乃草野村夫,荣华富贵不敢奢望,仇教主若想拉我入教,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仇涯子微微一笑,道:“我很少亲自邀请别人入教,你应当慎重考虑,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处境。”
云天行斜眼一瞥,见周围人头涌动,个个秉刀执剑,目露凶光。且不说院内,单听外面那齐唰唰的脚步声,就知道又有几只护卫队正在赶来,心道:“连我一个无名小卒都要拉拢,看来这仇老怪野心不小。如此说来,他一定十分看重与九幽谷的关系,应该不会伤害笙妹,不过,如果他逼笙妹与卓君来成亲可怎么办呢?”
何太急见仇涯子有意拉拢云天行,当即奔到仇涯子身旁,道:“教主,这小子三番两次辱骂归真教,还说要将归真教连根拔起,他此番潜入王府,不是要行刺王爷,而是冲我们来的,决不能放过他!”
仇涯子何等精明,在何太急那只断臂上瞥了一眼,道:“何老弟,我怎么听说是你把他招来的?你们之间有过节吗?不如说出来,让老夫来给你们调剂调剂,大家和和乐乐,一致对外,岂不美哉?”
何太急见仇涯子拉人之心毫不动摇,不好再劝,只叹了口气,道:“全听教主吩咐。”
他与云天行矛盾极深,绝非三言两语所能化解。如果放他离开,以后他见到自己,绝对会再下杀手。现在他不是云天行的对手,何况还断了一臂,如果真能化解恩怨,对他反而有好处,可就怕对方不会同意。
江湖中人把声誉看得比性命都重要,他顶着对方的名字到处采花,这比直接砍对方几刀来得还要严重十倍,何况这种事根本无法洗刷清白,一旦被人认成淫贼,就得带着这个污名一辈子,哪有那么容易化解?他是淫贼,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一想到又多了两个追杀自己的人,何太急不由叹了口气。
仇涯子道:“小兄弟,看在老夫这点薄面上,你跟何老弟之间的过节就一笔勾销吧!我仇涯子虽无秘典名刃,可还有些常人所不及的本事,一定能为你觅得些许所喜之物,算是一点补偿,你看可好?”
云天行笑了笑,道:“我要镜中花,水中月,听说仇教主神通广大,不知能否帮我弄来?”
仇涯子捋须大笑,道:“这些虚妄的东西怎及得上金玉美人实在,你若只喜欢这些,可真难倒老夫了,不如再换点别的?奇珍异宝,神兵利器,只要是实有的东西,老夫一定尽力弄来,如何?”
冯必死道:“仇教主,这小子留下是个祸患,不如让我杀了他。”见仇涯子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就算他肯入教,也只是为了一时保命,哪肯真心为教主办事,万一提兵上阵,他临阵倒戈,岂不麻烦?”
何太急附和道:“白护法说的是,此人留不得,还是及早处死为妙。”
菅无生哈哈笑道:“仇教主,这小子武艺不差,可与我师弟还差得远,你老人家不必拉拢于他,大不了我们多多尽力就是。”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太虚幻境
仇涯子听到几人劝解,心中冷笑:“他不是真心,难道你们就是真心了?老夫可不是三岁小孩,你们怀了什么心思,我会不懂?这小子虽未登堂入室,但这年纪能有如此本事的又有几人?谁敢说他多年后不会成为第二个温如玉?我看重的是他的根骨资质,就算他现在差点,我也等得起,你们这些势力小人如何会懂?”嘴上却说:“三位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张。”
云天行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催落的枯叶,放到眼前仔细望着,心中却想:“我若拒绝加入归真教,仇老怪一定不会留我性命,可要我辱身入教,更是万万不能。且不说仇老怪和阴阳二圣,单是这百余护卫,我便难以逃走,谁知外面还有多少?硬闯兵阵,死多生少,这可如何是好?”
仇涯子道:“小兄弟,老夫门下弟子不少,可没几人能入得了老夫这双浊眼,你若肯加入归真教,老夫愿收你为关门弟子,将一生所学悉数传你,你还不肯吗?”
周围百余护卫面面相觑,均觉得有些难为情。他们被传唤来是要抓刺客的,怎么还收起徒弟来了?若仇涯子不是王爷的贵客,怠慢不得,他们哪管你三七几十几,早一拥而上了。
凡敢擅闯王府者,先砍几十刀,再拖回去审问,招了最好,不招直接拖去喂狗,这是他们一贯的行事方式。
阿笙见云天行不应不答,心中焦急万分。仇涯子不敢对付自己,可不代表他不会伤害云天行,如果不答应,以仇涯子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他?
以前也有不少这样的例子。仇涯子寻了不少青年才俊强要收徒,有些人是志同道合,欣然拜师;有些则是畏惧他的本事,不敢不拜,于是都成了归真教的一员。有些人骨头硬,宁死不从,于是他们就真的死了,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阿笙喊道:“天行哥哥,仇教主武功盖世,足以做你师父。仇教主说一不二,既然他说要传你武功,就一定会传的,你就答应了吧。”
云天行怎会不知道这是缓兵之计,可要他加入邪教,与这些淫贼盗贼土匪为伍,无异于向邪恶低头,对罪恶躬身,这是他绝对不会做的事。
当初李少阳百般羞辱于他,他没有屈服,现在一样不会!
仇涯子见这少年毫无低头之心,遂将目光投向何太急,道:“何老弟,你对这位小兄弟做了什么?难道这其中真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这……这……”何太急挠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其实顶名采花一事,也非他故意而为之,这其中另有一段曲折故事。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何太急借着夜色,潜入一个大户人家,临幸了一位美娇娘。说来也奇怪,自他回到住所,便觉困意袭身,疲惫不堪,相较以前的采花经历,这种怪事实属罕见。他还当自己只是太累,也没放在心上,一倒头便睡着了。
这一睡,便做了一个怪梦。
何太急意识模糊,不知怎的,就来到一个地方。只见前方朱栏玉石,绿木清泉,云雾缭绕,净无纤尘。凡间哪有这般景象,这分明是一处仙境。
何太急茫然四顾,也不见周围有什么人迹,仔细斟酌一番,便踏着云雾下的白玉石路往前走去。
刚走出不远,便见前方有一座石建楼牌,上面书有“太虚幻境”四个大字。
“太虚幻境?”何太急默默念了一遍,却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又转身四下望了望,仍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摇了摇头,忽见两边还有一副对联,上面写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何太急盯着这副对联瞧了许久,却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抬腿在白玉立柱上踢了两脚,道:“狗屁!都是狗屁!”
百无聊赖,何太急便倚在立柱旁打了个盹,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只隐隐听到有一首曲子在耳边回荡。
他睁开眼,一个跟头蹦了起来,只见身边正有一女子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这女子仙袂飘飘,靥笑如花,周身芳香馥郁,环佩叮当,望之如沐春风,闻之如饮甘醴,若说她不是天上仙子,那天上就没有仙子了。
“敢问仙女姐姐芳名?”何太急结结巴巴,声音里竟隐隐透着一丝莫名的不安。
那女子笑道:“我乃离恨天外太虚幻境警幻仙子是也。”
何太急并不知道警幻仙子是何许人,更不知道太虚幻境在何处,便道:“我怎么会在这?”
警幻仙子微微一笑,道:“随我来。”说罢,一挥长袖,飘然远去,竟似腾云驾雾一般。
何太急见状吓得连连倒退,心道:“我莫不是遇上鬼了吧?”
他对这里一无所知,四下望去,景美如画,可就是少了一些生气。他心中害怕,踌躇不前,可如果独自留在这里,又怕云雾里会突然跳出什么远古异兽。打了个激灵,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警幻仙子行在前,池鱼见之深入,群鸟见之惊飞,何太急见之忘俗。
不知走了多久,警幻仙子忽然停住脚步,何太急立即在她身后一丈站定,在她背影上看了两眼,却一步也不敢上前。
警幻仙子回过身来,投以微笑,何太急忙避开她的目光,望向前方,却忽然叫出声来:“这是河吗?!”
如果只是一般的河,何太急自然不会惊叫,可这条河实在不一般,它不是流在地上,而是流在墙上。至于后面有没有墙,他不知道,他只看到了一条竖着流的河。
头上脚下云雾缭绕,他不知道这条河有多宽。两边云雾稍薄,可也看不清这条河到底有多长。
河水在眼前奔腾不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何太急凝神观望,忽然觉得倒悬的河水似是要冲卷过来,却又被一面无形的屏障给挡了回去,说不出的诡异。
不知不觉间,何太急已吓得双腿发软,忽又发现警幻仙子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心底不由生出一阵寒意,道:“仙女姐姐,你不是要把我丢进河里溺死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洗怨池
警幻仙子道:“你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再溺死你一次。”
何太急大惊,道:“我几时死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警幻仙子道:“你若没死,怎会飘荡到这里?这可是三十三层离恨天外,人是无法来到这种地方的。”
何太急无言以对。
警幻仙子道:“你喝过孟婆汤,自然不记得前世之事,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看看你的前世。此乃往生河,可观人之前世,你可得看仔细了。”
何太道:“我的前世?真有前世这种东西?我一定是在做梦。”
警幻仙子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梦里梦到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何太急觉得她的话有点绕,听不懂,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心里琢磨着,管他是不是梦,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如果能看一看自己的前世,未尝不是一件趣事,当即说道:“那便劳烦仙女姐姐了。”
警幻仙子大袖一挥,河面上奔腾的水花渐渐淡去,一副画面在河中显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画中最先映现的竟然是一片海,虽说也是水,但水色却比这条河要深得多。
此时海面上正有三条大船,在风浪中摇摇欲坠,一人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跳上一条小船。那人割断连在大船上的绳索后,小船立刻被海浪推离船队,越推越远。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两人被海浪冲上了一座荒岛,开始了新的生活。
何太急站在水幕前,默默地看着画面里的人,每一天,每一夜,从出生到老去,一直看完了自己的前世。
警幻仙子道:“你飘荡至此,倒也算是一场缘分,我且渡你一渡,让你转世做个好人。”
何太道:“我好好的,为何要渡我?”
警幻仙子道:“你也看到了,你前世是在荒岛上度过的,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你心中怨气极重,若无人渡你,转世后必成一大淫人。”
何太急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警幻仙子转身朝来时方向走去,何太急知她要渡自己,也不再害怕,紧紧跟在她后面,但仍不敢有任何过分的念头。
两人来到一座大殿前,但见眼前珠帘绣幕,画栋雕檐,一座如高塔般的大殿,直插云霄,竟比凡间的建筑还要宏伟百倍。
何太急按压住急剧跳动的心脏,下意识去看殿上匾额,可不知怎的,竟觉得似乎是在梦里,怎么也看不清。他揉了揉眼,还是一样,无奈只好放弃。
大殿门檐上挂着一条条垂帘,上面穿银挂玉,隐隐泛起一层惹眼的亮光,在微风中,不断发出銮铃般的清脆声响,让人不由心往神驰。
跟随警幻仙子走入大殿,何太急这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一个穿堂。出了大殿,左拐右拐,竟来到了一个园区,四下里红花绿叶,碧池青天,在云气的掩映下,秀美而又透着一股神秘感。
警幻仙子在一座荷花池畔停下,抬手一指,道:“这是洗怨池,可洗净你一身怨气,你且走入池心盘膝坐下,不要妄动,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何太急见这洗怨池池心有个旋涡,深不见底,池水不断往旋涡里灌,可水面却丝毫没有下降,不由心感甚奇,道:“仙女姐姐,你是让我坐在旋涡上吗?”
警幻仙子道:“正是。”
何太急苦笑道:“仙女姐姐,你一定是在戏弄我吧?这池子虽小,可看起来深不见底,中间那水旋又急,我怎么可能坐在上面呢?”
警幻仙子道:“我说能,你便能,你只管坐上去,其他不要多问。”
何太急身不由去,在这个神秘的地方,他哪敢抗旨?先伸脚在水面上点了点,忽然发觉水面虽然柔软,可踩下去竟然不往水里陷,这倒是一件怪事。
何太急胆子稍大了些,双脚都迈进池中。脚下波纹荡漾,一圈圈散开,周围荷叶晃动,荷叶下的游鱼被水纹惊动,都朝这边围拢过来,聚在何太急脚下,不断用鱼尾在水中激起一圈圈波纹,似是在予以回应。
游鱼颜色各异,何太急没细数,只大略扫了一眼,就有二十多种颜色,花花绿绿的,何太急暗暗称奇。
警幻仙子催促道:“快到池心坐下。”
何太急“哦”了一声,迈步朝池心走去。
每一步踏下,都会在水面上荡起一圈波纹,朝四下散去,隐隐中似乎还能听到一种像是水滴落在空谷中的声响,让人不禁心旌动摇。
何太急来到水旋边,犹豫了一下,抬起左脚,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但见水旋中间空洞,没有借力点,心想:“这一脚踩下去,还不得直接掉进去?她莫不是要害我吧?”转念一想:“来都来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以她的法力,害我只需打个响指就够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一咬牙,左足踏了下去。
令他惊奇的是,想象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水旋上面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这一脚踩下去,竟如凭空站立一般,竟然非常稳当,这可把何太急乐得不行,于是不由自主手舞足蹈起来。
何太急前世被困在荒岛上,一直活到九十九岁。在无聊之际,他总喜欢独自高歌起舞。在无人的荒岛上,随性而舞,那舞蹈自然好看不到哪去。
警幻仙子微微眯眸,斥道:“还不坐下!”
何太急如遭雷击,顺着舞姿最后一个动作,身子一扭,便盘膝坐了下来,竟然毫无违和感,仿佛这一坐,也是他那奇异舞蹈中的一部分。
警幻仙子道:“我会遣动十方妖邪来惑你心智,她们个个妖艳无比,最擅勾人夺魄,你且凝神坐好,万不可妄动,只要一动,便会前功尽弃,而你,则会被吸入水旋中,投胎成一大淫人,我说的这些,你可记好了?”
何太急点了点头,道:“可是仙女姐姐,我要坐到何时才算过关呢?”
警幻仙子不答,莲步轻移,来到池中,大袖一拂,身前水面晃动,竟从水下缓缓升起一个石灯笼。当石灯笼完全出水,水面不再晃动时,“噗”的一声,灯笼里燃起一朵绿焰。
第三百二十九章 齐天大圣
这绿焰与一般火焰无异,只是其上散出的绿芒却比寻常火焰浓郁得多,在那小小绿焰照耀之下,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绿纱,朦胧而又神秘。
何太急凝目盯着石灯笼瞧了一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石灯笼中并无灯芯,这朵绿焰根本就是凭空燃起的,还不时发出噼啪声响,说不出的诡异。
何太急哪里见过这等景象,口中啧啧称奇,忽见绿焰现出了一张人脸,何太急吓得面无人色,腾地一下跳起来,转身便要跑。
警幻仙子道:“哪里去?”
何太急脚步不停,发足狂奔,口中叫道:“仙女姐姐,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怎么还有张人脸啊,吓死我了,哎呦,仙女姐姐,莫要怪我唐突,我可先走一步了。”
警幻仙子道:“此灯名为幻妖盏,可幻化出各种妖怪形貌,都是虚像,伤不了人,你不必害怕,快坐下吧。”
何太急叫道:“什么换药盏,我又没病,弄这些东西出来吓我,仙女姐姐,你发发慈悲,把这什么盏快收了吧。”
警幻仙子摇了摇头,道:“我若将此盏收回,还如何度你?你独自游离至此,也是一场缘,有缘必有因,有因必有果,你欲结善果,需得修善因,佳缘不易得,望你要珍惜。”
何太急边跑边叫道:“什么因啊果啊的,我又不是和尚,我现在只想回到孤岛上去,继续过我的生活,求仙女姐姐放过我吧。”
警幻仙子道:“你已经死了,如何回得去?若不让我渡你,下一世必结苦果,望你三思。”
何太急道:“不用三思了,我主意已定,下一世的事,下一世再说,求仙女姐姐饶了我吧,那张脸太吓人了,我绝不会去。”
警幻仙子道:“天缘不可违,你还是老老实实坐下吧。”
何太急发足狂奔,可奔了这一会,警幻仙子的声音仍是那么清晰,就像是在耳边说话。他心中纳闷,低头一瞧,登时变了脸色,原来他一直在原地跑动,不论他怎样跑,都跑不出这个旋涡。
何太急见自己跑了这一会,纯属白折腾,索性也不跑了,鼓起勇气向那盏仙灯瞧了一眼,道:“仙女姐姐,这鬼东西真的不会害人性命吗?我看这张脸好像一直想往外挣,好可怕啊。”
警幻仙子道:“有我在,它害不了你。你只管凝神坐好,待仙盏熄了,方才算是过关,其间你若是动上一动,都会前功尽弃,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记住了?”
何太急道:“仙盏几时会熄?劳烦仙女姐姐告知,我好心里有个准备。”
警幻仙子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说罢,摇身走到池外,面向那盏仙灯,低头默默念诵着什么。
何太急听不清她在念叨什么,但知她一定是在召唤那些妖邪。他不由吞了几次口水,心里竟不由有些期待起来,听仙女姐姐说,那些妖邪非同寻常,他反倒想见识见识。
心中一冒出这个念头,何太急便连忙收住心神,暗道:“这还没有开始,便心生邪祟,这池子和这盏绿灯有古怪,怎么一进到这里,邪心便好像失了控制,净来干扰我。我可要守住了,万不能让这些邪祟迷了心。”
想到这里,何太急忽见前方空间扭曲,隐隐出现了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很快这些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真实且清晰起来。
由模糊到清晰,再由清晰幻化成人形,竟无丝毫突兀感,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畅自然。
原本那些模糊的人影,如今都已幻化成了一个个女子,仪态风情,各有所长。
何太急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从绿焰中看到的那张脸,狰狞可怖,而现在这些女子,个个娇美如画,哪里有半分妖邪之气?
这些女子见何太急眼珠在她们身上转来转去,不知看哪个好,都掩嘴浅笑起来,有几个甚至已踏波向他走来,看得何太急更是痴了。
警幻仙子道:“莫要被表象迷了眼,她们曾经都是凶残可怖的妖怪,如今变幻成这副模样,是想引你入魔,你要谨守本心,不可动摇,待仙盏熄灭即可。”
何太急听到提醒,方才恍然醒悟,赶紧闭上了眼,尽力抵御诱惑。
警幻仙子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忽然,她微微眯起眸子,遥见东方天际掠来一道金光,跟着一道人影已来到她面前。
“警幻仙子,近来可好?”
警幻仙子见来人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黄金锁子甲,脚踏藕丝步云履,背后一展猩红披风兀自鼓动,毛脸雷公嘴,不是那齐天大圣孙悟空又会是谁?笑道:“孙大圣,你不是陪唐十三藏去往西天拜佛求经了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悟空一个筋斗翻到莲花台上坐下,抓耳挠腮,道:“嗨,别提了,当今佛法势弱,又有几人肯去听人讲禅说法?那些和尚也不大进取,终日吃斋念佛,自己倒是舒坦了,可也不去救世度人,现在这世道不比以前。”
“昨日一妖怪变成一老头,跌在路上,骗老和尚去扶,俺要挥棒打他,反被老和尚训斥了一顿。那老和尚也不想想,俺有火眼金睛,一路斩妖除魔,几时错打过凡人了?他听了那老头的哭诉,便将俺给撵了,还说俺老孙不配做他的徒弟。唉,俺是齐天大圣,保他西天取经,那是他的福气,他倒好,不知情便罢,还乱发脾气,根本没把俺老孙放在眼里。”
警幻仙子笑道:“大圣,你又不是第一次被赶,何必跟他置气。你跑我这里来,他若在路上遇到妖怪,可坏了大事。”
悟空一挥手,笑道:“警幻,你有所不知,俺老孙前面保的那十个,个个都好,就偏偏这个唐十三藏。他见佛法势微,更不进取,只想早死早超生,恢复他原本仙位。西天路上妖怪虽然不少,但早被俺打遍了,何况那些妖怪都精明得很,知道这只是一场劫难,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这样一来,谁还敢打他的主意?”
“那些妖怪一听老和尚要路过,纷纷封山堵洞,要么另寻新居,可他倒好,每到一地,便要往妖怪洞里钻,见到兵器就往上撞,见到油锅就往里跳。我保他过了这三十二难,每一次都是他在寻妖怪的麻烦,可没见过有哪个妖怪对他红过脸。这不,路过青泥岭,自己钻人家蒸笼里去了。”
第三百三十章 误打误撞
警幻仙子笑道:“既然西天路上的妖怪都已被大圣制服,就算唐十三藏自己钻到蒸笼里去,那妖怪想必也不敢蒸他吧?”
悟空摆手道:“那妖怪自是不敢,他老人家自己跳出来往火里添柴,将火煽旺,又钻进去了,你说气不气人?”
警幻仙子笑道:“大圣,此乃唐十三藏之难,也是你之难,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再过一会,他可要被蒸熟了。”
悟空叹了口气,道:“那青泥岭也不知是何方妖物的地盘,洞门上刻着一道玄妙铭文,俺老孙打了几棒,只荡起一阵涟漪,竟然打之不破。俺上天庭想找几个帮手,正巧遇见赤脚大仙,他说那妖怪是你太虚幻境中一头异兽所化,俺可不就找来了吗。”
警幻仙子一惊,忙对不远处那侍女喊道:“你快去后殿看看,那八翼碧睛兽可还在?”
那侍女应了一声,便急急往后殿去了。过了不久,便又慌慌张张地回来,说那八翼碧睛兽不见了。
警幻仙子摇头叹息。
悟空道:“这八翼碧睛兽到底有何来历,竟有如此本事?”
警幻仙子道:“大圣有所不知,这蠢物原本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剩下的一块顽石,原本被遗弃在大荒山青埂峰下,岂料他历经锻造,竟已通了灵性,下世游了几世,尝遍人间悲欢离合,之后便收心屏性,潜心修炼。我见他用心刻苦,便助他化成兽身,让他游历在太虚幻境之外,驱赶邪物。他感念我的恩德,倒也不敢造次,可不知这次为何私自逃下界去了,唉,唉。”
悟空跺脚拍腿笑道:“原来跟俺老孙一样,竟是块石头化的,怪不得有如此本事。”
警幻仙子道:“大圣可也太高看他了,若是正面打斗,一百个他也打不过你齐天大圣一个。大圣你之所以打不破他的大门,多半还是因为女娲娘娘的缘故。”
悟空急得抓耳挠腮,道:“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那唐十三藏把自己蒸死吧?”
警幻仙子笑道:“大圣莫急,待我随你下界,唤他开门出洞就是了。”
悟空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过,那蠢物若不肯开门,又当如何?”
警幻仙子道:“我既能将他化成兽身,亦能再让他变回石身,他若敢违逆我的意思,今后也只能作一块石头了。”
悟空拍腿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快随我去救师父吧。”说罢,便拉住警幻的手腕,要下界降妖。
警幻仙子道:“大圣莫急,眼下我尚有要事在身,需过个一时半刻才可下界助你降妖。”
悟空松了手,忽然鼻尖动了动,喝道:“有妖气!”猛一转头,见池心一人盘膝而坐,周身妖气横行。悟空呲牙咧嘴,头一歪,金箍棒已出现在手中,喝道:“大胆妖物,竟敢在俺老孙面前造次,吃俺一棒!”说罢,金箍棒骤然变长,直向何太急撞去。
警幻仙子急道:“大圣不可!”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何太急被金箍棒一撞即倒,一声没吭,便被水旋吸了下去,周围的妖气顿时散得无影无踪。
警幻仙子叹气道:“大圣,你何必如此着急?待我渡他完了,再去救唐十三藏也不迟啊。”
孙悟空挠了挠腮,道:“警幻,你干嘛渡一个妖怪?”
警幻仙子道:“大圣,你有火眼金睛,不会看不出他只是一个人魂吧?你把他打下去,无非就是想让我尽早随你下界救师吧?”
“那老和尚正在妖怪的蒸笼里,俺老孙能不急吗?”悟空将金箍棒收入耳中,跳到警幻仙子身旁,斜眼瞧着她,笑道,“警幻,凡人间的事,顺其自然吧,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何需我们来干预?若是每一个游魂都要神仙来助,那还取什么真经,颂什么佛法?”
警幻仙子笑道:“大圣说的是,倒是我一时迷惘了。他既已被大圣打下界,说明命中该有此劫,也是天数。罢了,我这就随你下界降妖。”
何太急掉进水旋,如坠入无底深渊,手脚乱舞,却无所抓附,只听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何太急,你怨气极重,下界后万不可滥行淫事,否则如江海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只有潜心向善,抵消怨气,方能证道。”
何太急躺在床上,手脚并舞,忽然大叫一声,直坐起来,口里喘着粗气,伸手一摸,浑身都是汗水。他长长舒了口气,喃喃道:“还好只是个梦。”
又过了一会,梦里的事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只清楚地记得“何太急,万不可滥行淫事”这句话。
何太急左思右想,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句话,以后不论干什么,这句话总会不时从脑海里蹦出来,惹得他十分烦躁。
有一日,何太急路过一个寺庙,破天荒地进去上了一柱香,之后便蹲在花圃旁,拔鸡蛋花的花瓣。
拔了一上午,半个花圃的鸡蛋花都光秃秃的只剩绿枝了。
何太急的九环刀就插在一旁,一群光头和尚围在后面,低声窃语,谁也不敢上前去劝。一个癞头和尚实在看不过去,便谎称自己会算命,要给何太急算上一算。
何太急做了个怪梦,心头郁结,正愁没人开解,一听说这癞头和尚会算命,忙将姓名和生辰八字尽数告知。
赖头和尚佯装高深,摸了摸下巴,庄重道:“施主,何太急此名不吉,万不可再采花了,否则将大祸临头啊。”
何太急大惊,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是个采花贼?是了,这位大师法力高深,未卜先知,自然是凭本事算到的。”便道:“大师,此名受之于父母,万万改不得,那该如何是好?”
赖头和尚笑道:“不采花,便无事。”
何太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自那之后,何太急便不敢再用自己的名字采花了,前不久正被云天行和阿笙整治了一番,正想报复,于是灵机一动,便顶着云天行的名字继续采花了。
说来也奇怪,自打顶名采花后,那句话便渐渐淡忘了,而且兴致越来越浓,相较往日,神采更胜,妙不可言。
第三百三十一章 身份
仇涯子见何太急支支吾吾,执意不肯说出事情原委,无奈叹了口气。
何太急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难道要他当着这几百号人诉说自己冒名采花的不耻经历?近日他在泉城没少干这类见不得人的勾当,保不齐这其中就有王府护卫的家眷,到时又会出现何种状况,他不敢想象!而且他刚被云天行斩掉一臂,此时疼痛涌上心头,更无和解的打算。
冯必死见两方人对峙不前,心头有些不耐烦,道:“仇教主,你不要以为这小子有多厉害,刚才我让着他呢。你老人家可看好了,这次我要在他胸口戳一个大窟窿。”说罢,未征得仇涯子同意,便朝云天行攻过去。
仇涯子微微皱眉,心道:“这阴阳二圣野性不改,若如此放任不管,以后定会坏了大事。不过,刚才只听说这小子能与冯必死相斗不败,我没有亲眼见到,这次正好再看一看他到底有没有资格值得我亲自拉拢。”
“老白,我来助你!”
菅无生见两人斗在一起,舞着判官笔便要上前相助。冯必死刚才吃了个闷亏,正想争回点颜面,忙喝道:“不用你来,一个人收拾他绰绰有余!”
菅无生知道他的性子,摇了摇头,只好作罢。转头望去,只见阿笙正坐在地上,焦急地望着打斗的两人。菅无生心头微动,暗想:“这小子被老白缠住,我何不趁此机会,跟这小丫头过上两招。”抬眼望去,见后面正有几间木屋。菅无生眯眼一笑,将判官笔收起,朝阿笙走去。
阿笙正集中精神观看打斗,直到菅无生走到她身前才注意到,不由吓了一跳,喝道:“你给我站住!再敢往前走一步,小心我毒死你!”
菅无生嬉笑道:“小丫头,你们九幽谷的人本事是不小,可你现在动都动不了,只有任我采撷的份,你拿什么毒我?”
阿笙冷笑道:“谁说动不了便不能下毒了,你要是敢碰我,保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菅无生搓了搓手,阴笑道:“本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好一个色字。丫头你娇美如花,秀色可餐,既然让我遇上了,岂有不碰之理?有毒又如何,扒干净,丢进水里,洗一洗不就完了?”
阿笙又羞又怒,脸颊涨得通红,恶狠狠道:“你这淫贼!还不快滚!你再敢往前一步,我立刻咬舌自尽!”
菅无生笑意更浓,搓着手,目光不断肆无忌惮地在阿笙身上扫动。
云天行见此一幕,便想前去救援,可被冯必死紧紧缠住,根本脱不开身。刚才两人打斗,云天行能顺利逃脱,多少有些侥幸,现在没有他人干扰,他仅能勉强维持不败,要他一对一杀死冯必死,那是痴人说梦。
纵使他再有天赋,可毕竟还在成长期,得到《剑意篇》也不过才几个月,能有如此进境,已是不同寻常。当然,这还要归功于他的刻苦。他自小喜剑,自小练剑,风吹不倒,雷打不动,一直坚持到现在,若没有前面这些个夜以继日的积累沉淀,便是给他一本绝世秘笈,也断无今日之造化。
云天行无法分身,只好以言语相激,道:“菅无生!你们阴阳二圣也不过如此,你师哥快撑不住啦,你再不来救他,我可要送他去见阎王爷了!”
冯必死道:“放屁!胡说八道!我几时撑不住了,明明是你处在下风!”
云天行对他不理不睬,仍朝菅无生喊道:“黑老鬼,你害怕了吗?也对,小爷我当初打得你们阴阳二鬼抱头鼠窜,现在连与我交战的勇气都没了!可以理解,可以体谅!”
菅无生明知他在故意激怒自己,可他仍被激怒了,喝道:“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你是想引我过去,救你的小情人是不是?我偏不如你的愿!嘿嘿,我要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将她剥个精光,让大家伙都瞧瞧……”
仇涯子忽然说道:“黑护法,你可知道她是谁?”
菅无生笑道:“我管她是谁,只要落在我手里,便是天上的仙女也得乖乖就范!”
仇涯子捋须笑道:“黑护法,这丫头你动不得。”
菅无生眼珠一转,笑道:“仇教主,莫不是你老人家也看上她了?看不出来啊,平日里你威严端庄,不近女色,怎么今天还要跟我争起女人来了?罢了,罢了,既然仇教主喜欢,我便将她让给你了!”最后这句话他故意加重了语气,明显是在提醒仇涯子,女人可以给你,你应该给我一点补偿,这样才公平!
仇涯子道:“黑护法会错意了,这丫头是君来未过门的媳妇,老夫正在与她家长辈商定他们的婚事,此事没有提前告知诸位,黑护法不认得她,也在情理之中啊。”
菅无生一怔,暗想:“这仇涯子爱子如命,我若临幸了他儿媳妇,他还不得跟我拼命?何不就此做个顺水人情,到时再跟他多讨几个异域女子也就是了。”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鲁莽了。既然如此,那便将她交由仇教主处置,拜堂也好,入洞房也好,可不关我的事了,哈哈!”
仇涯子笑道:“前几日正有几位西域女弟子赶来中原寻我,老夫杂事太多,无暇传她们武艺,黑护法武功高,闲暇多,不知可否代劳啊?”
菅无生哪会听不出这话中含义,他归真教是西域第一大教,那异域虔诚女弟子岂会少了?单是上次送来那两个,都差点让他魂归故里。
面对仇教主的慷慨大方,他菅无生喜之不尽,但必要的客套还是要有的,嘴上说道:“我武艺平平,怕是会误人子弟,仇教主不如亲为啊!”
仇涯子冷声道:“难道黑护法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
菅无生喜不自禁,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护卫不知其中缘故,自然听不出来两人话中含义。
菅无生笑道:“卓少主丰神俊逸,有如天神下凡,又是归真教未来的主人,可不知这丫……姑娘是什么来头?”
仇涯子捋须笑道:“她是现任九幽谷主的亲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