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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对手

    东门夜雨喝干这杯酒,倒转酒杯,一滴不剩,向云天行道:“你有你的坚持,同天会也有同天会的规矩,你低价售粮虽是好心,但坏了同天会的规矩,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云天行道:“我明白。”

    东门夜雨道:“但愿你是真的明白。”

    云天行走到桌边,拿来酒壶,将东门夜雨的酒杯添满,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道:“同天会的威严不容亵渎,同天会的规矩不容破坏,你身为同天会的会主,一定会拼尽全力,来维护同天会在巴蜀的地位。我坏了同天会的规矩,你必然不会放过我。那这一杯酒,敬在青城山认识的东门夜雨,也敬身为同天会会主的你,喝了这杯酒,以后我们就是对手了。”

    东门夜雨握紧酒杯,盯着云天行看了许久,忽然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跟同天会作对的后果?”

    云天行仰头喝干了这杯酒,抬手一抹嘴,道:“我知道,跟同天会作对是没有好结果的,但我云天行做事,不为别的,只求无愧于心,即便因此而丧命,我也不会后悔。”

    “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既然你执意要跟同天会作对,我只好成全你!这一杯,***了!”东门夜雨仰起头,喝干这杯酒后,将酒杯扔在地上,一脚踏碎,高声道,“诸位,请起身,恭送云少主!”

    同天会众人纷纷起身,齐声道:“恭送云少主!”

    数百人齐声呐喊,声如滚滚天雷,在巴山城上空回荡,经久不息。

    云天行抱拳道:“多谢诸位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尽。诸位若有闲暇,请来云门,好歹也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

    方才臧图海在叶孤鸾那里吃了瘪,心下十分恼火,只因要拉云天行加入同天会,他才忍下了这口气,如今云天行拒绝加入同天会,他自然也就没了顾忌,冷笑道:“云少主是神佛菩萨转世,悲天悯人,心系苍生,我们这些妖魔鬼怪,可不敢上云台仙境造次呀!”

    练二娘十分讨厌臧图海,见他刚老实了一会儿,又跳出来找事儿,忍不住想要骂他,谢岚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道:“不必跟他多费唇舌,让他们将何女侠带过来,我们带她尽快离开,以免生变。”

    练二娘点了点头,向众人道:“劳烦你们把何女侠带过来,我们要带她一起离开。”

    裘人烈已把何绣衣当成了九枝山鬼的同党,暗自盘算再找不到九枝山鬼,就拿何绣衣开刀,自然不肯放人,道:“‘芙蓉神箭勾结九枝山鬼,谋害我儿性命,我正打算捉到九枝山鬼后,将他们一并处死,以慰我儿在天之灵。我不管你们与“芙蓉神箭”是何种关系,她害了我儿性命,我绝不会放过她!”

    练二娘只知道何绣衣人在巴山城,却不知道她为何会来巴山城,这时听了裘人烈的话,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练二娘已经收到了九枝山鬼再次现世的消息,但她不理解,何绣衣才从青竹堂离开了几日,怎么可能会跟消失了二十年的九枝山鬼勾结到一起?

    练二娘觉得这事儿大有蹊跷,道:“据我所知,何女侠非是嗜杀之人,又是第一次来巴蜀,甚至都不知道九枝山鬼的存在,怎么可能会与之勾结?这其中定有隐情。我们需要知道这件事的始末,请裘庄主如实告知。”

    裘人烈把头一扭,道:“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可说的!”

    云天行见裘人烈不肯说出真相,猜测事情可能并不单纯,道:“何女侠是云门的客人,在下身为云门的门主,有理由弄清楚客人失踪的原因。裘庄主,请你把这件事说清楚,如果何女侠确有嫌疑,我们不会偏袒;但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能够证明,她与九枝山鬼勾结,谋害了令郎,请让我们带她离开。”

    裘人烈冷哼了一声,道:“无可奉告!”

    叶孤鸾提剑上前,道:“你劝你最好再重新考虑一下。”

    裘人烈好歹是一方霸主,向来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如今竟然当众被叶孤鸾威胁了,这让他颜面何存?一拳捶在桌上,大叫道:“这里是同天会的会馆,不是你家后院,你吓不到我!”

    “哦?”叶孤鸾握住剑柄,缓缓将青霜剑拉出,周围气温骤降,“叶某想要杀人,还需要考虑地点吗?”

    裘人烈虽然没把握胜过叶孤鸾,但也不会坐以待毙,提气运功,严阵以待,高声道:“就算你杀得了我,你们四位有把握能活着走出巴山城吗?”

    唐欢走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道:“两位请息怒,请何女侠来巴山城的人,正是区区在下。裘庄主不肯告诉你们事情的原委,那就让在下来说好了。”

    唐欢将那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又向裘人烈道:“裘庄主,在下带何女侠来巴山城前有言在先,如果她那三人的死跟她无关,我唐欢保她无事。就目前已有的信息来判断,令郎的死几乎可以断定是九枝山鬼所为,跟何女侠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迁怒于她。”

    裘人烈闻言大怒,拿一双虎目瞪着唐欢,道:“唐欢,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在会议大厅睡觉不够,还要帮同天会的敌人说话,你到底有没有把同天会和在场的诸位会主放在眼里?”

    唐欢摆了摆手,笑道:“大家都是同天会的人,别这么说嘛。”

    裘人烈怒道:“你还知道你是同天会的人啊!”

    唐欢搔了搔头,道:“在会议大厅睡觉,实是无奈之举,请各位原谅。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毛病,一换地方就睡不着觉,生下来就这样,谁拿我也没有办法。开会的前一天晚上,我数羊数到一万零八十六只,死活睡不着。会议开始之前,我本来只想打一个盹,没想到一睁眼,大厅里就剩了我跟红楼先生。他的额头磕破了,流了一滩血,好在血已经止住了。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窗户也都用木板钉死了。我俩在里面饿了一整天,实在撑不住,就破门出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好像没看到红楼先生。你们有谁看到他了,请务必告诉我,我还想找他喝一杯呢。”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铁胆判官

    唐欢帮何绣衣说情,是因为他向何绣衣承诺过,如果那三人的死跟她无关,他就保她无事,这是先前的约定,唐欢遵守承诺,是言而有信,但在裘人烈看来,唐欢这种行为,单纯只是背友投敌。

    之前在会议上,裘人烈等人想要将朱棠棣踢出同天会,就是因为唐欢开会时睡觉,被东门夜雨抓住把柄,才没能得逞,这已经让裘人烈怀恨在心,现在唐欢又公然维护何绣衣,无疑又加深了裘人烈的恨意,但唐欢到底是唐门的人,唐老太又亲身在场,裘人烈即便愤怒,也不好向唐欢出手,只说道:“裘某知道你与‘芙蓉神箭有言在先,但她的嫌疑尚未完全洗清,在真相大白之前,她还不能离开。”

    练二娘咂了口烟,道:“裘人烈,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何女侠进破庙是为了避雨,发现那三具尸体也只是巧合,怎么就变成嫌疑人了?你说她运气差,点子背,我没话说;你说她跟九枝山鬼勾结,谋害他人性命,这根本毫无根据嘛!”

    裘人烈向唐欢一指,道:“唐欢进到破庙里,亲眼看到‘芙蓉神箭跟三具尸体待在一起,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跟唐欢一起的,还有四个人,他们也都看到了,难道是我存心陷害不成?”

    练二娘美目向唐欢一瞥,含笑道:“唐欢他们一行人,同样有嫌疑,他们说的话怎么能做证词?如果是他们把人杀了,再众口一词地陷害何女侠,谁又能知道呢?”

    唐欢走到练二娘身旁,拿手指头戳了她一下,道:“喂!别说这种话呀!我们唐门跟兽王庄素无仇怨,又都是同天会的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去杀兽王庄的人玩吗?再说了,我唐七(唐欢在同辈中排行老七)可是个大大的好人,不信你问唐老太。”

    “你们聊,老身去趟茅房。”唐老太起身离开。

    “啊?!”唐欢愣住。

    练二娘笑了笑,继续说道:“唐欢是唐门第一高手,仅凭一己之力,也能杀死那三个人,何况他身边还有四个帮手,要做这件事简直不要太容易。反观何女侠,孤身一人,还是女流,使的又是弓箭,就算她有百步穿杨的本领,在一间破庙里,也施展不开,根本没可能做这种事。明明唐欢他们的嫌疑更大,你不理会,反去针对没有嫌疑的何女侠,我可以认为你是害怕唐门,或者忌惮唐欢的实力,所以选择一个相对好欺负的人来迁怒吗?”

    练二娘的话像一根尖刺,狠狠刺进了裘人烈的心里,使得他的整张脸都涨红了。

    练二娘说得没错,裘人烈确实忌惮唐门。

    即使何绣衣在唐欢之后进入破庙,裘人烈也还是会针对她。

    裘人烈心里明白,自己报仇得去找九枝山鬼,但自己根本不是九枝山鬼的对手,报仇几乎无望,所以,他要找一个人来陪葬。唐欢背后有唐门。他不想与唐门发生冲突,所以,他只能选没有背景的何绣衣。

    “唐欢他们是后到的,怎么可能当着‘芙蓉神箭的面杀人?这样说来,就只有‘芙蓉神箭最有嫌疑。”裘人烈极力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练二娘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杀了人,又绕回去的呢?”

    裘人烈瞪起眼睛,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练二娘将烟嘴凑到唇边,咂了一口,道:“凡事得讲证据,不能空口白牙那么一碰,就说是凶手。如果有人亲眼看见何女侠行凶,你不肯放人,倒还情有可原。她只是第一个发现了尸首,你就诬赖她杀人,未免太过荒唐!我本以为,这种荒唐的做法,只有汪犬生那个龟儿子才做得出来,想不到你裘庄主也差呀!”

    裘人烈一怔,道:“汪犬生?你说的可是‘铁胆判官"?”

    “我呸!”练二娘朝地上啐了一口,“一个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蠢材,全靠两个铁疙瘩来断案,他根本不配做判官!那些高捧他的人也是居心不良,把这种愚不可及的蠢材捧上去,祸国殃民,罪过不小!”ap

    裘人烈听了这话,仰天大笑,道:“铁胆判官,公正无私,怎么到了练堂主这里,变得这么不堪了?”

    练二娘冷冷一笑,道:“他是公正无私,还是愚不可及,听完这个故事,你就明白了。很多年以前,一位老人家走在路上,被仇家用匕首捅了一刀,昏倒在路边。一位年轻人路过,见老人家流了好多血,就上去给他包扎。你猜怎么着,龟儿子汪犬生撞见这一幕,硬说那年轻人捅了人,还说要将他绳之以法。那年轻人极力辩解,龟儿子汪犬生只是不听,还说:‘不是你捅的,你为什么帮他包扎?那年轻人无言以对,最终被龟儿子汪犬生关进大牢。那年轻人好心救人,却含冤入狱,心中委屈,哭诉无门,为了自证清白,吊死在牢房里。听完了这个故事,你还觉得龟儿子汪犬生公正无私吗?”

    裘人烈笑道:“这不像是‘铁胆判官会做的事,假的吧?”

    练二娘面露怒容,道:“这是我公爹亲身经历的事,还能是假的?可怜了那个年轻人,好心救了我公爹的性命,却被龟儿子汪犬生给害死了!要是苍天有眼,再让我遇见他,我一定要为那个年轻人报仇!”

    臧图海哈哈大笑,道:“练堂主,你不但人生得美,运气也不差呀!”

    练二娘蹙眉道:“运气不差是什么意思?”

    臧图海笑道:“汪先生,有人要找你报仇,你不出来见一见吗?”

    “铁胆判官”汪犬生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巾帕,擦了擦嘴角,放下巾帕,在桌沿上轻轻一拍,面前的盘碟不动,旁边那两个摩得发亮的铁胆向上跳起,汪犬生右手一抄,接在手里,五指波浪般上下运动,两个铁胆在手心里转悠起来。

    汪犬生站起身,将左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练二娘面前,微微一笑,道:“练堂主的故事十分精彩,但在下不记得遇到过这种事,更没有因为错判而害死过人。在下虽然不才,但承蒙江湖上的朋友抬举,给了一个‘铁胆判官的绰号。虽然受之有愧,但为了不辜负诸位朋友,在下一向秉持公正无私的原则行事,不敢有丝毫懈怠。练堂主说在下害了一位年轻人,是绝对没有的事。练堂主不妨再认真想一想,会不会是记错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允你了

    多年前,练二娘听丈夫讲起这个故事,觉得那位年轻人做好事遭人构陷致死,实在冤枉,她决心要找到汪犬生,替那位好心的年轻人报仇。后来家中出事,丈夫遇害,练二娘心如槁木死灰,便将这件事搁下了,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竟在这里遇到了汪犬生,难道是那位含冤而死的年轻人在天有灵?

    练二娘只听过“铁胆判官”汪犬生的名号,并未见过他本人,这时仔细一打量,见他体型高大,容貌粗犷,穿一身皂黑长衣,外束一条枣红腰带,手里转悠着两枚铁胆,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气象。

    “铁胆判官”通常只在中原地区活动,突然出现在同天会的宴席上,练二娘十分意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龟儿子,你也加入同天会了吗?”

    “铁胆判官”的名头在江湖上很响,口碑也不差,练二娘公然叫他龟儿子,让他很没面子,但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跟她一个女人家计较,只微微一笑,道:“在下有名有姓,练堂主可以叫在下‘铁胆判官或者汪犬生,称一声汪先生也行,请不要用蔑称,这实在有损在下的颜面。另外,在下与练堂主素昧平生,练堂主何以对在下充满敌意,这可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呀!”

    练二娘咂了口烟,道:“龟儿子,你可以继续假装无辜,但你诬陷好人,害死那位年轻人的账,我会一直给你记着。巴山城内不许外客私斗,我给东门剑主这个面子,不在这里向你出手。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跟我去城外一决生死。当然,你要是没这个胆量,也可以除下‘铁胆判官的名号,在巴山城内做一辈子缩头乌龟。怎样做,你自己选吧。”

    汪犬生沉下脸来,道:“练堂主,在下对你毕恭毕敬,你辱骂在先,又污蔑在下害人性命,败坏在下的声名,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练二娘冷笑一声,道:“别人不知道你汪犬生的底细,我练二娘知道。你假仁假义、沽名钓誉,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简直比老虎还毒!叫你一声龟儿子,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臧图海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道:“练堂主,你误会了。汪先生杀子,是因为他的爱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汪先生公正无私,大义灭亲,真无愧‘铁胆判官之美名。”说罢,向汪犬生竖起大拇指。

    “错了,错了。”练二娘摇头说道。

    “哪里错了?”臧图海问道。

    练二娘拿烟管向汪犬生一指,道:“臧瘦猴,我问你,这龟儿子‘铁胆判官的绰号,是什么时候有的?”

    臧图海思索片刻,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正是在汪先生大义灭亲之后。”

    练二娘咂了口烟,道:“这龟儿子杀了自己的儿子,被人家说是大义灭亲、公正无私,随后又被冠上‘铁胆判官的名号,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切……”

    “住口!”

    汪犬生运动全身功力,突然发出一掌,击向练二娘的心口!

    这一掌凌厉非常,攻的又是要害,如果这一击能够得手,练二娘必然殒命当场!

    练二娘虽有防备,但两人离得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避!

    “嘭”的一掌击实,练二娘纹丝未动,汪犬生却面色大变,一连退后数步,单膝跪地,“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云天行从练二娘身后走出,道:“汪先生,你是怕练堂主说出你的秘密,所以想杀人灭口吗?”

    汪犬生抬起头,见云天行面色冷峻,目光如刀,心道:“云天行这小子果然不简单!要不是他在练二娘背后赞掌,我这一击,足以要了她的命!”

    汪犬生强忍体内翻腾的血气,站起身来,冷眼盯着毫发未损的练二娘,心想:“我是假仁假义、沽名钓誉,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不择手段,但我行事一向小心,除了帮我成就美名的至交好友,按说没人会知道我的底细。练二娘是怎么知道的?是因为那件事吗?不应该呀!那时候,好友犯了案子,被十大名捕之一的‘千里追风捉拿归案。我找了各种关系,打点了几位要职人员,才用那个年轻人当替罪羊,把好友换了出来。后来,年轻人在牢房里吊死,‘千里追风发现真相,又将好友捉回大牢,审了两三日便处斩了。该不会是那时候,好友把我的事泄露出去了吧?就算是这样,练二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审案的只有‘千里追风一人,就算要泄露,也只能泄露给他。难道练二娘跟‘千里追风还有来往?不管她跟‘千里追风有没有关系,她知道了我的底细,万一泄露出去,我声名尽毁不说,还会招来杀身之祸,不管怎样,我绝不能让她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汪犬生杀意再起,缓缓抬手,正想将手中铁胆打出,叶孤鸾突然闪身上前,冷声道:“我劝你不要冲动!”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汪犬生不由打了个寒颤,道:“叶大侠,这是我与练堂主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叶孤鸾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汪犬生道:“叶大侠执意要管这件事?”

    云天行道:“汪先生,你名为‘铁胆判官,行事应当尊法据理,只因对方说了几句不顺心的话,便要痛下杀手,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汪犬生冷哼了一声,道:“她连番辱骂在下,难道云少主都没有听到吗?”

    云天行走到汪犬生面前站住,一双眼瞳瞬间变成金色,冷声道:“练堂主即使有错,也该由我这个做门主的来罚,你当着我的面下杀手,什么意思?不把我放在眼里?”

    汪犬生不敢与云天行对视,更没有把握突破这三位高手的防护去杀练二娘,便喊道:“练堂主,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辱骂在先,污蔑在后,又当众挑衅,约在下去城外决斗,实在欺人太甚!在下虽然不喜争强斗胜,但被人家骑到头上来,也没有不回应的道理!我接受你的挑战,但丑话说在前头,刀剑无眼,谁要是不小心被对方杀死了,不得让同伙找对方寻仇,可以吗?”

    “允你了!”

    练二娘往城外走去。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生儿子

    汪犬生要去城外与练二娘决斗。

    唐老太了解汪犬生的本事,心想:“如果他们两人生死决斗,死的多半是练二娘。眼下汪犬生在唐门做客,如果他将练二娘杀死,唐门一定也会被牵连进去。虽然云门忤逆同天会,也算是唐门的敌人,但又不只是唐门的敌人,犯不着当先出手,让其他人在后渔翁得利。”

    唐老太思索已毕,起身道:“汪先生,练堂主,这里是同天会的会馆,只谈公事,不论私情,希望你们二位能看在老身这点薄面上,暂且将私人恩怨放下,不要坏了这个场面。”

    汪犬生现在是唐门的客人,又是随唐老太一道来的巴山城,如果不听她的劝阻,未免太过无礼,心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练二娘,势必会激怒云天行等人,就算唐老太出手帮我,也未必能在他们三人的剑下保住我的性命,不如等会议结束,暗地里向她下手,那时就算他们怀疑我,拿不出证据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口里说道:“既然唐老太开了金口,在下自当遵命。”说罢,斜眼觑着练二娘,等待她的回答。

    练二娘找了汪犬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了,要让她放过,如何甘心?但唐老太居中调停,又不好不给她这个面子,正自踌躇不决,谢岚走过来,低声说道:“‘铁胆判官威名赫赫,非是易与之辈。他手中那对铁胆,已不知打死了多少人。你与他生死对决,输多胜少,犯不着去冒险。暂且咽下这口气,等他离开巴山城,一起对付他就是。”

    练二娘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但又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影响大局,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妥协,道:“罢了,罢了,龟儿子命大,那就让他再多活两天吧。”

    汪犬生冷笑一声,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练二娘咂了口烟,向裘人烈道:“裘庄主,我练二娘以性命担保,令郎的死与何女侠无关,请你放她离开。”

    裘人烈低下头,心内暗忖:“如果放走了‘芙蓉神箭,又找不到九枝山鬼,那我儿岂不是白死了?留下‘芙蓉神箭,以后就算找不到九枝山鬼,把她杀了,也叫我儿黄泉路上有伴。”口里说道:“裘某已经说过,在真相大白之前,‘芙蓉神箭仍有嫌疑在身,不能离开。”

    唐欢心道:“你不肯放人,分明是想让何女侠给你儿子陪葬,我又岂会不知?但人是我带回来的,我还对她有过承诺,你把人杀了,我唐欢还有信用可言吗?”心下不快,但面上仍带着笑容,道:“裘庄主,别这么无情嘛。你先放何女侠离开,如果以后有了确实的证据,能证明她跟令郎的死有关,我再帮你把她捉回来,到时要杀要剐,全随你便,怎样?”

    裘人烈打定了主意不肯放人,道:“现在放了她,她定然息声远遁,以后再想找她,可就难了。”

    唐欢拍了拍胸膛,道:“我既跟你做了保证,自有本事将她捉来给你,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见裘人烈不说话,又补充道:“如果我不能将何女侠捉回来,你就把我杀了,让我下去跟令郎作伴。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臧图海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道:“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你们就逼着裘庄主放人,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练二娘吐出一道烟线,道:“臧瘦猴,这里没你的事,闭上你的臭嘴!”

    臧图海嘿嘿一笑,道:“练堂主,你怎么知道我的嘴臭?你有闻过吗?”见练二娘目中透出杀意,臧图海咳了两声,又道:“我这里有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可以完美地化消何女侠与裘庄主之间的恩怨,你们谁想听?”

    练二娘冷笑道:“你这家伙满脑子蛆虫,要是能想出好主意来,那可比汪犬生这龟儿子放个屁把自己崩死的可能性还要小。”

    汪犬生怒道:“练二娘,莫要欺人太甚了!”

    练二娘叼着烟管笑吟吟道:“来咬我啊!”

    汪犬生怒不可遏,想将手中铁胆打出,见叶孤鸾站在那里,冷眼盯着自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且让你猖狂几日,等你落到我手里,有你受的!”

    裘人烈知道臧图海是自己这边的人,不怕他为难自己,便道:“臧兄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出来。”

    臧图海面露猥琐笑容,道:“裘庄主,何女侠害你失去了一个儿子,你再让她给你生一个儿子出来,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我呸!”练二娘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就知道你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裘人烈一心只想将何绣衣杀了,给儿子陪葬,倒没想过这一茬,脑中回想起何绣衣拈箭挽弓的动人英姿,不禁怦然心动,嘿的笑了一声,道:“我裘某人倒是不介意,就怕人家不愿意啊。”

    这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人群里一人喊道:“臧兄,如果第一胎不是儿子,那又当如何?”

    臧图海笑道:“那就接着生,直到生出儿子来为止。虽说女儿也很好,但裘庄主失去的是儿子,总得赔他一个儿子才好。”

    “何女侠生得俊俏,生出来的儿子一定又俊又俏,哈哈!”

    “何止俊俏,一定还会射箭!”

    “裘庄主,恭喜呀!”

    “云少主,何女侠要随裘庄主回兽王庄生娃,你们就请回吧,哈哈!”

    “真是令人羡慕呀!”

    唐欢皱了皱眉头,道:“喂!你们适可而止吧!何女侠英名在世,你们在这里说这种话,败坏人家的声誉名节,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众人不理唐欢,仍拿何绣衣说笑,毫无避忌。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还谈到了房中之事,把练二娘气得脸色发青,裘人烈反倒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时,东门夜雨突然一掌将面前的桌子拍碎,大喝道:“这里是同天会的会馆,不是土匪窝,你们都给我收敛一点!”见众人都安静下来,又道:“何女侠是我们巴山剑门的客人,容不得你们玷辱!小菊,去把何女侠带过来!”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内讧

    小菊奉东门夜雨之命,去请何绣衣过来。

    裘人烈快步上前,想阻拦小菊的去路,但小菊似乎有意避让,见他走过来,便绕别路离开了。

    裘人烈扑了个空,心中不爽,道:“东门剑主,‘芙蓉神箭的嫌疑尚未洗清,你怎能放她离开!”

    东门夜雨跨过破碎的桌子,走到裘人烈面前,道:“人在我们巴山城里,我想留就留,想放就放,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被东门夜雨当众揶揄,裘人烈好生气愤,道:“‘芙蓉神箭与九枝山鬼勾结,杀了同天会的人,她的去留,应该由同天会的诸位会主共同决定,你身为东道主,不问其他会主的意见,就擅自把人放了,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大家放在眼里了!”

    东门夜雨笑道:“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能把我怎么样?握拳是要打我吗?只要你有这个胆量,只管打来。我的木剑虽然不够锐,但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裘人烈好歹也是一方豪杰,屡次被东门夜雨戏弄不说,现在又要放走仍有嫌疑在身的何绣衣,他哪里还忍得了?运起全身功力,朗声道:“我们兽王庄内有勇士五百,个个威猛无比,悍不畏死;另有驯兽百余,只只可食人啖骨。我要是有个好歹,他们大举攻来,顷刻间就能让巴山城内横尸遍地,血流成河,你敢杀我吗?”

    东门夜雨微眯眼眸,缓缓拉出别在腰间的木剑,指向裘人烈,道:“兽王庄很了不起吗?实话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东门夜雨不想杀的人,没有我不敢杀的人,只要我想,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死!”

    裘人烈大叫三声好,一把扯去上衣,露出坚实的胸膛,让剑尖对准自己的胸膛,高声道:“东门剑主勇武过人,今日我裘某人舍命陪君子,站在这里给你杀,只要你有这个胆,我裘某人白死!”又向众人道:“诸位,请你们大家帮忙做个见证,只要东门剑主有胆杀我,‘芙蓉神箭的事就此作罢;他要是没这个胆量,‘芙蓉神箭就得跟我去兽王庄,不知诸位敢不敢来做这个见证人?”

    在场众人不是人精就是老狐狸,避祸还来不及,哪敢介入到两大势力的斗争中去?纷纷发声劝解,说什么都是自己人,莫要伤了和气等语。

    练二娘凑到云天行身边,低声道:“门主,他们起内讧了,要不要我去煽风点火?”

    云天行眉头一皱,心想:“东门夜雨与裘人烈起争执是因为何姐姐,不管他以怎样的理由来做这件事,到底是帮了我的忙,我应该感谢他才是,怎么能去煽风点火呢。”口里说道:“不要多事,看着就好。”

    “哦。”练二娘有些不太情愿,但又不好违背云天行的意思。

    臧图海有意做巴蜀第一人,巴不得这两大势力斗个你死我活,当即走上前,笑道:“不论在同天会还是巴蜀,两位都是极负盛名之人,要找个人出来给两位做见证,可实在不容易。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肯来。臧某脸皮厚,不怕人家笑话,两位若不嫌弃,就让臧某来做这个见证人吧。”

    唐老太有意带领唐门称霸巴蜀,也乐见东门夜雨和裘人烈斗个两败俱伤,笑道:“这个见证人确实只有臧贤侄来做才合适。”

    浣花剑派掌门人萧溪水也有意光大门楣,巴山剑门是浣花剑派前进道路上的一大阻碍,能借机除掉,自是再好不过,也笑道:“老太说得是,这个见证人非臧兄莫属,我们大家就别跟他争了吧。”

    其他几个大势力的会主纷纷出来煽风点火,中小势力的会主怕殃及池鱼,都不敢作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大多都是在火上浇油,真正劝解的人没有几个,秦有道不禁有些心寒,暗道:“东门小子说得不错,这帮人眼里只有自己,加入了同天会,也只以自己的利益为衡量得失的标尺,有利则行,不利则止,从来都没有替同天会考虑过。这样的同天会,既使人再多,也只是一盘散沙,难有建树。现在还有利可图,自然人人恭顺,等哪天同天会没落了,谁还承认自己是同天会的人?”越想心越寒。

    望着东门夜雨孤寂的背影,秦有道不禁想起了那个又黑又瘦又矮,但性子极倔脾气极臭的少年人,不禁叹了口气,心想:“记忆中的小雨虽然散漫无礼,常常做一些没脑子的事,但他心地善良,任侠尚气,会同情别人,帮助别人,不会去做伤害他人的事,更不会去杀人。现在的小雨跟以前的小雨简直判若两人。我毫不怀疑,如果裘人烈真正激怒了他,很可能会被他杀死。表妹的离世让他倍受打击。他自幼丧父,心门紧闭,本就不是个能谈心的人,又把表妹的死归咎于自身,常常自责,心里不知淤积了多少怨愤,无处发泄,长此以往,必伤其身。花总管说我是他的救赎,只有我才能打开他的心结。这当然只是他的猜测,我自认没有这个本事。但我到底是他的表舅,无论如何,都不能着着他就这样把自己毁掉。”

    秦有道走到东门夜雨身旁,道:“看在表舅的面子上,把剑放下。”

    东门夜雨将剑握得更紧,冷眼盯着裘人烈,目不转睛地说道:“表舅,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秦有道大喝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表舅,就把剑放下!”

    东门夜雨扭头看了一眼,见秦有道满面怒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剑放下了。

    秦有道又向裘人烈道:“裘庄主,看在老夫这点薄面上,也请你不要跟他计较。”看書菈

    裘人烈嘴上不肯服输,但看到东门夜雨目中涌现杀意,心里着实害了怕,现在秦有道来劝架,是给他活命的机会,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当然不会拒绝,但面上仍表现得十分不情愿,道:“秦老帮主的面子,我裘某人不能不给,但我儿被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芙蓉神箭最有嫌疑,东门剑主却要放她离开,请恕我裘某人不能答应!”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胜算

    东门夜雨和裘人烈都是同天会内代表大势力的会主,两人发生冲突,对同天会有害无益,按说其他会主应该上前劝阻,但会主们各怀鬼胎,都选择作壁上观,唯有秦有道念及亲情,特意下场劝和,但也仅仅只能保证两人不会大打出手,并不能够平息争执。ap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云天行不好再保持沉默,上前说道:“裘庄主,何女侠是我们云门的客人,我身为云门的门主,有义务确保她的安全,请你把她交给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会让她留在云门青竹堂。如果以后查出真相,何女侠确与那件命案有关,你可以随时去云门青竹堂问我要人。”

    裘人烈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心道:“你说得好听,我现在把人放了,如果以后查出‘芙蓉神箭与我儿的死有关,我去问你要人,你肯交出来?”他不相信云天行,于是说道:“事关多条人命,非是小事,在查明真相,洗清嫌疑之前,‘芙蓉神箭绝不能离开!”

    唐欢弯腰捡起裘人烈扔掉的上衣,拍掉衣上尘土,给裘人烈披上,道:“裘庄主,云少主当众做了承诺,我们大家都是见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何女侠离开吧,莫要让我做个失信之人。”

    裘人烈闻言大怒,一把将唐欢推倒在地,大叫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来劝我,我儿就该着白死吗?如果死的是你们的家人,你们还会这样吗?”大喘了几口气,又道:“看你是唐门的人,不与你一般见识,再来纠缠,对你不客气!”

    唐老太冷冷瞥了裘人烈一眼,起身走到唐欢身旁,柔声问道:“没事吧?”

    唐欢被裘人烈推倒在地,颇为狼狈,但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站起身来,一边拍打身上尘土,一边说道“我只是跌了一跤,又不是中了一刀,怎么会有事?哈哈!”

    唐老太听了这话,不由皱起眉头,道:“蹲下身来。”

    唐欢道:“蹲身做什么?”

    唐老太道:“叫你蹲你就蹲,哪那么多废话!”

    “哦。”唐欢刚蹲下身,唐老太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唐欢吃痛,抱着脑袋叫道:“你无缘无故打我做什么?”

    唐老太用力过猛,手有些疼,一边甩手,一边说道:“打你是给你提个醒,做人别太和气了。”

    唐欢道:“和气一点难道不好?”

    唐老太道:“和气一点当然很好,但这个世道很坏,你太和气了,人家不认为你善良,只以为你懦弱好欺负,以后会变本加厉地来欺负你。不信你可以去看看那些落魄的人,个个都是老好人,但凡有一点坏心,都不会混成那副样子。这些话也许会惹人讨厌,但谁也不能否认,这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道理。”

    唐欢低头不语。

    唐老太眼睛盯着裘人烈,向唐欢说道:“唐欢,你记住,以后出门在外,谁要是敢先手打你,你就给我原样打回去,出了事我给你担着,听到了没有?”

    唐欢支吾道:“我尽量。”

    唐老太横了唐欢一眼,道:“我不要你尽量,我要你完全按照我说的去做。生在唐门,你应该知道,每一个在江湖上行走的唐门中人,都是我们唐门的脸面。有人打了我们唐门的脸,你就必须得给我打回去,这是我的要求,也是唐门的规矩!”

    这话当然是说给别人听的,但唐欢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唐老太走到裘人烈面前,仰起头来,望着裘人烈那张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的丑脸,平静说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唐欢是我们唐门的长老,裘庄主公然向他出手,可还有把我们唐门放在眼里?”

    裘人烈正在气头上,即使面对唐老太这等有相当实力的巴蜀名宿,仍旧难抑怒火,握紧双拳,毫不客气地说道:“正因为他是唐门的人,我才只推了他一把,不然,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唐老太冷笑道:“裘庄主身材高大,口气倒也不小,但以老身对你们两人的了解来判断,对上唐欢,你根本毫无胜算!”

    裘人烈瞪起一双虎目,大声道:“唐欢,你自己说,对上我裘某人,你能有多少胜算?”

    唐欢搔了搔头,道:“裘庄主的拳头比我的骨头都硬,一拳就能打死我,对上你,我根本毫无胜算。”

    裘人烈得意大笑。

    唐老太面带微笑,耐心等待裘人烈笑完,向他招了招手,道:“裘庄主,请蹲下身来,老身告诉你一个秘密。”

    裘人烈皱起一双粗眉,道:“唐老太,你不会也想打我裘某人的爆栗吧?”

    “怎么会呢。”唐老太微笑摇头,“老身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只因个头太矮,不得已才请你蹲下身,并没有别的意思,裘庄主不必多虑。”

    裘人烈半信半疑地蹲下身来,唐老太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早在很多年以前,巴蜀江湖上就有唐欢是唐门第一高手的传闻,大家都半信半疑,我们唐门也从未对外证实过。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传闻是真的,唐欢确实是唐门第一高手。不但如此,他身上还带着我们唐门的最强杀器——暴雨梨花针。”

    裘人烈闻言大吃一惊,脸色骤变,心想:“唐欢这家伙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会是唐门第一高手?明明唐川和唐晚才是唐门的未来。难道这两位备受推崇的知名人物,也比不过名不见经传的唐欢?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另外,暴雨梨花针是唐门的无上至宝,向来都是由长老会的七位长***同保管。即便是在名义上总领唐门的一家之主,未经长老会的同意,也没可能将暴雨梨花针带出来。唐欢就算武功高一些,但到底只是一名长老,而且在七位长老之中年纪最轻,资历最浅,怎么可能会拥有暴雨梨花针?”

    唐老太察觉到裘人烈的异状,又继续说道:“唐欢平生最重信诺,为此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裘庄主不肯放何女侠离开,无疑会让他成为失信之人,这可是他绝不容许的事啊!”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赝品

    裘人烈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看唐欢老实巴交的,不像个厉害角色,就一把将他推倒了,如今唐老太亲口承认,唐欢是唐门第一高手,手里还有暴雨梨花针,这可把裘人烈吓得不轻。

    暴雨梨花针的厉害无人不知,裘人烈没有应对的手段,自然不想与唐欢发生冲突,可要是就这么把人放了,他又不能甘心。再者,他之前在众人面前态度坚决,即便面对东门夜雨都未曾退缩让步,这时突然改变主意,人家定然以为他惧怕唐门。

    江湖中人最是看重脸面,如果在这时显露怯意,以后势必会被人看轻,这是裘人烈不愿看到的。

    唐老太目光毒辣,见裘人烈闭口不言,眉头紧锁,早已猜中了他的心思,笑道:“裘庄主,你也不用为难,老身帮你们做个见证,你让云少主带何女侠回去,如果以后有证据能够证明,何女侠与那件命案有关,老身帮你向云少主要人,如何?”

    裘人烈微眯虎眸,道:“唐老太,你也要帮‘芙蓉神箭说话?”

    唐老太微微摇头,道:“老身站出来不是要帮谁,只是觉得你们这些大人物,为了这么一点事儿闹成这样,实在不成体统。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且在场的不是同天会的会主,就是受邀而来的朋友,若计较得紧了,难免要伤和气。老身自认比你们多吃了几年油盐,所以厚着脸皮来给你们说和,希望你们能看在老身这点薄面上,各退一步,把这件事揭过去吧。”

    钱德孙有意借云门之力来对付同天会,自然不会看着云天行受难不管,也上前说道:“裘庄主,冤有头债有主,何女侠只是第一个发现了尸体,未必就是真凶,况且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九枝山鬼才是罪魁祸首,你强留何女侠在这里,实在没有道理,放她离开吧,莫要让九枝山鬼看我们的笑话。”

    一些与钱德孙有相同心思的人纷纷发声支持。

    裘人烈圆睁双目,环视众人,却不见有人出来帮他说话,心内愈发恼火,大声道:“既然你们大家都替她求情,我裘人烈无话可说,只要在场的诸位会主过半数同意放人,‘芙蓉神箭就可以离开!”

    云天行皱起眉头,心想:“我坏了同天会的规矩,他们都把我视作敌人,不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肯帮我救人?看来裘人烈是铁了心要留何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是吧,这个我在行啊。”东门夜雨提剑环指众人,“我要放人,谁不允?”

    满场死寂无声!

    东门夜雨见无人反对,甚是满意,将木剑别回腰间,笑道:“裘人烈,你的人缘还真是差呀,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你,哈哈!”

    裘人烈怒道:“你这是恐吓!”

    “非也!”东门夜雨摇动手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自己平时太过蛮横霸道,总爱以势压人,欺凌弱小,所以才得不到别人的支持,说起来,这还是你自食恶果呢,哈哈!”

    裘人烈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留人,没想到竟被东门夜雨轻松化解了,心内羞愤难当,咬牙道:“东门夜雨,我不明白,你竭尽所能地帮助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你眼里,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东门夜雨收起嬉笑姿态,走到裘人烈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道:“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有人被冤枉。”走到云天行身旁,道:“何女侠我交给你了,但在真相大白之前,你要让她留在云门青竹堂。如果以后查明真相,那三个人的死确实跟她有关,我会去云门青竹堂,亲手杀掉她,明白吗?”

    云天行见东门夜雨说得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便点头说道:“我明白。”

    “很好。”东门夜雨背过身去,“等小菊领她过来,你就可以带她离开了。”

    何绣衣随小菊来到这里,只见场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常,桌上山珍海味,玉液琼浆,高高堆起,真如那小山一般,咂了咂嘴,向小菊笑道:“怪不得我在客房里总能闻到浓浓的酒肉香气,原来这里在大摆宴席。你们当家的要你带我过来,莫不是想请我坐席?呵!看来我‘芙蓉神箭的威名倒也不差嘛。”

    小菊笑而不语。

    何绣衣搓了搓手,张着一双美目左顾右盼,想找个空位坐下来大快朵颐,忽然看见云天行、谢岚、练二娘、叶孤鸾等四人站在一旁,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登时吃了一惊,心道:“他们怎么在这里?”

    练二娘走过来,拉住何绣衣的纤手,上下看了一遍,见她气色如常,并无伤损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姑奶奶,你走也不说一声,叫我们大家好一个担心。”

    离开的这几日,何绣衣一直在想叶孤鸾,可这时见了面,又不禁生起气来,哼了一声,道:“我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长得又丑,即便死在路边,也没人理会,谁会担心?”说罢,将头扭到一边,胸脯剧烈起伏,显是气得不轻。

    练二娘咂了口烟,笑吟吟道:“何女侠这般花容月貌,已不知叫多少男人魂牵梦绕,沉醉不醒,若这都还算丑的,那这世上还有美人吗?”见何绣衣戴着一副做工精细的红玛瑙耳坠,不由一怔,随即摇头苦笑,道:“哎呦,让人家给耍啦!”

    何绣衣不解其意,道:“怎么了?”

    练二娘取出一块叠好的绣花手帕,伸展开来,将包在手帕里的那只耳坠送到何绣衣面前,道:“你看这是什么。”

    “咦!”何绣衣将耳坠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不禁面露惊疑之色,“跟我现在戴的这一副简直一模一样,连之前不小心磕出来的裂纹都完全相同,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耳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练二娘将这耳坠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同天会势力庞大,要在巴蜀找一个能工巧匠做一个可以鱼目混珠的赝品,好像并不是难事。据我所知,七静斋的霁霞仙子,就有这样的本事。她制造赝品的手艺在巴蜀无人能比。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她仔细看过一遍,就能仿得出来,而且分毫不差。这只耳坠必是由她手里出来,才能以假乱真。但她不是同天会的人,又极难请动,你几时与她会过面?”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心上人

    何绣衣仔细回想前事,道:“我不记得见过什么仙子,但前几日我洗澡的时候,把这副耳坠摘下来,放在桌上,可之后怎么也找不到了。隔日,那个帮我打洗澡水的小丫头,又来帮我收拾屋子,然后又在桌底找着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桌底我有找过,当时并没有找到,谁想隔日竟被她给捡到了,真是怪事。”

    练二娘咂了口烟,道:“这哪里是被她捡到,分明是被她给偷去了。”

    何绣衣一怔,道:“难道那个小丫头就是霁霞仙子?”

    练二娘微微摇头,道:“你叫她小丫头,可见她的年纪并不大。据我所知,霁霞仙子与我们年纪相仿,甚至还大个两三岁,断不可能扮成一个小丫头。大概是她被请到了巴山城内,又不好抛头露面,这才让那小丫头把你的耳坠偷过去。不过,何女侠,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是个老江湖了,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给蒙了呢?”说罢,咯咯笑了起来。

    何绣衣自觉羞愧,低头支吾道:“这个臭丫头,我是看她本分,才允许她进我房间,谁想她竟背着我做这种事,真是可恶!等再见面,我非教训她不可!”

    练二娘笑道:“要不是她偷了你的耳坠,我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说起来,我们应该感谢她才是。”

    何绣衣抬起那双秋水眸子,道:“合着你们还是为我来的?”

    “那可不。”练二娘刻意压低了声音,“那日你不告而别,我们大家到处找你不着,担心得不得了。同天会的人来说,你人在巴山城,又把这赝品拿出来,我们还当你遇到了危险,自然要来接应。”

    何绣衣“呀”的一声,道:“你们坏了同天会的规矩,居然还敢来这里,不要命了吗?我不是云门的人,你们犯不着为我冒险!”

    练二娘微笑道:“何女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自你来了云门,我们大家都当你是自己人,就算没有云门的名分,你也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你遇险了,就是赴汤蹈火,我们也一定会来救你的。”

    何绣衣听了这话,心下感动,眼眶不由微微泛红,道:“都是我不好,害你们担心了。”

    臧图海生性好色,一来到巴山城就到处打听,是否有美女来到?后来听人家说,“芙蓉神箭”现在巴山城内。臧图海久闻“芙蓉神箭”芳名,想借机拜会,几次绕去她的住处,奈何院外有人日夜把守,没有东门夜雨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臧图海无法进入,心中甚觉遗憾。此时见到何绣衣本人,见她果真如别人所说,是个如花似月的大美人,不觉春心大动,走上前来,向何绣衣抱了抱拳,还未说什么,练二娘却先开口了:“臧瘦猴,你又想打何女侠的主意是不是?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而且还是个厉害人物,你惹不起。不想死就赶紧退下去,再迟一刻,怕你性命不保!”

    何绣衣拉了练二娘一把,低声道:“你快别胡说,我几时有心上人了?”

    练二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这臧图海是个大色鬼,一见到漂亮女人就挪不动脚,听说还干过强抢民女的勾当,不是个好东西。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要是被他缠上,想甩都甩不掉。我说你有心上人,是在帮你摆脱麻烦,你可不要误会了我的一番好意。”

    何绣衣朱唇微启,欲言又止。

    臧图海瞥了何绣衣一眼,又向练二娘笑道:“臧某可实在好奇,到底是哪一位英雄豪杰,能够赢得何女侠的芳心?能否请他出来,让臧某见上一见?”

    练二娘走到臧图海面前,低声说道:“何女侠的心上人,就在他们三人之中,你确定要见?”

    臧图海分别看向云天行、谢岚、叶孤鸾等三人,似乎每一个都不好惹,而且这三人是一伙的,惹一个跟惹三个,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臧图海虽然好色,但相比较而言,他更惜命。他绝不肯因为一个女人,而葬送掉自己的性命。他萌生了退意,又怕人家笑话,突然急中生智,弯腰捧腹,大叫道:“腹痛!腹痛!”一边喊,一边往外跑,眨眼就不见了。

    何绣衣见臧图海逃得狼狈,实在不像腹痛,忍不住向练二娘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练二娘咂了口烟,笑眯眯地看着何绣衣,道:“我跟他说,何女侠的心上人就是叶大侠,你再缠着她,叶大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ap

    “胡说!我才没有……没有!”何绣衣咬了咬银牙,面露怒容,“他的眼里只有梁姑娘,才不会管我的死活。”狠狠瞥了叶孤鸾一眼,又冷笑道:“他怎么舍得来,不用教梁姑娘练剑吗?”

    “呦,怎么一股子酸味,谁家醋坛子打翻啦?”练二娘笑得合不拢嘴,见何绣衣转过身去,似是动了真怒,忙正色道,“何女侠,你错怪叶兄了。他要是不在乎你,还会来这里救你吗?自你离开到现在,他一滴酒都没碰,还经常无缘无故失踪。我们问他去哪儿了,他只说随便走走。我们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破他的心思?明明是担心你的安危,出去找了,嘴上死活不肯承认。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他是什么性情,你难道还不清楚?”

    何绣衣冷哼了一声,道:“就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练二娘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拿这种事开玩笑,不但让你误会了叶兄,还连累了梁姑娘,我真是罪该万死!”

    何绣衣转过身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练二娘将叶孤鸾与梁画儿之间的事据实说了一遍,又道:“叶兄只教了梁姑娘三个月,连师徒都算不上,哪里还有别的什么?我故意夸大其词,原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哪成想你竟当了真,还因此出走,真把我急个半死。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就是打死我,也不说那些话了。”

    何绣衣呆了半晌,心道:“他跟梁姑娘之间并没有什么,原来是我错怪他了。练堂主时常跟我开玩笑,怎么这一次我就认真了呢?”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独臂仙

    练二娘拉住何绣衣的手,道:“何女侠,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人家还以为我容不下你,那时要我怎样面对大家呢?就算帮我的忙,跟我们回去吧。”

    何绣衣抽出手来,道:“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回去了。之前,我一直缠着叶大侠不放,是想让他教朵儿剑法,他既决意不肯,我再跟着他,只会惹人嫌,何必呢。”

    练二娘自认错在己身,更不想放何绣衣离开,思量片刻,道:“如果我有法子让叶兄改变主意,你会不会跟我们回去?

    何绣衣闻言面露喜色,道:“你有办法?”

    练二娘拍了拍胸膛,道:“你可别忘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何绣衣一愣,随即笑道:“是啊,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哎呀,我要是早一点想到这里,请你这尊活菩萨出面说情,他没有不肯的。”

    练二娘咂了口烟,道:“怎么样,现在肯跟我们回去了吗?”

    何绣衣刚要答应,突然想到一事,笑眯眯说道:“我既然已经离开了,再想让我回去,可就难了。但这段时日,你待我一向很好,我实在不好辜负你这一番好意,不如这样,你答应我,以后别再去找他喝酒,我就跟你们回去。”

    练二娘笑着摇头,道:“好啊,好啊,这还没过门,就开始管天管地了,等以后变成了叶夫人,那还了得。”

    何绣衣听了这话,忙伸手在练二娘胳膊上拧了一把,红着脸道:“休要胡说,谁要做叶夫人!我是怕他喝死了,没人教朵儿剑法,你想到哪里去了?以后可不许再说这种话了,被人家听去,还不知要怎样想呢。”

    “遵命,遵命。”练二娘将烟管凑到口边,深深吸了一口,一连吐出三个烟圈,“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好一口烟,贪一杯酒。烟是一个人的事,只能自己咂摸,谁也帮不上忙。酒嘛,一个人也能喝,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你不常喝酒,大概是不懂其中滋味的。叶兄海量,我也难得遇上一个喝不倒的,你不让我找他喝酒,这可真难为我了,能不能换一个条件?”

    “不行!”何绣衣表现得异常坚定,“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要是肯答应,我就跟你们回去;你要是觉得难为情,那咱们就有缘再见吧。”

    练二娘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谁叫我理亏呢,答应你了,我以后不会再找叶兄喝酒了。”

    何绣衣紧紧握住练二娘的手,笑道:“那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还有,还有,等回去了,我马上给两位义兄传信,让他们把朵儿带过来,你可别忘了帮我说情哦。”

    练二娘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自会帮你促成此事。”看见何绣衣手里的耳坠,又道:“这东西虽然是个赝品,但不论做工还是质地,都与真的一样,你且收起来吧,说不定以后还能派得上用场。”

    何绣衣听她这么说,也不谦让,将耳坠收起。

    练二娘走到云天行身旁,低声道:“门主,此地不宜久留,该离开了。”

    云天行点了点头,向众人抱拳道:“多谢诸位款待,我等叨扰已久,这便告辞了。”不等众人回答,便带人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人自席间掠出,挡住了云天行的去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云少主,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来人身穿一袭黑衫,头戴一顶破笠,笠沿压得很低,看不到面容,身后斜背一刀,以白布缠绕,隐约可见刀形,刀柄尾端系着一条穗子,在风中不停甩动。

    云天行不记得见过这个人,便问道:“阁下是?”

    那人道:“你不认得我?”

    云天行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仍看不出是谁,道:“请恕在下眼拙,不能识辨高才。”

    那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不认得我,一定认得我的好徒儿吧?”

    云天行皱起眉头,道:“未知高徒是?”

    那人还当云天行故意装傻,心下生气,将身一侧,立时有一阵劲风向云天行扫去!

    以云天行现在的身手,完全可以避开,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任由那阵劲风扑面而来!

    风冷!

    杀意更冷!

    风中蕴藏着极冷的杀意!

    叶孤鸾心知来者不善,正要上前,云天行伸手制止,又见对方左袖空荡,大概已猜到来人是谁,道:“如果晚辈没有猜错,阁下想必就是点苍派掌门人独臂仙前辈吧。”

    那人哼了一声,道:“看来你的眼光还不算太差。”

    独臂仙来巴山城的消息,仅有东门夜雨等几个大势力的会主知道,其他人并未被告知。再者,独臂仙来到巴山城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客房里,寸步不出,就是参加这场宴席,也挑了个没人注意的边角位置,远处的人根本不知道场内还有这号人物;近处的人见他扮得隐秘,又戴着斗笠,虽然好奇他的身份,但也不敢多问,因此,当云天行说出独臂仙这个名字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非常意外。

    “这个鸟人是独臂仙?”

    “嘘!小声些,别被他听到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听说独臂仙生性孤僻,不喜热闹,大概是怕人家上前攀谈,所以才刻意做了伪装吧。”

    “他不是同天会的人,是谁请他来的?”

    “听说是秦老帮主请来的。云少主杀了他的徒弟,大概是来找云少主报仇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

    “独臂仙长年稳居刀榜前十,实力非同小可。云少主虽是剑神之后,但到底年轻,多半不是独臂仙的对手。”

    “不知这独臂仙与‘破天寒剑谁更厉害些?”

    “这谁知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独臂仙不理众人,只向云天行说道:“云少主,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前辈是为林晚枫而来。”

    “我那徒儿虽然不成器,但到底是我一手调教大的,你不但杀了他,还杀了他的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实在有够残忍!这三条性命,我要你用命来偿!”独臂仙缓缓抬头,斗笠下露出一对冷眸,目光锋利如刀,被白布缠住的刀不安地躁动起来,刀穗颤动不休。

    “林晚枫非我所杀,望前辈明察!”云天行极力辩解。

    “纳命来吧!”

    独臂仙肩一抖,背上的刀冲天飞起,独臂仙纵身跳起,接刀在手,顺势一刀劈下!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苍山刀雄

    独臂仙这一刀朴实无华,却蕴藏无尽杀机!

    云天行凛然立于刀下,既不抵御,也未躲闪,任由狂风乱发,刀气袭身!

    众人看得心惊,不知他是成竹在胸,还是受刀势压逼,已然动弹不得,均想:“独臂仙是刀榜前十的高手,实力非同小可。云天行这等年纪,如何能接此刀?多半要死在独臂仙的刀下。”

    叶孤鸾察觉不对,忙拔剑在手,闪身上前,替云天行挡下了这一刀。

    谢岚按剑道:“门主为什么不还手?”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林晚枫虽非我所杀,却是死在了我的面前。如果那日我早些去赴约,也许他就不用死了。”

    谢岚劝慰道:“生死有命,他该着在那时寿终,门主即便早去,也一样救不了他。再说,你们两人只有一面之缘,并无深交,以此而论,门主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我相信林晚枫泉下有知,也不愿看到门主为此伤心自责。”

    云天行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独臂仙感受到青霜剑上透出的寒气,不禁打了个冷颤,道:“叶先生,这不关你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叶孤鸾道:“很抱歉,你的希望落空了。”

    独臂仙听了这话,心下有气,冷哼了一声,道:“久闻叶先生剑法通神,今日倒要领教一二。”

    何绣衣心想:“独臂仙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人物,叶大侠跟他动手,会不会吃亏呀?就算不会吃亏,也不能让他们动上手。这里是巴山城,他们两个万一闹得凶了,必要旁生枝节。同天会的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云门,可不能为他们创造机会。”想罢,忙上前说道:“领教可以,先把斗笠摘下来,叶大侠说了,他的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叶孤鸾一脸疑惑地看向何绣衣,正要说什么,何绣衣见状,忙拿手肘撞了他一下,见叶孤鸾又把嘴闭上,这才向独臂仙笑道:“叶大侠剑下不斩无名之辈,快快报上名来。”

    独臂仙眉头微皱,道:“难道叶先生不曾听过‘苍山刀雄独臂仙的名号吗?”

    何绣衣道:“苍山刀雄,威震西南,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你遮得这样严实,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苍山刀雄。如果是,那没什么说的;如果不是,叶大侠把你杀了,岂不有损他‘破天寒剑的威名?”

    独臂仙收刀向后跳开,将斗笠向后一掀,露出本来面目,道:“你看我是不是真正的‘苍山刀雄?”

    独臂仙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何绣衣一概不知。其实,她早知道眼前这人就是独臂仙,还让他自报家门,无非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独臂仙当然不知道何绣衣的真实用意,所以才将斗笠取下,显露真容。何绣衣故意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一拍大腿,道:“哎呦,原来真是‘苍山刀雄。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则个。”说罢,行了一个拱手礼。

    独臂仙非是心胸狭隘之人,见何绣衣拱手行礼,反倒有些不自在,道:“我是故意隐藏身份,你不认得,也在情理之中,何须道歉行礼。”

    何绣衣在心里暗笑:“‘苍山刀雄又怎样,还不是着了我的道?”口里说道:“苍山老兄,请不要怪我多嘴,你一不偷,二不抢,为何要遮掩成这样?是怕别人认出你来?还是另有难言之隐?”

    独臂仙掩盖身份,单纯只是不想应酬。他的名头太响,如果不这样做,一定会有不少人上前攀谈。这对一个性情孤僻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如果不是从秦有道那里听说,云天行会来巴山城,他绝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这些话如果当众说出来,一定会得罪很多人,所以,独臂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何绣衣见独臂仙不说话,忙又问道:“苍山老兄,你手里那把刀为什么缠着白布,是没有合适的刀鞘,还是怕脏了?不能说吗?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另有隐情,不方便当众道来,没有关系,我再换一个问题好了……”

    “真啰嗦!”

    独臂仙不理何绣衣,又将目光投向叶孤鸾,道:“叶先生,某想请教你几个问题,不知可否?”

    叶孤鸾道:“请说。”

    独臂仙道:“如果你徒儿一家三口被人杀死……”

    叶孤鸾道:“叶某没有徒儿。”

    独臂仙道:“某是说假设。”

    叶孤鸾点了点头,道:“请继续。”

    独臂仙继续说道:“如果你徒儿一家三口被人杀死,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叶孤鸾道:“一定会。”

    独臂仙道:“那某为徒报仇,叶先生为何阻拦?”

    叶孤鸾看了云天行一眼,道:“杀林晚枫的不是他。”

    独臂仙道:“不是他是谁?”

    练二娘托着烟管,走上前来,道:“独臂仙,你也别欺人太甚了。我们门主宅心仁厚,就算再怎样,也不会去为难一个怀胎的,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独臂仙冷哼了一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赖不了!”

    练二娘听了这话,反倒松了一口气,道:“既有人证物证,何不请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呢。”

    独臂仙将目光投向秦有道,道:“秦老帮主,劳烦你了。”

    秦有道点了点头,抱起桌上红匣,大步走上前来,道:“寿儿,将钥匙取来。”

    扮作秦寿的江小堂快步走来,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道:“证据就在这里面,诸位请看吧。”打开铜锁,将木匣盖子掀开,立时便有一股寒气溢出,众人只见匣中堆满了冰块,当中拥簇着两个梨子。

    “这……”云天行看到梨子,立刻变了脸色。

    秦有道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天行一眼,先将那晚在七星帮,云天行与林晚枫比试削梨的事说了一遍,又道:“诚如诸位所见,左边这个黄金梨,整张梨皮被削成了一条线,中间未有断裂,正是出自云少主之手。”

    江小堂将梨皮拉开一段,道:“你们诸位请看,似这等高明的削皮技法,我秦寿就是学一辈子都学不会。”

    人群里出来一人,盯着红匣内的黄金梨看了一会儿,道:“不错,这梨子正是那晚云少主当众削下的,我当时也在场,还特意问秦老帮主要来看了,错不了的。”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西蜀郑家

    秦有道捧着装有梨子的红匣走到云天行面前,道:“云少主,请你仔细看清楚,左边这个黄金梨,是不是那日你与林晚枫比试时削的那一个?”

    方才说话那人道:“秦老帮主何必再问,那日在七星帮的晚宴上,我亲眼看见云少主削了这个梨子,事后还特意要过来看了,不可能有假。”

    秦有道微微点头,道:“老夫也知道不可能有假,但事关林贤侄一家三条性命,还是慎重些好。”

    那人转身向人群中喊道:“钱帮主,那日你也在场,何不出来瞧个真假?”

    钱德孙正闷着头在那吃喝,忽听有人喊,忙放下杯筷,抹了嘴巴,讪讪走上前来,拱手笑道:“不知郑兄有何吩咐?”

    原来这姓郑的是西蜀郑家现任家主,名唤郑有光,也是同天会的会主。

    西蜀郑家与唐门一样,也是一个武林世家,但相比唐门,整体实力要逊色不少。创家始祖郑百川曾以“七十二路天真无邪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让西蜀郑家名扬内外。令人忍俊不禁的是,这“七十二路天真无邪剑法”,只有那些天真无邪,心无恶念的人才能修习,没有这样的心境,无论学多少年,都是学不会的。

    自郑百川谢世至今,西蜀郑家的诸多后辈里,没有一个人会用这套剑法,因此,辉煌过后,西蜀郑家日渐没落。

    江湖中人并未就此放过西蜀郑家,而是把它作为谈资笑柄,时常挂在嘴边,以至于很多人一提起西蜀郑家,就只有一个坏印象:西蜀郑家没有一个好人。

    郑百川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无意间得到的这本剑谱,在让自己风光的同时,也为郑家后辈带来了无法抹去的污名。

    西蜀郑家现任家主郑有光是个有志向的人,他时常对天发誓:“五十岁之前,不让西蜀郑家恢复往日荣光,我郑有光就在大门外那棵梧桐树上吊死!”

    “真是雄心壮志呀!”西蜀郑家众人对郑有光抱有很大期待。

    在郑有光而立之年,大家就推举他做了家主,还破例给他许多历任家主都未曾有过的特权,以此来帮助他成长成才。

    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了,郑有光还是无法修习“七十二路天真无邪剑法”,也没能改变西蜀郑家衰颓的现状。

    “让西蜀郑家恢复往日荣光,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概只有像百川先祖那样的人,才有这种能耐吧。唉,早知这样,我就不发誓了。”

    郑有光无力改变现状,大抵是认命了,终日借酒浇愁,诸事不理,惹来不少闲言碎语。

    妻子刘氏是个有见识的人,见丈夫整日饮酒,一天到晚没多少清醒时候,便劝慰道:“听说巴山剑门和七星帮联手创立了同天会,现正广邀巴蜀各方势力加入,这不是个极好的机会吗?如果能加入进去,背靠他们这些大树,咱们就是跟着喝口汤,也比现在强不是?”

    郑有光叹了口气,道:“巴山剑门和七星帮都是巴蜀江湖上顶大的势力,他们要找人结盟,必找实力相当的,咱们郑家没落至此,他们不笑话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肯收留。”

    妻子刘氏闻言沉下脸来,道:“事情还未做,就先泄了气,这样如何能够成事?想当年你站在高台上,当着郑家男女老少四百余口,指天立誓,说要在五十岁之前,让西蜀郑家恢复往日荣光,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屈指算来,也没多少年,你把曾经的誓言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堂堂七尺男儿,不思进取,终日郁郁寡欢,沉醉不醒,真枉生此世也!”

    一番话说得郑有光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妻子刘氏又道:“下月初九是七星帮秦老帮主的寿诞,你带些寿礼,亲自给他老人家送过去。记得多跟他老人家说些好话,哄他老人家开心了,再提加入同天会的事。我表姐夫在七星帮做账房管事,我让人给他送个信,让他帮着说道说道,这事儿准能成。”

    就这样,郑有光通过巴结秦有道,如愿加入了同天会。

    在同天会的庇佑下,西蜀郑家产业复苏,继而影响家族的方方面面,形势一片大好,这更坚定了郑有光巴结秦有道的方针策略。

    之后,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七星帮秦老帮主的事,郑有光事必躬亲,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丝怠慢。就这样努力了不到一年,郑有光就取得了秦有道的信任,变成了秦有道的心腹。所以,那一晚,郑有光才会出现在七星帮的宴会上。

    现在,郑有光站出来作证,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讨好秦有道,二是为了洗刷耻辱。

    郑有光与云天行本无仇怨,只因那日在七星帮与云天行交手时,受琴音干扰,一个不防,被云天行飞脚踢翻,一头栽进汤盆里,弄得满身都是紫菜蛋花,事后遭人取笑:“郑兄为何不用那七十二路天真无邪剑法?是怕伤了云天行的性命,还是压根就不会?哈哈!”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在郑有光听来与羞辱无异。他不好找说话人的麻烦,便把这笔账记在了云天行的头上。

    郑有光指着红匣内左边那个梨子,向钱德孙问道:“钱帮主,你看这个梨子是不是云少主削的那一个?”

    钱德孙将红匣内那两个梨子来回看了好几遍,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道:“这两个到底是桃子,还是梨子?”

    郑有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这世上竟有人分不清桃梨,真是好笑!”

    练二娘咂了口烟,道:“分不清桃梨有什么稀罕?我们那里有个开饭铺的老头,他孙子小时候被驴踢了脑袋,别的都还好,就是分不清鼠头和鸭脖。有一日,老头病倒了,孙子自个儿看店,偏生有位客人点了一盘鸭脖,那孙子就给人家上了一盘鼠头,还笑着说:‘客官请慢用,好吃再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郑有光不理练二娘,指着梨子向云天行问道:“云少主,你自己说,这个黄金梨是不是你削的?”

    云天行将梨子拿起来,看了一圈儿又放下,道:“这个梨子确实是我削的。你们能这样完好地保存到现在,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独臂仙听了这话,怒上心头,大喝道:“云天行,我徒儿一家三口,果然是你杀的!”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江山无尘

    “仅凭一个梨子就指说我们门主是杀人凶手,这未免也太武断了吧?”练二娘咂着烟管,围绕独臂仙缓步而行,“听闻阁下曾有过一个大机缘,一次得了一把快刀和一把好剑。剑是名剑‘莫邪,你用它换了三颗脑袋。刀是无上快刀,世间无物可撄其锋,你视若珍宝,并为它取名为‘江山无尘……”

    独臂仙握刀的手更紧。

    练二娘停住脚步,低头看着独臂仙手中缠了白布的刀,继续说道:“你这把刀包得这样严实,纤尘不近,一定就是那把无上快刀吧?”

    独臂仙转眼望向练二娘,道:“是便怎样?”

    “不怎样。”练二娘咂了口烟,“只是想问一下,阁下可是想用这把无上快刀,砍掉我们门主的脑袋?”

    独臂仙心想:“我只是想杀死他,为晚枫一家报仇,倒没想过一定要砍脑袋。”口里却说道:“正有此意。”

    练二娘摇了摇头,道:“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独臂仙提刀向练二娘一指,道:“收起你的劝告!云天行杀了我徒儿一家三口,实在罪大恶极!不杀他报仇,独臂仙枉生为人!”

    练二娘拨开独臂仙的刀,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仅凭一个梨子就断定我们门主是杀人凶手,这实在太过武断。”

    谢岚也道:“我们门主为人一向仁善宽厚,轻易不肯伤人性命,怎么可能会去杀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独臂仙提刀指向红匣,愤然道:“这里面有两个梨子,一个是姓云的在七星帮的晚宴上当众削过的,另一个是在阿瑶遇害的房间里发现的。这两个梨子品种不同,但削梨的技法如出一辙,根本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你们还想替他开脱?!”

    云天行默不作声,走上前来,拿起另一个梨子仔细看了一圈,不禁皱起眉头,心想:“果然与我用的是同一种削梨技法,这可就怪了!这项本事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里面还特意加入了一些自创的剑招,按说不应该有第二个人会……”

    独臂仙提刀一指,大喝道:“云天行,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天行看着手中的梨子,心中暗忖:“我从未把这项本事传授给别人,也仅仅只在七星帮的晚宴上展示过一次,一定是那时被人偷偷学去了。我这种削梨技法虽然不甚高明,但只看一遍,就能模仿到让人分不出真假,可见此人在剑道一途有相当的造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时,他就有了对付我的心思。杀林晚枫只是他的一步棋,引独臂仙来找我报仇,才是他的真实用意!好深沉,好可怕的心计!”

    云天行将梨子放回去,深深看了秦有道一眼,心想:“我那时才来巴蜀不久,并未树敌,就只与七星帮发生过一些摩擦,以此来看,最有理由对付我的人,也只有秦老帮主。那晚在场的人中,当属他与空性和尚功力最高,但他们两人都不是用剑的行家。”

    云天行又将视线转向郑有光,暗想:“那晚使剑之人,当属他造诣最高,又闻昔日西蜀郑家有位先祖曾以‘七十二路天真无邪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此人既是西蜀郑家现任家主,难保不会这路高明剑法。再者,他能做西蜀郑家的家主,即便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必也有其过人之处。他若有意学我的削梨技法,也不是多难的事。难道杀害林晚枫的就是此人?”

    郑有光被云天行看得很不自在,皱眉道:“云少主,你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云天行移开视线,指着红匣内的黄金梨向独臂仙说道:“我只削过这一个梨子,另一个非是出自我手,希望前辈能够明察秋毫,莫要让晚枫兄一家含恨九泉。”

    独臂仙怒眸圆睁,大喝道:“云天行,证据摆在眼前,你还不肯认罪?”

    云天行拍了拍胸膛,道:“我云天行做事,一向敢作敢当,只要是我做过的事,我一定认;但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认。”

    “好,有骨气!真不愧是剑神传人!看来今日‘江山无尘要染尘了!”

    独臂仙将刀插在地上,正要去解缠刀的布带,谢岚快步上前,握住独臂仙的手腕,道:“阁下且慢动手,谢某有话要说!”

    独臂仙停止手上动作,道:“谢先生,你也是用剑的行家,难道看不出削这两个梨子使的是相同的手法?”

    谢岚将手收回,道:“正因为谢某也是使剑的,所以才觉得此事或许并不单纯。我们门主削梨的技法固然独特,但从梨身上残存的痕迹来看,这种削梨技法并不复杂。不是谢某自夸,这样简单的手法,谢某只看一遍,就能使个七七八八。若有时间熟习,就是原样削个梨子出来,又有何难?谢某能够做到,别人未尝就做不到。若只因在现场发现了这个梨子,就指说我们门主是杀人凶手,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焉知不是真凶故意留下此物来误导他人呢?”

    独臂仙低头不语。

    何绣衣也帮着说道:“苍山老兄,你真的冤枉云少主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做这种事。你可千万调查清楚了再动手,莫要冤枉了好人。”

    独臂仙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的嫌疑还没洗清,有什么资格帮他说话?”

    何绣衣一怔,道:“什么叫我的嫌疑还没洗清,我不过是第一个发现了尸首,怎么就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了?那三个人死于剑伤,我一个射箭的,跟那有什么关系?哎呦,真是气死个人!”做了几个深呼吸,待情绪平复下来,又向独臂仙道:“苍山老兄,你不要跟我东拉西扯,我单就这件事来问你:如果你想在暗中除掉一个人,会在现场留下证物,让人家找上门去吗?恐怕只有傻子才会做这种事吧。”

    汪犬生转悠着两枚铁胆走上前来,道:“除了傻子,还有一种人会做这种事。”

    何绣衣道:“哪种人?”

    汪犬生道:“一种极端聪明的人。”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聪明的尽头是愚蠢

    何绣衣见来人昂首阔步,不怒自威,手里把玩着两个铁胆,大概已猜到是谁,不好冒认,仍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练二娘将烟嘴儿从口边移开,冷笑道:“这是我儿,姓龟,名儿子,你叫他龟儿子便是。哦,对了,我这龟儿子祖上是东瀛人,会使几样简单的忍术,所以我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忍者神龟……”

    汪犬生不理练二娘,向何绣衣抱拳道:“在下忍……咳,咳,在下汪犬生,久闻何女侠英名,今日有缘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何绣衣抱拳还礼,道:“原来是‘铁胆判官汪先生,久仰大名。”

    江小堂走到独臂仙身边,低声说道:“前辈,这位汪先生是个断案的行家,如果有他出手,一定能查出杀害晚枫兄一家的真凶,何不请他帮忙调查此案?”

    独臂仙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小堂挠了挠头,心想:“刚才还吵着要报仇,我给他指了条明路,他反倒没了反应,真是怪事!啊,我明白了,他一向自命清高,不屑与那些有污名的人来往。适才练二娘说了汪先生好些坏话,他一定是当真了,所以才不愿请汪先生帮忙。”

    江小堂不肯罢休,又苦口婆心劝了一遭,独臂仙急于查明真相,好为徒儿一家报仇,最终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去请汪犬生帮忙,谁知汪犬生居然拒绝了独臂仙的请求。

    “此案离奇复杂,在下技浅智短,实在难堪此任,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江小堂见独臂仙沉下脸来,忙道:“汪先生,你是名传江湖的‘铁胆判官,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能断这件案子?独臂仙前辈既然来请你,自是相信你的能为,你就别推辞了。”

    汪犬生摇了摇头,道:“这件案子太过复杂,姓汪的断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江小堂上前拉住汪犬生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汪先生,算我求你的好不好?林晚枫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如果你肯帮这个忙,不管结果怎样,我秦寿必有重谢!”

    汪犬生仍旧摇头。

    郑有光笑道:“秦公子,你就不要为难汪先生了。他们一位是点苍掌门,刀界名家;一位是云门门主,剑神传人,都不是好惹的人物。最后无论得出怎样的结论,都会得罪一方,精明如汪先生,怎么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呢。”

    江小堂会意,忙道:“汪先生不肯帮忙,可是怕事后有人报复?”

    汪犬生低头不语。

    江小堂回身向秦有道喊道:“爹,你想想办法吧。晚枫兄死得不明不白,咱们可得为他讨个公道呀!”

    秦有道朗声道:“汪先生,你只管断案,无论结果怎样,都与你无关。谁要是因为此事找你的麻烦,那便是我们七星帮的敌人,老夫绝不会放过他!”

    郑有光等人也跟着说道:“汪先生,这里是同天会的会馆,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你只管断案就是,不必忧心。”

    之后不断有人站出来支持,汪犬生不好再拒绝,向众人抱了抱拳,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在下只好献丑了。”走到云天行面前,道:“云少主,能否就此案问你几个问题?”

    练二娘走上前来,拿烟管指着汪犬生,大喝道:“龟儿子,你身上还有命案未结,有什么资审问别人?”

    云天行抬手示意练二娘退下,向汪犬生道:“汪先生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在下一定如实回答。”

    汪犬生从红匣里拿出一个梨子,道:“这个雪花梨是在凶案现场发现的,上面留有与黄金梨相同的痕迹,我想请问云少主,这样一个梨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练二娘叫道:“你这叫什么问题?他又没去过现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汪犬生道:“云少主,请回答我的问题。”

    云天行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汪犬生道:“是不想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云天行道:“我没有去过凶案现场,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汪犬生点了点头,又问道:“这种削梨技法很特别,应该是云少主自创的吧?”

    云天行道:“是我自创的。”

    汪犬生道:“可曾教给过别人?”

    云天行道:“不曾教过别人,但那日在……”

    “可以了。”汪犬生打断了云天行的话。

    谢岚大步上前,道:“我们门主还没有说完,你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汪犬生道:“谢先生,我只问云少主一个人。”

    谢岚道:“我知道。”

    汪犬生道:“不,你不知道。”看書菈

    谢岚与汪犬生对视半晌,见众人目光不善,无可奈何,只得暂且退步。

    汪犬生收回目光,又道:“云少主,你没有把这种独特的削梨技法教给别人,但案发现场却出现了这样一个梨子,这要怎样解释?”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无法解释,我是否可以认为,这个梨子就是你留在案发现场的?”

    叶孤鸾握住了剑柄,登时有一股寒气向四周扩散。

    何绣衣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又向汪犬生道:“汪先生,我且问你,如果你想在暗中除掉一个人,会留下把柄给人家抓吗?”

    汪犬生道:“我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

    何绣衣道:“云少主可不是傻子。”

    汪犬生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除了傻子,极端聪明的人也有可能会做这种事。”

    何绣衣道:“我不认为哪一个聪明人会做这种蠢事。”

    汪犬生道:“一般的聪明人当然不会,但极端聪明的人却很喜欢做这种事。我就曾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他做了很多坏事,但在别人眼里,他老实憨厚,乐于助人,所以,当我揭露他的罪行时,大家都对此表示怀疑,有人替他说情,有人替他辩护,还有帮他做伪证的。我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为什么要庇护一个大坏蛋?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大坏蛋聪明绝顶,他伪装了自己,欺骗了所有人。他坏事做尽,但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会做坏事……”

    练二娘笑道:“龟儿子,你说的这个大坏蛋就是你自己吧?”

    汪犬生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这种极端聪明的人不仅深谙人性,还懂得利用人性,因此可以轻松玩弄他人于鼓掌之中。但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其实,聪明的尽头是愚蠢。那些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往往会被自己的聪明绊倒。云少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挑衅

    听了汪犬生的话,云天行忍不住问道:“汪先生,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聪明人吧?”

    汪犬生道:“难道不是?”

    云天行道:“老实说,我并不聪明。”

    汪犬生道:“云少主,你太谦虚了。”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不,我一点都没有谦虚。我不但不聪明,甚至还有些傻,不是一般的傻,是下雨了不知道往家跑的那种傻,虽然我已没有了……家。”

    汪犬生呵呵笑道:“云少主可真会开玩笑,统辖云门三十六堂的总门主怎么可能是傻子?”又向众人道:“云少主说他自己是傻子,你们大家相信吗?”

    众人大笑。

    云天行不理发笑众人,转身向东门夜雨道:“东门剑主,请问自同天会成立以来,可曾有人敢与同天会作对?”

    东门夜雨道:“有过。”

    云天行道:“结果如何?”

    东门夜雨道:“非常凄惨!”

    云天行道:“你觉得聪明人会不会做这种事?”

    东门夜雨摇了摇头,道:“没有哪个聪明人会做这种事。在巴蜀,跟同天会作对,就只有死路一条。”

    “多谢。”

    云天行又向汪犬生道:“汪先生,你一直都在这里,应该知道我的立场,你现在是否还觉得我聪明过人?”

    “这……这……”汪犬生已无言以对。

    练二娘见汪犬生吃瘪,心内甚觉痛快,笑道:“龟儿子,你不是能言善辩吗?你不是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吗?真是想不到呀,你也有理屈词穷的时候。”自顾自笑了一阵,又向云天行道:“门主,多谢你为我出了这口恶气,等回去了,我挖两坛陈年青梅酒给你解渴。”

    叶孤鸾道:“给我也挖两坛。”

    练二娘暼了何绣衣一眼,笑吟吟道:“本来顺手给你挖两坛也无妨,但何女侠说了,以后不让我找你喝酒,所以,你那两坛就免了吧。”

    何绣衣笑道:“免了好,免了好。”见叶孤鸾转目望过来,目中大有嗔怪之意,忙又说道:“不让你喝酒,是为了你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叶孤鸾见众人都看着,不好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只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独臂仙挥刀挡住去路,道:“在查明真相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叶孤鸾道:“叶某若要走,你拦不住。”

    “那再加上我呢?”东门夜雨挎着木剑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叶孤鸾盯着东门夜雨,良久才道:“自我踏上这片土地,就听过‘巴蜀第一剑的名号,今日见到本人,我却不禁心生疑问:巴蜀剑道无人了吗?”

    东门夜雨笑容渐敛,道:“你这是在挑衅。”

    叶孤鸾道:“是便怎样?”

    东门夜雨握住木剑剑柄,缓缓将之拉出,道:“不论你是‘破天寒剑还是什么剑,在我的地盘上挑衅我,都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叶孤鸾道:“我可不这样认为。”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之间似有火花在跳动。

    僵持间,周遭气温骤降,众人吃惊,俱都屏气凝神,不敢作声。

    满场死寂,只有剑意与寒意兀自蔓延,所经之处,树叶催落,花木凋零,就连近处的屋瓦上,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何绣衣见势不妙,赶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道:“东门剑主,我们无意冒犯,请允许我们离开。”

    独臂仙高声道:“不将杀害我徒儿一家三口的真凶交出来,你们谁都走不了!”

    谢岚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与我们门主无关,阁下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独臂仙提刀指向红匣,道:“证据确凿,他赖不掉!”

    谢岚还要再说,云天行抬手制止,道:“汪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请继续问吧。”

    汪犬生心想:“方才被他驳倒,固然有我疏忽大意之故,可这云天行也不简单,居然能在我连番质问下做到滴水不漏,还能择机反驳,可见他确实聪明过人。这一次与他对质,我非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想了一会儿,道:“云少主,我且问你,林晚枫遇害之前,可曾有去找过你?”

    云天行道:“有去过。”

    汪犬生道:“去过几次?”

    云天行道:“只去过一次,之后我们约好在枫叶坡再见面。那日,我准时赴约,却好撞见一个黑衣人行凶,我救援不迭,林晚枫……”

    “救援不迭?”汪犬生似乎捕捉到了可疑点,急忙打断了云天行的话,随即将他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可疑的人,小心问道,“云少主,你到枫叶坡的时候,林晚枫是不是还活着?”

    云天行道:“我刚救下他的时候,他确实还活着,可他受伤太重,又失血过多,只片刻工夫就撒手人寰了。”

    “晚枫兄,你死得苦状万分啊!”江小堂掩面哭泣。

    秦有道将红匣交给郑有光,一面轻抚江小堂的背脊,一面说道:“那日老夫与空性禅师赶到,并没有见到什么黑衣人,只看见林贤侄躺在地上,满身是血。云少主站在一旁,前身沾有大片血渍,实在可疑得很。”

    空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秦老帮主所言,句句属实,老衲可以为证。”

    叶孤鸾道:“你们两位是不是忘记了,叶某当时也在场,手里还握着剑呢。”

    何绣衣狠狠给了他一记肘锤,低声道:“你就别添乱了!”

    秦有道如实说道:“当时叶大侠确实在场,但老夫可不认为,名传天下的‘破天寒剑会对一个年轻后辈下杀手。”

    叶孤鸾道:“所以你们就单怀疑他一个?这样会不会有失公允?”

    汪犬生清了清嗓子,道:“云少主,既然秦老帮主与空性禅师没有看到你所谓的行凶者,还请你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一下对方的身形样貌,行动举止,好让在下做进一步的推断。”

    叶孤鸾道:“他负责救人,我负责追人。枫叶坡紧邻一个市镇,那日赶集的人多,凶手一蹿入人群就不见了踪影,我只知道他握着一柄剑,穿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垂纱笠,其他一无所知。”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成全

    汪犬生道:“若真有这样一个人,以叶大侠的身手,他有可能跑得掉吗?”见叶孤鸾目光变冷,汪犬生心中窃喜,又道:“姑且假设有这样一个人,他杀害林晚枫后遁逃,但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秦老帮主,林晚枫可有仇家?”

    秦有道摇了摇头,道:“林贤侄为人随和,鲜少与人争吵,更无仇家,谁会无缘无故去杀他全家?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其中必有缘故。依老夫想来,只有那日在七星帮,林贤侄与云少主……”

    何绣衣一听这话不对,忙道:“那日在七星帮发生的事,我有听练堂主说起过,是林晚枫先向云少主挑战,云少主不愿与他动手,才提议比试削梨,最后云少主技高一筹。如果有人因为这件事心生怨恨,那也只能是林晚枫。云少主胜了他,怎么可能再去杀他全家?这根本说不通嘛。”

    秦有道思索片刻,道:“何女侠的话不无道理,但林贤侄与云少主比试过后,妻室即便遇害,这要怎样解释?凶案现场那个梨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后来他们两人在枫叶坡约战,老夫怕林贤侄吃亏,急忙带人赶去,到时人已身亡,旁边只有云少主和叶大侠,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听寿儿说,林贤侄第一次去云门青竹堂,就被云少主打得鼻青脸肿,这难道是捏造出来的?”

    练二娘瞥了云天行一眼,含笑说道:“当时鼻青脸肿的可不止林晚枫,我们门主也没好哪儿去,是不是?”

    云天行叹了口气,走到独臂仙面前,道:“前辈,杀害林晚枫的另有其人,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请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如果前辈执意认为我就是杀害林晚枫一家的真凶,那就请你用手上这把无上快刀,取我项上人头,为林晚枫一家报仇。”说罢,闭上双眼,坦然赴死。

    独臂仙大叫道:“云天行,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罪吗?”

    “非我所为,宁死不认。”

    “好,那我就成全你!”

    独臂仙挥刀斩落。

    突然,一股极寒之气自叶孤鸾周身暴涌开来,众人只觉气息一滞,眼前一花,至寒青锋已指在了独臂仙咽喉处。

    刀停住。

    剑亦停住。

    临颈的刀藏锋不露,杀气逼人。

    近喉的剑冰冷无情,摄魂夺魄。

    一个持刀,一个握剑,在漫天寒意中,僵持不下。

    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做声。

    谢岚按剑上前,道:“阁下在动手前,可千万要想清楚了。如果我们门主是被冤枉的,你这一刀下去,不但便宜了真凶,还白白害了一条性命,林晚枫一家在九泉之下,又岂能瞑目?”停步在独臂仙右侧,与叶孤鸾呈左右包夹之势。

    东门夜雨见两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分明是想采取联合攻势,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位都是剑道名家,联手对付一位独臂老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不如我来陪你们耍耍!”说罢,提剑上前。

    练二娘伸臂一挡,道:“东门剑主,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郑有光最会察言观色,见秦有道嘴唇微启,便知他要开口,忙先说道:“练堂主这话可说差了。林晚枫的父亲与秦老帮主既是同乡,也是挚友。林晚枫在这边出事,秦老帮主身为其长辈,当然要查明真相,给已故的挚友和点苍派一个交代。这件案子复杂异常,秦老帮主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东门剑主闲来无事,帮表舅分忧,这多么合乎情理,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东门夜雨瞥了郑有光一眼,道:“一派胡言!”

    郑有光一愣,道:“什么?”

    东门夜雨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几时说过要帮表舅分忧?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预这件事,只是不想有人在我的地盘上被冤枉。这是巴山城建立之初立下的规矩,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郑有光支吾道:“听……听说过。”

    东门夜雨哼了一声,又道:“你说我闲来无事,你又知道什么?这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事,哪一样少得了我?别的且不谈,单为了摆这场席面,我一晚上被花仙子从被窝里拉起来七八次……”

    花总管低声道:“三次,只有三次。”

    东门夜雨没理他,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天杀的赵镖头,天天说我清闲无事,一有空就跑来找我推销那个什么……什么……”

    小菊在旁小声提醒道:“闯荡江湖意外赔偿险,一百两银子保一年。”

    东门夜雨一拍手,道:“对,就是这玩意!说如果出门在外发生意外,可以获得一定金额的赔偿,死了赔得更多。我真想给他一脚!我堂堂‘巴蜀第一剑,到哪里不是横着走,用得着买这玩意儿来傍身?我说不买,他死缠着不放,我忍无可忍,就把他轰了出去。他还不死心,隔三差五就派人给我送一份请柬,邀我去他的鼠胆镖局做客,还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了即有礼品相赠。天杀的赵镖头!我堂堂巴山城的城主,巴山剑门的大当家,缺他那点礼品?我真希望九枝山鬼能快点把他带走……”

    花总管用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东门夜雨的话,随后说道:“我们当家的只是看起来清闲,其实他比谁都忙,大家以后莫要再说他清闲,也不要给他推销什么东西,他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了,自会有人为他备办,不劳诸位费心。”又向练二娘等人道:“按说林晚枫这件案子与我们无关,但既然闹到了这里,我们就不能不管,这是巴山城的规矩,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这可不只是你们巴山剑门的事。”裘人烈大步走出人群,将手中空酒坛随手一丢,喷吐着浓浓的酒气说道,“这里是同天会的会馆,在这里发生的事,都归同天会管。另外,秦老帮主是同天会的发起人之一,又为同天会立下过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秦老帮主,就没有同天会的今天。如今他老人家遇上了麻烦,咱们大家难道不应该为他老人家主持公道吗?诸位要怎样做?是继续袖手旁观,还是团结一心,荣辱与共,请表个态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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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段离奇的江湖诡事,一个个多情的江湖儿女,刀剑交错间,是谁的泪晕染了那个江湖?(Q群:723861514)江湖听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听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