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梁夫人
巴山城东南十余里有一片山林,山林边上稀稀落落的住着几户人家,他们原都是石头城的居民,被东门夜雨赶出城后,就先后搬到了这里。
老张是最后一个搬来的,房子不接地气搭在了树上,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躺在门口那张竹藤躺椅上咂着烟管感悟人生,每一个从底下路过的人都得替他捏一把汗,生怕他哪天睡迷糊了滚下来摔死。
老张好像从来都不在乎,不论人家怎么劝说,他总笑着答应,第二天又躺那里了,后来人家也就不劝了,但每次从树屋下经过的时候,都会刻意绕开,大概是怕老张掉下来误伤到自己吧。
这一日,老张又躺在那里咂烟管感悟人生,忽听下面一个声音道:“老张,你没去砍柴吗?”
老张歪头向下一瞧,见是梁画儿,立马坐了起来,咧着嘴笑道:“呦,是画儿回来了,怎么样,前些日子我给你的七日断肠红好使不?”
“快别提了。”梁画儿摆了摆手,有些丧气的说道,“还没用呢,就被人家收去了,一点成果没有,还白吃了一肚子的气。唉,不说了,我回家了。”
老张咂了口烟,笑说道:“回家别惹你娘,她正在气头上,惹她急了,你们爷俩吃不了兜着走。”
梁画儿道:“又咋了?”
老张又躺了回去,懒洋洋的道:“你回家看一看就知道了。”
梁画儿快步回到家中,见母亲正坐在床沿抹泪,便去她身旁坐下,道:“娘,你怎么了?”
梁夫人转开脸去擦泪,道:“还能怎么,被你气的呗。”
梁画儿不解其意,道:“我才刚回来,哪里就气着娘了?”
梁夫人上下端详着女儿,越看越有气,道:“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再看看人家凤娇,身段比你差,长得没你好,找了个开钱庄的大财主,天天睡在金床银垫子上,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门八台大轿抬着,洗个脸都有七八个丫鬟在边上伺候。她娘一个老娼妇,原是柳巷子里的,怎么就祖坟冒了青烟,生出这么一个金凤凰来。她闺女攀了高枝,她也得了意,以前逢人叫大爷,客气得不得了,现在走路都不往脚下看了,见人便夸凤娇好,凤娇孝顺,给她买的衣裳八辈子也穿不完。这不,拿了一件不屑穿的送来给我,说什么家里的衣裳堆积成山,放着不穿都叫老鼠咬了,怪可惜的,不如拿来给姐姐穿。我呸!这老娼妇哪是来给我送衣裳,她分明是来气我的!”说罢,又开始掉眼泪。
梁画儿一边轻抚母亲背脊,一边柔声说道:“娘,你又何必跟她较劲呢,她家凤娇是好是坏,是她家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犯不着为她们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怎么没关系!”梁夫人瞪着画儿,“你要是出息一点,给娘争口气,娘还用得着受那个老娼妇的气?她家凤娇各方各面都不如你,她能找个开钱庄的大财主,你为什么就不能?论身段,论样貌,你哪样比她差?怎么就不能找个比她好的给娘争口气!唉,你来气我,你老子也来气我,你们干脆把我气死我算了!”
梁画儿脱了鞋子,到床上去给梁夫人捏肩,口里说道:“您是文曲星转世,我爹哪里敢气您,一定是您生气,又拿他撒气了吧?”
梁夫人冷笑一声,道:“不过说了他两句,又没怎么着,一句话不说就带上家伙打猎去了,明明那么大一个人,心眼却这样小,难怪那老娼妇拐着弯说他没出息,真不知道我当年怎么瞎了眼,嫁了他这么一个人。”
梁画儿叹了口气,道:“娘,你可别再这么说了,爹每日打猎砍柴,没一刻闲着,好容易回家歇息了,你还总说他,他心里能好受吗?出去打猎,只是不想跟你吵,你也该收敛一些。”
“是是是,是我错了。”梁夫人冷笑起来,“我这辈子就不该下世来,在天上多好,吸着仙气,听着仙乐,跟老张似的往云榻上那么一躺,惬意着呢,不用为这老的小的操心,更不用受那老娼妇的气,多好。”
梁画儿听她越说越不对,便转开换题道:“娘,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碰上李三哥,听他说二柱子的媳妇又生了个胖小子,大家都去他家庆贺,娘去了没?”
“去了,怎么没去。”梁夫人想起前事,又生起气来,“你娘可不像二柱子那么没礼数,他娶媳妇生娃,哪一次我不去给他贺喜,他倒好,一条路上迎面走来都不肯叫我一声婶,把头一低,就那么过去了,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哪里得罪了他呢。还有那个黑心的李三,上次去他那买了一条鱼,肚子里塞了七八粒石子,少说也得有二两。我拿着鱼去找他,他死活不认,硬说是鱼自己吃进去的。他诳我倒也罢了,我去找他,你老子还拦着不让,说都是街坊邻居,别坏了和气,他李三脸都不要了,我还跟他讲什么和气!真是气死了,怎么身边净是一些这样的人!”
梁画儿又叹了口气。
梁夫人皱眉道:“你小小年纪的老叹什么气?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什么可叹气的?要叹气也该是我来叹,你们一个个的不让我省心,说你们两句,你们还不爱听,还反过来要我收敛,我这已经够好的了。你没见你王婶吗,举着擀面杖追着你王叔满街跑,追不上还好,追上了就是一顿打,打得你王叔有家不敢回,天天睡草垛。你王婶家那两个孩子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抽,家务抢着干不说,考试还回回并列甲等第一。你这么不成才,就是因为我对你太仁慈了。”
梁画儿并不应声,只是默默捏肩捶背。
见女儿不说话,梁夫人这才舒心地笑了,道:“光顾着说别人了,娘还没问你呢,你跟东门夜雨进行到哪一步了?”
梁画儿心想:“娘正在气头上,要是知道这桩姻缘已经夭折,还不知要怎样,我还是先出去避一避风头吧。”口里说道:“娘,天快黑了,我去找爹回来吃饭。”不等梁夫人回话,梁画儿早拎着鞋跑出去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意外
黄昏。
残阳如血。
高高的山坡上,梁画儿一人独坐。
山坡下的丛林已被夕阳的余辉染成血红色,远处几缕炊烟升起,伴着几声弱不可闻的狗吠。
山坡上的风很微弱,仅能撩起发梢。
梁画儿抱着双膝,望着远处那几缕炊烟怔怔出神。
嫁给东门夜雨的希望破灭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跟母亲解释这件事。依母亲的性格,好像不论她怎样解释,结果都是她无能,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看看人家凤娇……
她从小就活在凤娇的阴影里,直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凤娇七岁那年就能念诗了,同年母亲也教她念诗,可等她学会了念诗,凤娇又会绣花了,母亲又教她绣花,等她学会了绣花,凤娇又学会了花鼓舞,她又学花鼓舞……凤娇嫁给了开钱庄的大财主,她就得嫁个比开钱庄的还要气派的男人。
她从小到大都在追着凤娇跑,但好像不论她怎样努力,都追不上凤娇。
她一直想不明白,她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凤娇好,母亲为什么总让她追着凤娇跑,她不是凤娇,她是梁画儿。
从小到大,她一直把母亲的话奉为圭臬,丝毫不疑,但经历了这一次失败,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好累!
梁画儿躺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她抬起手臂盖住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哭了。
无声的哭泣,只是流泪。
山坡上响起脚步声,老张走到梁画儿身旁坐下,咂了口烟,缓缓吐出,道:“想哭就哭吧,别硬憋着,老张不笑话你。”
“老张,你来了。”
梁画儿正想起身,老张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道:“躺着吧,不用起来,老张不看你,只是闲着无聊,来找你说会儿话,你要是嫌老张啰嗦,老张现在就走。”
老张站起身来要走,梁画儿突然拽住他的裤脚,道:“老张,留下吧,陪我说会儿话。”
老张又坐下来,咂了口烟,慢悠悠说道:“这原是你们家里的事,老张是外人,本不该多嘴,但有些话即使越分,老张也还是要说。你娘那脾气是真的臭,一天到晚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也就你爹脾气好,不跟他计较,要是换成老张我,一天最少跟她打八次,不,八次不够,最少十次。”
梁画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这话要是让我娘听到,准要骂你个狗血喷头。”
老张咧嘴一笑,道:“我老张别的不行,就是脸皮厚,你娘就是指着我的鼻子骂上三天三夜,我也不会生气。”
梁画儿拽着老张的胳膊借力坐了起来,双臂环抱住膝盖,道:“老张,我遇到难处了,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让东门夜雨娶我做老婆?”
老张咂了口烟,道:“这太难了。”
梁画儿道:“你是万能的老张,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这可不是小事呀。”老张遥望着远处那几缕在晚风中摇曳的炊烟正色道,“东门夜雨何许人物,巴山剑门创立之初,他在一日之内,仅凭手中一柄木剑,连败巴蜀十余位剑道名家,一战名动江湖,成为巴蜀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像他这样的逸群之才,挑选配偶的眼光定然极高,别的方面且不说,在剑道一途,至少得能跟他过几招吧?有这种能耐的女剑客,莫说在巴蜀,就是放眼整个江湖,都找不出几个。如果东门夜雨真想找个能跟自己过招的媳妇,恐怕只能去飞雪阁了。”
“哦。”听完这些话,梁画儿倍感失落,“看来是我配不上他。”
老张看了她一眼,温言说道:“画儿,你可千万别误会老张的意思。在老张眼里,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谁能娶到你,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但每个人的择偶标准不一样,有人喜欢胖的,有人喜欢瘦的,有人喜欢高的,又有人喜欢矮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满足所有人的喜好。东门夜雨痴迷剑道人所共知,所以我觉得他很可能也会找一位剑道高手做媳妇。画儿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唯独在剑道一途与他相差太多,这很可能就是你一直不能成功的原因。”
“是啊。”梁画儿觉得老张分析的有道理,“如果我的剑法与他旗鼓相当,他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那样我们才有更多的可能走到一起。”
老张感叹了一回,又道:“缘分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如果你不喜欢东门夜雨,即便嫁给了他,也不会幸福。画儿,老张希望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你娘想让你嫁的人。这样也许会触怒你娘,但老张还是希望你能这么做,毕竟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不能为了迁就别人而委屈了自己。”
梁画儿眉头舒展,道:“老张,我明白了,谢谢你。”
老张咧嘴一笑,解下挂在腰上的酒葫芦,拔开塞子,递向梁画儿,道:“要不要来点酒,这是老张自己酿的,味道虽然不怎么好,但保证不掺假,喝了不害人。”
“好啊!”梁画儿笑着接过酒葫芦,咕嘟喝了一大口,辣得直吐舌头,老张在一旁笑个不停。
这时,一个手持牧羊鞭的小孩子跑上山坡,气喘吁吁道:“画儿姐,原来你在这里,快回家吧,出事了。”看書菈
梁画儿见他满面惊慌之色,心中咯噔一下,道:“出什么事了?”
那孩子挥了挥鞭子,气愤道:“梁叔叔上山打猎,给老虎咬死啦!”
梁画儿听了这话,登时晕了过去。
老张赶忙扶住画儿,大声道:“羊娃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那孩子搔了搔头,着急道:“具体怎样我也不太清楚,我赶着羊回家,路上看见几个人抬着满身是血的梁叔叔往家走,我问怎么了,他们只说梁叔叔给老虎咬死了,我把羊群赶回栏里,就跑去画儿姐家,见梁婶儿正抱着梁叔叔大哭,我没看见画儿姐,于是就出来找了。”
老张横抱起梁画儿,飞一般下了山坡,往她家里去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抹脖子
老张抱着画儿回到家,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有哭声传出,院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带悲戚。
老张迈进院子,不与众人搭话,进到里屋将晕过去的画儿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来到外间见梁夫人抱着丈夫在哭,过去劝解了一回,又察看画儿父亲的尸身,见胳膊大腿腹部均有咬痕,但都不在要害处,应是亡于失血过多,又去询问知情人。
抬画儿父亲回来的二柱子说道:“俺跟王叔他们打猎回来,听林子里有人在喊救命,俺们循声找过去,发现梁叔正与一只吊睛大虎厮斗。那大虎咬着梁叔一条腿死劲儿往林子里拖,梁叔抡着棒子狠打虎头,正激烈着呢,俺们大家来了,那大虎见势不妙,松开嘴逃了。俺们大家见梁叔身上挂了彩,就赶忙抬着他往家走,但伤口太多,又流了好多血,路上人就不行了。”
老张又问了几个人,跟二柱子说的都差不多,心想:“这片山林里有虎,平时大家都结伴打猎,梁老哥怎么自己去了?”
梁画儿醒来,看到昔日疼爱自己的父亲直挺挺躺在那里不动,满身是血,又是伤心又是心疼,抱着母亲大哭不止。
大家见她们母女哭得惨烈,都来劝解,又帮忙办了丧事,自不必说。
几日过去,母女悲痛稍减,梁夫人拉着画儿的手问道:“画儿,娘还没问你,你跟东门夜雨进行到哪一步了?”
梁画儿不想欺瞒母亲,将秦寿放屁坏事,东门夜雨误会等事如实说了,唯独隐瞒了秦寿喜欢自己,以及他会武功的事实。
秦寿会武功是秘密,知道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他不想声张出去,所以请求帮忙保密,梁画儿见他求得真诚,就答应了,这时自不好再告诉母亲。
梁夫人听画儿说完,气得一双柳眉倒竖,指着画儿愤愤说道:“你,你真是没用!娘为你出了那么多好主意你不用,非要去找这个秦寿,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脑袋里尽是些不正经的东西,你找他能做什么?现在可好,一个屁把你大好前程毁了,要是叫那老娼妇听了去,非笑死不可!娘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梁画儿自己也觉得委屈,但事已至此已无可奈何,道:“我想他是东门夜雨的表弟,接近东门夜雨的机会多,就想找他帮帮忙,谁想他……他竟这样没用,一点忙没帮上,还把我好好的一桩姻缘给毁了,我又何尝不恼,可恼有什么用,他是七星帮的公子爷,谁也不能把他怎样,算了吧,是我没这个命,强求不来的。”
“不能就这么算了!”梁夫人目中闪过一抹寒意,“就算他是七星帮的公子爷,毁了我女儿的大好前程,也不能跟他善罢甘休!画儿,我听说这个秦寿半点武功不会,身子骨弱得很,以你的本事,对付他绰绰有余,你找个机会把他杀了,给娘也给你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娘,算了吧。”梁画儿不愿滥杀无辜,“不管成没成,他毕竟帮过我几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要是把他杀掉,不是忘恩负义吗?”
梁夫人俩眼一瞪,斥道:“什么忘恩负义,他对你有什么恩?一个屁把你的大好前程给毁了,这算什么恩?他不是你的恩人,是仇人!你杀他是为报仇,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得你的不是。”见女儿低着头不说话,又道:“娘叫你杀他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不肯对他动手,是不是喜欢上了他了?”
梁画儿吓了一跳,急忙辩驳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我只是觉得这么做不妥当罢了。他是七星帮的公子爷,又是东门夜雨的表弟,要是有个好歹,这两大势力必然不会放过咱们,到时候可怎么好?”
“你真笨!”梁夫人在画儿脑门上戳了一指,“娘叫你杀他,又没叫你当众动手,你不会挑个没人的时候吗?那纨绔又不会武功,机会多得是。你要是怕动剑危险,下毒也成。前几日老张不是给了你七日断肠红吗,娘听说那毒十分厉害,你偷偷给他下到饭菜里,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怀疑到咱们头上。”
梁画儿倒在了母亲怀里,呢喃道:“娘,你为什么总叫画儿去害人呢,画儿不想害人。”
梁夫人轻抚画儿长发,柔声道:“傻姑娘,娘这都是为了你好啊!凤娇刚过门的时候不过是个三夫人,那老娼妇偷偷给她弄了些砒霜,叫她下在大夫人和二夫人的饭菜里,大夫人二夫人一倒,她这个三夫人不就顺理成章变成大夫人了吗?有句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用在咱们女人家身上,同样适用。”看書菈
梁夫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又道:“画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凤娇好,但为什么总比不过凤娇,就是因为你太善良。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里,善良的人只会受人欺负。那个秦寿故意放屁使坏,毁你大好前程,不就是因为你太善良吗?你直到现在都没能嫁给东门夜雨,不也是因为这个?”
梁画儿从母亲怀里离开,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娘,我不想跟凤娇比,也不想嫁给东门夜雨,我想做我自己,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行吗?”
梁夫人眼中掉下泪来,道:“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这么大,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盼着你能找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不要像我这样辛苦吗?你居然都不能明白为娘的一番苦心,罢了,我还是跟你爹一起走了吧。”说罢,起身往厨房里跑去。
梁画儿吃了一惊,赶忙追过去,见母亲握着菜刀要抹脖子,更是惊得面无人色,飞身上去将菜刀夺下,哭着说道:“娘,你别这样!是画儿不好,娘是为了画儿好,画儿现在明白了。”
“你还是让我死了吧!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梁夫人一面哭一面去夺菜刀。
梁画儿将菜刀扔到了院子里,抱着母亲哭道:“娘,你别吓画儿了,画儿害怕,画儿不想当孤儿。娘你说吧,你要画儿做什么,画儿就做什么,都听娘的就是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一夜倾心散
梁夫人见女儿哭得厉害,心也软了,道:“画儿,你别怪娘不通情理,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行事只图眼前一时之快,全然不顾长远将来,这样是不行的。娘是过来人,在这里面栽过跟头,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将你向上推,你能明白娘的一番苦心吗?”
梁画儿哭道:“娘,画儿现在明白了。”
“你明白了就好。”梁夫人替画儿擦去眼泪,“娘还要你嫁给东门夜雨,你愿不愿意?”
梁画儿哽咽道:“娘,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现在东门夜雨误以为我跟秦寿是一对,秦寿又是他的表弟,他必不肯再娶我了,就算我愿意,又能怎样呢。”
“只要你愿意,娘就有法子让他娶你。你在这里等着,娘去给你拿个好东西。”梁夫人去里间拿了一个小玉瓶出来,塞到画儿手中,“这个你收好,能不能嫁给东门夜雨,全靠它了。”
梁画儿惊疑道:“这是什么,毒药吗?”
“这可不是毒药,这是……”梁夫人面颊微红,眉眼间露出几分羞态,“这是‘一夜倾心散,是一种……一种能让男人对你产生情意的东西,只要运用得当,东门夜雨就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但是要注意,这东西生效很快,你千万要握好时机。”
梁画儿红着一张脸问道:“娘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又是从老张那里要来的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方圆十数里也就他能弄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人谁有这个能耐。”梁夫人似乎对老张抱有很大的成见,每每谈及老张,言辞间总透露着一丝轻蔑。
“娘,非要用这种东西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梁画儿拿小玉瓶的手在微微颤抖。
梁夫人叹息道:“但凡还有别的法子,娘也不会给你这种东西,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要怪就去怪那个秦寿吧,都是他毁了你的大好前程,娘真恨他入骨……”
“娘,我知道了。”梁画儿将小玉瓶收好,“我会找个时机使用的,娘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梁夫人欣慰一笑,道:“画儿,你不要觉得娘是在害你,等你成功嫁给了东门夜雨,做了巴山城的女主人,你就会明白为娘的良苦用心了。”
梁画儿点了点头,道:“娘,我离开巴山剑门已经好些天了,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人家还以为我退出了呢,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进去的。”
梁夫人道:“也是,你赶快回去吧,别让人家误会了。娘去给你收拾行李。”
梁画儿离家后,又经过老张的树屋,本想打声招呼再走,见老张不在躺椅上,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大概是去林子里砍柴了,有些失望,叹息一声,继续上路。ap
走到小路尽头,忽有一人从路旁树后跳了出来,挡在路中间,张牙舞爪地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梁画儿看到来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秦公子,你腰缠万贯,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我们这穷乡僻壤打劫来了?我可告诉你,我们村子里都是一帮穷人,全村凑一凑都不够给你塞牙缝的。你要打定了主意要劫,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里走到底,路南有栋大房子,建在小河边上,是凤娇她们家的。凤娇她爹去得早,家里就一个老娘,守着百八十两银子在那过红火日子,天天得意的不得了,你要劫就去劫她们家吧,可别说是我叫你去的。”
秦寿嘿嘿一笑,凑上前来没羞没臊地说道:“打劫是假,想小仙女了是真,你一走这些天,可把我想坏了,来这里等了你两天,又不敢进去找,只盼着你能从这里经过,哪怕让我看两眼也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叫我等到了。咦,你头上怎么戴了一朵白花,难道……”
梁画儿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我爹一个人去林子里打猎,让老虎给咬死了,我这不给他老人家戴孝吗。”
秦寿闻言大怒,骂道:“可恶的畜生!竟敢对我老丈人下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媳妇,你别伤心,等回去我就叫人来把这片林子里的老虎全灭了,扒皮抽筋不解恨,要把它们一个个挫骨扬灰,替我老丈人报仇雪恨!”
梁画儿白了他一眼,道:“谁是你老丈人,谁是你媳妇,青天白日的不要胡说八道!”
秦寿见她发起嗔来越发好看,忍不住想去牵她的手,梁画儿眼疾手快,打掉秦寿的咸猪手,又反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打得秦寿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叫道:“小仙女,我头晕!”
“活该!”梁画儿气鼓鼓地瞪着他。
秦寿摸了摸被打红的脸颊,苦笑道:“小仙女,你下手早了,不构成正当防卫,你等我拉着了手,再打也不迟呀。”
“都说了不会嫁给你,还这么死缠烂打,不要鼻子不要脸,活该挨打!”梁画儿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快步走了。
秦寿牛皮糖似的又黏了上去,没脸没皮的笑道:“小仙女,几日不见,你消瘦了不少,但相比之前,却更清丽了,就跟那刚出水的芙蓉一样,真不愧是我秦寿未来的……”
梁画儿忽然停住脚步,扬起手来,道:“你未来的什么?”
“没……没什么。”秦寿咽了口唾沫,看着梁画儿慢慢把手放下,这才松了口气。
梁画儿哼了一声,继续迈步前行,眼角余光瞥见秦寿又跟上来,便缓缓说道:“秦老帮主要与当家的联手对付云天行,你秦大公子身怀绝艺,不去帮他们的忙,天天围着我转悠什么,我又帮不了你。”
秦寿正色道:“云天行是云门的门主,身边高手如林,要对付他,仅凭七星帮和巴山剑门可不够。现在我爹和表哥他们正在召集同天会的其他会主,等大家都到齐了,再一起商讨应对策略。这几日闲着无聊,画儿姑娘,要不一起去巴山城西十里外的花田逛逛,听说那里的风景很美,我还从未去……诶!小仙女,你跑什么呀,你等等我啊!画儿姑娘……”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陷坑
通往青城山的一条林荫小道上,东门夜雨手按木剑,缓步前行,嘴里嘟囔道:“什么嘛,都快到青城山了,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我还指望能看到有人打架,或者别的什么乐子,真无聊啊!”
小菊紧跟在东门夜雨后面,双手捧着一个破碗,碗里放着东门夜雨最爱吃的小鱼干。听右边树林里有动静,向那斜了一眼,道:“主人,右边树林里有人在方便。”
东门夜雨看了一眼手里咬得只剩半截的小鱼干,皱眉道:“小菊。”
小菊道:“在。”
东门夜雨道:“这种事就不要说了吧,我正在吃小鱼干。”
小菊道:“是。”
东门夜雨把半截小鱼干丢到嘴里,嚼了一会儿说道:“小菊,我们离开巴山城的时候,已经有几位会主到了?”
小菊道:“连秦老帮主在内,一共一十三位,都是近处的。如果要等所有的会主全部聚齐才开会,至少还要再等三天。”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玩三天再回去,这帮家伙让花仙子去应付,省我一个清闲,也省你一缸小鱼干。”
小菊道:“主人,这样不妥。”
东门夜雨伸手从破碗里拿了一条小鱼干,咬去半截,边嚼边说道:“怎么不妥,我觉得就挺妥。”
小菊道:“主人毕竟是巴山剑门的龙头老大,又是此次大会的发起人,如果不留在城内迎接各位会主,只怕会叫人在背后说闲话。”
东门夜雨笑了笑,道:“小菊,你太低估他们戳人脊梁骨的能耐了,就算我留在城里堆起笑脸挨个迎接他们,他们一样会在背后说闲话。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虚伪,一个比一个精明,跟他们这帮老狐狸挨个打上一回交道,我就是吃上一缸的小鱼干都补不回来。何苦找那罪受,费脑筋的事让花仙子去做好了,他喜欢,我也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小菊默默点头,道:“那就依主人的意思好了。”
阳光从枝叶间隙射下来,照得小道上明一块暗一块,东门夜雨仰起头,日光打在脸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呢喃道:“这个花仙子,临行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这条小道偏僻,人迹罕至,有恶人劫道,谋财害命不说还劫色,要我挑大路走。我东门夜雨是谁,巴蜀第一剑,还怕他几个劫道的,真是可笑!”话刚说完,扑哧一声,掉陷坑里去了。
烟尘弥漫上来,小菊忙拿衣袖盖住破碗,向后退了一步,弯腰向下瞧了几眼,轻声问道:“主人,你没事吧?”
“谁这么缺德啊!在路中间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好好的一身衣裳,全弄脏了!”
陷坑里尘土飞扬,东门夜雨抬手掩住口鼻,低头看去,见脚下是密密麻麻的竹刺,不由皱起眉头,心想幸亏我反应快,率先踢断了两根尖刺来置足,不然一双脚掌非被扎透不可。
小菊在上面喊道:“主人,我看你脚下有竹刺,一定是劫道的匪徒故意挖出来害人的,难保里面不会有其他机关,你快上来吧,别受伤了。”
东门夜雨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道:“仅凭一个小小的陷阱就想伤我,当我巴蜀第一剑是白叫的吗?小菊,你退后,我要上来了,别溅你一身土。”
小菊退到后面,只见一条白影倏地从陷坑里抟升而起,随后飘然落地,跟着扑哧一声,再次没入地下,尘土飞扬。
又一个陷坑。
东门夜雨站在两根去尖的竹刺上,不慌不忙地拍打着衣裳,嘴里嘟囔道:“亲娘咧!紧挨着两个陷坑,我今天是撞头彩了吧!”
小菊隔着一个陷坑望向另一个陷坑,着急喊道:“主人,你别再往前跳了,前面可能还有,你往我这儿跳,我这里没有。”
东门夜雨不信邪,飞身纵起,又落在了前面,果然,扑哧一声,又掉进陷坑里去了。
“还有完没完了!我吃光你家小鱼干啊!”
东门夜雨这回真生气了,他堂堂巴蜀第一剑,竟然在不到一盅茶的时间里,连续掉进了两个陷坑里,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别人且不说,光表舅那里的一顿冷嘲热讽就够他喝一壶了。
小菊急得直跺脚,喊道:“主人,你别再往前跳了,前面一定还有,你往我这里跳!”
一连踩了三个陷坑,饶是东门夜雨胆子大,也不敢再往前探了,谁知这丧心病狂的挖坑人有没有在里面埋设其他害人机关。
他纵身跳起,稳稳落在小菊身旁,拍了拍衣裳,又吐了几口含土量极高的唾沫,大声道:“不用藏了,出来吧,三个陷坑摆在这,要说没一个人守,那就奇了。”
“一连三个陷坑都没扎死你,你的命还真不小。”
一个披发赤膊汉子从树后绕出来,右半边脸上一条过眼长疤,模样凶狠,腰里还别着一把虎头刀。
东门夜雨向这人打量了几眼,指着面前的陷坑问道:“这仨坑是你一人挖的?”
“兄弟们,有客人来了,还不快出来招待!”
那疤面汉子拍了拍手,立时有七个赤膊汉子从树林里抢出来,将东门夜雨和小菊团团围住,各人手里握着兵器,嘴角噙着狞笑。
小菊见这几人都袒露着上身,面目狰狞可怕,下意识往东门夜雨身边靠了靠。
东门夜雨一脸轻松,微笑道:“小菊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疤面汉子冷笑一声,道:“你自身都难保了,拿什么保护她?识相的自己抹了脖子,大爷我给你留个全尸;若觉得自己还有几分能耐,非要试你大爷的刀,那也没关系,大爷我就当找个乐子,陪你耍两刀,但耍完你是不是还能完整,这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那疤面汉子见东门夜雨没有回嘴,得意地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手捧破碗一脸茫然的小菊,微微眯起眼睛,道:“这条荒僻小路是通往青城山的捷径,极少有女人家走这条路子,即便有贪图近道的,最少也有七八十来个人结伴同行,像你这样心存侥幸,只请一个绣花枕头来凑数的还真没几个。罢了,看你年纪不大,应该还是个雏,大爷们就不祸祸你了。我们兄弟八人,要跟谁,你自己选一个吧,无论你选中了谁,都可以免受其他人的欺凌。”
听老大这么说,那七人无不欣喜,纷纷向小菊“示好”,各种荤话脏话不绝于口。
小菊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东门夜雨,问道:“主人,我该选哪个?”
东门夜雨按住木剑剑柄,道:“选我就对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翡翠山庄
疤面汉子擤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去一旁树上抹干净手,道:“怎么样,选好了吗?”
小菊拿手指头戳了戳东门夜雨,道:“我选他。”
疤面汉子笑道:“小姑娘,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叫你在我们兄弟八个里选,没他的份,你再选一次吧。”
小菊又戳了戳东门夜雨,道:“我选他。”
疤面汉子的脸红了,然后转紫,然后大叫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叫你在我们兄弟八个里选,没他的份!”
小菊仍道:“我选他。”
疤面汉子怒不可遏,拔出虎头刀向两人一指,朗声道:“男的杀了,女的带走,大家一起受用!”
那几人正要动手,东门夜雨突然道:“你们几个都是翡翠山庄的人吧?”
此话一出,众匪皆惊。
疤面汉子忙打手势示意众兄弟停手,惊疑地看着东门夜雨,道:“你眼光不错,居然知道翡翠山庄,是道上的人吧?”
东门夜雨微笑道:“算是吧。”
众匪互相看了一眼,疤面汉子又道:“你家老大是谁?”
“我家老大?”东门夜雨搔了搔头,头发上落下不少尘土,“我好像没有老大。”
众匪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疤面汉子笑了一阵子,又将虎头刀收了回去,道:“我还当是个结伙的,原来是个散兵,不过,你能知道翡翠山庄已经很了不起了,但这并不能成为你的保命符,我们还是要杀你,拿走你的东西,让你身边这位小姑娘给我们兄弟做小老婆。”
东门夜雨拿了一条小鱼干,慢悠悠的嚼了起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年前‘温剑玉手上官鸣凤败给东门夜雨后,遵照赌约,不仅关闭了名下的三十二家赌坊,还遣散了翡翠山庄所有的赌徒,你们身上的‘赌字印记应该都被消除了才对,为什么你们几个身上仍有翡翠山庄的印记?”
疤面汉子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道:“朋友,你知道的还不少。”
东门夜雨似是回忆起了往事,目光逐渐迷离,道:“上官鸣凤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什么都敢赌,他跟一个和尚打赌输掉了老娘,跟花楼的老板打赌输掉了老婆,跟一个屠户打赌输掉了孩子,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跟东门夜雨的那一场豪赌,以一场胜负来决定输赢的豪赌。他押上了他所能拿出来的一切,包括他的命。如果他败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归东门夜雨;如果他胜了,东门夜雨只需做三件事:第一,解散巴山剑门;第二,离开巴蜀永远不能再回来;第三,剁去一只手。”
疤面汉子目光黯淡,道:“他输了。”
东门夜雨道:“没错,他输了。东门夜雨他本可以收下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命,但东门夜雨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他只要上官鸣凤做了三件事:第一,关掉他名下的三十二家赌坊;第二,遣散翡翠山庄所有的赌客,并将他们身上的‘赌字印记全数抹去;第三,剁去一只手。”
疤面汉子道:“他剁去了左手。”
东门夜雨道:“我知道,当时我就在场。”
疤面汉子惊诧道:“你当时在场?”
东门夜雨道:“就在他身旁,他手上溅出来的血,还弄脏了我的衣裳。”
疤面汉子又握住了虎头刀的刀柄,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东门夜雨挺了挺胸膛,道:“在下秦有道。”
疤面汉子愣了愣,道:“我记得七星帮的秦老帮主年纪不小了,你……”
东门夜雨咳了两声,道:“不好意思,说顺嘴了,其实我是东门夜雨。”
疤面汉子眨了眨眼睛,将握刀的手放下,仰天大笑起来。
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东门夜雨也笑了,道:“你们不相信我是东门夜雨?”
疤面汉子捧腹笑道:“你小子演技不差,大爷我差点叫你给唬住了。东门夜雨何许人物,巴蜀剑道第一人,连出道以来未尝败绩的‘温剑玉手上官鸣凤都让他给打败了,你会是他?他不在巴山城里享福,跑这荒山野岭来踩坑,还一连踩了三个,他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让驴给踢了?冒充东门夜雨,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整个人灰头土脸,跟个土拨鼠似的,你要真是他,大爷我把这三个陷阱里的竹刺一根根吃到肚子里去,少一根我就改姓狗,猪狗的狗!哈哈!”
东门夜雨笑道:“我真是东门夜雨。”
疤面汉子忍住笑,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东门夜雨道:“你是谁?”
疤面汉子笑道:“我是你表舅秦有道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好外甥,哈哈!”
众匪徒听了这话,笑得更欢了。
小菊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你们别笑了,他真是东门夜雨。”
笑声更大了。
东门夜雨缓缓拉出木剑,横臂一挥,路旁一棵大树轰然倒下。
笑声戛然而止!
七张原本红润的面庞瞬间变得惨白!
只有一个人的面庞还依旧红润,脸上也还挂着笑容,他就站在东门夜雨和倒下的大树中间。
一阵风吹过来,他的脑袋就像藤球一样滚到了地上,随后他身体也像那棵大树一样倒下,居然连倒下的方位都完全一致。
场内烟尘四起。
场内死寂无声。
这一剑斩断了树,也斩断了人,用的是木剑,一柄仅有二尺七寸长的木剑。
木剑没有名字,但使剑的人叫东门夜雨。
这个名字在巴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名字,但他们从未见过东门夜雨;他们知道东门夜雨有个剑侍,但不知道这个剑侍叫小菊。
现在他们知道了,他们全都知道了,但已经太迟了。
木剑还在东门夜雨手中,只要他再挥一剑,他们都得死。
他们不想死,他们想逃,但一双腿就像钉在了地上,根本不听使唤。
东门夜雨凝视疤面汉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疤面汉子颤声道:“小人孙明亮。”
东门夜雨道:“孙明亮,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是东门夜雨,你就把这三个陷坑里的竹刺一根根吃到肚子里去,少一根改姓狗,猪狗的狗。你是吃竹刺呢,还是改姓狗?”
疤面汉子都快哭出来了,苦着脸道:“小人不是熊猫,不能吃竹子,小人改姓狗,以后不叫孙明亮了,就叫狗明亮,猪狗的狗。”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痕迹
上官鸣凤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这一生用一个字概况就是“赌”,他好赌敢赌,也喜欢跟好赌敢赌的人交往,所以他给翡翠山庄立了两条规矩:第一,非好赌敢赌者不收;第二,每一个加入翡翠山庄的人都必须在身体上刺下翡翠山庄的标识,也就是一个形状特殊的“赌”字,离开的人同样也必须将“赌”字抹去。这是规矩。
翡翠山庄的“赌”字标识并不单纯只是一个“赌”字,而是融入了许多与赌相关的元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如果不是翡翠山庄的人,是绝对不能刺下这个标识的,因为这样会招来杀身之祸。
在东门夜雨创立巴山剑门之前,翡翠山庄在巴蜀的影响力绝不亚于七星帮、唐门、五毒教等任何一方势力。由翡翠山庄总管的三十二家赌坊遍布巴蜀各地,几乎垄断了整个巴蜀的赌坊产业,其他人要想在巴蜀开设赌坊,必须征得翡翠山庄的同意,并且每年还要缴纳为数不少的“出彩金”,才可正常营业;如若不缴,必定会有赌徒来闹事,直到关门大吉。
赌徒都是疯狂的,没人愿意去惹一个赌徒,更何况是一帮赌徒,所以,私刺翡翠山庄标识的事情极少出现,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心存侥幸,想借势在翡翠山庄名下的赌坊大捞返利的,无一例外都被大卸八块丢到了臭水沟里。
七年前上官鸣凤败给了东门夜雨,不仅关掉了其名下的三十二家赌坊,还遣散了翡翠山庄所有的赌徒,留在他们身上的“赌”字印记也都被抹去了,但为什么这几人身上仍留有翡翠山庄的标识?
东门夜雨盯着疤面汉子右手背上那个形状特殊的“赌”字,肃然道:“狗明亮,你右手背上那个‘赌字,可是翡翠山庄的标识?”
“是。”疤面汉子低着头,声音在颤抖,“正是翡翠山庄的标识。”
东门夜雨道:“你们真是翡翠山庄的人?”
疤面恭敬道:“以前是,自从上官鸣凤败给你东门大人以后,我们就不再是翡翠山庄的人了。”
东门夜雨道:“每一个加入翡翠山庄的人都要刺这么一个‘赌字,同样,每一个离开翡翠山庄的人都要将‘赌字抹去,你们八个为什么没有抹去?还是说上官鸣凤为你们徇私?”
“不!不是这样的!”疤面汉子慌忙解释,“我们几个不过是翡翠山庄里最低等级的赌徒,哪里有让上官庄主徇私的情面。当初被赶出翡翠山庄的时候,确实已将之前那个‘赌字印记抹去了,手背上这个是后来我自己刺上去的。”
东门夜雨道:“理由呢?”
疤面汉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道:“我们兄弟几个离开翡翠山庄后,无处营生,便想干些没本钱的买卖来糊口。挑了不少地方,发现了这条通往青城山的捷径,虽然处地偏僻,但时常有喜欢抄近道的肥羊……咳,咳,时常有人从这里经过。一般的男男女女自然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但有时也会遇上一些厉害角色,兄弟几个联手拿不下,就只好把翡翠山庄搬出来……”
东门夜雨点头,道:“所以你们几个全都赤着上身,为的就是想用那个‘赌字来唬人?”
疤面汉子又低下头,道:“是……是的。”
东门夜雨笑了笑,道:“上官鸣凤可不是个好惹的人,你们打着翡翠山庄的名号来做这种事,就不怕他来找你们的麻烦?”
疤面汉子苦笑一声,道:“我们不过是几个剪径小贼,上官大人地位尊崇,哪里会跟我们一般见识呀。”
“也是。”东门夜雨拿了一条小鱼干,一口咬去半截,“为了验证你刚才所言是否属实,我要看一眼你之前刺‘赌字标识的地方。”
疤面汉子神色慌张,道:“这……这……”
东门夜雨道:“你不肯?”
疤面汉子支吾道:“不是不肯,只是……只是……”
东门夜雨道:“只是什么?”
疤面汉子红着脸道:“之前那标识在屁股上,早在七年前就被抹去了,东门大人真的要看吗?”
东门夜雨一怔,道:“你的标识为什么会在屁股上?”
疤面汉子脸更红了,道:“刚加入翡翠山庄的时候,他们说要在身上刺一个特殊的‘赌字标识,以证明身份,问我要刺在哪。我当时觉得这实在是件很光荣的事,就想在娘儿们面前显摆显摆,于是就……就刺在屁股上了。”
东门夜雨把剩下那半截小鱼干丢到嘴里,嚼了嚼赶紧咽下去,道:“不管在哪里,我都要看。小菊,你闭上眼睛。”
小菊赶紧闭起眼睛。
疤面汉子羞涩道:“东门大人真要看小人的屁股?”
东门夜雨眉头一皱,道:“狗明亮,你会不会说话?我要看的是抹去印记后留下来的痕迹,不是你的屁股!”
“是是是,小人这就给东门大人看屁……啊不对,是看痕迹,看痕迹!”说话间疤面汉子已将印记展露出来了。
东门夜雨看了一眼,道:“果然有痕迹,看来你没有骗我,你之前的确是翡翠山庄的人。”
疤面汉子系好腰带,道:“小人怎敢骗东门大人。”
小菊道:“主人,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东门夜雨道:“可以了。”
疤面汉子凑上前来,神态十分谦卑,恭敬道:“小的们狗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东门大人,实在罪该万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东门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则个,小的们一定牢记东门大人今日的不杀之恩,日行好事,争取早日赎清罪孽,荣登极乐,阿弥陀佛。”
那六个人也跟着一声声的求饶。
东门夜雨轻抚剑身说道:“如果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见你们行这种勾当,多半会以为民除害的名义,将你们杀尽,但我东门夜雨不想当好人……”
疤面汉子等人听到这里,都觉得有救了,心中自是欢喜。
“可也我也不想当坏人……”
他们的心又沉了下来。
“如果你们劫的是别人,我顶多看个乐子,但你们劫的是我……”
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东门夜雨非是嗜杀之辈,即便你们劫了我,我也不会直接杀死你们,我给你们一次决定自己生死的机会。”
疤面汉子怯生生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机会?”
东门夜雨摸出两枚竹牌。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 横断
疤面汉子见东门夜雨摸出两枚竹牌,不知他要干什么,问道:“东门大人,这是什么?”
“这是两枚竹牌,难道你不认得?”阳光从枝叶间的缝隙射下来,照在东门夜雨的脸上,他的脸上带着微笑。
疤面汉子道:“我当然认得这是两枚竹牌,我是问东门大人拿这两枚竹牌出来做什么。”
东门夜雨手一颠,两枚竹牌翻了个身,疤面汉子见两枚竹牌上分别写有“死”、“活”二字,登时明白了过来,颤声道:“东门大人,你……你是要用这两枚竹牌来决定我们的生死?”
东门夜雨微笑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疤面汉子等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多年来,他们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不说杀人如麻,单在这条道上少说也有几十条性命了,从来只有他们决定别人的生死,哪里想到,今日他们的性命居然会系在两枚竹牌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东门夜雨快速扫了几人一眼,道:“既然你们都是好兄弟,必定已有同生共死的觉悟,所以,我只给你们一次翻牌的机会,翻到“活”字牌,你们七个人全活;翻到“死”字牌,你们七个人全死。狗明亮,你是头,就由你来决定你们的生死吧。”说罢,向上一抛,两枚竹牌穿过枝叶间的孔隙,没入刺目日光之中。
东门夜雨将木剑横在疤面汉子身前,道:“请吧。”话音落下,两枚竹牌急速下落,啪的一声响,同时掉在了木剑上,稳稳停住。
众匪徒见此情景,一个个目瞪口呆,显然已都被东门夜雨抛接竹牌的手法给惊呆了。
疤面汉子呆呆地看着木剑上这两枚竹牌,壮硕的身躯不由战栗起来。
明明只是两枚竹牌,为什么这么令人恐惧?
明明只是两枚竹牌,为什么可以决定生死?
明明只是两枚竹牌,为什么让人望而却步?
东门夜雨见他迟迟不肯出手,有些不耐烦,催促道:“我默数到十,如果你还选,那我就替你翻。”
听了这话,疤面汉子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脖子,慢慢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在左边那枚竹牌上悬停片刻,转而翻开了右边那枚竹牌。
小菊道:“是‘死字牌。”
疤面汉子“啊”的叫了一声,手中竹牌掉落,整个人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东门夜雨用脚面踢起掉落的竹牌,伸手接住,连同“活”字牌一并收起,道:“你们劫我,我有合理正当的理由杀掉你们,但我没有这么做,我又给了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但你们依然翻到了‘死字牌,那就不能怪我了。”
“快逃啊!”不知谁喊了一声,除疤面汉子外的其他人,突然发疯似的跑了起来。
东门夜雨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突然,脚步一动,身如离弦之箭,闪至人丛间,木剑一挥,剑光及处,六人被拦腰斩断!
“巴山夜雨第一式·横断!”
六人上下两分,一同摔了出去,惨叫声不绝于耳,响彻林间!
大片林鸟惊飞!
疤面汉子蓦然回神,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东门夜雨站在一片红绿中间,手握木剑,白衣飘飞,如一尊杀神!
小菊从远处收回目光,捧着破碗走到疤面汉子面前,道:“他们都死了。”
疤面汉子神情木然,道:“我知道。”
小菊道:“你想不想死?”
疤面汉子看了小菊一眼,欲言又止。
“给你一条小鱼干。”小菊从破碗里拿了一条小鱼干递过去,“这是我做的,主人说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要吃一辈子。本来他是不许我把小鱼干给别人的,但看你快死了,怪可怜的,给你一条吃吧,希望你下辈子能做个好人。”
“多谢!”疤面汉子接过小鱼干,一面吃一面流泪。
小菊静静的看着他吃小鱼干。
疤面汉子吃完小鱼干,也抬头看着小菊,忽然,他面色大变,向小菊身后一指,叫道:“小心后面!”
小菊转身去看,疤面汉子目光骤冷,迅速起身抽刀,大臂一挥,刀锋直往小菊颈上斩去!
这一刀来得极快!
眼看就要得手,小菊的身影突然模糊起来,刀锋斩颈而过,不见血光!
“残影?!”
一刀劈空,疤面汉子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小姑娘的身法怎地如此之快,竟能躲开我的偷袭,左右看看,不见人影,心凉半截。
后背被人拍了一下,疤面汉子一惊,猛然回身,小菊迎面一记直踢,正中裆部!
“噢!”
虎头刀落地,疤面汉子双手捂裆,虾米一样弓起身子,不住倒退,牙咬得紧,脸也胀成了紫红色,额上汗珠密布。
小菊满面愠色,道:“好心没好报,活该!”
疤面汉子痛入骨髓,又急着逃命,没留意身后有陷阱,一脚踩空,竟失足跌了进去。
小菊捧着破碗,走到陷坑边,向下看了一眼,便退了回来。
东门夜雨提剑走来,向陷坑下看去,见疤面汉子身上穿了十来根竹刺,已然毙命,不由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太缺德,好好的一条路,挖这些陷阱出来害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给害了,这又能怪谁呢。”
小菊道:“这人可坏了,我看他可怜,给了他一条小鱼干,他居然想杀我,亏我早有防备,不然一准叫给他害了。”
东门夜雨一惊,道:“小菊,你刚才说什么,你给了他一条小鱼干?”
小菊道:“是啊。”
东门夜雨皱起眉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做的小鱼干都是我的,只有我才有分配的权利,你怎能未经允许,就拿着我的小鱼干去给别人?我不高兴了!”
小菊大眼睛眨了眨,道:“主人,你别生气,我就是看他可怜,才……”
东门夜雨哼了一声,道:“他可怜?被他害死的那些人才可怜呢!这种大坏蛋根本不配吃我的小鱼干!早知道就直接给他一剑,翻牌翻没了一条小鱼干,真是气煞我也!”说完,将手中沾血木剑掷下陷坑,正插在了疤面汉子的脑门上,转身走入林中。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 上山,揍道士
东门夜雨从树上跳下来,将新做好的木剑横在身前欣赏了一番,手指轻抚,只觉剑身平滑,微带一丝温热,随手挥了两剑,十分趁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菊,你别站那么远,不就是一条小鱼干嘛,我原谅你了。你来看我新做的剑,怎么样,很不错吧,上面还透着幽香呢。”
小菊四下看了看,小声道:“主人,这是皇家专用木材,你私自砍斫,被官府知道了,定要派人拿你。”
东门夜雨挥了挥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谁跟他皇家专用,他是人,我也是人,他能用,我怎么就不能用?他们横征暴敛,穷奢极欲,还嫌不够?我做一把木剑就要拿我,莫要欺人太甚了!”
“喂!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小菊见树林深处来了几个人,看装扮应是护林人,心头一惊,道:“坏了,看林子的人来了,主人……咦,主人呢?”
“小菊,你傻呀,人家来了你还不跑!”东门夜雨已经跑出很远了。
“主人,你等等我呀!”小菊捧着破碗大步追赶。
“你们两个不要跑!”
“我们两个要是不跑,那就奇了!小菊快跑!”
“来啦!”
“前边捧碗的小姑娘,你别跑,我们不追你,我们只追前边那一个!”
“小菊,别信他们,快跑!”
“是啦!”
“可恶啊!这小姑娘捧着个碗咋还跑得这么快,真是见鬼了!”
离开巴蜀之前,东门夜雨曾与青城山的冯道长有过一战之约,时至今日,这一约定都未能履行,因为东门夜雨离开后不久,冯道长就羽化登仙了。
东门夜雨打败秦有道后,兴冲冲地来到青城山,对着山门大喊道:“老牛鼻子,我东门夜雨回来了,还不快快出来受死!”喊了三遍,出来一个小道士,说冯道长已经羽化了。
东门夜雨愣住。
那一晚下雨,他一宿没睡着。
翌日,天还没亮透,他就冒着雨上了青城山,把山上的道士挨个揍了一遍。
自那以后,他每年都要来青城山揍道士,每年都是在冯道长忌日的这一天。
今天就是冯道长的忌日。
东门夜雨站在冯道长的坟前,看着这个几乎快要被雨水抹平的“小土堆”,深深叹了口气,道:“老牛鼻子,你不是天天吹牛皮说你那帮徒子徒孙孝敬你吗,坟头草都快赶上我的剑长了,怎么不见有人给你收拾?人活着的时候一声师父长,一声师父短,叫得那个亲;师父一死,找个僻静地一埋,爱谁谁。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抽出木剑插在地上,蹲下身来,将坟上的荒草一根根拔掉,又捧了土将坟加高。
做完这些,东门夜雨在坟前坐了下来,拍掉手上泥土,道:“对了,老牛鼻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那头牛,就是当年我牵走的那头,本是想牵回去帮我娘拉磨,我娘遇害后,没人管它,自己饿死了。这事儿说到底怪我,我认。要是当初我不牵走它,它就不会饿死,就算你也不在了,也有你那帮徒子徒孙,虽然一个个的不怎么讨喜,总不至于饿死它。”
东门夜雨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牛,放在坟前,道:“活牛我没法还了,给你削了个木头的,第一次削这玩意,整得跟个四不像似的,你别嫌弃。虽然我的手艺不咋地,但架不住用材珍贵。你看这纹路,再看这色泽,凑近一闻还有香气呢,真不愧是皇家专用的木料。你别看它只有巴掌大小,若叫人估一下价格,没准比你那头大活牛都值钱。为了这么个玩意,我跟小菊叫人家追了十多里地,围追堵截,差点没跑死。”
小菊在一旁重重点头,道:“是呢。”
东门夜雨随手拔了一根草,伸到木牛嘴边,喃喃说道:“老牛鼻子,以前你执意不肯教我高级剑术,我还当你是个大骗子,后来我才知道,你那是为了我好。多亏你帮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才能在剑道一途一路高歌猛进,才能成为继你之后的巴蜀剑道第一人,多亏了你。但……我们约好了要较个高下的,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不说你最少能活到一百二吗,八十九怎么就去了,那三十来年的寿命让狗给吃了,还是说你又偷看谁家女孩子洗澡,自己把寿折没了?”
小菊轻轻咳了一声,道:“主人,请注意用词。”看書菈
东门夜雨摆了摆手,道:“我跟老牛鼻子没那么多忌讳,他气我,我就给他一脚,他也不在乎,天天呲着牙跟我吹牛皮,说他怎样怎样厉害,年轻的时候怎样怎样受欢迎,追他的女孩子能青城山脚排到峨眉山顶,还说他的徒子徒孙多么孝顺,尤其是他的大徒弟赵德馨,没命地待他好,结果你也看到了,坟头草都能藏人了,姓赵的看中的是观主的位子,要是能拿真心待他,那就奇了。唉!也得亏现在的法律没给吹牛皮定刑,不然,这老牛鼻子至少是个死罪。”
东门夜雨要过破碗来,抓了一把小鱼干撒在坟前,道:“老牛鼻子,你别嫌少,我这次出门就带了这么一碗,路上吃了一些,剩下的分给你一大半,已经很慷慨了,我给别人都是一条两条这样,给你的这些少说也有一二十条了,你省着点吃,吃完了给我托个梦,我再给你送来。这是小菊的手艺,别处买不到,你想吃了,非找我不成。”
他将破碗交给小菊,又对着孤坟说道:“老牛鼻子,不立碑是你的遗愿,你要尘归尘土归土,潇潇洒洒地走,我没意见。咱们相识一场,虽然天天打闹,但我东门夜雨打心眼里尊敬你,不会违逆你的遗愿。但姓赵的是你捡回来养大的,后又接了你的衣钵,却任你坟冢荒凉,实在没良心,我现在就去揍他,你可不要怪我。”
东门夜雨站起身来,道:“小菊,我们走。”
小菊道:“去哪儿?”
东门夜雨拔出木剑,插回腰间,道:“上山,揍道士。”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比武招亲
东门夜雨来到青城山前,见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不似往年冷清,心内奇怪,摩挲着下巴喃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莫不是那帮臭道士又想出什么花点子,赚游人破费来了?”
小菊白了他一眼,道:“刚才我问了,人家说这里每年都有那么两三次大***,有交易买卖的,有拉红线说媒的,有耍把式卖艺的,什么热闹都有。咱们来了也有好多次了,不曾碰上过,想是今年来得巧,叫我们给赶上了。”
“原来是这样。”东门夜雨点了点头,忽听有鼓掌喝彩声传来,抬眼望去,见前方不远围着一大群人,不知在干什么,心内好奇,“小菊,那里有热闹,我们过去瞧瞧。”
小菊道:“不是要揍道士吗?”
东门夜雨道:“道士什么时候不能揍,有热闹不瞧,不是我东门夜雨的风格。”不由分说,拉着小菊挤上前,只见人群中扎起一方高台,台上一男一女正在空手过招,旁边一杆红花旗上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旗下一名中年短须男子正襟危坐,凝神注视场中比试。
小菊道:“主人,是比武招亲呢。”
东门夜雨抱起手臂,笑道:“有趣,有趣。”
台上那名女子约莫二十岁上下,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模样里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可爱,但其招式凌厉霸道,专攻人要穴处,与她可爱的样貌实不相配。
与她交手的是个年轻道士,大概是想在人家姑娘面前表现,将一招一式使得极其优美,便似乎那穿花的蝴蝶一般。刻意的卖弄,让原本的招数大打折扣。果然,年轻道士很快就落败了。
他似乎很不甘心,整了整道袍,尽可能礼貌地说道:“芍药姑娘,你能打败我,并不是因为你武功比我高,而是我太过轻敌,如果重来一次,我必不会输。”
东门夜雨在台下喊道:“你不是她的对手,再重来多少次都一样,赶紧下去,别耽误我瞧热闹。”
年轻道士狠狠瞥了东门夜雨一眼,又道:“芍药姑娘,能让我再挑战一次吗,这一次我一定能打败你。”
芍药道:“每人只有一次机会,你败了就说明我们没有缘分,强求不来的,请你下去吧。”
年轻道士倍感失落,叹了口气,向东门夜雨那里走去。
他故意从这里下台,是想给这个多嘴的人一点教训,哪知他刚跳下来,脚还没完全着地呢,东门夜雨就当先一拳打了过来。
年轻道士根本没有防备,左眼挨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了,捂着眼叫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打我?”
东门夜雨笑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年轻道士刚打了败仗,心里本就窝火,莫名其妙又挨了一拳,哪里忍得了,道:“你打我,你说我管不管得着!”伸出右手两指,正想点东门夜雨前腰的穴位,突然,眼前一黑,右眼上又结实挨了一拳。
东门夜雨一吹拳头,道:“我打你,你老实受着就是了,非要还手,这下好了,两个黑眼圈挂一双,不偏不倚了。”
年轻道士双目灼痛,羞愤至极,紧紧攥起拳头,想跟东门夜雨动手,但见他出手迅捷,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定非寻常人物,不好立时发作,只恨恨说道:“你等着吧!”挤开人群走了。
芍药目睹了这一切,觉得年轻道士刚败给了她,又莫名其妙被打了两个黑眼圈,有些可怜,便想替他出头,向东门夜雨道:“他又没惹你,你打他干嘛?”
东门夜雨抱起手臂,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没惹我?”
芍药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他怎么惹你了?”
东门夜雨道:“你想知道?”
芍药道:“你说吧。”
东门夜雨一笑,道:“我偏不告诉你。”
芍药跟随父亲行走江湖多年,不像闺中女子那样扭捏,这时被东门夜雨当众调笑,心里有气,冷哼一声,当即摆开架势,道:“是好汉别逞嘴能,你敢上来跟我打一架吗?”
东门夜雨摇了摇头,道:“我是来瞧热闹的,不是来娶媳妇的。”
芍药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不敢吧?”
“他不敢,我敢。”一名白须老者跳上台,凭空挥了两拳,摆开一副架势,“让老夫来领教芍药姑娘的高招!”
台下立刻传来一阵嘘声,还有一人喊道:“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参加比武招亲,真不要脸!”
白须老者捋须微笑,全不在意。
芍药见来人是个老者,柳眉一竖,道:“老人家,您今年高寿?”
白须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二,芍药姑娘你多大了?”
芍药收起架势,道:“老人家,您比我爹的年纪都大,不回家抱孙子,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吧,您年纪太大了,我不能跟您打。”
白须老者闻言不乐,收起架势,捋着胡须说道:“芍药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方才令尊说得明白,只要为人忠厚,相貌端正,能胜得过你便招为女婿。老夫的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身体硬朗,不比二三十的年轻人差多少。还有老夫这相貌,不说万里挑一,至少也是本地出了名的老美男,为此人家还给我送了个外号叫‘老潘安,这我当然是不敢当的。至于人品方面,姑娘就更不需担心了,老夫为人忠厚老实,一月三十天,有二十八天不是在做好事,就是在做好事的路上……”ap
东门夜雨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还打不打,不打我可走了。”
芍药瞪了他一眼,道:“这里有你什么事,懦夫!”
东门夜雨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好好好,我是懦夫,就让我这个懦夫见证你嫁给这位老人家做小媳妇吧。”
白须老者刚上台时惹来不少嘘声,这时见有人支持,心中自是欣喜,冲东门夜雨抱了抱拳,笑道:“多谢支持,老夫感激不尽。”
东门夜雨抱拳回礼,道:“老人家请放心,这一场你赢定了,我说的。”
白须老者连连称谢,心里乐开了花。
芍药哼了一声,右脚前迈,上身微微下沉,摆开架势,道:“既然老人家执意要打,小女子只好奉陪,亮招吧!”
白须老者闻言大喜,道:“芍药姑娘先请吧!”
芍药不再谦让,飞身上前,与白须老者交上了手。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暗算
芍药年纪虽小,一身武功着实了得,才与白须老者拆了二十余招便占稳了上风,压得后者连连倒退,眼看就要掉落台下,东门夜雨见势不妙,拿了一条小鱼干,掐下鱼头,瞅准时机,嗖的弹了出去,正中芍药左臂曲池穴,芍药突觉左臂一麻,该发的招数没有发出,心知有人暗算。
白须老者也发现了芍药的异状,顾不得多想,连忙发招反攻,芍药本在攻势,突然受了暗算,一时失神,被白须老者抓住机会,一掌击退。
东门夜雨不想给芍药反攻的机会,又掐了一块鱼肉,正要弹出,突然身旁一人伸出两指,将他手腕缓缓压下,又冲他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不要偷施暗手。
东门夜雨见这人不过二十岁出头,虽然衣着朴素,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气质,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深邃且澄净,仿佛眼睛里藏着一个纯净的世界。他突然对这个年轻人起了兴趣,笑问道:“怎么称呼?”
那人道:“小云。”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道:“小云,如果你早几天遇上我,也许我们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小云问道:“为什么是早几天,不是现在?”
东门夜雨道:“因为几天前,有一个姓云的坏了我一桩好事,现在我对名字里带‘云字的人心存芥蒂。”
小云道:“对不起。”
东门夜雨道:“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小云道:“因为我的名字里恰好有一个‘云字。”
东门夜雨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此道歉。”
小云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东门夜雨微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巴蜀第一剑?”
小云一怔,道:“你是东门夜雨?”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
小云低下头,若有所思。
东门夜雨发现了他的异状,道:“小云,你怎么了?”
小云摇了摇头,道:“没……没怎么,我只是有点意外,难得出来走一趟,居然遇到了巴蜀第一剑,到底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老天在故意捉弄我。”
东门夜雨道:“小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云道:“你现在不明白,以后一定会明白的。”
东门夜雨搔了搔头,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小云笑而不语。
原来小云就是云天行,他此番远来青城山,原是为了视察新接手的茶园,听园里的茶农们介绍说,这青城山纵横八百里,有峰三十六,是天下第五名山,不来瞧瞧就可惜了,因此特来游览,与他同行的还有红漪、白茉莉、茶叔和王二狗等四人。
一行五人均入乡随俗地乔装打扮了一番,看起来与当地人并无二致,但红漪与白茉莉天生丽质,即便衣着朴素,仍不免会惹来艳羡的目光。
且说那白须老者没了东门夜雨的暗中相助,又被芍药扳回局势,压得连连败退,眼看就要跌落台下,忙喊道:“老夫认输了!”
芍药收招向后跃开,抱拳道:“承让了。”
白须老者也抱了抱拳,道:“芍药姑娘如此年纪便有这等身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老夫输得不冤,哈哈!”他嘴上说输得不冤,但一张老脸通红,任谁看了,也知他夸芍药是在为自己开脱。
白须老者下台后,芍药环视台下众人,最后将目光投在东门夜雨身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懦夫,我叫你上台你不敢,却在背地里偷施暗算,丢人不丢!”
云天行斜了东门夜雨一眼,暗暗好笑。
东门夜雨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芍药弯腰在地上找了一圈,捡起一个小鱼头,拿到东门夜雨面前,道:“你听不懂?那我倒要问问你,这是什么?”
东门夜雨忙将手里咬得只剩半截的小鱼干丢到嘴里,嚼了嚼,说道:“这我哪知道啊。”给小菊使了个眼色,小菊会意,忙用衣袖将破碗盖住。
芍药瞪了小菊一眼,道:“不用藏了,我都看见啦!”
小菊一脸委屈地望向东门夜雨。
东门夜雨没事人一样,仰起头来望着湛蓝的天空,悠然道:“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咦,那里有只鸟诶……”话未说完,一个小鱼头迎面砸来,东门夜雨嘴一张,将小鱼头含住,嚼了嚼,吞下肚去,笑道:“多谢芍药姑娘投喂,这小鱼头味道很好。”
芍药见他把鱼头吃了,又是羞又是气,红着脸跑到父亲那里,带着哭腔说道:“爹,他轻薄我!”
芍药的父亲站起身来,走到擂台中央,向众人抱拳道:“诸位,我们父女二人路经贵地,不为其他,只因小女已至婚嫁年岁,尚未寻得良缘,所以在此设下比武擂台,凡三十岁以下,为人忠厚,相貌端正,能在拳脚上胜过小女一招两式的,不论贫贱富贵,即可成为小女佳婿。”话锋一转,又道:“在下虽然粗鄙,但尚学得一些傍身的本领,如有人执意作伪,在下只好得罪,万望各位英雄好汉多多襄助,莫要叫一些闲杂人等坏了小女的终身大事,多谢,多谢!”说完,特意看了东门夜雨一眼,然后回去椅子上坐下。看書菈
云天行见此人龙行虎步,气态沉稳,若非有惊人业艺傍身,必然不会有这样的气度,当下对父女二人留了神。
芍药瞪了东门夜雨一眼,走回擂台中央,做了个四方揖,抱拳道:“还有哪位好汉要挑战,请上台来吧。”
王二狗翻身上台,道:“芍药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我要是能把你娶回家,做梦都要笑醒了。”
芍药见来人是个小光头,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这小和尚,不在寺里敲木鱼,念佛经,跑这里来做什么,当心戒律院的师父罚你面壁抄经文!”
王二狗摸了摸光头,比着手指头说道:“第一,我是光头,不是和尚;第二,我只是个头矮,年纪并不小;第三,我师父就在下面,他也不是和尚,不会罚我面壁抄经文,顶多给我一个暴栗,嘿嘿。”
茶叔跳上去,抬手就是一个暴栗,然后揪住后领,把王二狗倒拖下台,道:“你给为师安分一点!”
王二狗双手抱头,眼角含泪,道:“知道啦!”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北冥春水
王二狗刚被拖下台,立刻就有一个年轻人纵上了台,约莫二十六七岁,怀里抱着一柄刀,嘴角微微上扬,道:“比武招亲,有意思,我来试试。”
芍药见来人相貌英俊,气质不俗,不由红了脸,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那年轻人道:“北冥春水。”
东门夜雨闻言一惊,心道:“他姓北冥,难道是北冥天刀府的人?不知他与‘刀仙北冥清楼是何种关系?”
北冥天刀府是中原第一隐世世家,现任府主北冥清楼多年蝉联刀榜榜首,是当世公认的刀界第一人,被江湖中人尊奉为“刀仙”。
北冥清楼曾与剑道魁首“沧澜剑神”云巅交手三次,均以平手收场,是个极厉害的人物。目前他被诸葛神机排在了江湖名人榜第四位,但这并不能说明他的实力不如前人,而是他已有近二十年没在江湖上露过面,甚至有人怀疑他早已不在人世。
这种怀疑并非没有根据,因为北冥家自来就有一种遗传病。这种病十分罕见,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但致死率极端恐怖,一旦现出得病征兆,短则几月,长则三五年,必死无疑,没有例外。
刀仙多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因此有不少人怀疑他也得了这种家族遗传病,并且已经离开了人世,但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北冥天刀府人才能知道了。
芍药的父亲走上前来,冲北冥春水抱了抱拳,道:“在下姜叔雨,方才听闻阁下以北冥为姓,莫非是北冥天刀府的人?”
北冥春水冷笑一声,道:“是又怎样,你跟北冥天刀府有仇吗?”
姜叔雨笑着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与北冥天刀府的十三当家北冥清歌有过几面之缘,不知阁下与他是何种关系?”
北冥春水道:“那是我十三叔。”
姜叔雨眉头一皱,道:“阁下真是北冥天刀府的人吗?”
北冥春水道:“你怀疑我?”
“不敢!”姜叔雨连忙解释,“据姜某所知,在北冥天刀府,称北冥清歌为十三叔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叫北冥有鱼,不叫北冥春水。”
北冥春水额上青筋暴起,走到姜叔雨面前,低声道:“那不过是老头瞎起的名字,我早改啦,我现在就叫北冥春水,不叫北冥有鱼!还有,不许你再提那个名字,在谁面前都不行!”
姜叔雨含笑道:“是是是,以后再也不提了,北冥公子放心就是。”心内却想:“他果然是‘刀仙北冥清楼的儿子,之前北冥清歌还想把芍药介绍给他,被他一口回绝了,不想今日设台比武招亲,居然把他给招来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姜叔雨走到女儿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芍药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偷偷瞄了北冥春水一眼,低声询问道:“爹,真的是他?”
姜叔雨点了点头,低声道:“就是他,差不了。大约十年前,我去北冥天刀府找北冥清歌,偶然见过他一面,不论样貌还是脾气,都跟那时候一样。刚才他自报姓名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是他了,因为姓北冥又像他这样年轻的人,在北冥天刀府里只有北冥有鱼一个,只是没想到他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这倒令我有些意外。”
芍药羞怯问道:“爹,那我还跟他打吗?”
姜叔雨拿手肘轻轻碰了芍药一下,道:“咱们摆擂台比武招亲,人家都上来了,怎么能不打。闺女,我得先问问你,之前北冥清歌想把你介绍给他,被他一口回绝了,你现在还想不想嫁给他?”
芍药两个手指头碰呀碰,红着脸不说话。
姜叔雨叹息一声,道:“我自己养的闺女,还问什么,看这反应不就知道了。芍药,以防万一,不要使出全力,跟他过上几招,然后输给他即可。”
芍药微微点头,道:“爹,我知道啦。”
姜叔雨微微一笑,又向北冥春水道:“北冥公子,小女不善刀法,想以拳脚与北冥公子较个高低,不知可否?”看書菈
“随她好了,我无所谓。”北冥春水将刀放在一旁。
“多谢。”姜叔雨抱了抱拳,又向女儿使了个眼色,然后回去椅上坐下。
芍药摆开架势,道:“北冥公子,请了!”
东门夜雨早等得不耐烦了,在台下喊道:“快别请了,赶紧开始吧,瞧完了热闹,我还要去揍道士呢。”
芍药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讨厌,想再骂他两句,又怕别人多想,只好咽下这口气,莲足一动,闪身至北冥春水面前,伴随一声娇喝,迎面一拳照脸打去。
北冥春水微笑道:“一上来就打脸,姑娘好不讲究。”说话间已侧身避过这一拳,疾出一指,点向芍药腰际水分穴。
此穴位于脐上一寸,位置颇为微妙,芍药一惊,连忙旋身躲避,顺势一脚,飞踢对方太阳穴。
北冥春水下意识抬手去挡,本以为能够轻松挡下,没想到芍药这一脚的劲儿这么大,硬生生被踢退三步,险些跌到擂台下面,甩了甩被踢疼的手,道:“你果然有些能耐,难怪能把那么多人打下台去,我要不认真一点,还真赢不了你。”
芍药嫣然一笑,心想:“之前你十三叔把我介绍给你,你一口回绝,叫我好没面子,这一脚就当是给你的教训好了。”
芍药什么心思,姜叔雨这个做爹的岂会不知?他叹息了一声,心道:“你这孩子,之前明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到底还是记了仇,叫你别使全力,你就没听到耳朵里去,要是把他打下了台,有你哭的。”
“我要动真格的了,你小心。”
北冥春水缓缓吐出一口气,猛地踏前一步,一个人变成了三个,再踏前一步,三又变为六,将芍药团团围住,六个人同时点出一指,分别点向芍药的六处要穴。
芍药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场景,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抵挡,这时父亲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能让他使出这招,就说明你的武功已得到了他的认可,不需抵抗了,认败吧。”
话音一落,芍药几乎在同时被六指点中,立刻瘫软倒地,失却了行动能力,父亲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这是他们北冥家的独门绝学‘幻影千重,跟其他分身武学不同的是,这门武学分出的影子可供本体瞬身移动,也就是说这六个北冥春水都可以是实体。你不知这门武学的奥妙,是赢不了他的。”
分身回归后,北冥春水微微一笑,道:“我赢了。”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北冥十三豪
自北冥春水使出北冥家的独门绝学“幻影千重”,到芍药被点倒,不过眨眼工夫,台下一些武功低微的人,只觉眼前一花,好似出现了多个北冥春水,然后芍药就莫名其妙地坐倒了,再凝神去看,分明只有一个北冥春水,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台下有好多人都在揉眼睛。
东门夜雨道:“小云,你可有看清他的路数?”
云天行目中金芒退去,道:“明明只有一个真身,却能在一瞬间点出六指,好似真有六个人同时出手,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奇的招数。”
东门夜雨道:“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招数?”
云天行道:“你知道?”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道:“这应该就是北冥天刀府的独门绝学‘幻影千重,我曾听人说起,还从未亲眼见识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云天行若有所思,喃喃道:“北冥天刀府……”
东门夜雨拿手肘碰了他一下,笑道:“小云,你不会连北冥天刀府都不知道吧?”
云天行苦笑道:“我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菜鸟,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一个北冥天刀府又算得了什么。”
东门夜雨失笑摇头,道:“人家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倒真是一点也不假。一个北冥天刀府算得了什么,我这么跟你说吧,灭掉我们巴山剑门,北冥天刀府其他人不动,只来一个‘刀仙足矣。”
云天行道:“哇,好厉害!不过,这个‘刀仙又是谁?难道比你巴蜀第一剑还要厉害?”
东门夜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云天行,道:“小云,你真的连‘刀仙都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东门夜雨虽然有些自大,但再怎样自大,也不敢把自己跟‘刀仙这一等级的人排在一起,那可是站在武道巅峰的人。听说他跟‘沧澜剑神云巅有过三次交手,均以平手收场,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等一下,你不会连‘沧澜剑神云巅的大名都没听说过吧?”
云天行展颜一笑,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
东门夜雨明显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北冥天刀府是刀界名门,内中高手并不只有‘刀仙一人,他还有十二个兄弟姐妹,每一个都很了不起,江湖中人通常合称他们为‘北冥十三豪。他们兄弟姐妹十三人,是江湖中不朽的传说,最鼎盛的时期,刀榜前十能占其八。北冥天刀府在江湖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云天行听了这话,心内十分惊讶,道:“北冥天刀府这么厉害,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东门夜雨道:“因为早在二十年前,北冥天刀府就逐渐隐退了,你懂事的年纪,江湖上已经很少有北冥家的人走动了,你不知道北冥天刀府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云天行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个北冥春水难道就是‘刀仙的兄弟?”
“应该不是。”东门夜雨摇了摇头,“‘北冥十三豪中年纪最小的是北冥清歌,少说也得有四十岁了,北冥春水不比你大多少,应该是‘北冥十三豪的后辈。”
云天行沉吟片刻,道:“一个北冥家的后辈都有如此能耐,如果‘北冥十三豪一起出手,这天下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东门夜雨笑道:“所以人家都说二十年的江湖姓北冥,这倒真不是在吹牛。不过,这都是封尘往事了,现在的‘北冥十三豪已去其十,虽然不复往日辉煌,但仍是江湖中的一个不灭神话。”
云天行总觉得北冥天刀府有些熟悉,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头脑中找到与之相关的回忆。
且说姜叔雨见芍药被北冥春水点倒,心内十分高兴,心想这桩良缘总算是成了,上前将芍药的穴道解开,又将她扶起,柔声问道:“没事吧?”
芍药点了点头,道:“爹,我没事。”双颊飞红,大概是想到要嫁给北冥春水,因此害羞了吧。
姜叔雨走到北冥春水面前,抱拳一笑,道:“北冥公子认真起来,只用一招便将小女击倒了,果然不愧是北冥大爷的公子,姜叔雨佩服,佩服。”
“老头是老头,我是我,不要混在一起说。”北冥春水走到放刀的地方,右手隔空一抓,刀带着鞘向上飞起,被他一把抓住,然后又抱起手臂。
“是,是。”姜叔雨面带微笑,态度十分恭敬。
众人听了他二人的对话,都不禁吃了一惊,均想原来这北冥春水竟是刀仙之子,难怪他能在瞬息间击倒芍药。
云天行心想:“好久没出门了,今天出来一趟,不但遇上了巴蜀第一剑,还见到了刀仙之子,也不知是好运还是歹运。”
北冥春水走到芍药面前,道:“你叫芍药是吧,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上台来挑战,不是为了娶你,只是想试试你的武功,现在胜负已分,我要走了,你没意见吧?”
芍药怔住了,望向北冥春水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
台下众人听了这话又吃了一惊,均想人家父女两个设擂在这里比武招亲,你上来把人家打败了,又不娶人家,这算怎么回事?
虽然有很多人对北冥春水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很不满,但他毕竟是刀仙之子,即便再不满,也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姜叔雨本以为北冥春水上台挑战,是上天安排他来与芍药再续前缘,万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种话,又想到女儿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整个人都发起抖来,望向北冥春水的目光渐生寒意。
北冥春水见芍药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只是不说话,又问道:“芍药姑娘,我刚才说的话你可有听到?”
芍药含泪点头。
北冥春水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芍药又点了点头,然后快速转过身去,眼中掉下泪来。
“告辞。”北冥春水转身便走。
一直沉默的姜叔雨突然闪身至北冥春水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道:“北冥公子,请留步!”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打断你的腿
北冥春水停住脚步。
姜叔雨道:“北冥公子,你是否知道这是比武招亲的擂台?”
北冥春水道:“我知道。”
姜叔雨道:“北冥公子是否知道比武招亲的规矩?”
北冥春水道:“自然也知道。”
姜叔雨道:“既然北冥公子都知道,胜过了小女却一走了之,是何缘故?”
北冥春水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我上台不是为了娶她,只是想试试她的武功。她也同意让我走了,你还拦我做什么?”
姜叔雨紧紧攥起拳头,真想一拳打碎他的鼻骨,但他不能,北冥春水是刀仙之子,又是北冥清歌的侄子,他与北冥清歌是多年好友,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两人的情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北冥公子既然在擂台上胜了小女,就应当娶小女为妻,这是比武招亲的规矩,在场的各位都是见证。”
场下众人齐声说是。
北冥春水皱起眉头,道:“我现在还没有娶妻的意愿。”
姜叔雨不依不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现在没有意愿,以后总会有的。北冥公子不想太急,可以先与小女订亲,等你什么时候有意愿了,再操办婚事也不迟。”
芍药过来拉了拉姜叔雨的衣袖,道:“爹,算了,他不愿意,何必强求呢。”说罢,拿一双泪目望着北冥春水,眼中满是幽怨之色。
听女儿这么说,姜叔雨更生气了,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怎么能说算了就算了!你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败给了他,按照规矩,就算是他的人了。他不娶你,你以后要怎样呢?跟着我这老鳏夫过一辈子吗?”
一番话说得芍药泪如雨下。
台下众人见了不忍,都劝北冥春水再考虑一下。
东门夜雨看热闹不嫌事大,喊道:“北冥公子,你学学人家乌十二,一连娶了十二个老婆,哪回出门不是左拥右抱的,要不是那物事长年罢工,以他那脾性,至少还得再娶十二个。你年纪轻轻的没那龟孙的毛病,白给个媳妇你不要,是不是傻呀?”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北冥春水冷冷瞥了东门夜雨一眼,没说什么。
红漪转头望着云天行,似笑似嗔地问道:“你想娶几个?”
白茉莉在一旁比出两根手指头,笑道:“加我两个。”
云天行苦笑道:“我可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转到我这来了。”
姜叔雨见北冥春水低头不语,心内又急又气,道:“北冥公子,娶还是不娶,你给个准话吧。”
北冥春水向芍药看过去,芍药红着脸把头一低;他又向姜叔雨看过去,见对方目不转睛瞪着自己,拳头捏得很紧,看样子如果自己仍不肯娶,多半要挨拳头,但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他摸出一锭银子,送到芍药面前,道:“方才我见你连败数位好手,一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这才上台来挑战,并不曾想嫁娶之事。现在看来,是我鲁莽了。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就当是赔礼了。”
“北冥春水,你拿我当什么人了?你不愿娶我,我也没强求你,干什么拿这东西来羞辱我,真可恶!”芍药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扯下比武招亲的旗子,又收拾了行李,硬拉着姜叔雨离开了。
东门夜雨大喊道:“喂!你们的台子不要了吗,把台子拆了一并带走啊!”
小菊推了东门夜雨一把,小声道:“主人,你快别喊了,这台子是别人搭的,他们不过是租借,人一走,自然有人来拆,不用他们管的。”ap
东门夜雨搔了搔头,道:“原来是这样。”
姜叔雨与芍药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北冥春水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里的银锭,喃喃道:“我又做错了吗?”手臂垂下,银锭掉在了高台上。
北冥春水并没有弯腰去捡,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北冥春水离开后,王二狗一个飞扑将银锭压在了身下,叫道:“是我先抢到的,你们都别……哎呦,你们别压我,会死人的!啊呦!师父快救我!我抢元宝是想给你买茶喝!”
云天行转头看着东门夜雨,道:“你是巴蜀第一剑,很有面儿,人又热心,怎么不去劝一劝北冥公子,万一他回心转意了,岂不成就一段良缘?”
东门夜雨摇了摇头,道:“想劝你自己去好了,可别来怂恿我。我是来瞧热闹的,不是来做好人的。有现成的热闹瞧,固然是好;没有,我就煽煽风点点火,制造一些出来。至于谁嫁谁,谁娶谁,跟我小鱼干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懒得管。”
云天行苦笑,道:“好好好,我自己去。”
云天行说去就去,他快步赶上北冥春水,只说了“北冥”二字,北冥春水的拳头就打了过来,云天行吃了一惊,连忙向后跃开。
北冥春水握刀向云天行一指,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要跟我说话,更不要叫我的名字,如果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云天行一怔,道:“我不明白,说话的是嘴,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腿?这样我的腿岂不是很无辜?”
北冥春水握着刀,一步一步向云天行走来,目光森冷,气势逼人!
他走得并不快,但给人的压迫感却急剧上升。
云天行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当北冥春水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变成了六个,六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十二只眼睛死死盯住他,每只眼睛里射出来的光都像是一柄凄寒的刀,不但锋利,而且危险。
“左腿,还是右腿?”北冥春水的声音比他的目光还要冷。
云天行笑了笑,突然一掌将右手边的北冥春水击飞出去,其他位置的分身瞬间破碎,消散。
北冥春水倒滑两丈,稳住身形,目中满是惊骇之色,道:“你居然能破掉我的幻影千重,这怎么可能!”
“万物相生相克,有生就有克,这没什么不可能。”云天行缓缓收掌,目中金芒同时退却,“顺便告诉你,我已经把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 私底下的交易
自北冥春水踏入江湖以来,还从未有人能破掉他的“幻影千重”,但面前这个年轻人做到了,而且只发了一掌。
他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天行道:“我叫小云。”
北冥春水冷哼了一声,道:“我最讨厌名字里带‘云字的人!”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云字这么惹人厌了,一天之内居然遇到了两个讨厌名字里带‘云字的人。”
北冥春水咬牙道:“我真想打断你的腿!”
云天行道:“那我给你一个建议好了,如果你想打断一个人的腿,最好马上动手,不要给他一丁点反应的时间,更不要问左腿还是右腿,随便选一条打断,打断了再问他是否选对了,相信我,他一定会说你选对了,他就是想要你打断已经断掉的这条腿。其实,无论你选哪一条腿打断,你的选择永远都是对的。”
北冥春水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只是想告诉你,如何打断一个人的腿。”东门夜雨挎着木剑走了过来。
云天行转头望着他,道:“你不是不来吗?”
东门夜雨微笑道:“有热闹不瞧,不是我东门夜雨的风格。”
北冥春水一惊,道:“你是东门夜雨?”
东门夜雨撩了撩头发,道:“没错,本人正是巴蜀第一帅,东门夜雨!”
云天行皱眉道:“不是巴蜀第一剑吗?”
东门夜雨道:“这两者并不冲突。”
北冥春水走上前来,道:“东门夜雨,你知不知道我正在找你?”
东门夜雨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
北冥春水道:“我去巴山城找你,他们说你来了青城山,不定几时回来,我就径直到青城山来了,你果然在这里。”
东门夜雨道:“我又不认识你,你找我做什么?”
北冥春水道:“我要你帮我对付一个人。”
东门夜雨哈哈大笑,道:“这天底下还有北冥天刀府对付不了的人?”
北冥春水道:“这是我个人的仇怨,跟北冥天刀府无关。”
“哦。”东门夜雨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你想让我帮你对付谁?”
北冥春水一字一字道:“云,天,行。”
云天行一惊,道:“他怎么惹你了?”
北冥春水瞥了他一眼,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奇不行吗?”云天行想了想,又改口说道,“我的名字里带了一个‘云字,他的名字里也带了一个‘云字,在你们两个讨厌名字里带‘云字的人面前,我跟云天行也可以算是难兄难弟了。”
北冥春水听了这话,又看向东门夜雨,道:“你也讨厌名字里带‘云字的人?为什么?”
东门夜雨直言不讳,道:“因为几天前云天行购买了峨眉青城两大茶园,放跑了乌十二,破坏了我的复仇计划。”
云天行心道:“对此我很抱歉,但好像买与不买,你都不会放过我。”
北冥春水一惊,道:“是你要买乌十二的命?”
东门夜雨也一惊,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云天行心道:“我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
北冥春水道:“因为我刚刚接了一项任务,目标就是乌十二,附加条件是要他的脑袋,主顾是不是你?”
云天行心道:“天哪!这也太残忍了!”
东门夜雨闻言更惊,道:“花仙子明明委托了青衣楼来做这件事,你是北冥天刀府的人,为什么会接到这项任务?”
北冥春水道:“因为一些原因,我暂时离开了北冥天刀府,目前是青衣楼的挂名杀手。”
云天行心道:“一次听到这么多秘闻,他们两个会不会把我灭口啊?好怕怕!”
东门夜雨突然笑了起来,道:“北冥春水,不如我们私下里再做一笔交易吧。”
北冥春水好奇道:“什么交易?”
东门夜雨道:“你帮我活捉乌十二,我帮你对付云天行。”
云天行心道:“我招谁惹谁了,怎么都想对付我啊!”
北冥春水笑道:“听起来不错,不过,你不是要乌十二的脑袋吗,为什么又想活捉?”
东门夜雨道:“我一直都不想乌十二死得太快,我要他每一日都活在恐惧里,想死死不掉,想活又活不了。如果不是云天行中途坏事,我也不会找上青衣楼。既然接下这项任务的是你,我私下里改个条件,应该不过分吧?”
云天行心道:“拿我做筹码,还说不过分?简直太过分了!”
北冥春水笑道:“一点都不过分。”
东门夜雨道:“乌十二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不好直接对他动手,你捉他的时候也要千万小心,不要让人怀疑到我头上。”
北冥春水点了点头,道:“我做事,你放心。”
有人从旁经过,两人默契地停止了谈话,等人走远了,东门夜雨又道:“你要我帮你对付云天行,是想为你二叔报仇吗?”
北冥春水道:“你猜的一点都不错,我就是想给二叔报仇。”
云天行心道:“喂!我什么时候杀你二叔了?我这辈子就没杀过姓北冥的人,你找我报什么仇?一定是认错人了吧!”
东门夜雨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你还没有放下吗?”
“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北冥春水恨恨道,“二叔待我极好,比老头好了不知多少倍,他被云巅杀死至今已有二十多年,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份仇恨!”
云天行苦涩一笑,心道:“哦,原来是爷爷杀的,算我头上了……”
东门夜雨看了一眼北冥春水阴沉的脸,道:“你想让我怎样帮你对付云天行,直接杀掉他,还是……”
“怎样都好。”北冥春水抚摸着刀鞘上的细腻纹路冷冷的说道,“我要的是结果,过程怎样我不在乎,你看着办好了,别让他死得太舒服就好。”
云天行皱起眉头,心道:“居然想杀我……”
东门夜雨沉吟片刻,道:“云天行毕竟是云门三十六堂的总门主,非是等闲人物,不是说杀就能杀的。目前,我已经召集了同天会,等所有会主全部聚齐,我们会共同商讨对付他的方法,到时你不妨也来参加。带着乌十二一起来。”
北冥春水道:“你对乌十二的执念很深。”
东门夜雨微笑道:“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