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江湖听风录TXT下载江湖听风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湖听风录全文阅读

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我是担心你

    秦寿道:“只教三个月,就能让你通过花总管的入门考核,这样的高手可不多见,你为什么不多跟他学几年?只学三个月,未免也太可惜了。”

    梁画儿叹息道:“我何尝不想多跟他学几年,只是他有事要办,必须离开,所以只教了我三个月就走了。起初我还以为他是不想教我了,故意找的借口,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离开了。唉,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如果当初能跟他多学几年,说不定现在都能打败花总管了。”

    秦寿摩挲着下巴,心里暗暗寻思:“在巴蜀能打败花总管的人可不多,又是使剑的,会是谁呢?”思索之间,忽听秦有道在外喊道:“寿儿,东门小子要翻牌了,我与空性禅师要去观视,你去不去?”

    “呀!有人来了!”梁画儿连忙躲到衣柜后面,冲秦寿小声喊道,“别让他进屋!”

    大半夜的,秦寿也怕秦有道看到梁画儿误会,忙喊道:“爹,你与空性禅师先去吧,我换身衣裳随后就到。”

    其实,秦有道本就没打算进屋,他听空性说,有个年轻姑娘在秦寿房里,这才站在外面喊话,换作平时,早推门进来了。看書菈

    二人离开后,梁画儿从衣柜后面出来,道:“哎呦,我险些忘了,今天是当家的翻牌的日子,一年只有一回,上一次回娘家错过了,这次可不能再错过。秦公子,我走啦。”说完便要走。

    “等一下!”秦寿快步上前,握住她手腕,只觉她腕上肌肤细软滑嫩,微带一丝凉意,秦寿心跳不由加快,竟把后面要说的话全给忘记了。

    梁画儿挣出手来,拿一双美眸瞪着他,似有嗔怪之意,道:“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秦寿轻轻捶打着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要说的话,“画儿姑娘,你想嫁给表哥,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我当然也会帮你,但不要再打小菊的主意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不知道表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到时候计划就全乱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希望你回去认真考虑我今天说的这些话。”

    梁画儿道:“什么计划全乱了?”

    秦寿道:“当然是你嫁给表哥的计划,不然还能是什么。”

    梁画儿似笑非笑地盯着秦寿,道:“你千方百计阻拦我对小菊下手,怎么,你喜欢她呀?”

    秦寿道:“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梁画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秦大公子居然会担心我,真是好笑。”

    秦寿道:“我就不能担心你吗?”

    梁画儿道:“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担心我,我是你的什么人?”

    “我……我……”秦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梁画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秦公子,你放心好了,既然你喜欢小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再打小菊的主意了。我会让老张稍信给我娘,让她再为我另谋他策。还有啊,你刚才答应过会继续帮我,可不能食言。”

    秦寿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梁画儿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怎么了?”秦寿神色略显慌乱。

    “看你这副样子,跟见了鬼似的!哼,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当家的翻牌了。”梁画儿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向外瞧了瞧,见外面没人,便快步离开了。

    秦寿出了一会儿神,估摸着梁画儿已经走远,也出门了。

    一入夜,巴山城内负责掌灯的火工便会将城内各式灯笼点亮,红花绿树、亭台楼阁,虽不如白日那样艳丽,但在星月辉光的映衬下,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秦寿心中闷闷的,无心玩赏沿途风景,径直来到城中大街上,见原本张挂在路旁的彩灯都换成了白色的,心知是因表姑忌日特意做了更换。

    沿大街直行,见前方人潮涌动,早已将那段旧街,也就是东门夜雨翻牌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秦寿跌足长叹:“哎呀,来晚了,好地方都让别人占去了。”快步奔过去,左挤挤右挤挤,挤了半天,还是在最外面,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跟着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都怪你,我又要错过今年的翻牌了。”

    秦寿回过身来,见梁画儿站在身后,气呼呼的瞪着自己,不禁喜笑颜开,道:“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画儿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刚分开就又见面了。”

    “有缘你个头啊!”梁画儿攥着拳头,恨不得打他一顿,“都赖你!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坏了我的好事不说,把一年一度的翻牌也耽搁了,你怎么赔我?”

    秦寿笑道:“那没办法,只好以身相许了。”

    梁画儿白了他一眼,道:“谁要你以身相许,趁现在还没开始,你快想想办法吧。”

    秦寿正犯愁呢,这时忽有一人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秦公子,原来您在这里,让我好找。”

    秦寿向那人打量了几眼,道:“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是花总管让我来找您的。”那人上气不接下气,显是为了找秦寿,跑了不少地方,“秦老帮主、空性禅师他们都已经过去了,您也赶快跟我过去吧,翻牌马上就要开始了。”

    “去哪?”

    “您跟我来就是了。”

    那人带着秦寿和梁画儿兜兜转转,来到一座观景楼前,道:“花总管和秦老帮主他们都在三楼,秦公子你快上去吧。”

    “好,多谢你。”

    这座观景楼离旧街很近,是去年才建成的,总共七层,站在顶楼可以俯瞰整座巴山城,是个观景的好地方。但在夜里观看旧街,要属三楼视野最好,所以今夜这一层被特意留置,仅供门内高层人员使用。

    秦寿带着梁画儿上到三楼,要入厅门时,那门卫突然伸臂在梁画儿面前一挡,道:“花总管只让秦公子一人进入,其他人未经允许,一概不准入内。”

    秦寿大怒,喝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那人知道秦寿的性情,不敢惹他,将手臂放下,道:“秦公子,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您就不要难为我们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翻牌(一)

    被门卫拦下,梁画儿一点都不意外,她不想让秦寿为难,便温言劝慰道:“算了吧,这一层是为你们几位贵宾和门内高层准备的,我一个普通门众,进去不合适。你自己进去吧,我去其他楼层一样,虽然视野差了些,总还是能看到的。”

    秦寿道:“怎么不合适,我是人,你也是人,我去得,你便去得。”又向那门卫道:“你进去跟花总管通报一声,就说我要带一位姑娘进去,他若不肯,那我也不进去了。”

    那门卫见秦寿态度坚决,只好入内通报。

    花总管出来,见站在秦寿身旁的是梁画儿,不禁笑道:“我还当秦公子口中的那位姑娘是谁,原来是你。”

    “是我又怎样,你还能一个手指头把我戳倒吗?哼!”画儿姑娘还记着当初被花总管一个手指头戳倒的“大仇”呢。

    秦寿道:“花总管,这位姑娘方才被我绊了一跤,摔得不轻,作为补偿,我请她来三楼观看表哥翻牌,你一向待人和善,应该不会介意吧?”

    花总管双手插袖,微笑道:“我花某人一向待人和善,怎么会介意呢,不会,不会,绊得好,绊得好。”

    梁画儿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去照花总管的鼻子来上一拳,再把他头下脚上塞到城北那口井里去。

    “两位随我入内吧。”

    秦寿带着梁画儿跟花总管进入内厅,见除秦有道、空性外,还有七八个生面孔,想来是巴山剑门的高层,无心与他们结识,径直走到秦有道那里,道:“爹,我来了。”

    秦有道应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梁画儿,问道:“这位姑娘是?”

    花总管就站在身后不远,秦寿怕他多心,不敢照实了说,仍将刚才的谎话重复了一遍,秦有道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不再多问。

    “当家的进入旧街,要开始翻牌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靠到围栏边向下张望,场内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虽然此时夜已深,但旧街上挂满了白灯笼,映得整个街道白昼一般,在观景楼三楼正可将旧街全貌收入眼底。

    只见东门夜雨一袭白衣,头缠白布,腰别木剑,在旧街上缓步前行。

    小菊端着托盘,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

    行至挂有“酒”字招牌的旧屋前,东门夜雨停住脚步,望着那辆倚在墙边的破旧的小推车,颤声道:“就是在这里,十一年前,就是在这里,我娘……我娘……”

    “主人。”

    “我没事。”

    东门夜雨走过去,蹲下身来,轻轻抚摸,口中喃喃道:“这是娘的车子,上面有她的血。”手在颤抖,心在滴血,眼在落泪,往事一幕幕尽在眼前……

    “小雨,你天天带着一把木剑去游街,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我想做大侠,很大很大的那种,我要让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东门夜雨的大名。”

    “你这志向可不小,但大侠也要吃饭呀,你来帮娘推磨好不好?”

    “下一次吧,我的木剑断掉了,我现在要上山去找材料,争取睡觉前再做一把出来,不然明天可就没得用了。”

    “小雨,你又跟别人打架了吗,怎么伤成这样?”

    “娘,你别担心,我没事儿。”

    “你快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赵衙内又在欺负人了,我看不惯,上去就给了他一脚,他没站稳,一头撞在墙上,把头磕破了。他那帮狗随从见我打了主子,就上来咬我,我一个人打不过,就被他们打成这样了,嘿嘿。”

    “小雨,赵衙内家里世代都是当官的,咱惹不起,你以后别多管闲事了。”

    “你们大家都怕他,我可不怕,他欺负人,我就揍他,我才不管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呢。”

    “小雨,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这个世界……”

    “娘,你就会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小雨,你去哪?”

    “我上山做剑。”

    “快下雨了,别去了吧!”

    “不,我要去!”

    “小雨,寿儿的身体又不好了,我这两天受了风寒,懒得动弹,你带上院里那只大鹅,代我去看看他吧。”

    “那小子天天病恹恹的,一张脸白得吓人,走路都要人扶,明明家里什么都不缺,怎么长成那个样子,我真想上去给他一脚。”

    “你快别胡说了!他身子弱得什么似的,你上去给他一脚,不要了他的命。你表舅这么大年纪,好容易得了一个儿子,你可别咒他。”

    “我说着玩的,又不会真给他一脚,他毕竟是我表弟,我怎么可能欺负他。”

    “别贫嘴了,快去吧。”

    “好嘞!”

    “小雨,你怎么鼻青脸肿的,是谁打你了?”

    “还能有谁,你的好表哥,我的好表舅,秦有道秦大帮主呗。”

    “无缘无故的他打你做什么,是不是你哪里惹着他了?”

    “天地良心啊!他是七星帮的大帮主,我哪里敢去惹他,是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惹我来了。”

    “表哥怎么惹你了,你从头说给娘听。”

    “娘,你不知道,今天我游街游得好好的,他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揪着我的耳朵就一顿骂,说我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知道打架,跟只蜜獾似的。我不知道蜜獾是什么,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准没好话。我当时就不乐意了,我说我游我的街,碍着你什么了,他说我丢他的脸了,我气不过,上去就给了他一脚,他揍了我一顿,还叫我回来帮你磨豆腐,真是气死我也!”

    “表哥是见我一个人累,叫你回来帮我,才故意那样说的,你误会他的好意了。”

    “我要是误会了他,那就奇了。”

    “分明就是嘛。”

    “娘,我不明白,挨打的是我,你为什么向着他呀?”

    “小雨,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又说我还小,我已经十几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你在娘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娘,我决定了,从现在起,我要苦练剑术,半年后,我要向秦有道挑战!”

    “小雨,你快别胡闹了!表哥打你,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他的一番苦心呢!”

    “娘,你不用再说了,我东门夜雨决定的事,是绝对不会变的。”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翻牌(二)

    “小雨,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是谁打你了?”

    “还能是谁,你的好表哥,我的好表舅,秦有道秦大帮主呗!哎呦,别碰那,疼!”

    “你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表舅没有恶意,他打你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不懂,娘跟你说了,你就要听,知道吗?”

    “娘,你为什么总向着他呀,我是你儿子,你不应该向着我吗?”

    “傻孩子,娘这就是向着你呀。表哥是七星帮的帮主,本事大着呢,你去惹他,不是自讨苦吃吗。”

    “哼,我才不管呢,他看不起我东门夜雨,我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到底是谁给谁颜色,看看你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他秦有道就是仗着年纪大欺负我,我要是有那他年纪,只一脚就能把他给踹飞了。”

    “你快别胡说了,就你那两下子,就是再练上十年,也不是你表舅的对手。对了,刚才碰见杀鸡的陈二哥,他说你最近总找他去要鸡血,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写战书啊。”

    “写什么战书,你给谁写战书了?”

    “当然是秦有道,不然还能是谁。”

    “小雨,你真是胡闹!你表舅一天天忙得什么似的,你还去给他添乱。对了,前几天我去看寿儿,见他家大门上全是窟窿眼子,是不是你给弄的?”

    “嘿嘿。”

    “你还嘿呢,看一眼就知道是你,别人可做不出那样的事来,好好的两扇门,叫你弄得千疮百孔,难怪他要打你。”

    “娘,我想离开蜀地,去外面寻求我的剑道。”

    “你想学剑干嘛非要去外面,青城山的冯道长那么有本事,难道还教不了你?”

    “娘,咱能不能不提他,这老牛鼻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一提他我就来气。”

    “人家冯道长声名在外,怎么到你这就成大骗子了?”

    “他骗我给他割草喂牛,却不肯教我真功夫,只捡一些低级的剑法糊弄我,练来练去就那么几招,无聊死了。他嘴里说得倒好,你现在还小,需要夯实基础,而不是学一些乱七八糟的高明剑术,不然是走不远的。我真想给他一脚。”

    “我觉得冯道长说得有道理呀,万丈高楼平地起,靠的不就是稳固的基础吗。冯道长只教你一些基本的东西,那是从长远考虑,更是为了你的将来。你能有幸遇到冯道长,那是你的福气,你该庆幸才是呀。”

    “娘,你不知道,这老牛鼻子爱吹牛,嘴里三句话,有两句都是吹出来的。他自称是巴蜀剑道第一人,说只要我跟他学半年,巴蜀横着走,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秦有道,亏我还信了他。跟他学了半年多,自信满满地去找秦有道挑战,结果就被打成这样了。”

    “冯道长的话里也许有夸大的成分,但你表舅能在巴蜀开宗立派,也不是等闲之辈,你这年纪要是真能打败他,那才是怪事哩。”

    “都是那老牛鼻子耽搁了我,要不是他,以我的天赋资质,就算打不过秦有道,也不至于输得这样惨。落败后,我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算账。他见我被打成这样,呲着牙笑我不中用,我气极了,上去就给了他一脚,他撒腿就跑,我拔步就追。那老牛鼻子别的不中用,吹牛皮和逃跑的本事真是一绝,我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就把他的牛给牵回来了。”

    “啊!你这孩子!人家冯道长教你武功,你不知感恩,给了人家一脚,还偷了人家的牛,你……你快给人家送回去!”

    “娘,你误会我了。我追不上他,就喊话给他听,我说明天我就要离开巴蜀,到外面去追求我的剑道,你这头牛我牵走了,正好给我娘拉磨。那老牛鼻子还算有几分良心,说你要就牵去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学成回来后得来跟我比一场,如果败给了我,就得把我的牛还回来。我都跟他约定好了,这牛不算是偷的。”看書菈

    “小雨,你真的要到外面去吗?”

    “是,我一定要去。”

    “非去不可?”

    “娘,打从我记事起,你就在拉磨,手磨糙了,腰也累弯了,我都看在了眼里,我不想你拉一辈子的磨,我想让你享福,所以,我一定要去,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打败秦有道,我要做巴蜀剑道第一人,我要让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东门夜雨的大名!”

    “我的小雨长大了,你要去就去吧,娘不拦你。”

    “娘,你真的不拦我?”

    “娘不拦你,但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娘不图别的,只希望你能带个媳妇回来。彩礼的事你不用担心,在你回来之前,娘什么都给你备好。”

    “娘,我还小呢。”

    “你现在是还小,但你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总不会只呆个一两年就回来吧?娘的意思是,既然决心要出去,就要有不学成不归来的决心,等你学成了,必定也长大了,那时候带个媳妇回来,让娘高兴高兴。”

    “娘,我记住了。”

    “好孩子,你身上有伤,快去睡吧,娘去给你煮鸡蛋……”

    “娘,你哭了。”

    “娘是高兴。”

    “娘,你别哭,小雨一定会让你享福的,你要相信小雨。”

    “娘相信小雨,一直都相信。”

    曾经的承诺犹然在心,曾经的人早已不在,究竟少年意气,是对?是错?

    风月同天,生死两头,话不尽的离别愁。忆往事,如烟飘散;残月下,素灯无泪。

    东门夜雨学成归来,娘亲早已不在,心中悲恸,虽经多年,未曾消减半分。此刻,他站在这里,眼望娘亲遗物,心中悲愤难当,提气大喝道:“出来翻牌!”

    一声断喊震开了七间旧屋的门,七个人分别从不同的屋子里走出来,其中有两个更是直接扑到东门夜雨脚下哭诉求饶。

    东门夜雨袍袖一挥,将那两人扇飞出去,冷声说道:“你们要我饶命,我娘被打死的时候,你们可曾饶过她?她用性命护住的那几个钱,最后不都被你们抢去了吗!你们跟那几个打人的恶霸有什么分别?!”

    那七人都低着头不敢作声。

    东门夜雨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按说我该将你们一个个枭首,再把你们的脑袋挂在城头上示众,但我东门夜雨非是嗜杀之辈,所以,你们是生是死,仍由你们自己来决定!”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 翻牌(三)

    东门夜雨向小菊手中的托盘一指,道:“跟往年一样,这上面放有三枚竹牌,每枚竹牌上面都写有一字,分别是‘活、‘死、‘留。翻到‘活字牌的可以直接离开,旧怨一笔勾销;翻到‘留字牌的再留一年,等待明年今日的翻牌;翻到‘死字牌的,我会亲手送他上路。”

    说到“死”字牌时,东门夜雨明显加重了语气,那七个人都不由颤栗起来,头垂得更低,更有甚者已开始落泪,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旧街上异常寂静,只有那个“酒”字招牌在夜风中吱悠吱悠的响。

    外面围观的人受场内气氛压逼,也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观景楼三楼,梁画儿手扶栏杆,上身前倾,眼睛动也不动地盯在东门夜雨身上,心道:“这该死的魅力,居然让人家心动了,只可惜站在他身边的不是我。小菊啊小菊,要不是秦公子喜欢你,我非把你塞到井里去不可。”想到这,忽然转脸看向秦寿,眼睛微微眯起:“为了我的终身幸福,要不,我把他俩一块塞井里去得了。老张一趟拉不了,分作两次,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嘿嘿。”

    秦寿并没有注意到梁画儿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心想:“明明有三枚竹牌,却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活,抽到‘留字牌不过多活一年,到头来还是要在这两者之间做选择。”

    花总管双手插袖,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心想:“去年只有一人不幸被杀,不知今年会有几人。”

    东门夜雨将那七人挨个看了一遍,问道:“谁先来?”

    那七人将头垂得更低,不仅没人回答,还有人哭了起来。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道:“好,你们都不选,我替你们选!”

    正要伸手去抓牌,忽有一个矮子膝行过来,跪在东门夜雨脚下,连连磕头,哭诉道:“东门剑主,小的虽然来得晚,但被关在这里也已经有六年了。前几日,家妻托人稍信来说,家中老母病情恶化,只怕时候不多了。小的虽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但到底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现今他老人家时日无多,小的不能在旁端汤递药,心内十分煎熬,只求东门剑主发发慈悲,让小的回去孝敬几天。待他老人家西去,小的再回来,那时候东门剑主要杀要剐,小的绝无二话。”

    东门夜雨道:“站起来说话。”

    那矮子哆哆嗦嗦站起身来,拿一双泪眼望着东门夜雨,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东门夜雨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捉来关在这里吗?”

    那矮子垂下头,道:“小的自然知道。”

    东门夜雨道:“为什么?”

    那矮子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一时犯浑,见……见令堂的钱撒了出来,就……就上去抢了一些。”

    东门夜雨道:“抢了多少?”

    那矮子道:“一钱碎银加……加两个铜板。”

    东门夜雨道:“我娘被打的时候可曾向你求救过?”

    那矮子低着头不敢回答。

    东门大雨大声道:“有没有?!”

    那矮子忙答道:“有……有。”

    东门夜雨道:“你是怎么做的?”

    那矮子道:“我……我没有理会。”

    东门夜雨道:“还有呢?”

    那矮子道:“我还说这小娘子生得可真俊,我媳妇都没她好看,要是……要是……”

    东门夜雨道:“要是什么?”

    那矮子颤声道:“要是……要是她是我媳妇就好了。”

    东门夜雨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道:“这一巴掌打你嘴贱!”

    那矮子被打得口角流血,还掉了一颗门牙,又慌忙跪在地上,道:“是是是,小的嘴贱,小的该打。”

    东门夜雨又问道:“在这里关了六年,你可曾有片刻后悔?”

    那矮子一听这话,又掉下泪来,道:“何止是片刻后悔,小的每日每夜都在后悔。家中老母年近八十,最小的孩子也还不到七岁,我不在家,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呀!”说着说着又哭了。

    东门夜雨道:“你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在不在家又有什么分别?”

    那矮子神情哀伤,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小的毕竟是个男人,再怎样懒散也得维持这个家不是。”

    东门夜雨道:“翻牌吧。”

    那矮子知道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站起身来,走到小菊面前,看了看牌,又去看小菊,希望小菊能给些提示,但小菊一张脸冷得冰山似的,根本没有给予提示的意思,只冷冷说道:“请翻牌。”

    那矮子叹息一声,只得伸出手来,慢慢揭开了中间那枚竹牌,见上面是个“活”字,愣了一愣,随即大笑道:“是‘活字,哈哈!是‘活字啊!我自由了!你们看,我翻到‘活字牌了,哈哈!”

    他拿着“活”字牌,给其余六个人看,那六人面上神情复杂,有欣羡,有嫉妒,有愤怒,却没有一个人为他感到高兴。

    东门夜雨道:“看来你的运气还不错。”

    那矮子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满眼都是笑意,将“活”字牌放回原处,又跪下给东门夜雨磕头,道:“多谢东门剑主,小的以后会勤俭持家,孝敬父母,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牌是你自己选的,用不着谢我。”东门夜雨把头一扭,“我们的恩怨已了,你可以走了。”

    “多谢,多谢。”

    那矮子向外奔去。

    观景楼三楼,花总管微笑道:“第一个就是‘活字牌,有意思了。”

    秦寿闻言向花总管瞧过去,道:“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花总管道:“有意思就是有意思的意思,这么简单的道理,秦公子不明白?”

    秦寿冷笑道:“我看你是在没话找话吧。”

    “啊呀!被拆穿了吗?”花总管面上笑意更浓。

    梁画儿斜眼觑着花总管,心想:“这人贩子用一根手指头当众把我戳倒,害我沦为巴山剑门的笑柄,若不做掉他,把他切成块块,丢到井里去,难消我心头之恨!”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翻牌(四)

    东门夜雨在托盘底轻轻一拍,三枚竹牌同时向上飞起,直没入夜色中不见,道:“下一个谁来?”话音刚落,三枚竹牌随即落回,啪的一声响,同时掉在托盘上,排列匀称。

    花总管微笑道:“有意思。”

    秦寿白了他一眼。

    刚才那个矮子起手就翻了个“活”字牌,给其他人不小的信心,所以三枚竹牌刚落下,就有四个人抢了出来。

    东门夜雨向那红鼻汉子一指,道:“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你先翻,其他人都退回去。”

    有两个人退了回去,那黑衣汉子却站着不动。

    东门夜雨看了他一眼,道:“我让你退回去,你好像没有听到。”

    那红鼻汉子连忙说道:“东门剑主勿怪,这是在下的胞弟。往年我们兄弟各人翻各个人的牌,今年我们兄弟商量了一下,想通过一次翻牌来决定我们两人的生死去留,不知可不可以?”

    秦寿听了这话,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兄弟俩胆量倒是不小,如果翻到‘死字牌,岂不是要一起死。”

    花总管的眼睛里闪烁出赞许的光芒,道:“可如果翻到的是‘活字牌,他们两个就都自由了。机遇总是伴随着风险,不是吗?”

    秦有道冷哼了一声,道:“他们有勇气赌命,却没勇气救我表妹,老夫由衷的希望他们翻到‘死字牌。”

    空性双手合十,念起了阿弥陀佛。

    梁画儿斜眼觑着空性,心道:“这老秃驴太虚伪了,方才明明笑了,现在又装什么正经,还是一并切成块块,塞到井里去得好。”

    东门夜雨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哥哥,道:“如果你们兄弟两个执意如此,我当然不会反对,但有一点你们需要知道,如果翻到‘死字牌,你们两个都要死,这样也没关系吗?”

    那红鼻汉子道:“我们是兄弟,生死与共,苦罪同担,就算翻到的是‘死字牌,我们兄弟也会一同赴死,绝无怨言。”

    听了这话,东门夜雨眼中不禁流露出些许赞赏,道:“好,我准许你们兄弟两个一起翻牌,一起决定生死去留。”

    红鼻汉子道:“多谢。”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道:“按照惯例,在翻牌前,我要问你们几个问题,希望你们如实回答。”

    红鼻汉子道:“东门剑主请问。”

    东门夜雨道:“如果时光可以回溯,你们会救我娘吗?”

    那红鼻汉子没想到东门夜雨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竟愣在了那里。

    黑衣汉子明显机灵不少,见哥哥哑口,忙说道:“我们当然会救令堂,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们不但会救令堂,还会帮令堂追回失落的银钱。”

    那红鼻汉子缓过神来,又补充说道:“我们还会扶令堂去医馆,并负担医药费。”

    那黑衣汉子觉得还不够,想了想又说道:“带令堂看过大夫,我们还会送令堂回家。”

    那红鼻子汉子重重点头,道:“没错。”

    东门夜雨各看了两人一眼,道:“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抢我娘洒落的银钱?”

    那黑衣汉子道:“我们没有抢,是它们自己滚到了我们脚下,我们顺手捡起来的。”

    红鼻汉子附和道:“是,是。”

    东门夜雨道:“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见死不救?”

    那红鼻汉子擦了擦红鼻子上的汗,正要回答,那黑衣汉子抢说道:“我们没有见死不救,当时围观的人太多,我们兄弟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等人散开了些,我们才知道是闹出了人命,那时已经迟了。如果不是前面那些人挡了我们兄弟的视线,这出悲剧兴许就不会发生了。”

    红鼻汉子附和道:“没错,正是这样。”

    秦有道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向下指着大骂道:“你们这两个狗东西,就会推卸责任!当时明明站在最前面,老夫打听得一清二楚,你们赖不了!东门小子,一人给他们一剑!你若下不去手,表舅可以代劳!”说罢,纵身便跃。看書菈

    花总管眼疾手快,跟着跃起,手掌按在秦有道的肩膀上,随后两人同时落回原处。

    花总管微笑道:“这里可是三楼,秦老帮主纵使有气,也请暂且忍耐,莫要教坏了小孩子。”

    秦有道哼了一声,心道:“这姓花的果然有些能耐,只在我肩上一按,便似有千斤力量压在身上,使人透不过气,看来之前关于他的那些传言,未必都是假的。”

    众人见观景楼上恢复了平静,便又将注意力移回旧街。

    东门夜雨道:“我的问题问完了,你们可以翻牌了。”

    那黑衣汉子道:“哥,你的手气一向比我好,还是你来翻吧。”

    那红鼻汉子点了点头,走到小菊面前,将三枚竹牌挨个看了一遍,心想:“方才东门剑主掌击托盘,三枚竹牌平直飞上,又平直落下,‘活字牌应该还在中间才对。”想罢,慢慢翻开中间那枚竹牌,却发现是个“留”字,登时愣在了那里。

    黑衣汉子见是个“留”字,同样满面惊疑,失声道:“这不可能!中间明明是个‘活字,怎么变成‘留字了?东门剑主,你使诈!”

    东门夜雨道:“愿赌服输。”

    黑衣汉子面现怒容,道:“你使诈,这个结果我不认可,我要求再翻一次!”

    东门夜雨道:“一人一年一次,这是规矩。”

    黑衣汉子浑身战栗起来,他已在这个了无生趣的地方生活了六年多,他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翻到的是“留”字牌,这就意味着他还要在这里生活一年,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终于,心内久积的怨怒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尖锐的瓦片,大叫着向东门夜雨冲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

    “已经很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东门夜雨袖袍一挥,那黑衣汉子便苍蝇似的被扇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摔进了他住的屋子里。

    东门夜雨又将目光投向红鼻汉子,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不敢劳驾东门剑主。”

    红鼻汉子头也不回的走回屋子里,砰的一声,把门也关上了。

    秦有道拍着栏杆大笑起来,道:“红鼻子翻牌的时候,老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他翻到‘活字牌,结果……哈哈!真解气!”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翻牌(五)

    东门夜雨再次击飞竹牌,看着剩下的四个人,问道:“下一个谁来?”

    三枚竹牌同时落下,匀称的掉落在盘中,立时有一个乞丐抢了出来,道:“我来,我来。”说着便要伸手去翻牌,小菊端着托盘向后退了一步,他一手抓空,看了小菊一眼,有些不乐意,却也不敢发作。

    东门夜雨道:“按照惯例,在翻牌之前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那乞丐有些不耐烦,道:“你问吧。”

    东门夜雨道:“为什么要抢我娘掉落的银钱?”

    乞丐从头上抓了个虱子,看了一眼,直接抛入口中,道:“当时我已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倚在墙边,两眼发黑,没有一个人肯赏我一口饭吃,有几个铜板滚到我面前,我没有不捡的道理。”

    东门夜雨道:“我娘可曾向你求救过?”

    那乞丐搔了搔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我正在打瞌睡,听有人吵闹,睁开眼就看见有几个铜板向我滚过来,我还当是做梦,捡起来咬了咬,发现是真的,我就捡起来拿去换了两个烧饼。”

    东门夜雨道:“所以,你并不知道那几个铜板为什么会滚到你面前?”

    那乞丐叹息一声,道:“我都快饿死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东门夜雨道:“烧饼好吃吗?”

    那乞丐看了东门夜雨一眼,心想这种问题你也问?但口里还是如实回答:“那能不好吃嘛,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别说是烧饼,就是树皮,我也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唉,大概只有真正挨过饿的人,才能理解我这番话吧。”

    东门夜雨道:“我听说掉在地上的豆腐也全都被你吃掉了,是不是真的?”

    那乞丐点了点头,道:“是真的,我看白花花的豆腐掉在地上,被人踩了可惜,就全给吃掉了。”

    东门夜雨道:“如果你离开这里,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那乞丐挠了挠脸颊,道:“说实话,我并不想离开这里。出去只能挨饿,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却天天有人给我送饭,还有遮雨的大房子,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东门剑主,你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

    东门夜雨道:“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翻牌了。”

    那乞丐走到小菊面前,随手抓起一枚竹牌,看了一眼,又将竹牌拿给小菊看,道:“我不认字,你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字?”

    小菊道:“是个‘活字。”

    那乞丐愣了愣,道:“我要离开了吗?”

    小菊道:“是的。”

    那乞丐满面失落,道:“可我不想离开,我想继续在这里生活。”

    小菊道:“如果你不想离开,为什么要选‘活字牌呢?”

    那乞丐垂着头不说话。

    小菊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多谢你,我明白了。”那乞丐将竹牌放下,转身离开了。

    观景楼三楼,花总管伸了个懒腰,道:“去年参加翻牌的共有九人,除一‘死一‘活外,其余都是‘留字牌;今年只四个人便翻到了两张‘活字牌,至今尚未出现‘死字牌,看来今年大家的运气都很好呢。”

    秦有道冷声道:“还有三个人尚未翻牌,花总管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花总管微笑道:“依秦老帮主的意思,剩下这三个人全都翻到‘死字牌是最好咯?”

    秦有道摇头道:“老夫可没这个意思,老夫的意思是,这七个人全都翻到‘死字牌才是最好的。”

    花总管叹了口气,道:“还好不是秦老帮主在洗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东门夜雨重新洗了牌,看着仅剩的三个人,道:“下一个谁来?”

    “我……我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怯生生走上前,“东门剑主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小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东门夜雨道:“为什么见死不救?”

    那书生叹了口气,道:“非是小生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那日从街上过,见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围打一个妇人,小生气愤不过,便大喊:‘你们不要再打啦,会出人命的!,领头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看起来十分吓人,他拿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我说:‘臭书呆子,再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打,滚!小生终日伏案,以至身体羸弱,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与他们拼命,也不过枉送一条性命,所以……所以……”

    东门夜雨道:“所以你就捡了一块碎银离开了。”

    那书生垂下头,脸已有些红了,小声道:“那时小生有课业在身,心想既然帮不上忙,留在那里也无意义,不如回家做课业吧,于是就回家去了。”

    东门夜雨道:“被你捡走的那块碎银到哪里去了?”

    那书生的脸更红,道:“被小生当进京赶考的盘缠用掉了。”

    东门夜雨道:“你读书多少年了?”

    那书生道:“从开始认字到现在已有二十余年了。”

    东门夜雨道:“读了二十几年的书,你究竟学到了什么?”

    那书生谦虚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人生道理和治世方略罢了。”

    东门夜雨道:“你真的学到了吗?”

    那书生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东门夜雨道:“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翻牌了。”

    那书生转身面向东北方,合起双掌拜了拜,嘴里嘀咕道:“孔老夫子,您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生翻到‘活字牌,小生能否离开这里,就全看您老人家的了。”拜罢,走到小菊面前,将三枚竹牌挨个看了一遍,最后翻开了左边那枚竹牌。

    书生看着竹牌上那个书写工整的“留”字,已然呆住了。

    东门夜雨道:“看来孔老夫子并不想让你离开这里。”

    那书生没再说什么,叹了几口气,沮丧地回屋去了。

    东门夜雨洗好牌,看着仅剩的两个人,道:“下一个。”

    “我来!”

    一个穿金戴玉的公子哥手握折扇走上前来。

    看着来人,东门夜雨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道:“终于等到你了,赵衙内。”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翻牌(六)

    赵衙内走到东门夜雨面前,将折扇一打,慢慢扇了两下,道:“东门夜雨,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母亲的死跟我无关,你把我捉来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东门夜雨道:“以前我认识的赵衙内,是个喜欢玩扇子却不会珍惜的人,他常说扇子用久了会沾上市井俗气,所以他的扇子不到一个时辰就要丢,一天丢上十来把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听说赵衙内家里请了好些名士,专为他的扇子绘画作诗,每一年都要吐血死了七八位,简直豪横极了。”

    赵衙内哼了一声,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在这里阴阳怪气!”

    东门夜雨看了一眼赵衙内手里那把破扇子,道:“你手里这把扇子至少已用了七年,上面早已沾满了市井俗气,别说用了,赵衙内看一眼都会吐出来,但你没吐,不但没吐,还用得十分惬意,所以我怀疑你不是赵衙内。”

    赵衙内冷笑道:“你把我捉来关了七年,现在又说我不是赵衙内,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东门夜雨道:“你是我捉来的不假,但我认识的赵衙内跋扈极了,一言不合就放狗儿子出来咬人,可没你这么好说话。”

    赵衙内知他是在奚落自己,不愿与他多说,道:“我可以开始翻牌了吗?”

    东门夜雨道:“很抱歉,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你还不能翻牌。”

    赵衙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东门夜雨,我再说一遍,你母亲的死跟我无关,你把我捉来关在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东门夜雨道:“打手是你找来的,怎么会与你无关?”

    赵衙内拿扇子一指,大声道:“东门夜雨,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赵衙内是跋扈了些,可你也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我说了跟我无关,那就是跟我无关,你要是不服,只管拿证据出来,你拿得出来吗?”

    东门夜雨按剑走到赵衙内面前,伸手拨开他的扇子,冷冷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为了这件案子,我付出了多少,但你应该知道,每一个被我捉来关在这里的人都不是被冤枉的,包括你赵衙内。”

    受东门夜雨气势压逼,赵衙内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道:“空口白牙谁不会,你有证据吗?”

    东门夜雨道:“证据就在你身后,你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看。”

    赵衙内回头看了一眼,道:“证据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东门夜雨道:“这么大一个人,你看不到?”

    赵衙拿扇子向身后那人一指,道:“你口中的证据就是指他?”

    东门夜雨道:“就是他,他叫滕六,是这件案子的关键人物,所以我把他也捉来了。”

    赵衙内又向身后那人看去,见他形貌清瘦,一脸苦相,年纪大约五十上下,不似相熟之人,道:“我根本认识他。”

    东门夜雨道:“你不认识他,那你认不认识他的主人乌夜黑?”

    赵衙内道:“什么乌漆嘛黑,我不认识。”

    东门夜雨道:“乌夜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乌十二,因为他有十二个老婆,所以人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乌十二。他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外号,所以常以乌十二自称,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他的本名。在巴蜀,你可以不认识乌夜黑,但你绝不能不认识乌十二。”ap

    乌十二是巴蜀最大的茶商,名下大小茶园总计一百二十余个,其中雇佣百人以上劳作的就有四个,经营茶叶种类更是多达三十余种,其中闻名天下的竹叶青茶,便产自他在峨眉山的茶园里。

    巴蜀民间流传着一句话:“乌十二打一个喷嚏,巴蜀的茶市都要抖三抖。”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据近几年官方的统计,乌十二名下所有茶园每年的总产茶量能占到整个巴蜀年产量的四成,其巴蜀第一茶商的名头,可谓是实至名归。

    赵衙内道:“乌十二是巴蜀最大的茶商,但凡喝过茶的人都知道他,我要是不认识他,那才真是怪事。”

    东门夜雨道:“乌十二不仅是巴蜀最大的茶商,还是某个组织在巴蜀的负责人,专干一些非法的勾当。这种事做多了免不了要被官府盯上,但乌十二是个聪明人,为了行事方便,不惜花费重金结交地方权贵。据我所知,乌十二至少有五个把兄弟,每一个都是地方要员,其中一个就是令尊,也就是本郡的郡守赵大人。”

    “你胡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赵衙大叫起来。

    东门夜雨不理赵衙内,继续说道:“你们赵家世代为官,又是地方上的望族,乌十二需要你们替他做掩护,你们同样也需要乌十二来替你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一黑一白两相勾结,织出了一张利益网,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变成了网底下的猎物。”

    赵衙内快速扇动扇子,口里说道:“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东门夜雨道:“我几番坏你好事,你对我怀恨在心,只因忌惮我表舅是七星帮的帮主,不敢明着报复,于是你就找上了乌十二。你的目标本来是我,但我离家多年,下落不明,于是你便将目标换成了我娘。”

    赵衙内哈哈大笑,道:“你说是我害死了你娘,你有证据吗?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东门夜雨道:“这件案子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乌十二的人当街行凶后,很快便被官府捉拿归案,但没过两天,就又把人给放了,理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打死了人。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场,在你们的威逼利诱之下,居然没一个人敢上堂作证。后来我把整个石头城夷为了平地,但却留下了这个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是事发地,是我娘被打死的地方,我会一直保留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赵衙内哼了一声,转开脸去。

    东门夜雨继续说道:“你们为了替那几人开脱,买通了仵作做伪证。仵作验尸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娘身患重症,自己脚步不稳,连番摔倒后导致病情加重致死,并不是被人打死的。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更离奇的还在后面。我娘当街被人活活打死,找不出一个证人,但我娘每一次摔倒,都有一个人出来作证,居然还能描述每一次摔倒前后的细节,你说离奇不离奇?”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翻牌(七)

    赵衙内将折扇拢起,道:“你说我买通了仵作做伪证,你有证据吗?拿不出证据就不要含血喷人!”

    东门夜雨道:“滕六,你过来。”

    滕六走上前恭敬道:“东门剑主有何吩咐?”

    东门夜雨道:“把证据拿给他看。”

    滕六从怀里摸出一本账本,翻到事先折角的位置,拿到赵衙内面前,在账面上一指,道:“赵公子请看,这是我们老爷的账本,这里明确记有:‘为赵衙内收买仵作支出白银三十两,日期是惨案发生的第二天。”

    赵衙内凝神一看,果然有此记载,登时感觉头晕目眩,两眼发黑,险些昏晕过去,心道:“你这死女干商!我找你的时候,你那么热情慷慨,说什么赵公子的事就是我乌十二的事,一个铜板也不问我要,结果记账时把花费全归到了我头上,表面一套,背里一套,整这东西出来,我都要被你害死了!可恶啊!”越想越气,在心内将乌十二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赵衙内咬牙切齿的样子,东门夜雨都看在了眼里,道:“赵衙内,证据就摆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衙内强压心中怒火,道:“这种东西谁都可以伪造,算什么证据。还有这个来历不明的人,长得一脸苦相,怎么看都是五行缺金,我怎么知道他不是收了你的钱,来替你做伪证的。”

    滕六神态恭敬,道:“小人是乌十二大人家的账房管事,这本老账是小人亲笔所记,半点也假不了的。”

    赵衙内斜眼觑着他,冷笑道:“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赵衙内。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们赵家每年都会从乌十二那里大批量采购新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家的账房管事亲自带人送到我们赵府去,我与他家的账房管事有过何止数面之缘,他是姓刘不姓滕,也不长你这样。”

    东门夜雨道:“之前我说过,乌十二不仅是茶商,还是某组织在巴蜀的负责人。他有两本账,一本明账,一本暗账,刚才你看的就是暗账中的一本,里面记的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两本账是让两人分别管的,你认识的那位账房管事只记明账,这一位只记暗账。”

    赵衙内手一伸,道:“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你要是有证据能证明他就是乌十二的账房管事,我无话可说;可要拿不出,就请你东门剑主莫要再诬赖好人了!”

    “这……”

    滕六只负责记暗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秘密,即使当面质问乌十二,乌十二也不会承认有他这个人存在,所以滕六根本无法证明自己是乌十二的账房管事。

    东门夜雨笑了笑,道:“看来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好,这样才有趣。”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滕六,道:“把里面的信拿出来给他看。”

    滕六抽出信笺,两手展开,拿到赵衙内面前,道:“赵公子请看。”

    赵衙内只看了一眼,整张脸就变得惨无人色。

    东门夜雨道:“你说你跟这件案子无关,但为什么令尊要写信给处理这件案子的查县令,让他找个借口放人呢?哦,我好像忘记说了,这位查县令名叫查知书,以前是令尊的门生,得令尊举荐才坐上了这个位子,令尊的话想必他不敢不听吧?”

    赵衙内双唇颤抖,已说不出话来。

    东门夜雨道:“你怀疑乌十二的账本,我可以理解,毕竟之前你没有见过,但令尊的笔迹你总见过吧?令尊是出了名的书法家,字迹飘逸灵动,又极具个人特色,要想找一个人来模仿他的笔迹,只怕比登天还难。”

    “这确实是赵大人的笔迹无疑。”滕六两眼盯着赵大人的书信,若有所思地说道,“有一次乌十二大人卧病在床,叫小人过去给他读信,当读完其中一封未署名的信时,小人忍不住夸赞写信人字迹漂亮,乌十二大人笑着说那是赵大人的亲笔,那时小人便将赵大人的笔迹记下了,至今犹然未忘。”

    东面夜雨道:“赵衙内,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衙内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已认定我就是杀害你娘的幕后主使,我说什么都是多余,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反正被你们这么些人围着,我又逃不出去。”

    东门夜雨道:“你看起来好像很不服气。”

    赵衙内摇扇道:“我当然不服。你深更半夜潜入我家中,将我捉来这里,一关就是七年。这里都是你的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栽赃嫁祸,不也都由着你,我一个人能溅起什么水花,随你处置呗。”

    东门夜雨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道:“七年了,你就一点都没有悔悟吗?”

    赵衙内手一摊,笑道:“又不是我做的,我悔悟什么?”

    “你们这些人到底把人命当什么了!”

    东门夜雨忍无可忍,一拳把赵衙内打倒在地。

    “咳……咳……”

    赵衙内抬手在嘴上一抹,见满手鲜红,心想他下手这么重,分明是想打死我,既然活不成了,索性就再气他一气,总不能白叫他打死了,撑起身来,大笑道:“不过是个卖豆腐的臭婆娘,生得又老又丑,就是卖到青楼里都没人要,死便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哈哈!”

    “你找死!”

    东门夜雨听他羞辱亲娘,怒不可遏,飞身上前,一拳将赵衙内打飞了出去。

    嘭!

    赵衙内撞塌了半面墙,重重摔在地上,连吐了两大口血,又颤颤巍巍地撑起身来,大笑道:“老***偷男人,真是不要……”话未说完,又被东门夜雨一巴掌扇飞出去。

    这一巴掌扇得着实重,赵衙内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又挣扎起来,虽然满身是血,但还是一副笑脸模样,叫道:“继续打呀,怎么停手了,我赵衙内还活着呢,哈哈!”说罢,又吐出一大口血。

    东门夜雨攥紧拳头,一步步向赵衙内走去。

    小菊突然上前,道:“主人,莫要坏了规矩,还是让他翻牌吧。”

    “在此之前,我要让他明白,惹怒我东门夜雨的下场!”东门夜雨走到赵衙内身前,一把将他揪住,“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关了你七年,为什么赵大人都不来救你?”

    这个问题赵衙内每天都在想,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所以他问道:“为什么?”

    东门夜雨冷冷道:“因为赵大人已经死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翻牌(八)

    “不……不可能!”赵衙内紧紧抓着东门夜雨的胳膊,声音已有些颤抖,“我爹身体一向很好,无论谁见到他,都毫不怀疑他能活到一百岁,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东门夜雨松开赵衙内,道:“赵大人育有子女三人,你是唯一的男子,将来势必会继承赵家的家业,而你被我关了七年,他都没来救你,是死是活,你心里还没底吗?”

    赵衙内颓然坐倒,道:“我爹真的死了?”

    东门夜雨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赵衙内仰起头,拿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瞪着东门夜雨,叫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爹!”

    东门夜雨弯下腰,将脸凑上前,道:“赵衙内,以前你蛮横跋扈,欺压良善,我顶多给你一脚,可你为什么要去害我娘?她是我的命,你害了她的命,同时也要了我的命。拜你所赐,曾经的小雨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东门夜雨,是一个将别人的悲伤作为快乐的人。”

    被东门夜雨毒蛇一般的目光盯着,赵衙内突然战栗起来,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明明已经无所畏惧,可为什么又突然变得害怕起来?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是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异常陌生的人吗?看書菈

    东门夜雨直起身,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道:“你这副样子让我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赵衙内颤声道:“谁?”

    东门夜雨从怀里掏出一块白手绢,一面擦拭手上的血渍,一面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被你们收买的仵作。”

    赵衙内道:“你……你把他杀了?”

    东门夜雨摇了摇头,道:“他那种人心是黑的,血也是黑的,杀他只会弄脏我的剑,我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了他三十两银子。”

    赵衙内听了这话,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道:“他给你娘作伪证,你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了他三十两银子?”

    “是啊。”东门夜雨一面擦拭手上的血渍,一面说道,“我给他三十两银子,请他给我示范,一个大活人怎么样才能在平地上把自己给活活摔死。”

    “他……他给你示范了?”赵衙内的声音里透着恐惧。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道:“以前我一直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现在我相信了。”

    赵衙内已经完全呆住了。

    东门夜雨看了赵衙内一眼,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很离奇?”

    赵衙内沉默。

    东门夜雨道:“这都不算什么,更离奇的还在后面。”

    赵衙内忍不住问道:“还有更离奇的?”

    东门夜雨道:“当初目睹我娘摔倒的那几个目击者,时隔多年后,居然又同时出现在了仵作摔死自己的现场,你说离奇不离奇?”

    赵衙内沉默。

    东门夜雨道:“仵作摔死自己后,我给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让他们去报官,说仵作在平地上把自己给摔死了。新上任的县令大人没见过世面,不相信有这种事,然后那几个目击者就在公堂上,当着大家的面,学着仵作的样子,把自己给摔死了。”

    赵衙内沉默。

    东门夜雨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虽然我当时没有在场,但后来听受惊的衙役们说,那几个目击者一边摔自己一边讲解,场面十分诡异,还有几个年轻的衙役当场就昏过去了。唉,这个世界怎么了,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实在太离奇了。”

    “我爹也是自己摔死的?”一直沉默的赵衙内突然又开口了。

    东门夜雨摇了摇头,道:“令尊的身体一向很好,无论谁见到他,都毫不怀疑他能活到一百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摔死,至少我是不信的。”

    赵衙内道:“那我爹是怎么死的?”

    东门夜雨停止手上动作,道:“你想知道?”

    赵衙内急切道:“当然想。”

    东门夜雨继续擦拭血渍,道:“求我。”

    赵衙内咬了咬牙,道:“我求求你,告诉我吧。”

    东门夜雨道:“跪下来求我。”

    赵衙内紧紧握起拳头,虽然极度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跪下来道:“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东门夜雨道:“三个月前,令尊被皇帝斩了。”

    赵衙内眼中掉下泪来,颤声道:“怎么会这样,皇帝明明很喜欢我爹的字,为什么……为什么……”

    东门夜雨道:“皇帝确实很喜欢赵大人的字,不然不会把他关了将近七年才下令斩首。”

    “七年?”赵衙内猛然想到了什么,拿那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瞪着东门夜雨,“我爹的死一定跟你有关,是不是?!”

    东门夜雨手一摊,笑道:“令尊是被皇帝斩了,这怎么能怪我呢?”

    赵衙内咬牙切齿道:“一定是你,东门夜雨,一定是你害死了我爹!”

    东门夜雨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实情好了。在你被我捉来的第二天,就有人动身去了京城,之后不久皇帝就下了一道敕令,命十大名捕之一的‘千里追风,速来巴蜀缉拿赵大人入京查办。令尊入京后不到两个月,你们赵府就被抄了。抄家时我不在场,但听人家说,光金银珠宝、古董珍奇就拉了二十多车,累倒了七八个公差,还殉职了一个。哦,对了,你藏在密室里的名扇名画,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也一并被抄走了。”

    赵衙内听了这话,登时晕了过去。

    “喂,醒醒,我还没有说完呢。”

    东门夜雨又把赵衙内唤醒,继续说道:“你的家人都被发配到了边疆充军,你们赵府也被别人占去,你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这种感觉怎么样?”

    赵衙内神情木讷,目光呆滞,口中喃喃道:“我爹到底犯了什么罪,怎么会弄成这样?”

    东门夜雨又叹了口气,道:“赵大人犯的罪可真不少,听人家说,告他的状子上列了一百八十多条,皇帝看完气得把桌子都给掀了,连夜发下敕令,要‘千里追风速来巴蜀拿人。”

    见赵衙内神情恍惚,东门夜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你不用害怕,令尊大人没有供出你,他跟你一样嘴硬,不管什么证据摆在面前,抵死不认,皇帝来了都不好使。审了七年,一点成果都没有。皇帝被江南叛军闹得心烦,实在没心情跟令尊继续耗下去,于是便下令将他给斩了,事情就发生在三个月前。”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翻牌(九)

    东门夜雨一面帮赵衙内整理乱发,一面说道:“赵衙内,现在的你看起来好可怜。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令尊那个好门生,就是审我娘案子的那个查县令,他也让人家给告了,不过他不像令尊那么嘴硬,被人家一审,什么都招了,结果关了不到一年,就直接给斩了。行刑的那天我还去看了,查县令砍了那么多人的脑袋,轮到自己的时候,吓得要死,屎尿屁都是一起出来的,那真是一段有味道的美好回忆。”

    赵衙内仰起头看着东门夜雨,道:“每一个参与那件案子的人都遭到了你的报复,这就是你想要的?”

    东门夜雨道:“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

    赵衙内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乌十二呢,是他派人动的手,你是怎么对他的?”

    东门夜雨道:“老实说,我还没有对乌十二动手,我要把他留到最后,我要让他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去,然后畏惧,畏惧,等他畏惧到了极点,他的死期就要来了。”

    赵衙内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确实是我找了乌十二,但我只让他给你娘一些教训,可没让他把人打死,是他那几个手下不知轻重,失手将你娘给打死了,你最应该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乌十二和他那几个手下。”

    东门夜雨道:“你放心,乌十二跑不了,他那几个手下也已经死透了。你的要求我打听得一清二楚,抢钱,砸车,打个半死,但我娘为了护那几个钱,还是死了。你刻意留我娘一命,不过是在向我示威,你要我先看到我娘的惨况,然后再收拾我。我没有猜错吧,赵衙内?”看書菈

    赵衙内心思被猜中,已然无话可说。

    东门夜雨道:“你的算盘打得很响,但可惜的是,你等回来的已经不是以前的小雨了。”

    赵衙内仰面躺在地上,道:“东门夜雨,是你赢了,我赵衙内一败涂地,你杀了我吧。”说罢,闭上眼睛等死。

    东门夜雨按住木剑剑柄,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悔吗?”

    赵衙内苦笑道:“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就连性命都在你手里,怎么可能不后悔。我明明有那么美好的生活,为什么偏偏要去做那种事。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过如此吧。”

    东门夜雨道:“翻牌吧。”

    赵衙内猛地坐了起来,道:“你不杀我?”

    东门夜雨道:“杀不杀你,不是由我说,而是由你翻牌来决定。如果你翻到了‘死字牌,我一样会杀你。”

    赵衙内眼中忽然又有了神采,道:“那要是我翻到了‘活字牌呢?”

    东门夜雨道:“按照规矩,你可以离开。”

    赵衙内喜出望外,道:“你真的肯放我离开?”

    “我不认为你能翻到‘活字牌。”东门夜雨的声音有些冷。

    赵衙内本以为必死无疑,现在又有了生的希望,心内自是欢喜,撑起身体,一瘸一拐的走到小菊面前,望着托盘里那三枚竹牌,不知道该选哪个,一时犹豫起来。

    观景楼三楼,梁画儿手扶横栏,咬着银牙,心道:“该死的赵衙内,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人也不会被赶出城,你快翻个‘死字牌出来,本姑娘就原谅你了!”

    秦寿一拍横栏,气愤道:“这厮是害死表姑的罪魁祸首,可千万别叫他翻到‘活字牌啊!”

    秦有道哼了一声,道:“他只要翻的不是‘死字牌,老夫就下去把他拍成肉饼,你们谁都别拦我!”

    花总管微笑道:“我花某人一向待人和善,怎么会拦你呢,不会,不会。”

    空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东门夜雨见赵衙内迟迟不下手,已有些不耐烦,道:“哪枚竹牌都一样,快翻吧。”

    赵衙内咽了口唾沫,缓缓伸出手,慢慢翻开了中间那枚竹牌。

    小菊道:“是‘死字牌。”

    “不可能!”赵衙内颓然坐倒,指着东门夜雨大叫,“你想让我死,我就翻到了‘死字牌,哪有这样巧的事!一定是你使诈,这次翻牌不作数!”

    东门夜雨缓缓拉出木剑,道:“翻到‘活字牌离开,翻到‘留字牌再留一年,翻到‘死字牌就得死,这是规矩。”

    赵衙内见东门夜雨拔出了剑,吓得魂飞魄散,爬起身来便跑。

    这条旧街并不太长,赵衙内很快便跑到了木栅栏前,正想翻过去,突然,东门夜雨在他身后出现,木剑一挥,赵衙内的脑袋向上飞起,血落如雨。

    “啊!”

    场外众人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尸身倒下,东门夜雨接住下落的头颅,转身离去。

    场外陷入了死寂。

    旧街上只有东门夜雨的脚步声。

    夜已深,残月高悬,夜风中带着一丝血腥气。

    东门夜雨提着赵衙内的头颅来到推车旁,将头颅放下,自己也跪了下来,道:“娘,小雨给你报仇了。”说完便开始磕头。

    一旁的滕六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东门夜雨磕完头起来,道:“滕六。”

    滕六半躬下身子,神态十分恭敬,道:“小人在,东门剑主有何吩咐?”

    东门夜雨道:“就剩你自己了。”

    “是……是。”滕六的声音在发抖。

    东门夜雨道:“你替乌十二记暗帐已经快二十年了吧。”

    滕六道:“是……已经快二十年了。”

    东门夜雨道:“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都知道吧?”

    滕六想了想,道:“小人只是个记账的,乌十二大人的事小人不敢过问,也不敢打听,因此所知有限。”

    东门夜雨道:“所知有限。”

    “是。”滕六头垂得更低。

    东门夜雨走到滕六面前,道:“我现在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敢有半句谎话,我一剑劈了你!”

    滕六道:“是……是,东门剑主请问。”

    东门夜雨低声问道:“乌十二所在的到底是什么组织?”

    滕六一怔,苦笑道:“这种机密事,小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小人不过是个记账的,东门剑主就不要为难小人了。”

    东门夜雨微眯眼眸,道:“你真的不知道?”

    滕六伸手指天,道:“我滕六对天发誓,如果知道说不知道,欺骗了东门剑主,就叫我滕六断子绝孙。”

    东门夜雨道:“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滕六松了口气,道:“是啊,小人真的不知道。”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翻牌(十)

    东门夜雨道:“你不知道乌十二所在的组织,总该知道看我娘摔倒的那几个目击证人是谁找来的吧?”

    滕六闻言脸色大变,道:“这……这……”

    东门夜雨道:“一个人十两银子,四个人就是四十两,也入了账,你是账房管事,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人是小人找的不假,但这是乌十二大人的意思,小人只是个办事的,主人吩咐下来,小人哪敢不做啊!”滕六的额头上汗珠密布。

    东门夜雨冷笑道:“乌十二给了你四十两银子,让你找四个人来做伪证,你找来了四个人,却每人只给了五两,自己扣了二十两,可有此事?”

    滕六颤栗起来,道:“有……有。”

    “我的问题问完了。”东门夜雨走到小菊面前,在托盘底轻轻一拍,三枚竹牌向上飞起,没入夜空,“滕六,该你翻牌了。”

    三枚竹牌落回托盘。

    滕六道:“东门剑主,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你说只要我肯帮你指证赵衙内,就给我一次免死的机会,现在又要我翻牌,可是想违背约定?”

    东门夜雨道:“滕六,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就算你翻到‘死字牌,我也不会杀你,还会放你离开,可没说不要你翻牌啊。”

    滕六道:“那我要是翻到‘留字牌呢?”

    东门夜雨道:“那你就要再留一年。”

    滕六心想:“他的意思是把‘死字牌当‘活字牌来用,这样一来,我等于有了两张‘活字牌,只要别翻到‘留字牌,我都可以离开,这样好像也不赖。”走到小菊面前,将三枚竹牌挨个看了一遍,搓了搓手,翻开了右边那枚竹牌。

    小菊道:“是‘留字牌。”

    东门夜雨笑道:“滕六,我不明白,三枚竹牌里有两枚‘活字牌,你为什么非要去翻那个‘留字牌?”

    “这我哪知道啊!我翻开它就是个‘留字,我有什么办法!”滕六懊恼地哭了起来。

    众人大笑不止。

    梁画儿拍了拍秦寿的肩,道:“秦公子,多谢你请我来三楼,祝你有个好梦,晚安。”不待秦寿回应,便奔下楼了。

    秦寿本想邀她一起赏月,见她跑得这样快,心中不爽,同大家一道下楼后,径直回房睡觉去了。

    围观的众人也都陆续散去。

    花总管来到旧街,向东门夜雨抱拳道:“时隔多年,当家的终于报仇了,恭喜,恭喜。”

    东门夜雨将木剑别回腰间,道:“花仙子,你的恭喜来得太早了,等我解决掉乌十二,你再来恭喜我不迟。”

    花总管又将双手插回袖中,微笑道:“当家的知道金凤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又是花语!”东门夜雨轻轻捶了一下额头,“我都说八百遍了,我一个花语都不知道,你还叫我猜,头都大了。”

    小菊道:“是逃亡。”

    花总管微笑道:“没错,金凤花的花语是逃亡。”

    东门夜雨猛然醒悟,道:“你是说乌十二想逃?”

    花总管道:“他非逃不可。”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他非逃不可。乌十二能从一个茶农成为巴蜀第一茶商,可见他绝非蠢人一个。如今与那件案子相关的人都陆续受到了惩罚,唯独他还没有。”

    花总管道:“至少目前还没有。”

    东门夜雨道:“他没有与我对抗的能力,如果再不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花总管道:“不错。”

    东门夜雨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一皱眉头,道:“脑筋不够用了,小菊,快去拿我的小鱼干来。”

    小菊如风一般离开,又如风一般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破碗,里面装着半碗小鱼干(小菊秘制)。

    东门夜雨拿了一条小鱼干边嚼边说道:“这龟儿子太窝囊了,打不过就跑,亏我还想拿赵衙内的脑袋再吓他一回,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吓,真没出息!”

    拿了一条小鱼干给花总管,花总管没要,东门夜雨便捏着小鱼干的尾巴嚼了起来:“监视他的人有没有送消息回来?”

    花总管道:“刚才那边送消息回来说,入夜后又有几辆马车离开了,经过探查,马车里有乌十二的三个女儿、四个老婆、五个儿子,还有一些值钱物件,托镖局的人护着,连夜走了。”

    “这龟孙果然要跑。”东门夜雨嚼着小鱼干,目露凶光。

    花总管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把手插回袖中,道:“乌十二的逃跑计划很早就开始实施了。三个月前,赵大人被斩的消息传过来后,乌十二就很少出门了,家里也多了很多护卫。那时虽然还没有往外运东西,但已经开始出售茶园了。开始大规模往外搬东西,大概是在七天前,那……”

    “七天前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东门夜雨又拿了一条小鱼干给花总管。

    花总管这回不客气了,接过小鱼干边嚼边说道:“这怎么能怪我呢,你说要闭关几天,叫我有事自己裁决,不要打扰你,你忘了?”

    东门夜雨搔了搔头,道:“好像是有这事儿。那就是我错怪你了,刚才的小鱼干就当是赔偿吧。你继续说。”

    “呃。”花总管看了一眼嚼得只剩半身的小鱼干,不舍得吃了,“乌十二大概已经知道咱们在监视他,刚开始还没敢运人,只试探性的运一些不太值钱的东西,一连运了几天,见咱们这边没反应,这才开始偷偷运人。现在家里除了他自己和几个儿女,就剩下他最宠爱的十一房和十二房了。”

    东门夜雨咬着小鱼干恨恨道:“这龟孙武功没表舅好,长得比表舅还丑,居然能娶到十二个老婆,他是怎么做到的?”

    花总管微笑道:“有钱呗。”

    小菊道:“主人。”

    东门夜雨道:“干啥?”

    小菊道:“请勿侮辱长辈。”

    东门夜雨道:“小菊。”

    小菊道:“在。”

    东门夜雨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

    小菊道:“主人,我还不困。”

    东门夜雨道:“小菊。”

    小菊道:“在。”

    东门夜雨道:“你不困我困了,你先去给我暖被窝,我再跟花仙子聊一小会儿,很快就回去。”

    小菊道:“主人,这个季节不用暖被窝。”

    东门夜雨叹了口气。

    花总管微笑道:“乌十二十二个老婆,未必有一个小菊贴心。

    小菊道:“多谢夸奖。”

    花总管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只是实话实说。”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喜讯

    东门夜雨又拿了一条小鱼干来嚼,道:“花仙子,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对乌十二采取行动最好?”

    花总管道:“越快越好,如果可以,我建议你现在马上采取行动。”

    “这么急?”东门夜雨有些不太情愿。

    花总管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急不行,乌十二这人滑溜得很,一旦让他逃出巴蜀,那就是鱼入大海,再想找到他,只怕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当家的还是早做决断吧。”

    东门夜雨细细想了一会儿,问道:“乌十二那一百多个茶园卖出去多少了?”

    花总管道:“小的卖得差不多了,峨眉山和青城山那两个最大的开价太高,暂时还没有买主。”

    东门夜雨点了点头,嚼着小鱼干说道:“难怪刀都架脖子上了,这龟孙还不跑,惦记着这俩大茶园呢。”

    花总管望了一眼破碗里的小鱼干,喉头动了动,道:“峨眉山的竹叶青茶和青城山的青城雪芽是他的两大招牌,也是他发家致富的主要依靠,要不是大难临头,他就是穷得把裤子都当了,也一定舍不得卖给别人。”

    “这俩大茶园一日卖不出去,这龟孙就一日走不成,杀他不过一剑的事,让他死得太快,那就没意思了。”东门夜雨又拿了一条小鱼干递给花总管,“花仙子,你放话出去,就说谁买乌十二的大茶园,谁就是我东门夜雨的敌人。我要让乌十二走走不了,死死不掉,日日活在煎熬之中。”

    花总管嚼着小鱼干笑道:“当家的,你这是要活活逼死他呀!”

    东门夜雨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冷冷道:“这就是得罪我东门夜雨的下场!”

    云门。

    竹海。

    云天行盘膝坐在大石上,长琴横放膝头,十指快速拨弄琴弦,时轻勾慢抹,时重挑快剔,奏出的清越曲调,引得许多鸟儿飞来枝头攒聚。

    管平仲坐在对面大石上闭目聆听,手指随着曲调匀律敲点,面上微带笑意。

    琴音袅袅,深达竹林幽处;

    竹叶萧萧,轻入琴曲调中。

    一曲奏罢,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了起来,还有几只飞到了云天行身上,好似在夸赞他琴技高超。

    管平仲睁开眼睛,抚掌笑道:“才学了七日,云少主便能将‘百鸟朝凤这首曲子弹得如此娴熟自然,可真叫人佩服呀。”

    云天行笑道:“是先生教得好,晚辈不过是在遵照先生的教导,哪里就叫人佩服了呢。”

    管平仲微微摇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所教所授与其他琴师并无差别,然而能像云少主这样一学即会、进境神速的,当真少见。”

    云天行道:“所教所授虽然相同,但琴师技艺不同,教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会不同。晚辈纵然有些天赋,但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小有所成,归根结底,还是先生教得好。”

    “好好好,全是我的功劳,你是云门的少主,我只是一个四海为家的野人,哪里争得过你,都是我的功劳好了。”管平仲说着说着不禁大笑起来。

    云天行挟琴跳下大石,抖掉落在身上的竹叶,道:“先生,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吃午饭吧。”

    管平仲站起身来,道:“云少主,我该走了。”

    云天行一怔,道:“先生要走?”

    “能教的我都教了,不能教的我也教了,究竟能有多少成就,全看你自己以后的努力了。”管平仲从大石上跳下,将琴背好,“云少主,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琴师,当然,也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不知为什么,我总有这样一种感觉。”

    “先生……”

    “与你相处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我要走了,希望你今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总能保持初心,然后坚定的走下去,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先生,留下来吧。”

    “云少主,我该走了,你保重。”

    管平仲背着长琴,走进了竹林里。

    云天行望着管平仲消失的地方,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

    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这种亦师亦友的特殊关系,让云天行十分珍视。他曾多次邀请管平仲加入云门,但都被后者委婉地拒绝了。那时他便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就好像一个梦,不真实的梦。

    云天行突然大喊:“先生,我们还会再见吗?”

    竹林里只有自己的回音。

    管平仲已经走远了。

    “先生,保重。”

    云天行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竹林里微风习习,落叶纷纷。

    云天行挟琴走在林间小道上,心情有些沉重。

    吴英雄大叫着飞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爷爷,喜讯,喜讯啊!”

    云天行立住脚,道:“什么喜讯?”

    吴英雄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膛,道:“就是……前几天我跟你说的……说的……”

    云天行道:“喘成这样,你先歇会儿吧。”

    吴英雄摆了摆手,道:“不能歇,再歇来不及了……”

    云天行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急成这样?”

    吴英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就是前几天我跟你提起的,乌十二卖茶园的事。这龟孙得罪了东门夜雨,想卖掉茶园跑路,小的差不多卖光了,还有最大的两个没卖出去。东门夜雨对外放话,谁买乌十二的大茶园谁就是他的敌人。这两座大茶园分别位于峨眉青城二山,盛产竹叶青茶和青城雪芽,活脱脱两座金矿。之前开价太高没人买,乌十二那龟孙大概是急着跑路,这两天一直在降价,有好多人都去看了,但碍于东门夜雨的面子,没人敢买。爷爷,要不咱们收了?”

    云天行道:“现在降到什么价格了?”

    吴英雄道:“目前已经降到了初始价格的六到七成,略低于市场价。既然乌十二这龟孙急着跑路,就一定还有降价的空间。我亲自去找他谈一谈,估计还能给他砍去一成左右,这样一来就是五到六成,已经远低于市场价了。这种好事可遇而不可求,错过这一次,以后都未必再有了。”

    云天行想了一会儿,道:“我听练堂主说,东门夜雨的母亲是被乌十二害死的,他针对乌十二是为复仇,别人都置身事外,咱们横插一脚进去,只怕不合适。再者,咱们跟七星帮已有过节,若再与巴山剑门结怨,即便拿下了峨眉青城两大茶园,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相对而言,咱们毕竟是外人,在人家的地盘上,行事该收敛一些,这样大张旗鼓,恐会引火烧身。”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同天会

    湘越两王叛乱之前,天下相对安定,当朝大儒董彦光一篇“论茶道与儒道”的文章深得天子赞赏,之后在仕宦阶层广为流传,随后又传入民间,引得茶道大兴,种茶业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当时最火热的行业。看書菈

    吴英雄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却是个颇有头脑的人,他见茶道兴盛,便跟风开了几间茶庄,生意异常火热,赚得盆满钵满。

    当市面上的茶庄越开越多,更有像“竹叶青茶”、“西湖龙井”等名茶问世后,吴英雄的茶庄失却了竞争力,生意冷淡不少,这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拥有自己的茶园是多么的重要。

    如今峨眉青城两大知名茶园待售,且价格远低于市场价,这不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他兴冲冲跑来报喜,但云天行的兴致却不高,这让他十分着急,一拍大腿道:“爷爷,这可是喂到嘴边的大肥肉,要是就这样丢掉,未免也太可惜了!”

    云天行微微一笑,道:“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吃肥肉。”

    吴英雄一怔,道:“爷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呢!”

    云天行走到石上坐下,将琴随手放在一旁,道:“峨眉青城两大茶园是乌十二诸多茶园中盈利最多的两个,我何尝不想将它们收入云门,但这不是单纯的买卖问题,还要考虑买入后可能带来的后果,可别为了这么两个死物,把青竹蜀山两堂的弟兄都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吴英雄凑上前来,道:“爷爷,咱们跟七星帮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东门夜雨是秦有道的表外甥,就算咱们不去惹他,他一样不会放过咱们。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虽然咱们云门在巴蜀只有两个堂会,但论起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巴蜀的势力没一个能跟咱们比,用不着怕他们。”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有巴山剑门和七星帮,咱们当然不怕,可如果他们再纠集其他势力来对付我们,那可就麻烦了。”

    吴英雄嘿嘿一笑,道:“爷爷还不知道同天商会吧?”

    云天行道:“那是什么,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吴英雄失笑道:“爷爷,你怎么就知道吃啊!”

    云天行脸一红,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早上起得晚,没吃早饭,现在饿极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继续说吧,同天商会是什么?”

    吴英雄道:“同天商会,简称同天会,是巴蜀的一个商业联合组织,巴蜀市场上的那些规则,以及各种主要货物的价格都由这个同天会来决定。同天会最初是由巴山剑门和七星帮联手创立,后来大大小小的势力相继入会,到如今已有一百一十九位会主,每一位会主都代表了一方势力,这一百一十九位会主,就是一百一十九方势力,足以代表整个巴蜀。”

    云天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看来我在巴蜀低价售粮,得罪的不是秦有道一人,而是整个同天会,或者说是整个巴蜀。”

    “怎么样,有没有后悔?”吴英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云天行沉默半晌,忽然道:“我不想有人饿死,只要我云天行还是云门的门主,就决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在眼前。”

    “即便与整个巴蜀作对也在所不惜?”吴英雄追问。

    “是。”云天行回答果决。

    吴英雄嘿嘿一笑,道:“那峨眉青城两大茶园……”

    云天行站起身来,道:“既然我们已经跟整个巴蜀对上了,买不买茶园,并不会改变什么,对吧?”

    吴英雄重重点头,道:“对,对。”

    云天行道:“那就买吧。”

    吴英雄闻言大喜,道:“爷爷,你太伟大了!”

    云天行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之前来给咱们送消息的玉蟾帮的帮主钱德孙,应该也是同天会的会主吧?”

    吴英雄道:“爷爷猜的不错,钱德孙确实是同天会一百一十九位会主中的一位。同天会对外宣称‘同富贵,共荣辱,但实际上它既没有做到同富贵,也不会共荣辱。像巴山剑门、七星帮、唐门这种大势力,在会内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所获利益也远非那些无名势力可比。钱德孙给咱们送消息,无非是想借咱们云门之手破坏同天会,让巴蜀恢复自由贸易。这样他们这些中小势力才有奋勇争先的可能,不然就是再下去一百年,他们也还是会被那些大势力甩在后面,乖乖做人家的附庸。”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练二娘急匆匆跑过来,道:“你们两个躲这玩儿呢,叫老娘找了好半天。”

    吴英雄玩笑道:“怎么,想你的吴副门主了?”

    练二娘上去就给了他一脚,啐道:“瞧你那熊样!老娘就是想也想门主这样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吴英雄并不生气,拍去身上脚印,笑嘻嘻道:“难得见你跑得这么汹涌澎湃,必有急事相告,快快说来,让吴副门主给你拿个主意。”

    练二娘又想给他一脚,见吴英雄早躲远了,便道:“乌十二家的管事来了,说有急事要见门主你。”

    云天行一怔,道:“乌十二家的管事,难道……”

    吴英雄哈哈大笑,道:“乌十二这龟孙真叫东门夜雨吓怕了,不论怎么降价,都没人敢买他的大茶园,这不,求到我们这来了。”

    云天行道:“练堂主,那人有没有说明来意?”

    练二娘咂了口烟,吐着烟气说道:“我没问他,他只说找门主你有急事,我就出来找你了,人还在厅上等着呢,你快过去吧。”

    吴英雄走过来,道:“不用问,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准是来求我们买那两个大茶园的。东门夜雨放了狠话,整个巴蜀没人敢买,除了我们云门,他乌十二还能指望谁?”

    云天行道:“吴英雄,这是你的专长,你去跟他谈,价格合适直接买下,不必再来征求我的意见。”

    吴英雄笑道:“爷爷放心,这龟孙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一定好好宰他一顿。”说罢,快步往厅上去了。

    目送吴英雄离去,练二娘收回目光,笑眯眯的望着这位年轻的小门主,道:“茶园一买,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不怕东门夜雨找你的麻烦?”

    云天行道:“怕就不是云天行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乌十二要跑

    巴山城。

    荷池畔的凉亭内,东门夜雨悠闲地躺在美人靠上,脑袋枕着小菊的大腿,嘴里嚼着小鱼干,正与小菊说笑。

    花总管快步来到凉亭内,道:“当家的,出事了。”

    东门夜雨懒洋洋的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哪里又地震了?”

    花总管道:“不是地震。”

    东门夜雨瞅了一眼咬得只剩半截的小鱼干,道:“那一定是火灾,这个季节火灾最频繁了,烧的旺不旺,惨不惨烈?不惨烈我不去的。”说完将那半截小鱼干丢进了嘴里。

    小菊道:“主人,请庄重一些。”

    东门夜雨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摆正姿态,道:“花仙子,出什么事了?”

    花总管神色凝重,道:“乌十二要跑!”

    东门夜雨吃了一惊,道:“消息准确吗?”

    花总管道:“刚才在那边监视的人送消息回来说,乌十二已在昨晚把他最宠爱的十一房和十二房偷偷送走了,现在他身边没有一妻一妾一儿一女,等云门的货款全部入账,他大概就要跑了。”

    东门夜雨皱眉道:“这跟云门有什么关系?”

    花总管道:“他们没跟当家的说吗,峨眉青城两大茶园已在昨日被云天行买去了,现在大概还在办理交接……”

    “可恶!”东门夜雨一拳打在朱漆粗柱上,震得整座凉亭一颤,“我说过,谁买乌十二的大茶园,谁就是我东门夜雨的敌人。云天行,你要做我的敌人吗?”

    花总管上前一步,道:“当家的,对付云天行不急于一时,等同天会的会主全部聚齐,再一起商议应对对策,在此之前,还是先对付乌十二吧,这家伙明知道我们要收拾他,还敢留到现在,必定已有脱身之法,不管他现在走没走,都该采取行动了,若叫他逃出巴蜀,这个仇可就没法报了。”

    东门夜雨冷笑一声,道:“他乌十二要是能逃出巴蜀,我东门夜雨就不配做巴蜀第一剑!小菊,我们走。”说罢,拔步便走。

    小菊快步跟上。

    花总管望着离去的两人,大声道:“当家的可是要去杀乌十二?”

    东门夜雨道:“正是。”

    “万万不可!”花总管抢上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东门夜雨冷眼凝视挡在身前的花总管,道:“乌十二害我母亲,我杀他报仇,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当家的息怒。”花总管为东门夜雨气势所慑,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乌十二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固然该受千刀万剐之刑,但不应由当家的来杀。”

    东门夜雨道:“不由我杀,那该由谁杀?”

    花总管定了定神,道:“根据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消息,乌十二极有可能是某组织在巴蜀的负责人,如果当家的公然杀掉他,恐会惹上未知的麻烦。稳妥起见,不若花些银两,找青衣楼来做这件事。他们是专门的杀手组织,由他们出手,干净利落,谁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东门夜雨沉吟片刻,道:“我只要乌十二的脑袋来祭我娘,至于由谁来动手,倒也没那么重要。”

    花总管道:“这个好说,多加一条要求,让他们带过来就是。”

    东门夜雨走到花总管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花仙子,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花总管微笑道:“包在我身上。”

    目送花总管离开后,东门夜雨转身面向一旁的假山,手按木剑剑柄,朗声道:“这座假山摆在这里好碍眼,我要把它劈开。小菊,你说我第一剑该怎样劈好?”

    “不要劈,不要劈,我出来就是了。”梁画儿从假山后面闪出来,向东门夜雨弯腰行了一礼,“梁画儿见过东门当家的。”

    “又是你!”东门夜雨把按剑的手放下,拿了一条小鱼干边嚼边说道,“不论刮风还是下雨,每三天在我面前出现一次,实在可疑得很,直说了吧,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梁画儿笑着摆手,道:“没什么企图,没什么企图,就是……就是……”

    东门夜雨道:“就是什么?”

    梁画儿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向着假山喊道:“秦公子,你别躲了,当家的都发现我们了,你快出来吧。”

    秦寿是跟来出主意的,本没想现身,被梁画儿这么一喊,不现身是不行了,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笑道:“表哥,好巧啊!”

    东门夜雨看了看秦寿,又看了看梁画儿,道:“你们两个躲在那里干什么?”

    秦寿连忙解释道:“表哥,你可千万别多想,我们什么都没干。”

    “是,是,我们什么都没干。”梁画儿点头附和。

    东门夜雨道:“小菊,他们说什么都没干,你信吗?”

    小菊摇了摇头。

    东门夜雨走到秦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寿子,打小你身体就差,跟个病秧子似的,走路还要人搀,我真想给你……咳,咳,经过这么些年的调养,你居然可以……呵呵,不错,我替表舅感到高兴。不过,这毕竟是我住的院子,你们来这里……不合适吧?”

    秦寿瞪大一双眼睛,道:“表哥,你误会了!”

    东门夜雨含笑点头,那意思是说你不用再说了,表哥我都懂。又走到梁画儿面前,道:“梁……不,应该叫表弟媳才对。你三天现身一次,风雨无阻,原来是想让我成全你跟表弟,但你为什么不直说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我不知道又该如何成全呢?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估计现在娃都有了。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这门亲事,我这个做表哥的同意了。”

    梁画儿美眸大张,道:“当家的,你误会了!”

    东门夜雨一人给了他们一条小鱼干,道:“表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这小鱼干还行,一人给你们一条,祝你们幸福美满,相爱永远,早日生个胖娃娃出来,让表舅乐呵乐呵。老人家忙活了大半辈子不容易,你们这些做后辈的,要多体谅他老人家的心思,不能任性妄为,知道吗?”

    “知道了。”

    “知道了。”

    “表哥,你真的误会了!”

    “是啊,当家的,你误会了,我们……”

    东门夜雨提一口气,大喊道:“表舅,我表弟有媳妇啦!”

    哗啦啦!

    满城的鸟都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早知道了!”远处传来秦有道的声音。

    梁画儿和秦寿目瞪口呆。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小仙女

    东门夜雨和小菊借口离开后,梁画儿狠狠踢了秦寿一脚,道:“我真叫你气死了!本来藏得好好的,你非得放个屁出来,这下可好,满城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当家的必然也不肯再娶我,我的大好前程全让你给毁了!”越说越觉委屈,眼中不觉掉下泪来。

    秦寿倒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笑嘻嘻的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呀,又不是我想放屁,它自己来了,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表哥只听到一声屁响,你都当先出去了,还喊我出来做什么,不明摆着让人家误会吗?”

    “你还说!人家是女孩子,是小仙女,怎么可能会放屁!”梁画儿越想越气,又狠狠踢了秦寿一脚,“当初我推你,是想你出来把这件事遮过去,你倒好,杵在那里傻笑,死活不肯出来。当家的说要劈山,我再不出来,当家的一剑劈过来,你说谁先死?”

    秦寿嘿嘿一笑。

    梁画儿拿一双泪眼望着他,道:“秦公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想帮我,既然这样,那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都不要再见了。”说完转身便走。

    秦寿听了这话,才知道梁画儿是真生气了,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追了上去,道:“画儿姑娘,你别生气,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放屁坏你好事,你原谅我吧。”

    梁画儿一边走一边抹泪,回到住处,将房门由内闩上,秦寿进不去,便在院内石凳上坐下,眼睛盯着房门,不住叹气。

    过不一会儿,房门打开,梁画儿从里面走出来,一手提包袱,一手握剑,看这架势像是要走。

    秦寿跳起身来,上前拦住,道:“画儿姑娘,你要走?”说话间已把包袱夺下。

    梁画儿拔剑一指,道:“包袱还来!”

    秦寿哪里肯给,退到后面,死死抱住,道:“画儿姑娘,错在我,要走也是我走,你不能走。”

    梁画儿哼了一声,道:“我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受你们戏弄吗?”

    秦寿道:“画儿姑娘,我知道错了,再让我帮你吧,只要你说得出,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秦寿都依着你,绝不说半个不字。”

    梁画儿道:“你真的什么都肯做?”

    秦寿点了点头,道:“你说吧,只要你说得出,我做得到,一定尽力帮你,没有二话。”

    “好!”梁画儿收了剑,“你现在就去向小菊提亲,让当家的成全你们。”

    “这……”秦寿没想到她会提这种要求,一时竟犯了难。

    梁画儿冷笑一声,道:“秦公子,你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依着我吗,我叫你去跟小菊提亲,也是顺了你的心意,并不算为难你,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

    “画儿姑娘。”秦寿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难道你还看不出吗,我喜欢的人并不是小菊,而是你。”

    梁画儿愣住。

    秦寿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是七星帮的公子爷,见过的女人已不能算少,但没有一个能让我朝思暮想想,念念不忘,你是第一个,第一个第一眼见到就会心跳加快的女人,第一个第一眼见到就会想要永远的女人。画儿姑娘,你知道吗,当你想要嫁给表哥却来要我帮忙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为什么是表哥,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是,表哥什么都好,我比不上他,我嫉妒他,所以每次帮忙我都要使坏,我不想让你嫁给他,我想让你嫁给我。画儿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梁画儿叹了口气,道:“秦公子,我要的你给不了。”

    “你指的是什么,武功吗?”秦寿提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掌,猛地向外一推,掌风及处,花瓣尽数凋落。

    梁画儿见秦寿轻轻一掌便将几十枝花打得不剩一瓣,着实吓了一跳,道:“你……你……会武功?”

    “画儿姑娘,你还想要一座大城是吗,我可以给你,但需要时间,你愿意等吗?”此时的秦寿气质大变,早已没有了平时的虚弱模样,不但目中神光内敛,举手投足间也透露着不凡。

    梁画儿按剑后撤,道:“你是谁?”

    秦寿面带微笑,道:“我是秦寿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不,你不是秦公子!”梁画儿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听他们说,秦公子自幼体弱,走路都要人扶,虽然长大好了些,但还是不能习武,更不可能有你这样深厚的功力。”

    “他们知道什么。”秦寿将梁画儿的包袱放在石桌上,自己也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神情举止又恢复如前,“小时候我的身体确实很差,表哥看我整天病恹恹的,总说想给我一脚,但我生下来就这样,没办法的事。随着年纪增长,我的身体日渐衰弱,我爹担心的不得了,派人到处打听医治之法。后来空性禅师打听到空山寺有一位老僧医,曾经治好过与我类似的病患,于是便带我到空山寺求医。”

    梁画儿道:“你的病就是那位老僧医治好的?”

    秦寿点了点头,道:“那位老僧医不但精通医术,武功也十分厉害,他只用了不到一年就治好了我的病,还在闲暇时教我武功用以辅助治疗。我回家后每日练习老僧医所授武功,经年积累,身上才有了一些功力。”

    梁画儿见秦寿言行举止都已恢复如前,按剑的手便放了下来,道:“你说得未免也太云淡风轻了,仅凭刚才那一掌,我就可以断定,巴山剑门内能跟你过手的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秦寿道:“不过是些自保的本事,没画儿姑娘以为的那么厉害。”

    梁画儿哼了一声,道:“就算你会武功,我也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秦寿有些伤心。

    梁画儿将包袱挎在肩上,道:“因为我娘说了,养大我不容易,要嫁就嫁给……”

    “我明白。”秦寿抢着说道,“画儿姑娘,为了你,我愿意努力,等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梁画儿道:“我认为不会有那么一天。”

    秦寿道:“相信我,一定会有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339/ 第一时间欣赏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作者:东方晓初所写的《江湖听风录》为转载作品,江湖听风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湖听风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湖听风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湖听风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湖听风录介绍:
一段段离奇的江湖诡事,一个个多情的江湖儿女,刀剑交错间,是谁的泪晕染了那个江湖?(Q群:723861514)江湖听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听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