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息怒
听到练二娘喊出来的那些话,云天行差点儿晕过去,心道:“纵使我被裘人烈打死,也是我技不如人,你拉青竹堂的弟兄给我陪葬,实在没有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个做门主的要是在这里被人给打死了,大家脸上也没有光彩……”出神之际,被裘人烈逮到机会,一拳击中胸口,云天行闷哼了一声,倒摔出去。
眼看就要被撞上的臧图海,不躲也不闪,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暗道:“你往哪里摔不好,非要来我这里,不是找死嘛!”缓缓抬起右手,蓄足掌力,呼的一掌向云天行背上击去!
练二娘见臧图海击出的右掌上隐隐有黑气缠绕,认出是化骨绵掌,心头一惊,想救援已来不及,忙大喊道:“门主小心,这是化骨绵掌!”
化骨绵掌是一门极其阴毒的功夫,常被那些邪魔外道用来害人,历来为江湖中人所不齿。臧图海自认不是正派人物,对化骨绵掌这类阴险毒辣的武学尤为偏爱。自得到化骨绵掌的武功秘笈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这二十多年来,臧图海勤学苦练,早已将化骨绵掌练至大成,并隐隐有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的意思。
现在,他的化骨绵掌击在云天行身上,便似情人爱抚一般,不但没有半点力道,反给人一种温柔舒适之感,这当然都是假象,一旦化骨绵掌的掌力渗入全身骨髓经络,不消半日,云天行便会骨骼软烂,筋脉寸断而亡。
云天行虽然年轻,阅历尚浅,但为人机智敏锐,甫一受掌,便觉出异常,又听练二娘喊说是化骨绵掌,更不敢大意,忙使出物换星移的功夫,将这道绵软的掌力,连同裘人烈打来尚未及化消的大部分拳劲,一道返了回去。
臧图海一击得手,正暗自窃喜,突然被一刚一柔两股力道反冲,一时没有防备,顿遭重创,惨呼一声,倒撞入人群中,吐血不止。
在使用兽王拳后,裘人烈的拳劲异常刚猛,云天行纵有罡气护体,只承受了一小部分拳劲,便感觉体内气血翻涌不止;臧图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受了大部分拳劲,体内伤势必然不轻。
臧图海趁乱偷袭,练二娘非常愤怒,本想对他动手,这时见他连连吐血,面白如纸,心里舒坦了不少,咂了口烟,笑眯眯道:“臧瘦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么不要脸!人家两个在那里比试,有你什么事儿?你趁乱偷袭不成,反把自己给伤了,这不是活儿该嘛!”
臧图海轻轻哼了一声,心想:“你就得意吧,等同天会灭掉青竹堂后,我会让弟兄们好好折磨你的,到时候你就是求我杀你,我还不肯呢,嘿嘿!”颤巍巍地抬起手,在心脏周边三个穴位上分别点了一指,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抛入口中,然后紧闭双目,就地盘膝打坐,运功疗伤。
练二娘见他不接话,也自觉无趣,又向场内望去,见裘人烈红着一双眼睛,像发了疯一样,追着云天行乱打一气,丝毫不知疲倦。虽然对云天行抱有很大的信心,但看到裘人烈这副近乎疯狂的模样,练二娘仍不免有些担心,轻轻叹了口气,向叶孤鸾等人道:“我只听说,裘人烈的兽王拳十分厉害,但到底厉害在哪里,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你们几位可有看什么端倪?”
何绣衣道:“使用兽王拳后,裘人烈的气势明显变强了,不管是速度,力量,还是拳头上的劲道,较之前都有了极大的提升,这种改变根本不是一路拳法能够做到的。”
练二娘道:“你的意思是,兽王拳并不单纯只是一路拳法?”
何绣衣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点很奇怪。在使用兽王拳后,裘人烈的拳法就变得没了章法,就好比一个完全没有学过任何拳术的人,挥着拳头跟人打架,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拳会从哪里攻过来,但你的攻势,他都能用这种毫无章法的乱拳接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谢岚眼望场中激斗的二人,道:“确实如此。”
练二娘道:“也许这正是兽王拳的奥妙之处。”
一直保持沉默的叶孤鸾突然开口道:“你们都被误导了,裘人烈的兽王拳根本不是一路拳法,而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才能进入的一种状态。一旦进入这种状态,自身的实力会大幅提升,而且随着怒气的增涨,实力也会相应提高。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门武学,也不知道用兽王拳来称呼它是否合适,但可以肯定的是,裘人烈突然变强,就是进入了这种状态。”
何绣衣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叶孤鸾凝目望向裘人烈那双发红的眼睛,道:“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体内的气血会像开水一样变得沸腾起来,眼睛也会因充血而变红。你们仔细看,裘人烈的眼球上已经布满了血丝,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何绣衣眨了眨眼睛,道:“我哭的时候长了,眼睛也会变红。”
叶孤鸾道:“这不一样。”
何绣衣道:“我知道这不一样,我的意思是,你只凭这一点,就认定他是通过某种方式提升了实力,这会不会太过牵强?让眼睛变红的方法有很多,不是吗?”
叶孤鸾道:“很多年以前,我曾遇到过一个对手,他那时的状况,跟裘人烈一模一样,眼球上都布满了血丝。我当时还寻思,他做了什么,为什么眼睛会突然变红?后来才知道,他是用某种特殊的秘法,强行提升了实力。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或许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实力,但对身体的负担很大,一般都很难持久。”他顿了顿,又道:“据说退出这种状态后,还会有很大的副作用。”
何绣衣道:“什么副作用?”
叶孤鸾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何绣衣道:“你不是跟这样的人交过手吗,怎么会不清楚?”
叶孤鸾道:“与我交手的那个人,还没有退出这种状态就暴毙身亡了。”
何绣衣道:“是你杀了他?”
叶孤鸾摇头道:“不,我没有杀他,他是自己突然死掉的。”
何绣衣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死掉?”
叶孤鸾道:“我说过,用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来提升实力,对身体的负担很大。那人大概才学会这种方式不久,还不会控制怒气,只一味的追求更为强大的力量,即便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甚至开始崩坏,他仍不肯罢休,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谢岚压低声音,道:“照这样说来,如果裘人烈继续这样下去,也会暴毙身亡吗?”
叶孤鸾道:“未必。”
谢岚道:“未必?”
叶孤鸾道:“我看裘人烈对怒气的控制,要比那人强上不少,身体也更为强壮,也许,他持续的时间会更久一点,当然,他所能提升的实力也会更强。”
练二娘惊讶道:“难道现在的裘人烈还没有达到极限?”
叶孤鸾转头向裘人烈望过去,过了一会儿,才道:“应该还没有。”
“喂!”何绣衣推了叶孤鸾一把,“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叶孤鸾一脸无辜,道:“你们又没问,我怎么说?”
三人面面相觑。
练二娘笑道:“闹了这半天,合着咱们里头还藏着一个明白人。罢罢罢,咱们闲话少说。叶兄,你就告诉我们,怎么把裘人烈这种状态弄掉就行,再让他继续提升实力,门主可就危险了。”
何绣衣重重点头,道:“没有兽王拳的加持,裘人烈根本不是云少主的对手,是该想个法子,让他从这种状态中退出来。”
谢岚道:“叶大侠可有法子?”
叶孤鸾道:“这个简单,让裘人烈息怒就行了。”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鹿鸣拳
练二娘眼望场内激战中的二人,小声说道:“裘人烈脾气暴躁,作风蛮横,除了东门夜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巴蜀一向没人敢惹他。门主当众击败了他,而且只用了一拳,这对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此刻,他胸中的怒气,只怕比烟雨湖里的水都多。让这样一个被愤怒冲昏了头的野蛮人息怒,几乎是不可能是事!”
谢岚道:“裘人烈动了杀心,只要门主还没有倒下,他是不会息怒的。”
何绣衣忙又向叶孤鸾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叶孤鸾道:“还有一个法子。”
练二娘一拍额头,道:“我滴个亲娘嘞!你侄儿在那里跟人家拼命,不说危在旦夕,却也险象环生,你居然还有心思卖关子,到底不是亲侄儿。”
何绣衣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有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叶孤鸾道:“以我对这种功法的了解,要让裘人烈从这种状态中退出来,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让他息怒,二是将他打倒。”
何绣衣蹙眉道:“云少主要是有本事将他打倒,我们还问你要什么法子?就是看云少主处于劣势,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你,你倒好,一会儿让他息怒,一会儿将他打倒,说了跟没说一样。我就想不通了,我跟云少主非亲非故的,都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你是他叔叔,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练二娘也道:“叶兄,你认真一点儿吧,再这么吊儿郎当的,你侄儿可就要被裘人烈给打死了。”
“不会的。”叶孤鸾摇了摇头,“以我对天行的了解,现在的裘人烈,还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如果门主使剑,裘人烈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据我所知,拳头并不是门主的专长。”谢岚手握剑柄,随时准备下场救人。
“以前不是,现在却不好说了。”叶孤鸾平静说道,“不论是江海派的‘长江三叠浪",天龙门的‘游龙九式",还是王屋派的‘冲山快拳",都是天行这一两个月才学会的新招数。他以此来对敌,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来磨练自己的拳技,等他撑不住了,自会拿出真本事。你们不必担心。”
“我说你们叔侄俩整天神秘兮兮的,一有空就往竹林里钻,还总换地方,不让人找到,原来是在研究这些东西。”练二娘将烟嘴儿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吐着烟气说道,“门主在剑道一途天分极高,不趁年轻,多多磨练剑技,却分心去学拳法,不会影响前途吗?”
叶孤鸾道:“常言道大道同源,殊途同归,不论是剑法、拳法,刀法,亦或是别的什么法,都有其相通之处。多学一些其他门类的武学,对剑术也会有所启发。世人只知云巅前辈是‘沧澜剑神",却不知他的拳脚功夫同样令人惊叹。诚然,分心两用会占去不少时间,但……”
话未说完,场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裘人烈双足犁地,倒滑出两丈多远,然后单膝跪倒,咳血不止。
何绣衣失声道:“这……这是什么情况?云少主明明都快撑不住了,怎么突然就……就把人打退了?”
练二娘望着裘人烈这副惨状,美眸中难掩惊骇,道:“方才门主用的是什么拳法?居然能在一瞬间将裘人烈击退,还重创了对方,真是不可思议!”
谢岚把手从剑柄上移开,暗道:“这就是八劲拳真正的威力吗?真不愧是能与崆峒派的七伤拳相提并论的拳法,当真霸道无匹!”
唐老太见裘人烈双掌撑地,咳血不止,明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又回想方才云天行使用的拳法,心中了然:“竟然是无双门的八劲拳!这个云天行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使其他门派的不传之秘?居然连八劲拳这等绝世武学都会用!我一直以为,唐门称霸江湖的第一个阻碍是东门夜雨,不想半路又跳出来一个云天行。此人年纪轻轻,武学功底竟如此深厚,再任由他继续成长下去,其威胁性绝不在东门夜雨之下!”
唐老太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云天行啊云天行,我本想利用你来对付东门夜雨和同天会,但你的表现实在让人害怕,没办法,只好先把你除掉,以免除后患。”想罢,走到裘人烈身后,伸掌抵住他背心,缓缓将内力注入,又命唐欢取出唐门的秘药“天风丹”喂裘人烈服下,不消盏茶时分,裘人烈的气色就变好了许多。
唐老太收回手来,道:“天风丹是我们唐门秘制的疗伤圣药,不但有疗愈的功效,还能极大地减少伤者的痛苦,但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服用天风丹后,切不可再运功,否则,天风丹的药力加速运化,会让你暂时失去痛觉,这听起来好像不是坏事,但却很容易让人忽视伤体,从而加重伤势。你回去后,不要走动,卧床修养月余,即可痊愈。”又向唐欢吩咐道:“还不快扶裘庄主下去休息!”
“来喽!”唐欢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搀扶,却被裘人烈一把推倒了。
唐欢站起身来,拍掉衣上尘土,道:“裘庄主,你不用我扶,只说一声便好,总推***什么?”
唐老太叹了口气,道:“裘庄主,老身知道你败给云少主不甘心,但事已至此,还是先保重身体吧!”
裘人烈低着头,身体不住颤抖。
唐老太见他这样,便抬眼望向云天行,道:“云少主,老身斗胆请问,你方才使的可是无双门的八劲拳?”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什么?八劲拳?那可是能与崆峒派的七伤拳相提并论的绝世武学啊!”
“他又不是无双门的人,怎么会使无双门的八劲拳?”
“八劲拳是无双门的镇派武学,向来只有掌门人才有资格修习,寻常第子根本连见都见不到,他一个外门人,哪有资格学习八劲拳!依我看呐,必是他盗了人家的秘笈,偷偷学来的!”
“云少主,你的八劲拳是从哪里学来的?”
“云少主,你说话呀!”
……
云天行本想大方承认,但见众人反应这么大,心想未经允许,便私自学了其他门派的武学,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于是便回道:“诸位多虑了,我方才使的这路拳法,是我师父教给我的,也许它与无双门的八劲拳有相似之处,但并不是一路拳法。”
远在九幽谷的司空剑南喷嚏连连。
唐老太笑了笑,道:“云少主,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老身。老身曾与无双门的前任掌门人霍仲霍老先生颇有一些交情,虽然这几年断了音讯,但以老身对八劲拳的了解和裘庄主的伤情来看,你使的就是八劲拳,错不了的。”
云天行摇头道:“不是八劲拳,是鹿鸣拳。”
“鹿鸣拳?”唐老太呵呵笑道,“这个名字是你现想出来的吧?”
云天行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道:“胜负已分,我们可以走了吗?”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走?”裘人烈站起身来,眼睛越发红了。
练二娘见裘人烈伤得这么重居然还能站起来,心下十分意外,道:“裘人烈,你已经败给我们门主两次了,还想逞能吗?”
“不!我是兽王,我不会败!不会败!”
裘人烈仰天长啸,怒气暴涨,满身肌肉鼓胀,头发根根直竖,肤色转红,眼尾飞出两道赤芒,情形异常诡异。
“死!都给我死!”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兽血沸腾
裘人烈的啸声在巴山城上空回荡,兽王庄的人听见,情知不好,急忙循声赶来,见到裘人烈双目血红,发丝直竖,意态癫狂,俱都吃了一惊,道:“不好,庄主又要失控了!”
当中一个黑脸汉子,不顾旁人劝阻,上前小声劝道:“庄主,你的第二形态还不成熟,如果强行使用,又会像上次一样,完全丧失理智,见人就杀。这里这么多人,且个个都是巴蜀江湖上的大人物,你要是误杀了谁,必会招人怨愤,祸患不小。再者,进入‘兽血沸腾"的状态,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时间久了,还会危及性命。如果不是生死关头,还是不要用这一招为好。”见裘人烈没有回应,忙又说道:“出发前,夫人特意嘱咐,要属下好生看顾,切不可再让庄主你使用兽王拳的第二形态。夫人还说,同天会的会主没一个善茬,要庄主你谨言慎行,千万不要惹事。庄主,不看属下脸面,好歹看夫人的面子,快将怒气遣散吧。”
裘人烈一把扼住黑脸汉子的脖颈,缓缓将人提起。那黑脸汉子慌了,急忙用力去掰裘人烈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忙喊道:“庄主!不,姐夫!你清醒一点,我是……”话未说完,被裘人烈一记头槌,撞得头骨碎裂,脑浆迸流,已然绝命。
在场众人见此情景,无不骇然变色。东门夜雨大喊道:“裘人烈,你疯了吗!他是你的小舅子!你居然把他杀了!”见裘人烈没有回应,又向兽王庄的那几个人喊道:“虽然被杀的是你们兽王庄的人,按说与我无关,但人毕竟是死在巴山城内,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一个肩头架鹰的大胡子越众走出,道:“东门剑主请息怒,我们庄主非是残忍好杀之辈,对这位年轻妻弟向来疼爱有加,要不是云少主偷施暗算,以不光明的手段取胜,激怒了我们庄主,我们庄主怎会被愤怒冲昏头脑,错杀了自己非常疼爱的小……”
“熊鹰,你少在这里乱放狗屁!”练二娘怒斥道,“裘人烈败给我们门主,纯粹是他技不如人!男子汉大丈夫,胜则胜矣,败则败矣,说我们门主偷施暗算,不怕人家笑话吗?”
那个叫熊鹰的大胡子笑了笑,道:“练堂主,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难不成真被宋三郎说中了,你多年寡居,见云少主年少有为,潇洒风流,又忍不住动了春心?”
练二娘生性豪爽,一向很开得起玩笑,但熊鹰当众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败坏两人的名声,实在有够可恶,冷笑道:“江湖传言,你熊鹰能做兽王庄的大总管,全靠一张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作为一个男人,光会逞嘴能,是会被人家笑话的。我不以女儿身自居,你也别跟我耍嘴皮子,咱们拉开架势,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分个输赢,定个胜负,你看怎样?”
熊鹰心想:“庄主进入‘兽血沸腾"的状态后会丧失理智,六亲不认,见人就杀。如果我继续在这里与她纠缠,也会成为庄主的目标,还是趁早退走为妙。”口里说道:“虽然我很想向练堂主请教一二,怎奈这里是巴山城,没有东门剑主的允准,我可不敢擅自动武……”
东门夜雨不明白熊鹰的心思,还以为他说这话是想征求动武的允准,当即说道:“我定下这条规矩,其实是为了防止同天会的人内斗,云门没有加入同天会,练堂主也不是同天会的人,你们两个要是有意切磋,我很愿意成人之美。”
熊鹰听了这话,冷汗直流,瞥了裘人烈一眼,汗流得更急了。
练二娘笑道:“即然东门剑主都开口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正要上前,被叶孤鸾伸手拦住,道:“怎么?”
叶孤鸾道:“不要上前,现在的裘人烈很危险。”
练二娘道:“连你都说危险,那一定是非常危险。”当即向熊鹰道:“熊大总管,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要是打起来没完没了,耽误了大家吃晚饭,那就不美了,咱们改日再打吧。”
熊鹰长舒了一口气,道:“好,那便改日再战。”又向众人道:“之前两次较量,虽然云少主略胜一筹,但比试尚未结束,恳请诸位远退,让出足够大的空间,让他二人继续比试。”说罢,仓促又不失优雅地挤入人群中,肩上那只鹰站立不住,振翅飞上高空。
同天会众人见裘人烈残暴狰狞,六亲不认,早有远离之心,只是碍于面子,不好退后,这时听了熊鹰的话,纷纷争相后撤,口里还不住嚷道:“是啊,咱们大伙儿围在这儿,影响他二人发挥,还是退远些儿好。”更有不要脸的叫道:“裘庄主和云少主都是当世罕有的高手,他二人这一战,势必要打到明天早上。依我看呐,咱们还是各自回房休息,等明天吃过早饭,再来看结果不迟。”如此儿戏之言,居然还有人附和,当真好笑。
同天会众人虽然都退远了,但会馆大门仍被人墙堵在后面,云天行等人想走走不了,想退又无处可退,只好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裘人烈进入“兽血沸腾”的状态后,不但肤色转红,身上汗如雨下,热气蒸腾,好像刚从温泉里出来一样。这诡异的情形让云天行感到不安。以防不测,他暗自运起天地无极功,用护体罡气护住周身要害,道:“裘庄主,方才我只以鹿鸣拳,震伤了你的脏腑,并未损伤你的根基,如果你现在回去调养,不用三个月就会痊愈;假若继续运功动武,功体受损不说,怕是有性命之虞。你我素无冤仇,何苦非要见个生死?方才我已手下留情,望你好自为之!”
裘人烈怒吼一声,将那黑脸汉子的尸身掷出,头前脚后,直向云天行撞去,其势甚猛!
云天行与这黑脸汉子并无交情,但见他被裘人烈一头撞死,又这样被当作“暗器”掷出,心下十分同情,暗想:“如果我闪身避开,尸身以此迅疾之势撞到后面大树上,势必会筋骨崩碎,血肉横飞。虽然你我素昧平生,但俗话说得好,相见即是缘,我没能救下你,就帮你留一个全尸吧。”想罢,纵身将尸首接下,哪料裘人烈竟紧随尸身而至,一拳击穿尸腹,继而又击中了云天行的胸膛。
云天行被尸体遮住了视线,也没料到裘人烈会来得这么快,身受重拳,当即横飞出去,“嘭”的一声,撞在后面树上,登时口角流血,叶落纷纷。
裘人烈甩掉挂在手臂上的尸体,大步向云天行走去!
“不好!云少主危险了!”何绣衣连忙张弓搭箭,觑准裘人烈的要害,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唐老太有意借裘人烈之手,为唐门除去云天行这个隐患,哪里肯让别人救场?纵身跃出,双手连扬,立时便有数十根碧磷飞针,十来颗飞蝗石,八九个梅花镖,五六枚穿髓透骨锥,三四把白绸飞刀,两支红花袖箭,一个流星落,先后激射而出!
箭才离弦,何绣衣便听脑后破风声响,回身一望,见漫天暗器如蝗虫密雨般向自己飞来,其范围之广,根本不容人躲闪,且有许多暗器上隐隐有碧光闪动,显然淬过剧毒,若不幸被这些有毒的暗器击中,顷刻间就会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孤鸾闪身至何绣衣身前,快速挥动青霜剑,在身前展开一道剑幕,那些暗器撞在剑幕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无法寸进,却都被弹了开去,人群中不断有人被弹飞的暗器击中,惨呼连起,叫嚷不绝,场内登时乱作一团。
挡尽暗器后,叶孤鸾飞身一剑向唐老太刺去!
剑锋尚未至,寒意已逼人!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 朝云暮雨
唐老太见叶孤鸾飞剑杀来,心知自己年老体弱,久战必败,但求速战速决,忙自暗袋中取出方才自唐欢那里要来的暴雨梨花针,摆开架势,正要发射,却见东门夜雨突然飞身掠起,一剑刺向叶孤鸾后心!
“小心背后!何绣衣大喊。
叶孤鸾听到何绣衣的喊声,又觉背后剑意盎然,心知来者不善,遍观同天会众人,有此造诣者,非东门夜雨莫属。若不回身挡架,就算杀死了唐老太,自己也会被东门夜雨杀死。跟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换命,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叶孤鸾无可奈何,只得舍弃唐老太,反杀向从背后袭来的东门夜雨。
两人都是名传江湖的剑道高手,一个孤身杀入蜃楼苍龙殿,力斩殿主沈苍龙;一个冠绝巴蜀,技压群雄,创立同天会。一个挥动破天寒剑,举手投足,冰天冻地;一个倚仗木剑轻盈,往来腾挪,剑气如云。众人只见漫天剑影,纷杂交错;遍地银霜,冷冽清寒。只片刻工夫,两人已过了数十招,难分高下。
何绣衣眼望场内激战的二人,感慨道:“东门夜雨看着吊儿郎当的,想不到实力竟如此强悍,只用一把木剑,就与叶大侠战了个旗鼓相当,还真是让人意外。”
练二娘神色凝重,道:“‘巴蜀第一剑"绝非浪得虚名。当年巴蜀剑道能人颇多,东门夜雨只用一把木剑,就将他们全都打败了,不然,以他这点年纪,如何能压得住这帮老狐狸。”
唐老太见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心下甚是高兴,暗想:“打吧,打吧,等你们打个两败俱伤,老身就用暴雨梨花针,一次解决掉你们两个,顺便也让在场的诸位见识一下暴雨梨花针真正的威力!”冷冷一笑,又想:“东门夜雨仗着自己剑术高绝,行事专横,常常遭人埋怨,我在这里将他除掉,不但不会惹人非议,还可算是大功一件。那帮趋炎附势之徒,见巴山剑门大势已去,必会提议将同天会的会馆迁移离巴山城。那时,还有哪方势力能比唐门更有资格做同天会的主人呢?”
谢岚见唐老太眼望战场,面带冷笑,手上还握着一个银白色的圆筒,材质不明,但其上雕龙绘凤,异常精致,应是金属制品,像极了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心头一惊,暗想:“早在很多年以前,我曾见过暴雨梨花针的图样,与唐老太手持之物一般无二。这必定就是唐门最大的杀器——暴雨梨花针!唐老太以暴雨梨花针对准叶大侠,必是没安好心!叶大侠与东门夜雨交手,无暇他顾,若唐老太趁其不备,偷施暗手,叶大侠必遭其害!这可怎么好?罢了,我先上去拖住她,不让她有机可乘便了。”想罢,握剑上前,向唐老太道:“久闻唐门暗器甲天下,今日有幸目睹,实乃天幸。谢某不才,想以手中三尺剑,请教唐门的无双暗器。”
唐老太何等精明,岂会看不破谢岚的心思?呵呵一笑,道:“谢先生要领教我们唐门的暗器,也不一定非要找老身,我身旁这位才是唐门第一高手。唐欢,谢先生要请教咱们唐门的手段,你就陪他耍一耍吧。”
唐欢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今天是来吃席的,不是来打架的。”
唐老太面色一变,道:“事关唐门声誉,休得推辞!”
唐欢以手捂腹,道:“实不相瞒,方才趁你不注意,我又偷喝了几杯酒,大抵是过量了,头有些晕,站都站不稳了,怎能跟人家动武呢。”
唐老太道:“头晕你捂肚子干什么?”
唐欢道:“肚子也难受。”
唐老太知他是故意找借口,不好过分强求,道:“谢先生,异类不相竞,你还是去找使剑的比试吧,老身这里就不奉陪了。”
萧溪水倒也识趣,听了唐老太的话,立刻走上前来,“唰”的一声,拔剑出鞘,道:“谢先生,就让萧某来陪你过两招吧。”
谢岚心想:“我主动出来挑战,意在牵制唐老太,不让她有机可乘。萧溪水代为出战,我自是不惧,但若与他动手,就顾不了叶大侠,同时,我也会有被暴雨梨花针射杀的危险。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行事还需万分小心。”想罢,说道:“抱歉,谢某今日不想比剑,只想领教唐门的无双暗器。”
萧溪水微笑道:“谢先生莫不是怕了?”
谢岚虽有耳闻,却无反应,只是盯着唐老太,一言不发。
萧溪水收敛笑容,道:“谢先生不肯与我交手,却一味纠缠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有损声名。”
谢岚轻轻哼了一声,道:“某虽不才,但在江湖名人榜上有排名,萧掌门手执青莹剑,口吐龙凤章,身穿飘仙裳,足踏飞云履,不知江湖名人榜上排第几?”
萧溪水闻言大怒,道:“谢岚,你若真有本事,就在剑上与我分个高下!”见谢岚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老太,完全不搭理自己,心中愈发恼火,才要动手,却听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急转目望去,恰见东门夜雨抽身飞退,跟着便听叶孤鸾说道:“拿木剑来对付叶某,你还是第一个。去换一把好剑再来战吧。”
东门夜雨扔掉被叶孤鸾削得只余剑柄的木剑,道:“真是不巧,前几日我去青城山游玩,不知道哪个龟儿子手贱,把我的佩剑插在了花盆里,等我回来,剑身早已生锈,没法儿,只好送去铸剑山庄打磨。那个庄主老头一脸财迷相,一见我去,就把我领去藏剑楼,向我介绍他的杰作。我说我只是来磨剑,并不换剑。他看起来有些失望,就问我要粗磨、细磨还是精磨。我活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听说磨剑还有这么多门道。我就问他这三者有什么区别。他说粗磨只去绣,花的工夫少,费用低。细磨次之。精磨最好,不但可以去锈,还能使剑锋更加锐利,但费时费力费钱。我说只去锈便好。他又不乐意了,拉着一张老脸,说了一大堆,我烦他不过,又改换成精磨。他说会为我加点赶工,但最快也得七八天。你们谁的剑好,先借我用一用,我保证不给你弄断就是。”
只听一人道:“我这把朝云剑是由天外陨铁锻造而成,虽比不得名剑青霜,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利刃,东门剑主若不嫌弃,权且拿去用吧。”说罢,抽出佩剑,倒转剑柄,向东门夜雨抛去。
说话之人是雌雄谷的谷主邢朝云。他这把剑是一把雄剑,同出一炉的还有一把雌剑,在她妻子荆暮雨手中。他二人是同门师兄妹,在还未离开山门时,便有了私情,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去山门外那片梅林中,行那苟且之事。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回,明月当空,师父因思念病故的师娘,寝不能寐,便握杯执壶,去梅林小亭内对月独酌。才饮了两杯,就听到有两个脚步声靠近。师父心想:“这么晚了,不知是谁?且藏起来,瞧个究竟。”当即握杯执壶,闪身到梅林中藏住,偷眼向外张望,见一男一女手拉手,说笑着走过梅林小径,来到亭内坐下,才说了不过三五句,便开始扒衣裳。师父借着清朗的月色,看清了两人的脸,见是自己的弟子,当即大怒,跃身而出,指着衣衫不整的二人骂道:“狗男女!我这山门净地,岂容你等浊物败坏!”骂了一通,又将二人逐出了门墙。
后来两人意外捡到了一块天外陨铁,花重金请人打造了一对雌雄双剑,雄的刚坚锋利,取名朝云;雌的柔软轻盈,取名暮雨。两人爱剑如痴,后来索性以剑为名,再加上自己原有的姓氏,所以才有了邢朝云、荆暮雨这两个名字。
再后来两人创立了雌雄谷,专收成对男女,并传授双修之法,一时轰动江湖。远在千里之外的师父知道了这件事,羞愤交加,很快便到阎王爷那报到去了。时至今日,雌雄谷已初具规模。据说现在谷内已有男女弟子一百五十六对,对对恩爱;爱情结晶三百四十六个,个个聪慧。若以目前的实力来评定,雌雄谷在巴蜀诸多实力中勉强够个上等;但若论未来潜力,恐怕没有哪方势力能跟雌雄谷相提并论。
东门夜雨接过雄剑朝云,试挥了两剑,感觉十分趁手,道:“果然是一把好剑!叶大侠,我就用这把朝云剑,再与你过招吧。”
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 地棍堂
东门夜雨手持朝云剑,正要再向叶孤鸾挑战,却听背后一阵哄闹,回身望去,见有几人滚倒在地,双手扼颈,长舌外伸,面部扭曲,神情狰狞,似是在经受极大的痛苦,心知他们是被淬毒的暗器击中了,忙向唐老太喊道:“还不快帮他们解毒!”
唐老太连忙取出解药,让唐欢去救人,奈何毒性过于剧烈,才只救下三人,其余那几个还不等救治,便毒发身亡了。
立时有一个纹面人跳将出来,一把揪住唐欢,厉声道:“我大哥向你求救,你为何不理?你这无用的蠢材,还是去给我大哥陪葬吧!”说罢,一掌向唐欢头顶拍落!
东门夜雨喝道:“你敢!”
那人掌发一半,听到东门夜雨的喝声,立即停手,道:“东门剑主,方才你也看到了,我大***苦难耐,向他求救,他不理会,以致我大哥毒发身亡,你说我该不该找他算这笔账?”
唐欢道:“非是我不救,实是离得太远……”
“远个屁!”那人一把将唐欢推倒在地,指着骂道,“你这没用的夯货!这个院子才多大!我用走的,闭一次气,也能走个七八圈;你是唐门第一高手,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你还嫌远?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救!”
唐欢道:“你不知道,这是唐门秘制的毒药‘七步绝命",一旦毒发,顷刻间就能致人于死地。如果一个正在行走的人突然中了这种毒,最多只能走出七步,就会毒发身亡。你大哥离得远,我若先去救他,就来不及救别人;若就近施救,却能救三个。我总不能放着近处的三个人不管,先去救你大哥吧?”
那人高声道:“我大哥是地棍堂的堂主,又是同天会的会主,身份高贵,岂是那几个无名之辈能比的!”
唐欢站起身来,轻轻拍去衣上尘土,平静说道:“在我这里,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先救他们三个。”
那人一把握住悬在腰间的刀,厉声道:“唐欢,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唐老太走上前来,道:“唐欢,你到底是唐门第一高手,被人家这样推搡指骂,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唐欢默不作声。
唐老太又自顾自地说道:“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唐门,如果有人敢打你,你就给我打回去,出了事儿,我给你担着,听到了没有?”
唐欢道:“哦。”
唐老太叹了口气,道:“纹面的,你别为难唐欢,暗器是老身放的,你要给谷梁君子报仇,只管来找老身。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身没唐欢那么好的脾气,也不管你脸上纹了几只老虎,你要是敢跟老身吆五喝六,老身决不让你活着走出巴山城。”
那人闻言大怒,锵的一声,抽出刀来,道:“唐老太,你真当我们地棍堂是好欺负的吗!”
地棍堂又称恶人帮,内部净是一些地痞流氓恶霸,他们目无王法,不讲道义,平日里专做些女干Yin掳掠,烧杀抢夺的勾当,十分招人痛恨。
为首的七个头目合称“地棍七虎”,个个穷凶极恶,身背多条人命不说,还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这七个人里最臭名昭着的当属“大虎”谷梁君子。谷梁是姓,君子是名。父母为他取名“君子”,是希望他长大后,能做个正人君子,也不知这谷梁君子是随了谁,打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他父亲是个读书人,做过几年知县,因过于清廉正直,遭上司下属联合排挤,后被罢官,回乡后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租了一间小院,开了一家私塾,专以教书为业。母亲温良贤淑,通情达理,不但将一家人的饮食起居照顾得井井有条,还用空余时间,做些活计,以补贴家用。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相比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家,倒也还过得去。
谷梁君子三岁那年,父亲开始教他认字。教了半年,父亲发现这儿子有点儿怪。一个字不论有多少笔画,只要是横平竖直的,他一学就会,但凡拐一点儿弯,不论教多少遍,他就是学不会。为此,父亲十分苦恼,终日寝食难安。母亲劝慰道:“大抵是孩子太小了,等过个两三年你再教,他多半就会了。”
父亲觉得有道理。
又过了两三年,父亲发现这儿子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不但没学会“拐弯”,反而连那些横平竖直的字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父亲一向重视文脉传承,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整日跑到祖宗祠堂里去哭。母亲也同样伤心,但还是劝解道:“谁说男儿一定要读书了,那谁谁谁大字不识一个,不照样当了将军。君子天赋如此,何必强求。我看他举重若轻,颇有一些气力,不若等他长大了,送去军部,多磨练磨练,说不定将来也能做个将军。”
父亲觉得有道理。
又过了几年,父亲攀关系找门户,将谷梁君子送入军部。那时的谷梁君子正处在初生牛犊不畏虎,目无法纪任横行的年纪。到了军部,仗着自己力气大、武艺高,见了谁都趾高气昂的,不知高低上下。那百夫长是个老兵油子,见他一个新来的这样傲气,心里很不爽,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他几句,谷梁君子一点情面没给,劈面就是一顿大耳刮子,抽得那百夫长口鼻流血,眼冒金星,当场昏死过去。随后,谷梁君子就被开除了军籍。
自那以后,父亲又为他谋了许多出路,但谷梁君子没有上进心,整日只跟一帮狐朋狗友到处惹是生非,闹得乡里乡外,怨声载道。本来夫妻两个淳朴热心,在当地名声很好,如今受这不成器的儿子连累,声名尽毁,出门便遭人指点唾骂。两人无力劝解儿子归正,整日以泪洗面,最终双双郁卒。
没了父母的管束,谷梁君子越发没了分寸,杀人放火,女干Yin掳掠,无恶不作。后来,又伙同几个臭名昭着的匪徒首领,成立了地棍堂,招揽了一大批地痞流氓,在巴蜀大地上烧杀抢掠,闹得人心惶惶。
这谷梁君子也是胆大,听一个在蜀王府里当过差的人说,蜀王府里黄金铺路,白银作瓦,酒肉遍地,美女如云,心向往之,于是便纠集手下那帮匪徒,趁夜大闹蜀王府,不但抢走了好些金银珠宝,还掳走了蜀王的两个爱妾,至今尚未归还。
蜀王贪色成性,听说爱妾被掳,勃然大怒,立即派兵征剿,奈何地棍堂据地险要,易守难攻,官兵损伤甚众,却连地棍堂的大门都没有见到。蜀王无可奈何,又思念爱妾心切,于是给谷梁君子写了一封信,说只要将两位爱妾还回来,可以既往不咎。谷梁君子看完蜀王的来信后,当即口述,命人代写了一封回信,连带两位爱妾的发簪,让使者一道捎回。
蜀王不见爱妾回来,只收到两支发簪和一封回信,心中忐忑不安,打开信笺来看,只见上面写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非吾意,乃孟先师之真言也。吾尊师重教,秉烛夜行,何错之有?莫怪!莫怪!”由此看来,这谷梁君子虽然不学无术,但潜移默化中还是从他父亲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
蜀王看完谷梁君子的回信后,气得浑身发抖,又联想两位爱妾落在一帮匪徒手里,不知要遭受多少屈辱?越想越怒,又派兵攻打,不但寸功未立,反而死伤了好些官兵。蜀王不肯罢休,换将再攻,仍以失败告终。
原来地棍堂的驻地建在了一处高崖上,要想攻打地棍堂,必须要穿过一条狭长的夹谷。这条夹谷狭窄而曲折,摆不开军阵,只勉强能容两人并行。两侧崖壁平滑陡直,高不可攀。众匪徒占据崖顶高地,在崖边堆放了许多大小碎石、长短木桩,见有兵来,立刻推石放火,莫说是普通兵士,就是铁甲军进来,也得被砸成肉饼,烧成焦炭。
蜀王久攻地棍堂不下,又折损了许多兵将,仍没有罢兵的意思。文武群臣眼见折损的兵将越来越多,便***劝谏:“那帮匪徒虽然可恶,合该受千刀万剐之极刑,但其据地险要,易守难攻,在其严防死守时攻打,不但枉费兵力,还劳民伤财,实非明智之举。不若先收兵休整,待其放松警惕,再遣精兵良将,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蜀王知道这是要他罢手的意思,虽然很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哀哀切切地叨念与两位爱妾相处的美好时光,终日魂不守舍,食不甘味。文武群臣深体王意,又从民间精心挑选了两位佳丽,送去蜀王寝宫,这才让蜀王重新展露笑颜。
经此一事,“地棍七虎”名声大噪。作为此次事件的发起人兼领导者,谷梁君子更是被一众受害者推为巴蜀首恶,常年稳居巴蜀要犯通缉榜榜首位置。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入会
东门夜雨创立同天会后,会内多方势力遭到地棍堂的侵扰,会主们苦不堪言,于是便在会上提议,应合众人之力,剿灭地棍堂一众匪徒,一来为民除害,二来可借此提升同天会的威望。
此提议得到绝大多数会主的支持,但一向老成的秦有道却表示反对。众人询问缘故。秦有道解释道:“那帮匪徒据险自守,连蜀王府拿他们都没有办法,我们要怎样剿灭他们呢?就算我们杀了谷梁君子,又会有第二个谷梁君子跳出来。要知道,坏人是杀不尽的。在老夫看来,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或许我们可以邀请地棍堂加入同天会,给他们一些好处的同时,也要以同天会的规矩来约束他们。如果他们有所收敛,那便好说;如果他们无视同天会的规矩,继续为非作歹,那时再与他们动手犹未晚矣。”
一听说要地棍堂加入同天会,诸位会主纷纷表示反对,就连一向视他人苦难为自己乐趣的东门夜雨都忍不住说道:“表舅,你是不是皮蛋吃多了?地棍堂里是些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几个月前,你们帮里那个小泥鳅,才把媳妇娶过门,洞房还没入呢,就被地棍堂里那帮混蛋给抢去了,不是你出面把人要回来的?从抢去到要回,不过短短三日,那新娘子就被折磨得没了人样。虽然我很喜欢看人家遭难,但这帮混蛋连老弱妇幼都不放过,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你让地棍堂加入同天会,我第一个不答应!”
“地棍堂在民间被称作‘恶人帮",里面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就连烧火做饭的身上都背着人命,怎能让这样一帮恶人加入同天会?我们应该联合蜀王府,将这帮匪徒彻底剿灭,还巴蜀大地一片清宁!”
“谷梁君子杀了我的兄弟,掳走了我的弟媳,我与他不共戴天!”
“绝不能让地棍堂加入同天会!”
……
面对此起彼伏的反对声音,秦有道表现得十分冷静,他没有急着去辩解,而是等众人激愤的情绪平息后,才缓缓说道:“诸位的心情,老夫很能理解,但请诸位扪心自问,你们加入同天会是为了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再请诸位深思,与地棍堂拼个你死我活,我们能得到什么?让地棍堂加入同天会,我们又能失去什么?诸位能做一方势力的首领,必定都非寻常人,不会想不通这个道理吧?”
众人沉默不语。
秦有道继续说道:“蜀王府视地棍堂与我们同天会一样,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我们两方人拼个你死我活,最得意的是谁?一定是蜀王府!我们让地棍堂加入同天会,一可以壮大同天会的实力,二可以用它来制衡蜀王府。再者,地棍堂是巴蜀诸恶群聚之地,我们只要控制住地棍堂,就能约束巴蜀诸恶,极大地减少恶行的发生。这样一举三得的好事,难道不值得我们去做?”
众人依旧不语。
秦有道微微冷笑道:“如果诸位仍觉得地棍堂非除不可,老夫就是舍掉这条性命,也会奉陪到底,但丑话说在前头,诸位要去,可得先做好战死的觉悟。这两年蜀王府攻打地棍堂,累计战死的兵卒多达一千八百余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诸位想必都知道,要攻打地棍堂,就必须穿过死亡夹谷,我们不但要踩踏着前人的骸骨行进,还要躲避漫天的乱石和燃火的木桩。老实说,那个狭隘的地方,根本无处可躲,是死是活,全看天命。可能前一刻还把酒言欢的弟兄,到了那里就阴阳两隔。老夫说这些话,不是在替地棍堂装腔作势,只是将耳闻目睹之事据实以告,要打要和,全看诸位的意思。”
会主们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秦有道说得有道理。就这样,同天会对地棍堂发出了邀请。
谷梁君子当惯了大爷,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点利益,去受人家的约束?所以,当同天会的使者将诸位会主的善意带到地棍堂后,谷梁君子以十分粗俗的礼节接待了他,临走前还让人将其须发剃掉,并回书一封,上面写道:“来时长长,去时光光,答一物。”
东门夜雨看完谷梁君子简短的回信后,愣了一下,忽见使者的胡须不见了,头上还多了一顶毡帽,心下奇怪,命其取下毡帽,却见使者脑门光亮耀目,心中登时了然,怒道:“好一个谷梁君子!我们好意邀请你入会,你不肯便罢,将使者须发尽数剃掉,分明是在羞辱我们!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无情!小菊,取我剑来,看我不杀上地棍堂,摘下谷梁君子的狗头!”
那些遭地棍堂侵害过的会主纷纷站出来响应。
秦有道忙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同天会才创立不久,威望尚浅,谷梁君子轻视咱们,也是情有可原,诸位且不必动气。以老夫之见,不若再派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去,与他分析得失,陈述利弊,那厮虽然骄横跋扈,到底是出自书香之家,必会明白其中利害。此事若成,可不费一兵一卒,为诸位除去心头大患;若谷梁君子仍如之前那般戏辱我等,便是不识好歹,那时诸位要打,老夫绝无二话。”
就这样,同天会又派出了第二位使者。
跟之前一样,第二位使者也捎回来了一封信。
在拆信之前,东门夜雨先把使者细细打量了一遍,见他跟去之前一样,没少什么东西,这才抽出信笺来看,只见上面以秀气楷字写道:“来时长长,去时短短,答一物。”
东门夜雨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抬头去看那使者,盯着他看了半晌,也没见他少什么东西,于是问道:“你少什么东西了没有?”
那使者点了点头。
东门夜雨道:“少了什么?”
那使者张开嘴,东门夜雨凑近一看,见他舌头少了大半截,当即怒道:“难怪你一直不言语,原来舌头被他割去了!可恶!这混蛋看你能说会道,偏偏割了你的舌头,这摆明了是不想入会!没的说,今夜我便杀上地棍堂,看他谷梁君子长了几个脑袋,敢在我东门夜雨面前耍威风!”
那一夜,薄雾笼罩,月色凄迷,东门夜雨手持佩剑银竹,孤身穿过乱石如雨的死亡夹谷,杀进了地棍堂驻地。
没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但自那以后,地棍堂就加入了同天会,一向目中无人的“地棍七虎”在见到东门夜雨后,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乖巧。
事后花总管在查点地棍堂送来的花名册时,惊奇地发现,地棍堂内人员数目竟已不足当初的三成。
第一千八百章 慎独行
地棍堂加入同天会以后,受到会内诸方势力的监督,不敢明目张胆为恶,只偷偷背背干些买卖,事后杀人灭口,毁尸消迹,一直没被人察觉,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有一日,地棍七虎中的“二虎”慎独行带着几个喽啰在野外闲晃,见河边有几个女子在浣衣,其中有个穿粉红衣裳的小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唇红齿白,模样姣好,正握着一根木棒,在敲打衣物,口里还哼着曲子,嗓音娇柔,曲调优美。
慎独行停步观望,见小姑娘袖管高挽,露出一截白皙玉臂,真如春笋一般细嫩;鬓发随意掠在耳后,发梢随微风摆荡,衬得她那侧脸分外动人。
慎独行起了歹心,指着那小姑娘向身旁的喽啰说道:“这小娘子生得好,细皮嫩肉的,看了就招人疼。哥哥我要跟她耍一耍,你们几个机灵着点,别坏了我的好事!”
一个喽啰说道:“大哥,这里空旷,没有遮挡,不好办事,万一被人发现,传说出去,被东门夜雨知道了,可不是玩的。不若等她们散了,咱们偷偷跟上,到了没人的地儿,把她绑了,那时大哥要去哪里耍就去哪里耍,不比在这荒郊野地里强?”
慎独行默不作声。
另一个喽啰也道:“若放在以前,咱们怎么高兴怎么来,现在加入了同天会,多少得收敛一些,若做得过分了,东门夜雨那里不好交代。”
慎独行点了点头,道:“还是你俩考虑得周到。既然这样,那你俩就留下来盯梢吧。我带他们去喝两杯,约莫午时回来。你们仔细些,若把人弄丢了,我可不饶你们!”说罢,径直带人离开。
将近午时,慎独行带着几个喽啰回来,满身酒气,见河边只剩了那小姑娘和一个老妇,便道:“这老家伙忒不识趣,都晌午了还不回家吃饭,留在这里碍眼。你们去把她做掉,小心些,别被人瞧见了。”
那两个盯梢的喽啰道:“大哥,远处有人,不好下手,还是再等等吧。”
慎独行转目望去,果见东边有两个放羊的,心下十分恼火,道:“你奶奶的,大晌午不回家吃午饭,活该一辈子放羊!”又去树荫下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那小姑娘才和老妇一起离开。
慎独行带着喽啰们悄悄跟上,到了一个僻静地儿,上前将人拦住,道:“小娘子,你可让大爷我等得好苦呀!”
那老妇见慎独行面目凶恶,言语粗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将那小姑娘护在身后,高声呵斥道:“无礼!这是本郡首富丁大老爷的千金,你敢碰她一个手指头,保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慎独行哈哈大笑,道:“你这婆娘好没眼色,老子连蜀王都没瞧在眼里,他丁大老爷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独眼喽啰跳出来说道:“老东西,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丁老大长得又丑又矬,只生了一个儿子,几时有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莫说她不是丁老大的女儿,就算她是,我大哥想要跟她耍,丁老大也得乖乖把人送过来。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保证,下一个被灭门的就是他们丁家!”
那老妇闻言脸色大变,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慎独行按刀上前,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地棍堂二当家慎独行!”
那独眼喽啰眉飞色舞地喊道:“姜蒜一瓢饮,牵驴我独行!”
慎独行上去就是一脚,指着骂道:“蠢材!是‘江山一瓢饮,千里我独行!"总共十个字,你给我念错了四个!亏你还上过私塾!教书先生死得早,准是被你气死的!”
那独眼喽啰一脸委屈模样,道:“大哥,我口音不正,你是知道的,你怪我念错诗号,那也罢了,教书先生死得早,真不关我事。我上私塾那会儿,既聪明又伶俐,深得教书先生喜爱。记得有一次,教书先生在讲堂上问我:‘见贤思齐焉"下一句是什么?我答:‘见不贤而思不齐也。"教书先生听完,老泪纵横,指着我对其他学生说:‘此子将来必成大器!"那日散学后,教书先生拉着我的手,亲自把我送回了家。这是其他学生不曾有过的待遇,可见教书先生是有多么的喜欢我。回家后,教书先生对我爹说:‘令郎是百年难遇的奇才,随在下学习三年,如今七窍已通六窍,奈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教不了这样的大材。为了不耽误令郎的大好前程,您还是为他另择名师吧。"我爹听了这话非常高兴,当即就赏了教书先生十两银子。后来我爹又给我请了一位教书先生,喜人的是,那位教书先生也说了同样的话。大哥,你说像我这样百年难遇的奇才,怎么可能会把教书先生气死呢?”
慎独行道:“果然是被你气死的。”
独眼喽啰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身向那老妇嚷道:“老东西,听到了没有,我大哥姓慎,叫慎独行,是地棍堂的二当家!你今天遇上我大哥,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识趣的把这小娘子交出来,自己去那边树上一头撞死,可以免受折磨;若不识趣,嘿嘿,先扒皮抽筋,再拆骨削肉,最后一把火,烧你个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地棍七虎臭名昭着,巴蜀尽人皆知,那老妇虽没见过慎独行,却常听人提起他的恶名,现在遇见了正主,又听说要扒皮抽筋,拆骨削肉,早吓得肝胆俱裂,魂飞天外,不一时便倒地死了。
那小姑娘见老妇突然倒下,吃了一惊,伏在她身上,又是哭又是唤,只是不见应答。慎独行道:“别唤了,这老东西胆小,被老子给活活吓死了。”那小姑娘一听这话,登时晕了过去。
慎独行将那女子抱起,向喽啰们吩咐道:“你们去那边树林里掘个深坑,把这老东西连带这些衣物一并埋了,做得干净些,别留下痕迹。我先带这小娘子回去快活,等你们回来,也叫你们尝个鲜。”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喽啰们把那老妇抬进树林里,本想掘个深坑埋人,奈何这片树林里到处都是碎石,土质又硬,掘了半天,才只掘出一个两尺来深的浅坑。那独眼喽啰道:“够了,够了,快把人埋了回去。二当家性子暴,若小娘子一味反抗,把二当家惹急了,抬手就是一刀。我们累死累活忙了这大半天,回去只有一具死尸,那也太晦气了!”众喽啰都道:“是是是,快些埋了回去。”
喽啰们把那老妇抬进浅坑,又将诸多衣物丢进去,草草填了些土,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其实,那老妇并没有被吓死。她见慎独行一手按刀,摆明了是想杀人灭口,自己年纪一大把,又不会武功,如何跟这帮年轻力壮的匪徒拼斗?索性就倒地装死,没想到还真让她给混过去了。
喽啰们离开后,老妇又从土坑里爬出来,急忙赶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小姑娘的家人。
那小姑娘的父亲是个郎中,济世救人,在当地名声极好,听说女儿被慎独行绑走,连忙邀集亲朋,商议解救之法。
一个朋友说道:“地棍堂内尽是一些地痞流氓恶霸,一点道义不讲,去问他们要人,反要遭他们的毒手。不若去巴山城,求东门剑主出面,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众人连忙赶去巴山城,求见东门夜雨。
正好东门夜雨和秦有道从外面回来,见城外跪了好些人,又是哭又是叫,询问缘故,得知是慎独行绑了人家的女儿,东门夜雨十分愤怒,道:“这帮混蛋!那晚我本想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敌我不过,便口口声声说愿意加入同天会,并改邪归正,永世不再为恶。我看他们说得真诚,就给了他们一次机会,想不到才过了几个月,又原形毕露了!没的说,我现在就去把慎独行的狗头砍下来,看他们谁还敢胡作非为!”
秦有道将东门夜雨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东门小子,你别冲动!地棍堂这帮人坏事多做,已成习性,你要他们改邪归正,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再者,你把慎独行杀了,谷梁君子岂会跟你罢休?万一他退出同天会,再重整旗鼓,继续干那没本钱的买卖,大家又要怨声载道了。之前你孤身杀入地棍堂驻地,固然实力非凡,但也不能不承认,那晚他们为谷梁君子庆生,正在举行宴会,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疏于防范,才叫你闯进去了。现在他们增加了值守人员,又新筑了许多防御工事,你还能再杀进去第二次吗?与这帮亡命徒结仇,终究不是一件好事。要我说,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到罢了。”
东门夜雨摇了摇头,道:“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装作没看到,不是我东门夜雨的风格。既然他们加入了同天会,那就得按同天会的规矩办事。慎独行绑了谁家的女儿,我不在乎,但他坏了同天会的规矩,违背了当初的诺言,我就不能袖手旁观。表舅,麻烦你帮我给谷梁君子传个信,让他过来帮慎独行收尸。”
秦有道一惊,道:“你当真要杀慎独行?”
东门夜雨背过身去,按剑道:“表舅,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我们同天会要想走得远,就不能只着眼于大局,从而忽略了眼前的小事。如果任由这些蛀虫继续为祸,终有一日,同天会将会轰然倾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慎独行,必须死!”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须克己
仙女湖边有一片杏林,杏林中有一座小院,红墙灰瓦,十分雅致。这原是一位乡绅的住处,后被慎独行看中,花一两银子强买下来,作为其行乐场所。
当谷梁君子赶到这里的时候,正见东门夜雨从大门内走出来,手里还提着慎独行的头颅。
头颅还在滴血。
谷梁君子叹了口气,道:“还是来晚了。”
东门夜雨提着慎独行的头颅,走到谷梁君子面前,道“我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慎独行坏了同天会的规矩,违背了当初的诺言,我已经把他杀了。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不管是你哪个兄弟或是手下做的,我第一个砍你谷梁君子的脑袋,明白了吗?”
谷梁君子点了点头,道:“明白。”
“你最好明白。”东门夜雨将慎独行的头颅塞到谷梁君子怀里,然后便离开了。
天上乌云散去,一缕微光斜照,照亮了谷梁君子那张阴沉的脸。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个头颅那张脸,略带感伤地说道:“二弟啊,虽然你常有取代我,做地棍堂堂主的念头,但毕竟兄弟一场,你猝然离世,可叫大哥我伤心不已呀!”捧着慎独行的头颅,步入门内,见影壁后面,横七竖八倒了好些人,手里大都握着兵刃,仔细一看,正是常跟在慎独行身边的那些喽啰。一旁廊柱下,还瘫坐着两个侍女,樱口微张,神情呆滞,看样子是吓坏了。
谷梁君子没有理会她二人,径直走入慎独行的居室,见地板上躺了一具无头尸,赤着上身,可以断定,此人正是慎独行无疑。
谷梁君子蹲下身,将头颅安放好,才要起身离开,忽然一阵劲风自窗外吹进来,掀起床幛,里面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风过,床幛落下,那张脸便不见了。
“谁?!”
谷梁君子悄悄握住刀柄,蹑足走近,一把掀开床幛,只见大红锦被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模样虽好,但其异常苍白的脸色,和那双因惊恐而向外凸出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吓人。
“嗯?已经死掉了!”
谷梁君子见她身下有大片血迹,便将其身子翻了过来,发现后背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看样子像是刀伤。
“鼻息脉搏全无,但身体尚还温热,应该才死不久。”
谷梁君子放下床幛,看着地上尸首分离的慎独行,叹息道:“二弟啊,你这暴性,终究是改不掉了!这样美丽的女子,你怎么下得去手?人家说我残暴,但我谷梁君子对女人一向温柔体贴,不像你,动不动就施暴,甚至动刀。别人不提,蜀王那两个爱妾你是知道的。刚来的时候,一个九十二斤,一个九十六斤,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身量那叫一个好。那小腰既结实又圆润,轻轻一扭,便要叫人魂飞魄散。现在可好,一个一百八十三斤,一个一百九十二斤,还总爱在我睡着的时候玩飞扑,哥哥我现在跟她俩睡觉,都不敢合眼。蜀王那老不死的,隔三差五就派人给我送信,除了要爱妾还是要爱妾,不是我不还,她俩死赖着不走,我有什么办法?不提她俩还好,一提我就伤心!二弟呀,你要是有大哥一半会疼女人,也不会有今天!唉,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啦!”
回到地棍堂后,谷梁君子将那些爱惹是生非又不服管教的手下,通通赶出了地棍堂;又将大门外立石上的“为善莫入,作恶争先”八个朱笔大字,改成了“从善如流,嫉恶如仇”;之后又立下许多规矩,严格约束手下,一旦发现有违规者,必定从严惩处。
谷梁君子这一系列反常举动,让其他几位当家十分不解。
“五虎”须克己性急,不等下人通报,便径直闯入谷梁君子的卧房,朗声说道:“二哥被东门夜雨杀死,你不为二哥报仇,反要我们弃恶从善,却是为何?你若怕了东门夜雨,不敢出头,我带人去为二哥报仇!就算不敌,被那厮杀了,也无怨无悔!这般胆小怯懦,非是大丈夫所为!”一口气说完,却见谷梁君子穿着白绸小褂,端坐在锦榻上,眼神空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左边一百八十三斤的春花正在剥橘子,右边一百九十二斤的秋月正在喂酒,后面两百零七斤的冬梅吵着要举高高,腿上还坐着个二百二十三斤的夏荷……
须克己咳了两声,道:“大哥,我在前厅等你。”
一个时辰后,谷梁君子气喘吁吁地来到前厅,瘫坐在红木雕花大椅上,侧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五弟啊,你的意思大哥明白。二弟被东门夜雨杀了,我何尝不想为他报仇,只是东门夜雨剑术高绝,不是你我能够对付的。那晚你也见识到了,他孤身穿越死亡夹谷,毫发未损,又在我们地棍堂内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多少弟兄命丧他手。咱们敌他不过,承诺不再为恶,他才没有赶尽杀绝。若再干那些事,被他知道了,怕是要大祸临头。五弟啊,不是做哥哥的胆小怯懦,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斗不过,还要去斗,那不叫义气,那叫傻。二弟的仇暂且记下,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慢慢跟他算。”
须克己道:“那晚咱们正在举行宴会,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神志不清,东门夜雨趁虚而入,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才有了那结局;若我们小心提防,沉着应对,未必就会输给他!”
谷梁君子摇了摇头,道:“醉酒只是借口,真正的高手,即便醉了,依旧能摘叶飞花,百步外杀人。那晚咱们没能拿下东门夜雨,他再杀进来,咱们依旧拿不下。五弟,你生性鲁莽,切不可意气用事,知道吗?”
须克己冷冷一笑,道:“外面的人都叫咱们恶人帮,要是一件坏事都不做,那还叫恶人帮吗?依我看呐,咱们做不成坏人,也别做好人,以后都去学山下那帮伪僧,天天吃斋念佛,参禅打坐,还有香火钱赚,岂不省心?”
谷梁君子笑道:“五弟莫说气话。哥哥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你应该还记得,那日咱们结拜后,去找那位神准的算命先生卜算前程,他说:‘你等七人为恶日久,若不弃恶从善,他日必遭天谴!’如今二弟已死,你想步他后尘吗?”
须克己默不作声。
谷梁君子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缓缓说道:“东门夜雨那厮自高自大,常常倚势压人,早晚有一天会遭到反噬,咱们只要静静等待便好,不必去做那出头鸟。”
为了等到那一日,谷梁君子甚至改掉了往日陋习,开始养生。
这一养就是七年。
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谷梁君子就早早起床,先喝了一杯蔬菜汁,又吃了一个煮鸡蛋,然后便绕着巴山城慢跑,谁想下午就被淬毒的暗器击中,毒发身亡了。
与谷梁君子同来巴山城的正是“五虎”须克己。他见谷梁君子毒发身亡,心下十分愤怒,本想让唐欢给大哥陪葬,却被东门夜雨喝止,又遭唐老太威吓,须克己忍无可忍,当即拔出刀来,就要与唐老太火拼。
唐老太有暴雨梨花针在手,连叶孤鸾都不惧,还会怕你一个须克己?摆开架势,冷笑道:“纹面的,你若还想多活两日,就乖乖把刀收起来,再这般放肆,老身不介意送你去跟谷梁君子作伴!”
“大家都是自己人,莫说这些伤和气的话。”花总管双手插袖,走上前来,“须克己,谷梁大当家身遭横死,我们大家同感悲伤,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你节哀顺变。”
须克己冷哼了一声,道“我须克己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是一道理都不讲。我大哥意外被淬毒的暗器击中,是他走了霉运,怪不得谁,但唐欢有解药在手,却无视我大哥的求救,任由他毒发身亡,这等于间接害了我大哥的性命!今日唐门若不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别怪我们地棍堂翻脸无情!”
秦有道朗声道“须克己!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把刀收起来,老夫保你做同天会的会主,如何?”
须克己一怔,道“什么?让我做同天会的会主?不不不,这不合规矩!”
秦有道道“怎么不合规矩?”
须克己道“要做同天会的会主,必须是一方势力的首领,我又不是地棍堂的堂主,如何能做同天会的会主?”
秦有道微微一笑,道“那你想不想做地棍堂的堂主?”
须克己支吾道“我……我当然想,只是……只是……”
秦有道道“只是什么?”
须克己道“大哥二哥身死,还有三哥和四哥在前面,哪里轮得到我……”
秦有道道“每次谷梁君子来巴山城参加会议,都是你随行;即便身死之时,也只有你陪在他身边,不由你接替他的位置,难道还要让别人来?不是老夫搬弄是非,自地棍堂加入同天会以来,你那两位兄长来巴山城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是极不应该的。老夫虽不是地棍堂的人,但通过这些年的往来,对地棍堂也有相当的了解。你们兄弟七个,不算已经离世的谷梁君子和慎独行,就数你最优秀,最有担当,要是你不坐这个位子,那谁还有资格坐?”
须克己挠了挠头,心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优秀。”
秦有道朗声道“老夫提议,让须克己接替谷梁君子的位置,做地棍堂的新任堂主兼同天会的会主,诸位可有意见?”
诸位会主纷纷表示支持。
秦有道见唐老太默不作声,便问道“唐门的意思呢?”
唐老太心想:“这秦有道在打什么鬼主意?须克己生性鲁莽,又无甚城府,在地棍七虎中威望最低,叫他做地棍堂的堂主,老三和老四必然不会答应,老六和老七也不会心服,这样下去,地棍堂必然会发生内乱,等等,难道这就是秦有道想要的?地棍堂内威望最高的当属谷梁君子和慎独行,他二人只要有一人在,都能镇住场子,如今他二人俱已离世,地棍堂群龙无首,必然会陷入争权夺利的混乱当中,同天会也将会失去对地棍堂的掌控,所以,秦有道才想让他们自相残杀,以此来消除隐患。好一个阴险的秦有道!此人武功算不上顶尖,但其智计却非常人能比。同天会能有今天,秦有道功不可没。有此人在,要除同天会不易。看来以后要找个机会,先把秦有道除掉,再去对付同天会和东门夜雨,那就容易多了。眼下还是要配合他,把这出戏演完。”想罢,说道:“虽然须克己对我们唐门抱有敌意,但就事论事,他确实是最适合接替谷梁君子位置的人。为了同天会的未来着想,唐门愿意抛开嫌隙,全力拥护须克己做地棍堂的堂主兼同天会的会主。”
须克己听了这话,又是感动,又是自责,暗想:“我本来还想让唐欢给大哥陪葬,但唐门却不计前嫌,甚至还愿意拥护我做地棍堂的堂主,这样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忙将刀收入鞘中,向唐欢道:“我大哥走了霉运,身遭横死,怪不得谁。方才多有得罪,勿怪,勿怪。”
唐欢道“不怪,不怪。”
须克己又向唐老太抱拳道“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个莽夫一般见识。另外,多谢你老的支持,须克己铭记于心,他日必报!”
唐老太微笑道“须堂主实至名归,不必言谢。”心里却在想:“以你这点智量,在地棍堂的内乱中能活一个月,都算你命大,还说什么他日必报,真是可笑!”
须克己听唐老太喊自己须堂主,喜得眉开眼笑。
谷梁君子死不瞑目。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狂雷涌动
为接那黑脸汉子的尸身,云天行被裘人烈一拳击飞,重重撞在树上,好在有罡气护体,只受了一点轻伤,无甚大碍,咬牙站起,见裘人烈左臂中箭,大半个衣袖都被鲜血濡湿,但他好像一点知觉都没有,只是木然地看着那支羽箭,如同一尊雕像。
云天行目光下移,见那黑脸汉子侧卧在地,面部遭受重击,早已血肉模糊,五官难辨;腹部又多了一个血洞,里面脏器隐约可见,其状之惨,难以表述。
“如果他的家人在这里,还能认出他来吗?”
“如果躺在这里的是我,红漪一定很伤心吧?”
“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诸多念头闪过脑海,云天行心跳突然加快,眼中金芒消退,复又重现,随着心跳加速,眼中金芒明灭愈快。
谷梁君子等人的尸体被抬走后,东门夜雨与叶孤鸾罢战,唐老太便又将注意力投向这边,见云天行视线低垂,眼底金芒隐现,周身隐隐有一股无形之气环绕,暗道:“这家伙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明明只有二十来岁,怎么会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如果任由他继续成长下去,将来必成大患!就算动用暴雨梨花针,今日也一定要将他除掉!”又见裘人烈被何绣衣射中后,仿佛石化了一般,呆立不动,心中暗暗有气,喊道:“裘庄主,你伤势不轻,若再继续动武,怕是有损功体,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裘人烈像是被人从休眠状态中唤醒了一样,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握住箭杆,猛地往外一拽,伴随着飞起的鲜红,羽箭竟被他徒手拔了出来,箭镞两边的倒刺上,还穿带着一些碎肉。
“这个疯子!”唐老太忍不住骂了一句。
裘人烈扔掉羽箭,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瞪着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就向云天行冲了过去!
云天行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此毫无反应。
两人离得太近,谢岚想救已来不及,忙大喊道:“门主小心!”
“死!”
裘人烈一拳轰出!
拳风呼啸,似有狂雷伴行,来势惊人!
眼看就要击中面部,云天行突然把头一歪,拳风自耳边呼啸而过,跟着便听到“嘭”的一声闷响,拳头击中树干,拳劲爆开,登时将树干炸出一个黑洞,内中焦黑一片,还有丝丝烟气冒出,似是被雷击过一般。
熊鹰躲在人群里,见到这一幕,又惊又喜,拍着手笑道:“是雷爆!是雷爆!庄主他成功了!哈哈!”
兽王庄的人见熊鹰手舞足蹈,欣喜若狂,都十分不解。其中一人问道:“熊总管,雷爆是什么?”
熊鹰示意众人靠近,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庄主曾意外得到过一门雷属性功法秘笈,名曰‘狂雷涌动’,内中还包含多种武学招式。方才庄主借尸身掩护,以极快的速度近身,并成功将云天行击飞,应该就是用了其中的‘雷行’,不然,以云天行那等身手,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击中。至于这挟风带雷的一拳,必是‘雷爆’无疑。你们看,那么大一棵树,被庄主一拳打出了一个洞,这就是‘雷爆’的威力!只可惜被云天行躲开了,不然,就算他有铜头铁骨,也得被庄主一拳轰杀!”
那人道:“庄主有这么厉害的招数,之前怎么没见他用过?”
熊鹰小声道:“狂雷涌动是庄主的秘密,连夫人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可能见过!我是有一次在庄后山林中追一只獐子,一直追到山林深处,意外撞见庄主在修习这门功法,他瞒不过,就对我实说了,还说这门功法来路不正,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我与庄主虽非同胞兄弟,却也是自幼相识,情同手足,他才肯坦诚相告。除了我,兽王庄内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即便与人交手,庄主也从不动用这门武学。如今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们,你们谁要是敢说出去,被庄主知道了,当心小命难保!”
那几人都缩起脖子,道:“不说,不说,谁都不说。”
熊鹰见几人都做了保证,这才继续说道:“据庄主说,狂雷涌动是比兽王拳还要高深的武学,如果修练到极致,真如雷神降世一般可怕。但这门武学十分难以修习,庄主苦练多年,也才勉强能够使将出来,实难再有进境。”
一个穿豹皮的庄众说道:“我听人家说,这种雷属性的功法,要在雷雨天修炼才会事半功倍,但容易遭雷劈……咳,庄主几次遇险,皆能逢凶化吉,可见是有神明庇佑,不妨找个雷雨天试试,兴许能有所助益也说不定。”
熊鹰还当他在说笑,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穿豹皮的赶紧闭上了嘴。
熊鹰再度压低声音,道:“东门夜雨那厮仗着自己剑术高绝,常常不把庄主放在眼里。庄主表面上不与他一般见识,心里却十分恼火,就是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在想,要怎样做,才能打倒东门夜雨。不知经过了多少个日夜的苦思,庄主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能在‘兽血沸腾’的状态下,使出‘狂雷涌动’,两大武学相互助益,必能打败东门夜雨!’一念及此,庄主立刻找到我,问这样是否可行。我认真琢磨了一会儿,说行不行只有试过才知道。于是庄主便开始尝试,结果才进入‘兽血沸腾’的状态,就失控了……”苦涩一笑,又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那日要不是我跑得快,只怕早已被庄主杀死了。”
几人相视一眼,均想:“原来那次庄主突然失控,是你在背后撮弄。”
熊鹰抬手抹去额角冷汗,道:“自那以后,庄主又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想不到今日竟成功了,真是令人意外啊!”
那几人喜形于色,都道:“庄主有这两大神功加持,莫说区区一个云天行,就是‘破天寒剑’下场,也不是庄主的对手了!”
熊鹰摇了摇头,道:“庄主现在的实力固然远超从前,但进入‘兽血沸腾’的状态对身体负担很大,一般来说,很难持久。如果对方一味避战,庄主不能在身体开始崩毁之前遣散怒气,极有可能会暴毙身亡。”说罢,抬眼望向场中,喃喃道:“云天行,你会怎么做呢?是一味避战,让庄主自己暴毙;还是使出你的看家本领,与庄主一决高下?如果是后者,那你就死定了!”
“我已手下留情,你居然还要下杀手……”云天行缓缓抬起头来,一双金瞳灿烂夺目,尤胜往昔,“裘人烈,你真的惹恼我了!”
“死!”
“你想死?好,我成全你。”
云天行目光骤冷,突发一掌,将裘人烈击退,又欺身上前,一通乱拳,打得裘人烈口鼻流血,满面开花,再接一记鞭腿,将人抽飞出去,只听“轰”的一声响,裘人烈硕大的身躯撞破墙面,飞入隔壁院中,又是一阵哗啦声响,也不知撞破了什么,大片扬尘从墙头墙洞里涌将过来。
熊鹰在人群里叫道:“怪物!这姓云的是个怪物!”
云天行取下腰间双剑,抛向谢岚,转身步入扬尘之中。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雷鸣天降
谢岚接住云天行抛来的太阿赤鳞双剑,道:“裘人烈使用兽王拳后实力大增,门主不以全力应对,反把佩剑取下,要是遇到危险,那可如何是好?”
何绣衣道:“云少主非是鲁莽之人,他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会把佩剑取下来的。我们还是相信他吧。”
练二娘咂了口烟,道:“咱们门主虽然年轻,但一身本事却不容小觑。之前几次我总觉得他要败了,但他总能在危急关头反败为胜。裘人烈虽然借助某种秘法提升了实力,但正如叶兄所言,用这种方式来强行提升实力,会有极大的副作用,且很难持久,只要拖得时间够长,最后获胜的一定会是门主。”
叶孤鸾道:“裘人烈既然敢走极端,不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想他一定会在这有限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将天行击败,甚至击杀,不然,死的就是他自己。这是裘人烈孤注一掷的搏命手段,若不小心应对,恐怕……”
“啊!”
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响彻天际!
众人都为之一惊,循声望去,视线却被院墙阻隔。众人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光听响动也知道,两人已经交上了手,而且战况十分激烈。
熊鹰嘴角上扬,暗道:“这是庄主反攻的号角!云天行,纵使你偷学了许多门派的不传之秘,对上有两大神功加持的庄主,一样毫无胜算!走着瞧吧,不用一刻钟,你就能切身体会到,轻视我们庄主,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哗啦!
紧邻院墙的三间瓦房突然倒塌,烟尘如巨浪般涌起,破碎的瓦片像一只只惊惶逃蹿的飞鸟,冲破烟幕,在空中划出一条条弧线,然后无力地坠落地面。
东门夜雨皱起眉头。
花总管最会察言观色,见东门夜雨皱眉,已大概猜中了他的心事,忙道:“那三间屋子都是堆放杂物用的,里面没有值钱的物件,打坏便打坏了,不用放在心上。”
轰!
隔壁院中那栋小楼遭到撞击,起先只是略微倾斜,再一次遭到撞击后,开始慢慢倾倒,挂在檐角的风铃似是想挣脱束缚,不住地甩动身躯,发出急促且刺耳的悲鸣。
东门夜雨望着那栋正在倾倒的小楼,喃喃道:“不要倒,不要倒,不要倒……”
“轰”的一声,小楼倒塌,烟尘大起。
东门夜雨大喊道:“你们两个过来受死!”
花总管安慰道:“这栋小楼建造时偷工减料,本就不甚牢固,还总漏雨,我早就想把它拆了重建,一直没得空,如今它自己倒了,倒省了我的力气。”
东门夜雨哼了一声,道:“这两个野蛮人!要打便打,拆人家房子干什么!再这么打下去,巴山城都要毁了!必须阻止他们!”才要上前,却听“轰”的一声响,似是墙壁被撞塌了,跟着便见云天行自烟尘中倒掠而出,身法依旧轻灵飘逸,但其灰头土脸的模样,看起有些狼狈。
踏!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烟尘中出现了两点红芒,跟着便见一道壮硕的身影从中走出,正是“兽王”裘人烈。
熊鹰见裘人烈左边脸颊上出现了两道寸许长的裂口,不住流血,心头一惊,暗道:“不好!这是身体开始崩坏的前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裂口会越来越多,最后身体承载不住这股力量,就会彻底崩毁!必须尽快将云天行打倒,不然庄主就危险了!”想罢,冲裘人烈大喊道:“庄主,时候不早了,速战速决吧!”
“死!”
裘人烈怒吼一声,以“雷行”近身,一拳轰出,拳风压迫空气,竟发出刺耳的雷鸣声!
云天行耳中嗡鸣作响,又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狂暴气息,心内吃了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拳法,竟有如此威势!”
熊鹰面露喜色,暗道:“是雷鸣天降!这是庄主最强的杀招!没有人能以肉身接下这一招!云天行,这么近的距离,你还能躲开吗?”
云天行想躲已来不及,忙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又将护体罡气全数集中到双臂上,才做完这些,就被裘人烈一拳击飞出去,“轰”的一声,撞穿了会议大厅,带起一路烟尘。
熊鹰立刻从人群中跳出来,高声道:“云天行中了这一招,必死无疑!是我们庄主胜了!”
兽王庄的人都跟着叫道:“是我们庄主胜了!是我们庄主胜了!”
练二娘呆了半晌,道:“门主真的死了吗?”
谢岚叹了口气。
叶孤鸾默不作声。
何绣衣拍了拍练二娘的肩膀,道:“虽然我很想说云少主吉人自有天相,但受了那么重的一击,又飞出去那么远,恐怕……唉,节哀吧!”
熊鹰见云门这边死气沉沉,心下十分得意,笑道:“练堂主,云少主死了,你一定很伤心吧?哈哈!”
兽王庄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云天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练二娘喜道:“门主还活着!”
何绣衣笑道:“我早就说了,云少主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
练二娘微微一笑,道:“刚才是谁叫我节哀来着?”
何绣衣抬手向叶孤鸾一指,道:“他!”
叶孤鸾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熊鹰听见云天行的声音,差点儿跳起来,叫道:“云天行还活着?不可能!他被庄主以最强杀招正面击中,怎么可能还活着!一定是我听错了!”
叶孤鸾想过去查看云天行状况,却被唐老太拦住去路,道:“这是裘庄主与云少主之间的战斗,在比试真正结束之前,叶大侠还是不要干预得好。”
“让开!”叶孤鸾目露杀机,手中青霜剑寒气外泄。
唐老太有暴雨梨花针傍身,面无惧色,道:“叶大侠,你可知老身手里握有何物?”
叶孤鸾道:“你以此物来对抗叶某,想来应是你们唐门最引以为傲的暴雨梨花针。”
唐老太微微一笑,道:“叶大侠果然有眼光,此物正是我们唐门世代相传的绝命杀器——暴雨梨花针!只要老身轻轻触动机括,立刻就会有成千上万根牛毛细针暴射而出,不论老身身前站的是叶大侠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会在一瞬间被打成筛子。叶大侠见闻广博,应该知道老身不是在虚张声势。”
叶孤鸾将青霜剑握得更紧。
唐老太快速瞥了一眼叶孤鸾握剑的手,又道:“叶大侠剑术高绝,或许有本事在老身触动机括的瞬间将老身杀死,但老身年事已高,死不足惜,只可惜叶大侠辉煌灿烂的一生,就要在这里画上句点了。”
何绣衣早已拉弓瞄准了唐老太,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老人家还未发动暴雨梨花针,就先被本女侠射杀死了呢?”
唐老太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道:“老身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性,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几位还能活着走出巴山城吗?”
谢岚心想:“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如果动起手来,他们人多势众,情况对我们更加不利。为今之计,也只有相信门主了。”想罢,说道:“我们可以不干预,但你们也要向我们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下场干预。”
唐老太心想:“我巴不得他们两个同归于尽,怎么可能会让人下场干预呢?”口里说道:“老身向你们保证,在比试结束之前,无论谁出手干预,都将会成为我们唐门的敌人!”
何绣衣放下弓箭,道:“希望你老人家说到做到,可莫要再像方才那样,突施冷箭,暗算害人了。”
唐老太道:“最先放冷箭害人的不是何女侠你吗?”
何绣衣脸上一红,道:“本女侠不跟你斗嘴!看着吧,云少主一定会打赢裘人烈的!”
唐老太微笑道:“老身拭目以待。”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那就丧命吧
云天行仰躺在一张四折的云母屏风上,只觉身体又痛又麻,想起身都不能,心下惊疑不定,暗道“这是什么拳法,居然能让人全身麻痹,无法动弹!如果裘人烈跟来这里,我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如果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也不会陷入这般窘境。归根结底,还是我低估了他的实力。唉!事已至此,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四下张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雅室之内,东墙上挂着一幅名为《春山细雨图》的横轴画,几朵淡紫色的小花,窗沿上摆着一个莲花纹样的黄铜小炉,里面正燃着熏香,袅袅细烟被越过窗棂的微风吹散,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是一个极其幽静的地方,外面的嘈杂喧嚣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壁阻隔,无法进入,云天行置身其中,心绪异常平静,好像连痛觉都减轻了不少。
突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云天行一惊,暗道“是裘人烈来了吗?如果真是他,我就死定了!”想到红漪还在翘首以盼地等着自己回去,心中涌起无限悲伤。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立刻便有一人走了进来。
云天行见来人不是裘人烈,着实松了一口气,但转念又想:“就算来人不是裘人烈,也一定是同天会的人。我现在全身麻痹,无法动弹,他若想杀我,简直易如反掌。唉,我终究还是难逃一死。等等,我险些忘了,就算身体动不了,我还可以用意念操控斩仙飞刀……”
来人已走到他身旁。
云天行全神戒备,随时准备调动斩仙飞刀发出致命一击,但那人好像并无特别举动,只是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像,真是太像了。”
云天行道:“像什么?”
那人道:“你的眉眼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云天行道:“这个世界很大,莫说只是眉眼像,就是五官都像,也没什么稀奇。”
那人点了点头,道:“这些年你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了云天行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望着这个陌生的人,眼中不觉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会流泪?
为什么会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而流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从来没有。
无论有多少辛苦,多少委屈,他都独自背负,默默忍受,从不敢奢望有人能够理解。
在别人看来,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要归功于祖辈的辉煌,谁会在意他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失去过什么?
虽然他身边有很多人,但他的内心始终是空虚的,寂寞的,孤独的,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好像被人理解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他望着这个陌生人,道“还未请教,阁下是?”
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自顾自地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可还站得起来?”
麻痹的感觉减弱了许多,云天行挣扎起身,道“虽然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只是……”
那人道“只是什么?”
云天行抚摸着又痛又麻的右臂,道“裘人烈这一拳有些邪门,打在身上,会让人全身麻痹,无法动弹,虽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回想起来,还是让人感到后怕。如果来的人不是你,而是裘人烈,只怕我现在已经死了。”
那人取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道“这是‘九命护心丸’,可助你快速恢复伤势,你先服下。”
“多谢。”云天行接过药丸,抛入口中,吞下肚去。
那人道“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云天行心想“我百毒不侵,即便你给我的是毒药,也毒不死我。”口里说道“不瞒你说,我现在虽然能够活动,但麻痹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你若想杀我,只需一掌,又何必大费周章来下毒。”
他顿了顿,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不会害我。”
那人叹了口气,道“那个臭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大哥做梦都要笑醒了。”
云天行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道“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你被裘人烈击飞到这里,他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确认,趁他们还没有发现,我带你离开这里。”说罢,一把握住云天行的手腕,才要往外走,云天行就把手挣了出来,道“我不走。”
那人道“同天会那帮人有意针对你,你留在这里,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云天行道“我走了,谢大哥他们怎么办?”
那人道“同天会的目标只有你,只要你离开这里,他们不会为难别人。”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多谢你的伤药,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刚才是我大意轻敌,才会陷入这般窘境。如果全力以赴,区区一个裘人烈,我还应付得来。”说完便向外走去。
那人道:“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坏了同天会的规矩,又动了他们的利益,以他们的行事作风,岂会与你干休?就算你能打败裘人烈,一样会有别人向你出手。其他不提,单是同天会的会主就有一百多位,你能把他们挨个打一遍吗?就算你有这个本事,只怕也没这份体力。跟我走吧,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不想再逃了。”云天行握起拳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爹爹在逃,一直逃,一直逃……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逃。每当我问起,爹爹总叫我不要多问。我知道,他不说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很讨厌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每到一个地方,总会结识新的玩伴,才熟络起来,又要搬走。我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在分别。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一个个都在离我远去。我真的不想再逃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话。其实,我只想说,这件事因我而起,谁都可以逃,唯独我不行。”
那人道“你可能会因此而丧命。”
“那就丧命吧。”云天行走了出去。
那人没有追出去,因为他知道,即便追出去也无济于事。
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有着不可撼动的坚定与执着。
早在二十多年前,他曾看到过这种眼神,一模一样的眼神,在他七姐身上。
“七姐,你看到了吗?当年你不惜自断一臂,甚至除去姓氏也要保下来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梦还没有碎
云天行跨过倒塌的石墙,来到会馆后院,心下暗忖:“麻痹的感觉尚未完全消失,此时回去再战,多半要吃亏,还是再等一等吧。”四下一望,见这后院内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怪石,竟布置得十分雅致。
不远处有一棵苍劲挺拔的松树,,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一个身穿粗麻衣的老人挑着两桶水,从一旁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经过,见石龟背上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忙放下水桶扁担,小跑过来,大略瞧了一眼,见是个生面孔,还当是临时招来做工的,便上前说道:“小兄弟,你也太没眼色了!你在哪里歇息不好,偏偏跑到这上面去!你知道你屁股底下坐的是什么吗?这是‘万寿龟’!是会主们花大价钱,从南海一个大商人手里买过来的,光是运到这里,就花了三百多两银子。把它安置在这棵松树下,是希望同天会能够像松和龟一样长寿。你跑到那上面去坐着,不等于骑到同天会的头上去了?快下来,快下来,要是叫会主们看到,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云天行睁开眼睛,看了那老人一眼,又把眼睛闭上,道:“你老人家不说还好,既是同天会的寿龟,我今日还就坐定了。”
那老人哀告道“祖宗,算我求你了,快下来吧,别带累了我们。”
云天行道“就不。”
那老人急得抓耳挠腮,道:“你这年轻人,脑袋莫不是被驴踢了?你明知道这是同天会的寿龟,还敢坐在上面,就是寻死也没你这般的!”
云天行道:“我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那老人道:“你命大命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得罪同天会的人,没一个能得善终。不是我老人家吹牛,自巴山城建好的那一年,我就在这里帮他们照管花木,同天会那一百多位会主,除了几个不大露面的,哪一个我没见过?你年纪轻,阅历浅,不知他们的厉害,才敢说自己命大,要是见识到他们的手段,只怕连与他们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云天行道:“他们有什么厉害,你老人家倒是说给我听听。”
那老人压低声音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过云天行这个名字?”
云天行睁开眼睛,道:“听过便怎样,没听过又怎样?”
那老人指着说道:“看你这副样子,我就知道你没听过。你这没见过世面的,连这样知名的一个人都没听过,居然就敢骑到同天会的头上去,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唉,不与你废话了,那云天行是‘沧澜剑神’云巅的亲孙子,年纪轻轻便做了云门的门主,手下总领三十六个堂会,门人近万,是你们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就在今天,他来到巴山城,跟会主们见面,大概是有事没谈拢,跟兽王庄的裘庄主动上了手,起先两人还打得有来有回,裘庄主被激怒后,使出看家本领,他就有些招架不住了。打斗的具体过程我没瞧见,不好细说,但结果我是知道的。那位云少主被裘庄主一拳打飞,一连撞破了好几堵墙,死得透透的了……
云天行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就死了?”
那老人道:“他一个肉体凡胎,被打出去那么远,又撞破了好几堵墙,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你看那面围墙,轰的就给撞塌了一截,这得多大的力道!莫说是人,就是一块石头,以那力道撞在墙上,也得稀碎!他活生生的一个人,要是还能活下来,除非是铁打的!”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有理。”
那老人四下看了看,又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刚才我从这里经过,有亲眼看到他从我眼前飞过,但由于速度太快,我只看到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从我面前一闪而过,然后墙就塌了。我当时还纳闷,这是什么?后来听人家说,云少主被裘庄主打飞了,我才知道是他。可怜呐,多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真叫人伤心。”说罢,拿起搭在肩上的汗巾擦泪。
云天行见老人伤心落泪,心下十分不解,问道“你是同天会的人,云天行死了,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了?”
那老人道“你误会了,我虽然在这里帮他们照管花木,但我并不是同天会的人。我只是他们雇来的劳工。在巴山城内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你想啊,这么大一座城,做什么不得用人?他们巴山剑门才多少人,平日里一个个忙得跟无头苍蝇似的,这些琐事就只能雇外面的人来做了。他们给的工资并不很高,但好在管吃管住,可以省去很大一部分开支。不瞒你说,我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伴,全靠我这点微薄的收入来续命。她的病一年重过一年,我即便再俭省,也实在付不起医药费了。但凡能借的人都借遍了,能当的东西也都当了,现在亲朋散尽,家徒四壁,已经无路可走了。我日夜祈祷,希望老天爷能救救我的老伴,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听到了我的祈祷,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云少主来到了巴蜀。他在云门青竹堂西面开了一家医馆,还请当世名医包不死坐镇,免费给大家看诊,只抓药收取极低的费用,还可以赊欠。多亏了他,我老伴那条命才能保住。不止我老伴,他还救活了好多人。大家都说他是活菩萨转世。现在他死了,谁来救我们这些穷苦人呢?”说着说着又开始滴泪。
最后一丝麻痹的感觉从体内消失,云天行微微张口,吐出一口浊气,体内气机流转如常,眼底金芒一闪即逝。
老人一面擦泪,一面自顾自地说道“我老人家命苦,我儿也福薄,才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娃,就掉到湖里淹死了。儿媳不是个吃苦的人。还没出嫁前,人家都说:‘这女人好吃懒做,又不通情理,谁娶了谁倒霉。’我儿腿脚不好,又没本事,长得还丑,都快四十了还没讨到媳妇,好不容易托人说了这么一个,若不要她,下一个要等到什么时候?就把她娶过了门。正如人家说的,儿媳好吃懒做,嫁过来一年多,连个碗都没洗过,整日跟村里那帮闲人混在一起,不是搓麻将,就是侃大山。在家的时候,有瓜子咬着还安生些,一旦嘴里闲下来,就开始抱怨……”
“我儿死后不久,她就把一个野男人带回了家。我那小孙儿饿得哇哇直哭,她理也不理,只跟那野男人在里屋鬼混。我气不过,隔着门骂了她一句,她就叫那野男人出来打我。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哪里是他的对手,三拳两脚就被打倒在地。她倚在门框上,咬着瓜子冲我冷笑,还说:‘怎么没打死你个老东西!’之后她就跟那野男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可怜了我那小孙儿,自小就没了爹娘,跟着我这糟老头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好在这孩子懂事,今年才十二岁,便能帮我照顾家了。我在这里做工,回去的时候少,我那卧病在床的老伴,都是他一个人在照料。这孩子虽然命苦,但他从来不抱怨,还总对我说:‘爷爷,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云大侠那样,帮助那些弱小的人。’在他的眼里,云少主不但是大侠,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如果有谁敢说云少主的坏话,他一定会跟那人拼命。这孩子一直以来有个梦想,那就是加入云门,并成为云少主的弟子。如今看来,他这个梦怕是要碎了。”
云天行站起身来,跃下龟背,向前院走去。
“老人家,你要记住三件事:第一:云天行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第二,云门一定会战胜同天会;第三,你孙儿的梦还没有碎。”
老人望着那道清逸出尘的背影,喃喃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不是新来的劳工?”
咔!咔!咔!
一道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老人循声望去,却见龟形巨石以背部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出许多细密而又曲折的裂纹,随后“砰”的一声响,龟形巨石突然爆裂,大大小小的碎石滚了一地。
老人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已然呆立当场。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是兽王还是懦夫
云天行的再次出现,让同天会众人既感意外,又觉疑惑。
他们亲眼目睹云天行被击飞出去,一连撞穿了好几堵墙,按说不该有生还的可能,就算他命大,侥幸活了下来,必然也是重伤殆死的状态,但眼下他从会议大厅内走出来,步履从容,气态沉稳,没有半点垂死迹象,不但如此,他那张清美俊秀的脸庞了上,还多了一抹之前不曾有过的坚毅,这不是一个遭受重创的人该有的样子。
熊鹰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前去,瞪着那双铜铃大眼,把云天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叫道:“不可能!你明明没有躲开,被我们庄主一拳击飞,怎么可能还活着?!没有人能硬受我们庄主那一击而不死!你不可能还活着!”
云天行不理熊鹰,迈开脚步,径直向裘人烈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脚步也很轻盈,但每一步踏出,都有一圈气浪自脚底向外扩散,就好像一个人走在湖面上,脚下会产生波纹一样。
熊鹰望着那道年轻的背影,暗道:“云天行,你是个怪物吗?”
裘人烈虽然没有了意识,但战斗的本能还在,目标再次出现在视野之内,他立刻发出一声怒吼,然后握起拳头,向云天行奔去!
他的脚步既沉且重,每踏出一步,大地仿佛都在震颤!
云天行伸出一手,谢岚会意,忙将太阿赤鳞双剑抛出,云天行纵起身,接剑在手,唰的一声,抽出赤鳞剑,凌空一翻,赤芒划破长空,直向裘人烈刺去!
碎梦!
雷鸣天降!
赤红的剑光耀人眼目,刺耳的雷鸣震人鼓膜,两大杀招针锋相对,风雷乍起,赤云涌动,究竟是拳高一等,还是剑胜一筹?
众人眼望战场,屏气凝神,不敢瞬目。
眼看便要拳剑交锋,突然,云天行凌空旋身,避过了这一拳,两人错身而过,云天行倒转剑锋,一剑刺穿了裘人烈的左肩,随后在他背部重重一踏,拔剑的同时,身形倒翻出去,剑上沾带的鲜红,脱剑飞起,洒下一片血雨。
裘人烈本有前冲之势,又被云天行猛力一踏,身形止刹不住,一头撞进了会议大厅里。
云天行翩然落地,斜剑指地,望着被裘人烈撞破的黝黑墙洞,心下暗忖:“裘人烈的速度比刚才慢了,是我的错觉吗?”
熊鹰暗道“庄主同时运使两大功法,消耗太大,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如果不尽快让庄主息怒,再打下去,就算不被云天行杀死,他自己也会暴毙身亡!可恶,如果不是唐老太从中作梗,我大可随便找借口,终止这场比试,现在却该如何是好?不管了,先保住庄主的性命,其他的以后再说。”想罢,冲场内喊道:“云少主,这场比试是你胜了,不用再比下去了,请下场吧!”
唐老太高声道:“熊大总管,老身方才说过,在比试真正结束之前,谁若下场干预,都将会成为我们唐门的敌人。老身与你虽无交情,但毕竟同属一会,老身实不愿破坏会内团结向你出手,望你好自为之!”
唐老太纵横江湖数十载,不但老辣狠厉,还精擅各种毒药和暗器,又有唐门最强杀器暴雨梨花针傍身,是一个绝不能招惹的存在,熊鹰即便有兽王庄做靠山,也不敢真正与她为敌。眼下被唐老太当众数落,熊鹰不敢还嘴,只在心里暗自骂她,又想起这些年与裘人烈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心下悲伤不已。
这时,裘人烈又从会议大厅内冲了出来,可才行了三五丈远就扑地倒了,站起身来,奔了三两丈,又摔倒在地,又站起,又摔倒,如此反复几次后,便再也无法起身了。
除了熊鹰等几个知道底细的,在场众人都十分诧异,裘人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站不起来了?
即便众人不了解状况,至少也看得出,裘人烈这双腿已经无法再支撑他这副沉重的躯体了。
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
在云天行这等高手面前,失去行动能力的裘人烈,与砧板上的鱼肉无异。
这场比试已经没有悬念了。
练二娘道“既然裘庄主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那这场比试的胜者……”
“等一下。”唐老太打断了练二娘的话,“裘庄主自己都还没有放弃,我们有什么资格替他结束这场比试?”
裘人烈确实还没有放弃,双腿失去知觉后,他便以手作脚,慢慢地向云天行爬去,沉重的身躯拖在地上,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他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无尽的怒火,口里还不断重复着一个含糊不清的字。
“死!”
“死!”
“死!”
……
熊鹰望着这令人痛心的一幕,大喊道:“庄主,已经结束了,不要再过去了!”
唐老太大声道“熊鹰,这已是你第二次干扰比试了,再有下次,休怪老身不客气!”
熊鹰怒道“我们庄主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再比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他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丧失了理智,我们身在局外,看出了输赢胜负,替他终止这场比试,有何不可?还是说你想看着我们庄主死在这里?大家都是同天会的人,莫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听了熊鹰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唐老太面不改色,只冷冷说道“老身这么做,只是想保证这场比试的公平性,并无任何私心。如果失去行动能力的是云少主,老身一样会阻止云门的诸位下场干预。方才老身便是这般做法,你想必已经看到了。”
见熊鹰不语,唐老太又道“你与裘人烈自幼相识,交情匪浅,为他担忧,是人之常情,老身不怪你,但你要知道,这场比试是裘人烈主动要求的,如果因为怕死就擅自终止,那他裘人烈就是一个懦夫,更不配拥有‘兽王’的称号!如果你想让他后半生都活在别人的耻笑当中,那还不如直接去求云少主,让他大发慈悲,饶裘人烈一命。云少主心地善良,如果你诚心恳求,我相信他一定会手下留情的。去吧,老身不会再阻拦你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熊鹰还能说什么?
他已无话可说。
他比谁都清楚,裘人烈十分珍视“兽王”这个称号,如果让裘人烈自己选,他恐怕更愿意带着“兽王”的称号直接死掉,也不会去做一个被剥夺称号的懦夫。
“难道庄主真的要丧命于此吗?”熊鹰的心沉到了谷底。
此时,裘人烈已爬到了云天行面前。
云天行执剑而立,衣衫飘摇,俯视脚下的对手,默默无言。
“死!”
裘人烈抓着云天行的腿向上攀爬,嘴巴大张,似是想去咬他的脖子。
云天行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不要!”熊鹰想喊,但终究还是没有喊出口。
“云少主,你会怎么做呢?”唐老太望着举剑的云天行,嘴脸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笑意。
如果云天行趁机杀掉裘人烈,没人会说他什么,毕竟这是一场生死之战,裘人烈对他痛下杀手,甚至一度将他逼至绝境,他还以颜色,并无不妥,但云天行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用剑柄把裘人烈敲晕了过去,然后说道“这场比试就算是我胜了吧。”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要不,你们两个一起上?
裘人烈被击晕后,身体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先是有一缕缕白气透过衣物袅袅升起,随后因充血而呈现暗红色的皮肤,逐渐转为原本的古铜色,四肢肩背等部位鼓胀的肌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只片刻工夫,裘人烈就比刚才小了一圈,就连身上的衣物都变得宽松了许多。
远处的人看不真切,还不觉怎样,云天行近在咫尺,亲眼目睹了这种变化,心内十分惊讶。
他活了这二十多年,还从遇到过这种事,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人可以慢慢长大,难道还能再由大变小吗?
这不合常理!
“或许这就是强行提升实力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原状,就算可以,应该也要不少时间吧?至少短期内裘人烈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云天行默默思索着。
熊鹰知根知底,见裘人烈身上起了变化,知道他已从兽血沸腾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心中喜悦自不必说,但令他想不通的是,云天行明明可以趁机杀死裘人烈,就算不想自己动手,只要置之不理,裘人烈的身体也会自己垮掉,但他却将裘人烈击晕了过去,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这一举动无疑救了裘人烈的命。
熊鹰走到云天行面前,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抱起倒在他脚边的裘人烈,向外走去,行至半途,又突然停步,道:“为什么不下杀手?你明明有机会,也有理由这么做。”
云天行将赤鳞剑收入鞘中,平静说道:“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杀人从来都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熊鹰道:“可庄主对你……”
云天行道:“那是他的事。”
熊鹰默然良久,忽然笑道:“我们兽王庄不只有野兽,还有酒,上好的白熊酒,如果以后有机会,云少主可一定要来尝一尝。”
云天行道:“如果有机会,云天行一定登门拜访。”
“那就这么说定了,云少主可不要食言呐。”熊鹰无视同天会众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带着兽王庄的人径直离开了。
盘旋在上空的那只白头鹰,发出一声尖啸,向巴山城外飞去。
目送兽王庄的人离去,唐老太暗道“连一个云天行都对付不了,真没用,白白浪费了我一粒天风丹!”口里却道:“云少主真不愧是剑神传人,只一剑便让裘庄主失去了战力,老身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
云天行道“不敢当。”
唐老太微微一笑,又道“我们同天会内有不少使剑的好手,但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除了东门剑主,恐怕没人能接得住云少主三剑。”
萧溪水听了这话,心中不悦,紧握青莹剑,步下场来,道:“云少主年纪轻轻,剑术便已臻化境,当真令人佩服。萧某不才,想以手中三尺剑,向云少主讨教一二,不知肯否赏脸?”
云天行还未表态,连天水寨的八当家武英却先开口道“萧掌门,你年纪大云少主许多,即便胜了也不光彩,还是让我来吧。”
见武英执剑下场,萧溪水心中愈发不快,冷声道:“我等江湖中人,向来只以武艺论高低,几时计较起年岁了?裘庄主与我年纪相仿,他能与云少主比试,我就不行?八当家病体未愈,不宜动武,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得好。”
武英是巴蜀剑道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本就有极强的争胜之心,如今见云天行一剑击败了裘人烈,愈发想与他分个高低上下,自然不肯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道“萧掌门,你是前辈,何必跟我一个晚辈争先?让我先来,等我败了,你再出手也不迟。”
萧溪水摇头道“不不不,还是萧某先来,八当家次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让步,云天行有些不耐烦,按剑道:“时候不早了,有人还在等我回去,要不,你们两个一起上?”
萧溪水和武英闻言都是一怔,均想“你有甚能耐,就敢以一敌二,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何绣衣皱眉道“云少主也太乱来了,刚才轻视裘人烈,被打飞出去,险些丧命,现在又要以一打二,难道他真以为自己有不死之身吗?叶大侠,你侄儿又做傻事了,你还不快去劝劝他。”
叶孤鸾道“二娘,我不善言辞,还是你去吧。”
练二娘咂了口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一个小小的堂主,哪敢以下犯上?还是让谢长老去吧。”
谢岚道“我不了解萧溪水和武英的实力,不好妄言。练堂主,你久居此地,知道的比我们多,还得是你去。”
练二娘拿烟管指点着三人,道“你们三个鬼灵精,一个个的都想当好人,净把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推给我,罢罢罢,谁叫我老实呢。”走到云天行身旁,道“门主,你刚才是不是撞到脑袋了?”
云天行道“什么?”
练二娘道“我问你是不是撞到脑袋了。”
云天行道“没有。”
练二娘道“没撞到脑袋,你又做傻事!那姓萧的是浣花剑派现任掌门人,当初他一连打败了七位竞争者,才坐上了这个位子,实力非同小可!还有这个武英,也不知师承何人,剑法诡谲狠辣,招招要人性命。与他交手,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杀。名动一时的跛剑客曾跟他交过手,还险些栽在他手里。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他的实力又提升到了何种境界,谁也不清楚。单对上他们中的一个,就够你忙的了,一次打两个,你怎么想的?你要实在活腻了,你告诉我,我一烟锅子敲死你,不比被他俩合力杀死强?”
云天行低声道“一个一个打,那要打到什么时候?迟早被他们用车轮战耗死。时候不早了,不能再继续跟他们纠缠下去。等我把这几个主事的打倒,咱们就一起杀出去。你把我的意思传达给大家,到时一起行动,不要走散了。”
练二娘小声道“就算是这样,你一个打他们两个,也太吃亏了。萧溪水和武英都是使剑的高手,非寻常武夫可比,一旦交上手,很可能就是生死之战。方才你与裘人烈交手,必然已经受伤,再以一敌二,能有多少胜算?虽然咱们的处境很不乐观,但……”
“练堂主,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云天行望着偏西的红日,神色异常凝重,“我们必须要在天黑前离开,否则,我们将永远留在这里。”
练二娘知道,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云门与同天会已经决裂,双方发生冲突,已是必然之事。云天行是云门的门主,又是造成双方对立的“罪魁祸首”,同天会的人自然会把他当成头号大敌。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难道同天会的人还会纵虎归山吗?
以练二娘对同天会的了解,她认为这种可能性极低。这极低的可能性,还是因为云门实力强横,若换成一般的中小势力,只怕早就被同天会暗中除掉了,根本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
练二娘道“既然门主已经做出了决策,做属下的自当遵从,但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在这里被他俩杀死了,老娘回去一把火烧了青竹堂,叫满堂弟兄都给你陪葬!”
云天行转过头,望着一脸忧愤模样的练二娘,沉声道“练堂主。”
练二娘道“啊?”
云天行道“放过满堂弟兄吧。”
练二娘噗嗤一声笑了,道“我就是说说,你还真以为我会去放火啊?就算我真的回去放火,他们有手有脚,难道自己不会跑吗?就算是傻狍子,也不会傻坐在那里,等着被火烧死吧?门主,你看起来也不傻呀,怎么就信以为真了呢?”
云天行苦涩一笑,道“天天被一个下属调戏,我这个门主当得还真是没有一点威严呢。”
练二娘含笑道“你想要身为门主的威严,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把这两个龟儿子打趴下,那时你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做下属的绝不敢多嘴,但你要是反被他俩打得半死不活的,别说威严了,青竹堂的大门都不让你进!”
云天行叹了口气,拔出赤鳞剑,走向萧溪水和武英,朗声道“云门门主云天行,向两位讨教!”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我才是主角
雌雄谷谷主邢朝云见云天行主动向萧溪水和武英挑战,不由皱起眉头,心想:“这小子在搞什么鬼?被裘人烈一拳击飞出去那么远,还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他居然还有力气以一敌二,难道他刚才撞到脑袋,人已经傻了?不对,他目光坚定,步履从容,不像是傻子,更不像是伤者,难道他并未受伤?不,他一定受伤了,而且伤得还不轻。他佯装无事,还要以一敌二,定然是在虚张声势。萧溪水和武英都是使剑的高手,除了东门夜雨这个异类,他二人在巴蜀剑道一向鲜有敌手。云天行主动要求以一敌二,别人下意识就会以为,他有以一敌二的实力,因此使人望而生畏,不敢向他挑战,其实,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哼,耍这种小聪明,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邢朝云!”
这时,他的妻子荆暮雨凑过来说道“这姓云的硬受了裘庄主一拳,飞出去那么远,就算不死,必然也已受了重伤。他同时向萧掌门和武英发起挑战,一定是在虚张声势。用兵家的话来说,这叫以进为退,虽然高明,但还瞒不过奴家的眼。夫君何不抓住这个机会,下场去向他挑战,如果胜了,不但可以扬雌雄谷之名,还能提升我们夫妻二人在会内的威望,可算是一举两得。就算不敌,还有奴家在,到时候给他来个双剑合璧,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必然抵挡不住你我二人的合力之招。这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夫君可千万抓住了,不能叫别人抢了先。”
这话正说到邢朝云的心坎里去了,他微微一笑,道“我们夫妻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我才想到这里,夫人就说出来了,看来经过这些年的修习,我们的双修之法,已经突破现有的瓶颈,达到心灵相通的境界了,真是可喜可贺。”
荆暮雨道“夫君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就算真的突破到了心灵相通的境界,那也只是初境,距离最终的大圆满境,还有很的一段路要走。记得当初师父和师娘突破到这一境界后,停留了数年之久,甚至直到师娘离世,都没能突破到下一个境界,可见这条双修之路是有多么的艰难。唉,也不知我们夫妻今生今世还能不能达到那个近乎通神的大圆满境。”
邢朝云握住妻子的手,道“师父师娘跟我们不一样,你拿他们两位作比较,可真是挑错对象了。还在山门的时候,师父就时常告诫我们,练功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不要去走那些歪门邪道,他自己倒好,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本记载双修法门的神秘典籍,连个封皮都没有,他却如获至宝,整日捧在手里,吃饭睡觉都不肯放下,师娘见他这样痴迷,就劝他说:‘这东西来路不明,又是偏门,还是少看为妙。’师父好像着了魔一样,根本不听劝阻,只是一味的埋头钻研,还要师娘配合修炼。你是知道的,师娘对师父一往情深,对于师父的请求,师娘从来都不会拒绝。但双修之所以为双修,就是要修行者双方互为辅助,共同进步。然而,师娘心不甘情不愿,又有抵触情绪,这无疑犯了双修的大忌。初时境界浅,还不觉怎样,随着境界的提升,弊端就逐渐显露出来了。师娘日渐消瘦,神情恍惚,很快便魂归天外了。师娘死后,师父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还时常无故打骂弟子。当时大家都说师父只是太过伤心了,我后来想了想,觉得师父很可能跟师娘一样,也是被这双修的法门给反噬了,只是程度较师娘轻了许多。后来,师父发现了我们的事,大骂了我们一顿,又将我们逐出了师门。我趁他不注意,偷走了那本没有封皮的双修典籍,与你开宗立派,收徒传授。师父知道后非常愤怒,对外宣称要清理门户,可还没动身就先气死了。像他这样自私自利,心胸狭隘,又不懂得体量对方的人,根本不适合走双修这条路。他不知其中厉害,强行拉师娘修炼,结果导致两人双双含恨而终。与他们两位相比,我们夫妻恩爱如初,情投意合,双修练功,相辅相成,自然能够走得更远。也许,有朝一日,我们真的可以达到典籍中记载的那种大圆满境。”
荆暮雨道“也许吧。”
邢朝云道“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荆暮雨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最终的大圆满境或许并没有典籍中记载的那么美好。”
邢朝云道“我不太能明白你的意思。”
荆暮雨道“你想啊,到了那个境界,可以不用言语交流,就能完全了解对方的心意。举例来说,我想吃清蒸鲈鱼了,不必说出来,这个念头一生,你就知道了,然后你亲自到湖里去捉新鲜的鲈鱼,再烧给我吃。这当然很好,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我很喜欢吃清蒸鲈鱼,但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你为我捉鱼、烧鱼的这个过程。你捉鱼的时候,我坐在岸边跟你谈天;你烧鱼的时候,我一遍遍地问你:‘好了吗?可以吃了吗?’你总是笑着说:‘小馋猫,还得再等一等呢。’我觉得这个过程,可比吃鱼的时候有趣多了。如果夫妻两个没了言语交流,整日只是大眼瞪小眼地过日子,那未免也太无趣了。”
邢朝云笑了笑,道“你这是杞人忧天,我们才进入初境,距离大圆满境,还很遥远,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打败云天行,让我们雌雄谷名扬天下。”
荆暮雨点了点头,道“夫君说的是,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你快点下场吧,别让萧掌门和武英抢占了先机。”
朝云剑还在东门夜雨手中,邢朝云不好开口要剑,就借了一名男弟子的剑,走下场去,道“云少主,纵使你是剑神传人,要一次挑战他们两位,还是太牵强了,就让邢某代他们二位,先来领教云少主的高招吧。”
武英提剑一指,道“邢谷主,连你也要来跟我争吗?”
邢朝云道“八当家,你有恙在身,不宜动武,还是先回房歇息去吧。”
武英怒道“这话萧掌门已经说过了,你还说什么!我武英看起来就那么弱不禁风吗?你们一个个的都瞧不起我是不是?为什么不回答?我明白了,你们是不屑回答。好好好,在与云少主动手之前,还是先让我来领教你们两位的高招吧!”
剑光一闪,武英率先向邢朝云杀去!
云天行在心内喊道“你退下,我才是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