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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并坐闲谈

    “常笑之?”

    方静好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明眸直直地望着云天行,问道:“你认识他?”

    云天行捡起一块石子,在手中上下抛动,道:“昨晚我们也遇到一个人,用的也是金刀,跟你们遇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真要算起来,我们还是在你们之后遇到他的。”

    “你们?”

    “我跟阿笙。”

    “阿笙——”

    方静好低头沉吟,默默叨念着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回忆记忆中是否有叫“阿笙”的人,良久之后,她才确定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抬起头来,凝目注视着云天行,道:“听起来好像是个姑娘。”

    云天行握住下落的石子,偏头望着方静好,笑道:“的确是个姑娘。”

    方静好斜眼瞄着云天行:“你深更半夜不好好睡觉,带一个姑娘在外面做什么?”

    云天行一愣,忽又笑了笑:“你还不是一样?”

    方静好脸上一红,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长得好看的人扮起鬼脸来也难看不到哪去。

    云天行心想:“如果鬼都长这模样,还有谁会怕鬼,漂亮的女孩子就不适合扮鬼脸,有“损”鬼的尊容不说,还容易让人减轻对鬼怪的畏惧之心,万一哪天见到了真鬼,再加上这一反差对比,说不定能当场吓死......”

    云天行的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突听方静好又问道:“她也来了吗?”云天行这才回过神来,道:“来了。”

    方静好的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悄悄凑到云天行耳畔,轻声道:“信不信我把你逛青楼的光辉事迹告诉她。”

    云天行打了个激灵,噌的一下跳了起来,苦笑道:“小姑奶奶,咱有话好好说,又提那些陈年旧事干嘛,再说了,我那时被人胁迫了,又不是我自己要去的。”

    “看你紧张的,我就是说说嘛,又不是真要去告诉她。”方静好见她那副窘迫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满意,笑了好久方才收起笑容,端正坐姿,正色道,“那人就叫常笑之吗?”

    “嗯。”云天行点了点头,又坐下来,将昨夜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方静好听他与常笑之交过手,又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想:“那常笑之身手了得,金刀在手,更是如虎添翼,我与杨师兄都胜他不得,他竟然能从常笑之手下溜走,看来他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听云天行说完,方静好叹了口气:“原来史家一事还与常笑之有关,这一点恐怕谁都不会想到。”

    “是啊。”云天行摇了摇头,又看向方静好,“昨晚你们在常笑之居所附近出现,这恐怕不是巧合吧。”

    “嗯,我们是跟着官差去的。”方静好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昨日于师兄打听到那史家管家宋范就藏在城边旧宅里,当我们赶到那里时,发现官差已在宅子附近埋伏好了,我们不便出面,只好在远处等待时机。”

    “那宋范也是个机灵鬼,不走门,不翻墙,竟从狗洞里钻出来了,他那体型......把狗洞拓宽了将近两倍才勉强挤出来,不过,还是被官差给盯上了,我们见那些官差不立刻捉拿他,任他离去,知道他们要放长线钓大鱼,于是我们也悄悄跟上。”

    “那宋范极为谨慎,生怕有人跟踪,一直躲到天黑才敢去见常笑之,官差们跟他离得近,我们却不方便靠近,就在稍远处散开,伺机而动,我与杨师兄见那宋范一去不返,本想过去查探,走到近处才发现常笑之正在追杀那些官差,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云天行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阿笙能找来温大哥,原来他们都在附近,幸好他们都在附近,不然我可就遭殃了。”

    方静好轻轻叹了口气,道:“宋范一死,那些官差又尽数被杀,即便我们站出来指证常笑之,也不会有人相信的,难道这件事就到此为了吗?”

    云天行沉吟了半晌,道:“史家家大业大,就算常笑之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凭一人之力杀死所有人,常笑之也亲口承认过,他还有同伙,我们只要抓到常笑之,这件事还是有转机的。”

    方静好垂下了头,拾起一根细枝,在地面上随意划动着,喃喃道:“茫茫人海,他若想逃,又有谁能抓得到他。”

    云天行暗暗点头,如果一个人执意要藏起来,恐怕没人能找得到,对此他深有感触。

    两人陷入了沉默,竹筒水车在旁自顾自地转动着,池水不断从竹筒里倾倒而出,水声“哗哗”一刻也未曾停止,几只麻雀飞到旁边花丛下,蹦蹦跳跳,正在寻找掉落的花籽,对眼前的两人视若不见。

    方静好盯着麻雀看了好一会,忽然偏头说道:“我们来洛阳调查史家一事,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其实,我路过青州时,还特意去李家找过你,不过那时你已经不在了,那李延东也死了,却不知是被谁给杀了......”

    听她在旁轻声细语地说着,云天行又回忆起以前的光景,父亲的死,到现在都没能报仇,就连仇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一想到此处,心中莫名烦躁,他握紧拳头,垂着头良久不语。

    方静好见他神色剧变,忙止住话音,心想一定是自己说错了话,勾起他某些痛苦的回忆,于是伸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嘴里还哼着小调,像是母亲哄小孩子睡觉的那种曲调。

    云天行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嘴角也逐渐绽开一丝笑容,道:“我比你还要大,你就用这种调调来哄我啊。”

    方静好噗嗤一笑,原本因哭泣而略显苍白的脸颊,在此刻也多了一丝血色,道:“那有什么办法嘛,我就会这一种哄人的调调,这还是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时哼唱的呢。”

    云天行哈哈大笑,方静好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都觉得比那些十年八年的交情还要深厚,因为他们可以在对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想哭便哭,想笑便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朋友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怀天下

    自从云天行逃离青州后,李府之后的事就一概不知了,从方静好的谈话中可以听出来,杀死李延东的事并没有暴露,虽说那晚有一女子看到他杀了李少阳,但那女子似乎并没有说出来,这其中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云天行轻轻叹了口气,每当回忆起李府,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李府现在怎样了?”

    “李府已经没有了,听说是被哪位官大人给占了,现在都改成“王府”了,我也是打听了好久才知道的。”方静好托着下巴想了一会,“那里真是个好地方,难怪那位官大人要拆墙扩建呢。”

    云天行摇头苦笑:“李延东谋财害命,做了不少丧天良的恶事,家中珍宝更是数不胜数,除去这等恶霸,该当取了这不义之财,赈济受灾百姓才是,拆墙扩建,这跟李延东有什么分别?”

    方静好双手支颐,一双如水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云天行,笑道:“如果你去做官,准是一个好官。”

    云天行又摇了摇头,道:“好官,好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自古以来,为官之人,清者不多,廉者更少,清廉者,少之又少,细细数算起来,能留名青史的也就那么几位,其实,做官也是一件苦差事,古语有云‘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我没有禹帝那样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心性,所以我做不了官。”

    方静好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道:“若真要拿禹帝来当作为评判标准,天底下又有谁能做得了官?”

    云天行道:“古人为政,皆曰受之于天命,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人‘天命’意识淡薄,所谓为官,乃权利地位之象征,财源广进之门道,殊不知,官之为民,亦受之于民,民即是天命,如若背天而行,必失其光明,堕入黑暗之中。禹帝功高,后人难以企及,可不及禹帝十分,难道七分也不及吗?五分呢?三分?一分?归根结底,还在于心,心不正,则万物倾。”

    方静好听他如此说,心中暗暗佩服:“如果为官之人都有这般觉悟,天下何愁不太平,不过,这天下大事,又岂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两人都不愿在这方面停留,方静好道:“那次我去李府寻你,还遇到你那个小跟班了呢。”

    “小跟班?”云天行转头望着她,“你是说二生哥吧。”

    “好像就是这个人吧。”

    “他还好吗?”

    “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他见到我掉头就跑,我也没机会问他,不过,他还在那里打杂。”

    云天行点了点头,对于那些奴仆,其实他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心里也盼望他们能有个好的归宿。

    两人又闲谈许久,此时天气渐热,更觉有些口渴,便一同并肩向园外走去,穿过通往园区的亭廊,见两人正从对面走来,一个是于道周,另一个便是钟婉笙了。

    四人走到近处,于道周还有要事在身,见方师妹在此,便先一步离开了。

    方静好向钟婉笙打量了一会,偏头望向云天行,微微笑道:“这位便是阿笙妹子吧?”

    云天行挠了挠头,憨笑道:“正是,正是。”

    钟婉笙见两人神态亲近,又见方静好貌美肤白,浑身上下无不透出一种淡雅出尘的气质,心中略感不快,但面上仍带着微笑,目光移向云天行,笑道:“这位姐姐是谁呀?”

    云天行为两人做过介绍,钟婉笙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方姐姐花容月貌,你以前怎么没跟我提过呢?”

    方静好掩口一笑,也用同样的眼神望向云天行,道:“是啊,你没把我们的事说给阿笙妹子听吗?”

    钟婉笙一听她说“我们”两个字,望向云天行的目光更加炽热了,方静好强忍笑意,拉了拉云天行的衣袖,面含娇羞之态,道:“你说话呀。”

    云天行见方静好故意“寻事”,狠狠瞪了她一眼,方静好哪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不但不收敛,反而更进一步,故作委屈状,道:“你瞪人家干嘛?”

    “呵呵,呵呵......”

    云天行尴尬地笑了两声,本来到口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心想:“这小姑奶奶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不是害我嘛。”就在这时,马无贼正从远处经过,云天行看了方静好一眼,心想:“你自己挑起来的事,自己解决吧,我可要溜之大吉了。”当即向马无贼的方向招了招手,大喊道:“马大哥,我们来聊一聊牛粪的事!”说完,拔腿便溜了。

    云天行一溜,两女都不由笑了起来,方静好走到钟婉笙面前,拉住她的手,笑道:“钟妹妹,你别生气,刚才姐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钟婉笙抿嘴笑道:“姐姐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倒是他,还真被瞒过去了。”

    方静好拉着钟婉笙的手,说不出的喜欢,她没有兄弟姐妹,平时跟一群师兄弟混在一起,有些话也不便跟他们说,只好一个人闷在心里,今日见到同龄女子,心中怎能不欢喜,刚才两人又默契地将云天行耍了一把,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手拉着在游廊边散步,方静好从花丛中摘下一朵鲜花,斜插在钟婉笙发髻中,笑道:“妹妹生得美,这花儿倒显得有些失色了。”

    钟婉笙脸上一红,笑道:“姐姐可别这么说,论容貌,妹妹哪及得上姐姐一半。”

    方静好知她谦虚,单论容貌,这位妹妹实不在自己之下,两人聊得投缘,结伴来到别馆一座高高的亭台上,这里四面通透,风清气爽,两人并坐在栏杆边,观赏远方景色。

    方静好道:“好妹妹,今日见了你,姐姐打心坎里高兴,晚上带你去看花灯,这洛阳城一到了晚上才正开始热闹呢。”

    “那我跟他说一声。”

    “不带那小子。”

    “啊,这样不好吧。”

    “开个玩笑啦。”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狼狈为奸

    驿云别馆,亭台之上。

    两女频频说笑,钟婉笙见方静好面容略显憔悴,心神似乎也有些不安,当即收敛笑容,柔声问道:“我见姐姐面带愁容,可有什么心事吗?”

    方静好见对方看破,也不好再强颜欢笑,缓缓收起笑容,转头望向远方繁杂的街道,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实在不想扫了妹妹的兴致,只是我那位师兄因我而受伤,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有些哽咽,钟婉笙往她身边坐过去,拉住她的手,道:“妹妹曾学过一些医术,如果姐姐信得过我,可以让我帮他瞧一瞧吗?”

    方静好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信不过妹妹,只是他伤势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洛阳城里的名医也请了几位,可他们都说......都说......让我们提早准备后事。”

    钟婉笙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姐姐现在就带我去瞧一瞧,不管怎样,姐姐也不该提早放弃呀。”

    方静好站起身来,抹去眼泪,道:“妹妹说的是,是我错了,我们这就去吧。”

    两人下了亭台,快步往杨离所在居处行去。

    驿云别馆,一处住所内。

    杨离正躺在床上,在床边坐有一名长须老者,老者一手搭在杨离腕上,一手捻着长须,双目微闭,眉头紧皱,额上还挂着许多汗珠。

    此人是洛阳城中的一位名医,大病小病药到病除,可眼前这位病人却让他束手无策,他已年过七旬,在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这对他来说已是极为不易,奈何桌上银两太多,若是能将这位公子治好,这些银两可都是他的,就算累一点,也认了。

    在他身后站着两人,正凝神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两人便是温如玉和逸清尘。

    从杨离受伤到现在,两人寸步不离,茶饭不思,杨离是师父在一个雨夜带回山门的,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但从师父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对这位小师弟是尤为喜爱的,眼下突遭如此变故,两人实在安不下心来。

    “唉——”

    老者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身躯,道:“老朽从医多年,还未见过这种怪症,这位公子虽然伤势较重,但好在并未触及要害,伤口都已包扎处理过了,按理说不该昏睡不醒,这其中缘由老朽也瞧不出了,两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者摇了摇头,跨起药箱便要离开,打开房门,又忽然回头说道:“实在不瞒两位,如果这位公子两天之内还不醒的话,那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唉。”

    温如玉吩咐别馆仆人带了一锭银子,送老者回家,逸清尘叹了口气,道:“这都是第十二位“神医”了,每一位都这样说,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唉,若是我能及早赶到那里,也就......”

    “逸师弟不必如此,人各有命,如果杨师弟命中该有此劫,纵是我们请大罗神仙下凡,也是无济于事,于师弟他们又去寻访名医了,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逸清尘连连摇头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吱呀——”

    房门开了,方静好带钟婉笙走进房来,温如玉见过钟婉笙,倒不怎么惊讶,逸清尘突然见到外人,明显吃了一惊,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他看看方静好,又看看温如玉,又看看钟婉笙,神色茫然。

    方静好道:“这位是钟姑娘,她学过一些医术,还望两位师兄能让他帮杨师兄看一看。”

    逸清尘在钟婉笙身上来回扫了几眼,紧皱眉头,心想:“这女娃看起来比师妹还要小一些,就算学过医术,又能有什么成就,难道比那些老名医还厉害吗。”

    他知道方静好与杨离关系匪浅,不好当面拒绝,只得转过头,望着向温如玉。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钟姑娘了。”转头对逸清尘道:“我们出去等吧。”

    逸清尘张了张嘴,显然对师兄这个决定有些意外,但又不好当面说出来,两人走出房来,踱到院中,逸清尘停下脚步,道:“师兄,你这......这不是胡闹嘛!”

    温如玉笑道:“师弟可知她是何人?”

    “不知。”

    “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跟在天行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逸清尘“啊”了一声,道:“就是她?可她这年纪,就算学过医术,又能深到哪去,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是儿戏啊。”

    温如玉笑道:“她是九幽谷的人,师弟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九幽谷的人?”逸清尘脸色一变,“九幽谷号称‘万毒至尊’,什么时候改学医术了?”

    “师弟有所不知,九幽谷虽以毒术名闻天下,但擅用毒术之人,必定深通医理,这才是解毒之根本,寻常医生治的是病,但未必能解各种奇毒,九幽谷弟子深通毒道,医术定然不浅,杨师弟危在旦夕,何不让她试上一试。”

    逸清尘沉吟半晌,道:“也只能如此了。”

    温如玉道:“师弟是信不过她吗?”

    逸清尘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温如玉知他心意,抬手往远处一指,笑道:“你信不过她,难道还信不过他吗?”

    逸清尘抬起头,见远处正有两人笑嘻嘻地走过来,一个正是许久未见的云天行,另一个黑衣人却不认得。

    温如玉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天行身边那位是十大名捕之一的‘漠北苍狼’马无贼,此人也是为史家一事而来,我们江湖上虽与朝廷没什么来往,但史家一事实在蹊跷,单凭我们一己之力未免牵强,何况杨师弟又生死未卜,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师弟,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官府的人,不过,这可要委屈你了。”

    逸清尘点了点头,道:“若能找到杀害戚家跟史家的凶手,委屈一下又何妨。”

    两人谈话间,云天行和马无贼已走过来,马无贼勾着云天行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突然让人有种“狼狈为奸”的感觉。

    温如玉见这两人勾肩搭背,神态亲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昨晚两人还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现在为何又突然好上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醉生梦死

    两人笑嘻嘻地走到温如玉和逸清尘面前,为了各自保持庄重,两人默契地分开一段距离。

    温如玉轻轻一笑,为逸清尘和马无贼引见,两人都是初次见面,自然也免不了要客套一番,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

    逸清尘本以为他是官府的人,又位列十大名捕之一,必定神气十足,不将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放在眼里,但眼前这人大大咧咧,没有半分名捕的派头,说话行事倒像一个市井之徒,如此一来,偏见自然消除了。

    相比马无贼,云天行算是熟人,倒不用太过客气,逸清尘和马无贼聊了一会,才来跟他说话,两人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此番见面,并不觉得生疏。

    逸清尘曾听温如玉谈起在落梅山庄发生的事,这小子竟然差点跟鹤道人打起来,那牛鼻子的武功暂且不说,论起辈分来还要大上自己一辈,就算自己见了也得以晚辈自居,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对一个长辈拔剑相向,总归有些不合适,所以,这一见面,逸清尘二话不说,张口便把云天行训斥了一顿,当然,有外人在场,这训斥自然也委婉含蓄不少。

    纵是如此,逸清尘还是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云天行不住点头称是,对于逸清尘他是又敬又“怕”,这种场面他也早已预料到了,有了准备,这劈头盖脸的训斥砸下来,自然也就威力大减。

    “吱呀”

    就在四人交谈之际,房门开了,钟婉笙和方静好先后从房内走出。

    温如玉连忙迎上去,道:“钟姑娘,杨师弟的伤势怎样了?”

    “他中毒了。”钟婉笙的回答很简单。

    温如玉和逸清尘的脸色同时变了,两人都看向方静好,方静好也点了点头。

    钟婉笙笑道:“两位大哥不必着急,杨大哥并未伤及要害,解了这毒,自然就醒了。”

    两人听她这般说,这才松了口气,逸清尘皱眉道:“怎么会中毒呢,明明只是挨了一刀,难道……刀上有毒?”

    钟婉笙点了点头,道:“刀上的确有毒,杨大哥昏迷不醒并不是因为刀伤,这伤口虽然不浅,但还不至于让人昏迷不醒。”

    云天行听她说刀上有毒,微微一怔,道:“会不会弄错了,我也被他的金刀伤了,为什么我没有中毒?”

    钟婉笙笑了笑,道:“这正是此毒的奇特之处,只有在毒素进入体内深处时才会发作,如果只是浅伤,那便毫无效果。”

    “这该不会就是‘醉生梦死’吧?”一直保持沉默的马无贼突然开口说道。

    众人一同向他望去,温如玉道:“马兄知道这毒?”

    马无贼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偶然听人谈起过,当时觉得新奇,就留意了一下,不想今日,竟然遇上了。”

    逸清尘皱眉道:“世上真有这样的毒?”

    马无贼点了点头,道:“应该不假,据说此毒无色无味,如果涂在刀刃上,就算是用毒高手也极难察觉,而中毒之人则如醉如痴,仿佛置身梦中,如果没有解药,不用三日,便会死于梦中。”

    话音落下,众人谁也没有言语,院内一片死寂,就连随风摇动的青藤都自觉隐没了声响。

    江湖上有句老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江湖打斗之中,刀光剑影各凭本事,这个无话可说,最值得提防的便是暗器和毒药,暗器至少还有个轨迹,要躲避或挡掉相对容易些,可这毒药哪有什么轨迹可循,稍一不慎,便落个中毒而亡的下场。

    九幽谷便是因毒而名动江湖,那千奇百怪的毒药和令人防不胜防的用毒手段,令人闻之胆寒,若不是有深仇大恨,没人愿意跟九幽谷结上梁子,大都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钟婉笙见众人面有忌惮之色,心中微感得意,清了清嗓子道:“刚才我在馆内散步,见到解毒所需的二十八味药材都有种植,我这就去采来为杨大哥熬制解毒。”

    “二十八味药材?”马无贼嘴角抽了抽,“他奶奶的,马爷我认识的药材加起来都不超过两手之数,若是中了这毒,岂不是要死翘翘?得,待会向这小丫头讨副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温如玉和逸清尘同样吃惊不小,竟然需要二十八种药材,这可是欠下了一个大人情。

    钟婉笙笑眯眯地走到云天行身旁,道:“天行哥哥,你来帮我采药吧。”

    “哦,好。”云天行笑着答应。

    方静好知道杨离有药可医,心中开朗不少,笑道:“我也来帮忙吧。”

    钟婉笙笑道:“两个人够用了,姐姐还在陪在杨大哥身边吧,万一他醒了,见不到姐姐可怎么办。”

    方静好没想到她会在众人面前说这种话,脸上一红,也不抬头,只“嗯”了一声,就慌忙逃进屋去了。

    两人问管家要了竹篮和铲子,一起来到后院。

    这家主人本想在后院建个小园林,在温如玉的百般推脱下,也就放了下来,其实,温如玉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主人便让下人翻了地,种上了药材,打理成一个药园。

    这药园也是经过精心布局的,具有一定的观赏作用,开垦的药田纵横有序,毫不杂乱,就连每块田里种下的药草都大有讲究,基本都按药材的属类,花开的颜色,生长的高度等做了一定的区分,上面搭起的木架上爬满了藤类植物,院边又有绿树环绕,丝毫看不到院墙,两人沿着小径走入,仿佛来到世外桃源一般。

    “想不到这别馆之内,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是大开眼界。”云天行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不由发出感慨。

    钟婉笙走在前面,回眸一笑,道:“那天行哥哥刚才怎么不跟我来?”

    云天行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我那不是肚子饿嘛,再说了,我又不懂这些花啊草啊的,来了也是两眼摸黑,说不定要在这药园里睡上一觉。”

    钟婉笙笑着回过头去,边走边说道:“天行哥哥,其实,刚才我隐瞒了一件事,你会不会怪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浪迹天涯

    听她说隐瞒了一件事,云天行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也停了,片刻,又移步跟了上去,田间小径只能容一人行走,云天行在她身后放缓脚步,道:“我怎么会怪你呢,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呀?”

    钟婉笙仍在走着,眼睛瞄着自己脚下,喃喃道:“其实,杨大哥所中的毒,我有解药,而且就带在身上。”

    此话一出,云天行立刻停下脚步,愣愣地望着她:“阿笙,你......?”

    钟婉笙止住脚步,转身走到他身前,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道:“天行哥哥,你怪我吗?”

    “阿笙,你我一同出生入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现在也不会,你是有原因的,对吗?”云天行挤出一丝微笑,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生怕她会说出一些话,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远。

    钟婉笙也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一笑,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天行哥哥,你不要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隐瞒了‘醉生梦死’的来历,仅此而已。”

    “来历?”云天行松了口气,“这毒药的来历还有什么特殊吗?”

    钟婉笙稍稍踮起脚来,往他耳边靠去,低声道:“这毒药来自九幽谷,是我九幽谷的独门秘术,也就是说,只有九幽谷的人才有这种毒。”

    云天行突然睁大了双眼,望着钟婉笙沉默了良久,方才说道:“你是说......常笑之是九幽谷的人?”

    钟婉笙摇了摇头,道:“我们九幽谷虽然擅长用毒,却也不是邪魔外道,江湖上的规矩我们也会遵守,这毒的确是九幽谷独有,常笑之却不是我们九幽谷的人。”

    “那他的毒药是哪里来的?”云天行皱眉道。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我实在想不通,准确地说,他这‘醉生梦死’还只是半成品,不然,你被常笑之的金刀划伤,就算不立刻昏睡过去,也会全身麻木,动作迟缓,那时生死可就由他来定了。”钟婉笙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起当初交战的场景,仍是心有余悸,如果云天行变得浑身麻木,就算她有解药,也是来不及救的。

    云天行右手一松,竹篮掉在地上:“这‘醉生梦死’也太厉害了吧,若将此毒涂在兵器上,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

    钟婉笙笑道:“没你想的那么神,此毒炼制极难,而且只有沾血时才能发挥作用,高手过招,哪会让你近身伤他,就算中了毒,内力高深之人也会运力抵御,并不是中毒就立刻丧失战斗力的,不论什么毒,都要讲求时机,就像刀剑一样,只是一种工具,主要还得看用的人。”

    云天行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段沧海用树枝便能洞穿肋骨,他现在用剑都未必办得到,差距不是武器,而在于人。

    云天行捡起竹篮,道:“九幽谷是用毒大家,这‘醉生梦死’就算是九幽谷独有,那也不稀奇呀,也不用隐瞒吧。”

    “话虽如此,可如果他们怀疑此事与我九幽谷有关呢?我不怕他们怀疑,就怕他们会让你跟我划清界限,到时你就不理阿笙了。”说完,钟婉笙便转过身去,一个人开始啜泣。

    云天行放下竹篮,转过她的身子,道:“阿笙,你不要多想,我怎会不理你呢,温大哥和逸大哥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们就要你不理我呢?”钟婉笙仰面望着他。

    云天行伸手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道:“如果他们一定要我跟你划清界限,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浪迹天涯也好,总不能让你受委屈。”

    钟婉笙破涕为笑,道:“你可不许反悔。”

    云天行笑道:“我若反悔,你可以给我下毒啊,什么‘含笑九泉’啊,‘欲哭无泪’啊,通通都给我来一遍。”

    钟婉笙白了他一眼,心想:“傻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给任何人下毒,唯独无法对你下毒。”嘴上却说道:“哼,你要是不理我,我就回九幽谷去,一辈子也不见你啦。”

    云天行笑道:“阿笙,常笑之有‘醉生梦死’,你说会不会真是你们九幽谷的人送给他的呀。”

    “应该不会吧,他手里的‘醉生梦死’还只是半成品,我记得这半成品的方子早在很多年前就进一步完善过了,现在谷内都没有这种半成品了。”

    “那就奇怪了,难不成是他自己造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常笑之应该不懂毒,不然也不会被我削掉两根手指头。”

    ……

    云天行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阿笙,你能不能......”

    钟婉笙白了他一眼,笑道:“天行哥哥,我还当你是真人君子呢,怎么,也想学我们这些卑鄙之人用毒啊。”

    云天行脸上一红,道:“谁说用毒就卑鄙了,这毒能让人行动迟缓,又不是立刻致人死命,遇上难缠的对手,用上它或许能有奇效。”

    “不给。”钟婉笙撅着嘴,转身继续走,“天行哥哥,你还是专心练剑吧,这种偏门可是会影响你修行的,用多了就离不开了。”

    “这倒也是。”云天行嘟囔了一句,捡起竹篮,快步跟上去,心想:“若是我能将段前辈的《剑意篇》融会贯通,那可比依附于外物强得多,等有时间了,定要好好研习,绝不能辜负了阿笙的一片苦心。”

    钟婉笙走进种有何首乌的药田,向云天行招了招手,云天行取出小铲,道:“阿笙你不是有解药吗,干嘛还要挖这个,我记得你说何首乌可益精血、强筋骨,难道还能解毒?”

    钟婉笙笑道:“我不是跟他们说了要二十八味药材吗,难道我们要空手回去呀,杨大哥伤势很重,我们就给他挖点补药,到时我将解药掺到里面就是了。”

    云天行笑道:“当初你就该少说一点,难道我们真要挖齐二十八种药材回去呀?”

    钟婉笙娇哼一声,道:“还不是为你争个人情嘛,我们挖多少他们怎会知道,只要别空手回去就好啦。”

    于是两人挖了一大竹篮补药,说笑着朝厨房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空灵境界

    洛阳,雨。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昨夜还是群星璀璨,谁知初晓时竟下起雨来了,淅淅沥沥一直持续到现在,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昨天喂杨离喝下解药,依旧未醒,今早阿笙又被方静好给叫走了,云天行帮不上忙,外面又下雨,只好独自待在房里钻研《剑意篇》。

    格窗半掩,窗外芭蕉沐雨,簌簌有声。

    云天行端坐桌旁,认真翻看书页,墙边桌上摆有一个古铜色的香炉,一缕薄烟自香炉镂空处缭绕升起,为室内带来缕缕清香。

    这熏香是昨日阿笙与方静好去城里逛街带回来的,说是可以提神醒脑,而且还价值不菲,让他省着点用。

    云天行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一大早就燃起熏香,本想附庸一下文人的风雅,谁知在房里待了这许久,他心里只生出一个念头:“奸商!”

    到底是他太过粗俗,体味不到熏香的妙处,还是熏香本就是噱头大于实效,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别看他坐在桌旁貌似很清闲,其实他的注意力全都被书中的文字吸引了,又像是被吸入书中的世界一般,他仿佛看到一个人,那人口中吟诵的正是这书中的文字。

    那人行若飘渺,若有若无,云天行喊了一声“前辈”,那人仿若未闻,仍在吟诵那些文字,云天行向他走去,可无论他走多久,那人总在他前方,云天行知道追不上,便在一棵树下盘膝而坐,吟诵声传入耳中,他的内力也随之传入各大经脉。

    “咚咚”

    “咚咚”

    吟诵声渐渐远去,被调动的内力也逐渐平息下来,云天行缓缓睁开眼来,见一人坐在对面,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盯着自己看,他“啊”了一声,连人带凳子一起仰倒在地。

    “天行哥哥,你怎么了?”

    云天行揉了揉眼睛,见扶自己的正是阿笙,道:“阿笙,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刚才敲门没人应,我就自己进来了,见你闭着眼睛,还以为睡着了,就没叫醒你。”钟婉笙笑着往门边走去,”走吧。”

    “去哪?”

    “吃午饭啊?”

    “午饭?不是刚吃过早饭吗?”

    “天行哥哥,你没事吧?”钟婉笙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

    云天行紧盯着书上的文字,喃喃道:“怪了,怪了。”

    “怎么了?”钟婉笙拉过板凳,在他身旁坐下。

    “刚才我好像进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还见到了一个人,那人不住吟诵这书上的文字,我就坐下来听,这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上午,我怎么感觉才只有一会?”云天行翻了翻书页,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空灵境界吧。”

    “空灵境界,那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一种放空一切,高度集中精神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修习会事半功倍,不管怎样,都不会是坏事。”

    云天行沉默了半晌,忽然道:“那我看到的人又怎么解释?”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你在研读《剑意篇》,自然会联想到段前辈,这并不奇怪。”钟婉笙笑了笑,“想不到天行哥哥还是个不世奇才,竟然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空灵境界。”

    云天行松了口气,管他什么空灵不空灵的,只要没害处就行了,修炼这种东西他都是随性而为,从来没有刻意强迫自己,也许正因为这样,精神上完全放松,才侥幸进入空灵境界。

    将“剑意篇”收好,同阿笙一同走出房去,窗外那株芭蕉绿意盎然,地面上也还是湿漉漉的,但雨已经停了,而且他也没有觉察到。

    两人吃过午饭,在院子里散步,遇到于道周,听他说杨离已经醒了,两人欣喜不已,这补药总算没白挖,一同去杨离房中探望。

    推门进房,房内只有三人,除去躺在床上的杨离和坐在床边的方静好,还有一个在旁侍候的侍女。

    方静好见他二人来了,忙起身相迎,脸上堆满笑意:“你们来得真巧,我正想让人去请你们呢。”

    钟婉笙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这‘请’字可不敢当。”

    “这位就是钟姑娘吧。”侍女已将杨离扶着坐起,在他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杨离斜身望着钟婉笙,“救命之恩,无以为谢,以后有用得着杨某的地方,杨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钟婉笙微笑道:“杨大哥言重了。”

    杨离伸指在鼻下摸了摸,见指尖有血迹,苦笑道:“又来了。”

    方静好忙用手帕帮他擦拭鼻血,边擦边说道:“也不知怎么了,他醒来总是流鼻血,这都第五次了。”

    钟婉笙强忍笑意,心想:“大概是补药吃得太多了。”

    云天行走到床边,见杨离还如当初见时那般,除了脸色苍白,神色稍差外,并没有什么不同,笑道:“杨兄可还认得我?”

    杨离望着他,微笑道:“我怎么可能忘记,当初你劫持方师妹,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云天行笑了笑,只听杨离继续说道:“当初我还以为你是李延东的手下,那李延东杀人不眨眼,我怕师妹会遭遇不测,所以才......唉,你可不要怪我。”

    云天行道:“杨兄不必内疚,说起来也该是我的不是,当初我如果知道你们是云隐门的人,就不会做那傻事了,不过,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

    方静好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要自责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仇人。”转身对一旁的侍女道:“快去取我昨日买的点心来,再沏上一壶茶。”

    女侍应声去了,过不多时,又空手回来了,而且面带惶恐之色,颤声道:“前院打起来了。”

    众人一听,都感到惊诧不已,这里是云隐门的落脚点,谁敢来这里闹事?

    方静好道:“谁打起来了?”

    那侍女低着头,颤声道:“我没看清。”显是已害怕至极。

    杨离皱眉道:“温师兄他们呢?”

    “今天一早就跟那官府的人出去了,也没说要去哪里。”方静好转身对侍女说道,“你在这里照顾好杨师兄,我出去瞧瞧,看谁敢来这里捣乱。”

    云天行忙道:“还是我去吧,杨兄伤势未愈,尚需要人来照顾,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妥当。”

    方静好转头看看杨离,如今他刚刚转危为安,经不起折腾,如果有人来伤他,留一个侍女在这也是无用的,只好对云天行说道:“那你小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个道姑

    云天行和钟婉笙一同出了房门,这刚一出来,就隐约听到有打斗声,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穿过别馆侧边的绿荫小径,来到前堂院中,只见四人正在围攻一个道姑,云天行只认得其中一个叫孟平,曾经跟随温如玉去过落梅山庄,其他三个在别馆里见过,却不知姓名。

    四人各挺长剑,将那道姑围在中央,边游走边进招,从四人攻守间的配合来看,显然用上了某种阵法,纵是如此,仍被那道姑给逼得手忙脚乱。

    云天行见此状况,颇感讶异,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该帮忙还是该劝架,他凝神打量那道姑,她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一袭淡黄衣衫,长袖舞动如水,单从衣着打扮来看与寻常女子无异,只是头上挽起的发髻和她手中的银丝拂尘暴露了她的身份,却不知她为何会来这里闹事。

    “让温如玉出来见我!”

    “哼,你这道士好不讲理,都说温师兄出门去了,你非说我们欺瞒你,我看你就是故意来闹事的,诸位师弟,随我一同将这蛮道士拿下!”孟平手舞长剑,面带怒色,左脸上还挂着几条又细又长的红印,显是被拂尘抽到脸了。

    “你这嘴上没毛的小子,看招!”

    那道姑猛地纵身向孟平扑去,空中长袖一舞,将两侧攻来的长剑格开,掌中拂尘抖转,银丝如缕,盘圆而进,顿时将孟平的长剑缠住半截,跟着往回一拉,长剑脱手飞出,“夺”的一声,斜插进房前红木顶梁柱上,剑尾兀自震颤。

    孟平长剑被夺,脸色微变,忙将握剑的姿势化为掌形,凌空转身,呼的一掌击出。

    “八极巽风掌?”

    云天行见孟平这套掌法有几分面熟,随后想起杨离也曾用过,当初杨离就凭此掌法,将李家护院打昏过去。

    那道姑冷笑一声,道:“看你云隐门的掌法厉害,还是我龙虎山的指法强!”跟着左手平伸二指,随即回曲,以双指关节撞向孟平打来的掌心。

    “寅虎!”

    双方招数一经接触,孟平脸色骤变,闷哼一声,倒摔出去,眼见就要跌进花丛里,忽觉背心一股劲力传来,竟将他给接了下来。

    “孟平师兄,没事吧?”云天行望着道姑,话却是对孟平说的。

    那道姑见云天行接住孟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道:“你就是温如玉?似乎比想象中小了点。”

    云天行见她认错了人,也不拆穿,笑道:“你是何人?”

    “我是谁你先别问,先让我试试你的功夫,看你是不是徒有虚名!”那道姑拂尘一挥,迎面向云天行打来,这一招来势极快。

    云天行身形一晃,竟已绕到她身侧,“呛”的一声,剑光倾泻而出:“试试这一招。”

    这是他刚在空灵境界中领悟到的,威力大小尚且不知,这道姑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并无伤人之心,不然刚才那一招,孟平绝对吃不消,如此正好拿她来试招,即使失败了,也不至于被她杀死。

    此招一出,那道姑只见眼前银光遍布,他的剑竟然变得虚幻起来,仿佛要消失一般,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怎样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种怪招还是第一次见,她不敢盲目硬接,立刻闪身避开,跟着拂尘横扫而来。

    “再试试这招!”

    云天行不接她拂尘,闪身避开,倏地一剑刺向她小腹,那道姑见他如此鲁莽,心中暗笑,拂尘一收,随即向他剑身卷去,拂尘银丝犹如千万条细蛇,顿时将半个剑身裹住,刚要用力回拉,那剑身竟然又变虚幻了,或者本就是一道残影,就在这时,一道剑风突然向她肩头袭来,那道姑脸色微变,左手移到自己右肩位置,屈指一弹。

    “叮——”

    “被发现了!”

    云天行连忙抽身后撤,刚才进入空灵境界,他一共领悟到两招,能想到这两招还要多亏李延东,他的环首刀能转出九条刀影,隐藏环首刀的本体,他自己结合《剑意篇》勉强创出这两招隐藏剑身的招式,第二招险些得手,靠的便是这个。

    “好诡诈的招数,为什么要退?”

    女道士足下轻点,又欺身上前,拂尘一抖,内力到处,张牙舞爪的银丝顿时变得僵硬起来,仿佛一个须眉戟张的怒汉迎面撞来。

    云天行凝神屏气,新招尚不成熟,既然已被她识破,再想出奇制胜就难了,当下使出自己惯用的“穿花点叶剑法”,绕过拂尘,本想刺她右手,谁知她手腕一抖,那“怒汉的脸”又从一侧撞上了剑身。

    “不好!”

    “不藏了?”

    那道姑向云天行投来动人一笑,用力一拉,“夺”的一声,房前顶梁柱上又多了一柄剑。

    云天行倒退三步,连摇双手,笑道:“我不是温如玉,你找错人了!”

    “我早知道你不是,不过,还是该打!”那道姑扬起拂尘,又向云天行抽去,云天行现在手无寸铁,唯一能做的只有逃了,回头向孟平喊了一句:“孟平师兄,快来救我!”拔腿就逃。

    孟平捂住眼睛,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天行兄弟,不是我不救你,这位道姑实在厉害,我们联手都胜不了她,还是等温师兄回来,再做定夺吧。”他见云天行已经消失在院墙那边,又提高嗓门,喊道:“你往东门那边跑,那边有马厩,你先出去躲一阵子再回来。”

    “孟平师兄,你不仗义啊!”

    云天行的声音已远去,钟婉笙强忍笑意,这道姑并无伤人之意,她也不去帮忙,心想:“谁让你见人家漂亮就动歪心思了,教训一下也好。”

    这真要说起来,云天行还真是冤,明明是那道姑认错了人,他不过想借机试试新招,哪有见人家漂亮就动歪念头这回事。

    孟平将钉在柱子上的两柄剑取下,将“白钰剑”交给钟婉笙,道:“麻烦钟姑娘转交给天行兄弟,我去瞧瞧温师兄他们回来没有。”

    孟平一走,那三位云隐门弟子也随着走了,钟婉笙望着两人消失的拱门,喃喃道:“他不会真骑马溜了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妙清仙子

    驿云别馆,堂前庭院。

    钟婉笙收剑入鞘中,四下望了望,还不见人回来,索性就坐在堂前石阶上等了。

    “他溜了,他没溜,他溜了,他没溜......”

    地上躺着五枝没有花瓣的野菊,钟婉笙随手又丢下一枝,双手托腮,喃喃道:“天行哥哥,你去哪里了,我好无聊哦。”

    就在这时,那道姑又从拱门那里回来了,云天行却没跟她回来,钟婉笙忙站起来,挡在她面前,道:“他人呢?”

    那道姑道:“什么人?”

    钟婉笙道:“你刚才追的人呀,他去哪里了?”

    那道姑打量了她一眼,淡声道:“死了。”

    “死……死了?”脑中嗡的一声,钟婉笙险些晕过去,她强行压制住情绪,后退一丈,右手背在身后,扣住三枚蝎尾针暗器,冷冷道:“是你杀了他?”

    那道姑笑道:“不错,那小子油嘴滑舌,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提早杀了,我劝你认清形势,他人已死,你何必为了一个死人来跟我拼命。”

    “谁死了?”

    逸清尘从前方走来,在他身后,温如玉和马无贼正在谈笑。

    钟婉笙奔到逸清尘面前,喊道:“逸大哥,你要为天行哥哥报仇啊,这臭道士将他给杀了!”

    逸清尘愣了愣,回头望着温如玉和马无贼,两人同样有些诧异,又回过头来,道:“不能吧,刚才我们还看到天行了,他骑着马,说要去城东买熏香。”

    “呃……骑马买熏香……果然溜了……”

    听了逸清尘这番话,钟婉笙顿时松了口气,回身瞪着那道姑,心道:“臭道士,竟敢骗我。”

    “温大哥,那道姑走了没有?”云天行从拱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对离他最近的温如玉说道。

    温如玉回身一瞧,道:“你不是要去城东买熏香吗,怎么又回来了?”

    云天行从门外走进来,挠了挠后脑勺,眯眼笑道:“今个熏香卖得快,没抢到。”

    温如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笑道:“你脸怎么了?”

    云天行咧了咧嘴,没有说话,刚才牵马的工夫,被拂尘扫了一下,好在只是留下几道红印,没有擦破皮。

    “是我打的。”那道姑走上前来,在几人身上扫了一眼,笑着说道。

    钟婉笙哼了一声,道:“亏你还敢承认,打人不打脸,难道没人教你吗?”

    女道士道:“我打的是他的脸,你急什么?”

    逸清尘等人刚回来时孟平就在门口等着,孟平说来了个道姑要找温师兄,其他没多说,但他脸上的红印跟云天行的一模一样,显然是被拂尘给抽的,又见这道姑蛮横无理,逸清尘心中不爽,本想回顶她两句,但转念一想,这道姑要找温师兄,多半是有要事相商,可不能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想到此处,只好压下这个念头。

    温如玉走上前来,望着那道姑,道:“阁下是?”

    “龙虎山,天师府,张铁柱。”女道士昂了昂头,神情中似乎对自己的身份颇为得意。

    “张......铁......柱?!!!”

    云天行张大了嘴,顿时有种大仇已报的感觉。

    逸清尘、马无贼、钟婉笙三人也被这个名字惊呆了,任谁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貌美道姑竟然叫张铁柱!

    “哈哈哈哈......”

    温如玉一反常态,竟然在四人之前大笑起来,四人也很想笑,但又觉得太失礼,一直强忍硬憋,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温如玉,此时竟会如此。

    “很好笑吗?”女道士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发怒,相反,她的面颊下竟然也隐藏着一抹笑意。

    温如玉收敛笑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龙虎山,正一观的妙清仙子。”

    女道士笑容绽放,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以诋毁龙虎山天师府为己任,这偌大的江湖恐怕也只有正一观的妙清仙子一人了。”温如玉又想笑,可这次他忍住了,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张铁柱、二愣子、傻蛋、狗娃子......这些名字你都用过吧。”

    妙清望着温如玉,笑道:“你还知道多少?”

    温如玉笑道:“还有好多,不过,好像都不太中听。”

    妙清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从一位故人那里听来的,他一直很想加入天师府,几年前,我又遇到他,问他加入天师府了吗,他说放弃了,我问他原因,他告诉我天师府弟子都叫二愣子、傻蛋、狗娃子、张铁柱之类的名字,他还说名字都起成这样,天师府那帮家伙能有几个正常人。”

    “起初还以为他故意跟我开玩笑,后来又遇到人说起此事,我心里也很好奇,于是就去龙虎山走了一躺,这一打听,才知这一切都是因妙清仙子而起,我因此还特意去正一观拜会妙清仙子,可惜当时她并不在龙虎山,我想她一定又下山诋毁天师府去了,后来闲时少了,这件事也就放下来了,想不到今日妙清仙子竟然找上门来了。”

    天师府本来只收男弟子,后来又在山上立了个正一观来专收女弟子,其实,正一观和天师府本就是一家,都属道家流派。

    四人听了温如玉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妙清仙子竟然在公开诋毁师门,按照江湖上的规律,这可是大逆不道啊,众人都不禁对她“高”看了一眼。

    “哦?你去正一观找过我,这我倒不知了。”妙清笑道,“不过,我今日来寻你可是另有他事。”

    温如玉道:“何事?”

    妙清道:“你可知道是谁杀了史家人?”

    众人听她这么一问,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温如玉默然不语,只是一直盯着妙清看,心道:“又是为史家而来,连十大名捕都来了一位,看来在史家背后还隐藏着不少谜团,竟然连天师府都惊动了。”

    温如玉貌比宋玉,任何女子被他这样盯着都会很不自在,妙清当然也不例外,她将拂尘换了一个姿势,笑道:“我脸上有花儿吗?”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我记得天师府很少关心江湖上的事,别说史家被灭门,就是江湖上所有门派势力被灭门,只要不波及到龙虎山,你们也不会过问,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章 镜花水月

    “我不是为天师府而来。”妙清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温如玉皱起眉头,难道她还与史家有什么干系?

    “你可不要多想,我是为我小徒来的。”妙清道,“上月史家有人来龙虎山祈福,那史家小子不知使了什么邪法,竟将我那徒儿给一起骗下山了,当时我不在山上,回山后才听说此事,于是来洛阳打听,才知史家被灭门一事,我那小徒也......唉......那丫头自小跟我,为人善良,又听话懂事,这般被人害了,我这做师父的,自然要替她讨个公道,听说云隐门温少侠也到了洛阳,所以特意过来问问。”

    “原来如此。”温如玉道,“此事说来麻烦,还请仙姑在馆内稍作休息,待我去见过一位受伤的师弟,再来相陪。”转身对云天行说道,“天行,带仙姑去厅内休息,我稍后就来。”

    “失陪。”温如玉向妙清抱了抱拳,向杨离居所行去,逸清尘和马无贼紧随其后,远离厅堂院落后,马无贼道:“温老弟,这道姑年纪跟你相仿,你对她这般客气,她到底什么来头?”

    温如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这妙清仙子是当今天师府张天师的师妹,年纪虽然不大,若真按江湖辈分排起来,我都要喊她一声小师姑。”

    “小师姑?”逸清尘撇了撇嘴,“这种小师姑我可受不了,看她神气的,打伤了天行和孟平不说,竟然没有半分歉意,真是岂有此理。”

    温如玉笑道:“长辈跟晚辈切磋一下,也没什么不好,那妙清也不是胡来之人,我看准是天行跟孟平不知哪里惹到她了,不过师弟,他俩顽皮,你可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

    逸清尘白了他一眼,道:“我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倒是师兄你,一直帮那个妙清说话,这可不像你啊。”

    “行了,行了,先去看看杨师弟。”温如玉转头对马无贼说道,“马兄,你先回去看看官府那边有没有消息,他们耳目众多,消息比我们灵多了。”

    “这个交给我。”马无贼斜了温如玉一眼,“温老弟,别怪老哥多嘴,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可别......你懂得。”

    “马兄多虑了。”温如玉笑道。

    马无贼哼着小曲离开了,逸清尘望着温如玉,道:“连他都能看出来,师兄,你不会来真的吧?”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逸师弟,你还不了解我吗,尊卑之别我向来重视,张天师与师父是故交,妙清又是张天师的师妹,她一直在外诋毁天师府,难道张天师会不知道吗?”

    逸清尘道:“不过,师兄,这妙清为什么要诋毁天师府?”

    “这我也不太清楚,师父只是偶尔提到过,当时正一观的观主突然离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张天师便让妙清去当观主,说是找到合适的人就让她回来,可一等再等,这观主一当就是两年多,原来张天师本就想让妙清去当观主,根本没物色其他观主,妙清知道后大闹天师府,张天师被她追下龙虎山,三天没敢回山,自那之后,天师府在江湖上的名望就在日渐衰落……”

    逸清尘嘴角抽了抽,道:“这......是真的?”

    温如玉道:“师父偶尔提到的,真假我也不清楚。”

    逸清尘道:“这妙清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竟敢把张天师打下山……”

    温如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格外注意了吧,以你的脾气,多半会跟她打起来,到时候……”

    “这样说来,是该注意点,多谢师兄提点。”逸清尘满脸感激之色。

    温如玉道:“跟其他师弟也说一下,尤其是天行,他不是妙清的对手,真要闹僵了,准要吃亏。”

    逸清尘点了点头,道:“嗯,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你还不是一样。”

    “师兄,你......”

    在温如玉等人离开后,庭院里就剩云天行、钟婉笙和妙清了。

    云天行刚才被她追得狼狈不堪,主要是手中无剑,既然现在剑已经回来了,底气自然强硬不少,挺胸走到妙清身旁,斜目视之,道:“张铁柱,请随我来。”

    妙清看了他一眼,云天行被她瞧得心里发虚,快步往客厅走去,钟婉笙跟在他身旁,妙清随在两人身后。

    进了客厅,仆人端上茶水糕点,妙清道:“小子,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剑法?”

    云天行撇了撇嘴,本不想说,但见对方眼神不善,只得道:“我这剑法粗俗得很,怕是有辱清听,还是不说为好。”

    妙清笑了笑,道:“我既然问了,你直说就是,辱不辱清听,也是由我说了算。”

    云天行拗她不过,道:“我这剑法也是刚学的,还没有名字。”

    妙清道:“跟谁学的?”

    云天行沉吟片刻,道:“一个瞎子。”

    妙清皱眉道:“瞎子?”

    云天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嗯,瞎子。”

    妙清道:“他可有名号?”

    “名号?”云天行托着下巴思索良久,“不知道什么名号,我在一个破桥上替他捡了三次鞋,他传我两招剑法,就这样。”

    “捡鞋?”妙清面有惊讶之色,“秦末汉初黄石公下邳桥上三试张子房,会不会太巧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云天行张大了嘴,“传我剑法的那位老者也姓黄。”

    钟婉笙在一旁忍不住想笑,如果真笑出来,这幌子立马就拆穿了,她忍无可忍,站起来道:“我去找方姐姐。”说罢,快步离开。

    妙清神色不定,沉吟良久,方才说道:“难道真是黄石公?”

    云天行心想:“云天行啊云天行,差不多得了啊,再编下去可真要穿帮了。”他犹豫了一下,道:“那老头没说名字,只说姓黄。”

    妙清直起身子,一双大眼睛在他身上乌溜溜地转,她应该是不怎么信的,但看她表情又不像全然不信的样子,云天行内心稍感歉疚,道:“铁柱兄,其实......”

    妙清忽然道:“你这剑法还没有名字吧。”

    “呃,没有。”

    妙清微微点头,道:“大道无形,有无相生,你这剑法实中有虚,虚中藏实,又如镜中花,水中月,不如就叫‘镜花水月’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坐而论道

    “镜花水月......”

    云天行默念几遍,他正为新招的名字发愁,不想就来了一个名字,而且这名字既文雅又与剑招相契,他很满意,至少脸上这一拂尘没白挨,他竖起大拇指,笑道:“铁柱,有水平!”

    “没大没小!”

    妙清手中拂尘一扬,“啪”的一声,云天行又挨了一记拂尘,这下好了,两边脸颊都有红印,不偏不倚。

    云天行喜得佳名,心里不禁对妙清生出敬佩之情,哪知转瞬之间,又挨了一记拂尘,顿时将这点敬佩抛到了九霄云外,双手捂着脸颊,道:“铁......你这么蛮横,小心你......”

    妙清轻抚拂尘,笑道:“小心我什么?”

    “天行,不得对仙姑无礼!”

    温如玉和逸清尘一同走进厅来,逸清尘对云天行微微摇头,云天行知道他的意思,心想:“看在她赠名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见识。”

    温如玉在妙清对面那张檀木椅上坐下,逸清尘坐在他身旁,仆人又为两人沏上茶。

    温如玉道:“刚才没来得及介绍,这位是我云隐门的朋友,名叫云天行,想必仙姑已经见过了。”

    妙清咦了一声,道:“他不是云隐门的人?”

    温如玉笑道:“不是。”

    妙清转头望向云天行,道:“小子,想不想加入天师府?”

    温如玉和逸清尘都是一愣,这也太猖狂了吧,竟然在他们的地盘上,当着他们的面来挖墙脚,两人心中十分不平,但又无可奈何。

    云天行转开头,哼声道:“我可不想当什么铁柱、二愣子。”

    妙清微微一笑,道:“你入了天师府,只要有我在,天师府里没人敢欺负你。”

    云天行笑道:“铁......仙姑您还是另寻他人吧,我要是入了天师府,指不定哪天就被您给埋在后山了。”

    逸清尘强忍笑意,道:“天行,你去杨师弟那里看着点,他伤势未愈,不要让他到处乱走”

    云天行站起身来,道:“逸大哥放心,杨兄他不是二愣子,身上有伤,不会到处乱走的。”

    “天行!”逸清尘双眼一瞪,云天行一缩脖子,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妙清眯眼望着云天行消失的地方,心道:“小小年纪,剑术造诣竟已到了这种程度,不用十年,江湖名人榜上又要多出一个名字了。”

    温如玉见妙清神情微妙,道:“仙姑真想将天行收入龙虎山?”

    妙清回过头来,道:“当然。”

    温如玉道:“其实,我也想让他加入云隐门。”

    妙清手抚银丝拂尘,轻笑道:“你要与我争?”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我们不必争,他哪边都不会选。”

    妙清道:“哦?此话怎讲。”

    逸清尘接口道:“他不喜欢被束缚,哪怕是一丁点束缚,就会让他浑身不自在,也许是因为他被束缚得太久,谁知道呢,反正他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这样也挺好,何必非要让他入山门呢。”

    妙清道:“我也不喜欢那些清规戒律,他若加入龙虎山,这一切免了就是,他若不想呆在龙虎山,也无所谓,只要他是天师府的人就行了。”

    温如玉笑道:“那入不入天师府又有什么分别?”

    妙清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将拂尘搭在左臂,缓步来到堂中,抬头望着挂于上方的匾额,缓缓道:“温公子博闻强识,可知这匾上四字为何意?”

    温如玉抬头望向匾额,见其上雕有四个大字,“无为而治”,字体被漆成黑色,笔势洒脱却又雄浑有劲,不知出自哪家手笔,他盯着匾额看了一会,道:“此四字乃道家真言,有仙姑在场,不敢妄言。”

    妙清回过身来,看着温如玉,笑道:“知道就是知道,有我在便不敢妄言了?你们这些人啊,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蒙蔽了双眼,身在道中,却又远于道矣。”

    逸清尘和温如玉对望一眼,温如玉站起身来,道:“仙姑乃道门正宗,深得大道精髓,我等凡俗之人自然难以企及,让仙姑见笑了。”

    “深得大道精髓?”妙清笑着向温如玉走来,“你我皆为凡俗之人,即便得道,亦逃不开世俗的枷锁,比他们多的,也只是活得更自由些罢了,我没有高看自己,倒是你们,什么仙姑啊、仙子啊,难道我就不是人吗?”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已走到温如玉面前,两人相视而立,近在咫尺,她虽身在道门,但毕竟还是一个妙龄女子,而且她举止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这或许正是她身在道门与世无争的缘故吧。

    在这样一个吐气如兰的女子面前,温如玉不由退了一步,道:“仙姑多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妙清微微一笑,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其实,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仙姑,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温如玉见她又跟上来,本想再退,脚后跟已碰上椅腿,他只得坐回椅中,道:“仙姑正值芳华之年,哪来年老一说。”

    妙清笑道:“你可以叫我妙清。”

    温如玉正色道:“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妙清微微弯下身子,盯着温如玉的脸颊,轻笑道,“你脸红了?”

    “没......没有。”温如玉别开头,不敢与她对视。

    坐在一旁的逸清尘见温如玉投来求援的目光,险些将刚喝进口里的茶水喷出来,他立即放下茶杯,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从椅子上站起,笑道:“那个......我去看看杨师弟,那小子总爱乱跑,不让人省心。”

    “逸师弟!”

    “啊?”逸清尘溜到门边,听到温如玉叫喊,忙回过头来,见妙清已坐回自己的位置,温如玉则一脸“怒色”地瞪着自己,他露齿一笑,乖乖又坐回来。

    妙清不知怎的,竟然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在低头轻抚拂尘。

    温如玉向逸清尘使了个眼色,希望他来打破沉寂而又尴尬的气氛,谁知逸清尘假装看不到,根本不予理睬,只是在端着茶杯,吹一下,啜一口,看得温如玉又好笑又好气,恨不能一脚将他给踹出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借刀杀人

    知道位师弟是指望不上了,温如玉清了清嗓子,便开始陈述有关史家灭门的事,妙清中途一直没有打断他,也一直没有抬头,直到他说完,才轻声说道:“戚佑堂一家不是被叶孤鸾杀死的吗,怎么会跟史家扯上关系?”

    温如玉道:“江湖上虽然这样传,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叶孤鸾此人心有傲气,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况且以他的实力,就算在群雄面前强杀戚佑堂,也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妙清忽然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温如玉那张俊美的脸颊上,道:“听说连‘八指神弹’管先生都败在他手里,那叶孤鸾真有那么厉害?”

    “他只用了一剑。”

    温如玉沉默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他的目光在闪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当时他就坐在叶孤鸾面前,那一剑,快如闪电,冷若冰霜,一剑断琴音!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心跳仍会不由自主加快。

    妙清也沉默了,管平仲的琴技她虽未领教过,但“八指神弹”的名头可真不小,而叶孤鸾竟然只用了一剑!

    她当时没有在场,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因为没有人愿意错过任何一场高手间的对决。

    厅里又陷入了沉寂,不过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逸清尘被茶水呛到了。

    妙清瞥了他一眼,转而望向温如玉,道:“单凭这点还不足以排除叶孤鸾的嫌疑,江湖上人人皆知,他最有杀死戚佑堂的理由。”

    “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怀疑不是他。”温如玉道,“戚、史两位在江湖上并非名之辈,府内好手也不在少数,能在一夜间无声无息将这两大家灭门,绝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而叶孤鸾一向独来独往,所以,我觉得他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妙清有些惊讶。

    “不错,就是陷害。”温如玉道,“今天我们与逸师弟出去打探消息,外面都在传是叶孤鸾杀了史家满门,而且还有人亲眼见过,我们撞破了常笑之的阴谋,自然不会相信,别人可就难说了,只要将这个消息传遍江湖,就算叶孤鸾没有杀人,也绝对洗不清了。”

    妙清沉默半晌,忽然道:“史家人固然是常笑之杀的,可你如何知道戚家灭门也跟常笑之有关?”

    “正因为这两件事都赖在了叶孤鸾的头上。”温如玉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想同时做出两件大案来置叶孤鸾于死地,却不想画蛇添足,反而露出了破绽。”

    妙清道:“谁会想置叶孤鸾于死地?”

    温如玉笑而不答,反问道:“叶孤鸾为何会名动江湖?”

    妙清思索片刻,道:“剑杀沈苍龙,以一人之力瓦解四海盟。”

    温如玉道:“你知道史家管家宋范怎样称呼常笑之吗?”

    妙清道:“不知。”

    温如玉道:“常护法。”

    “护法?”妙清脸色大变,“你是说想置叶孤鸾于死地的是四海盟?!”

    温如玉笑道:“不错,正是四海盟。”

    现今江湖上不论大小势力,护法这一职位已经不再用了,在四海盟瓦解后不久,各门派势力都心照不宣地撤掉了护法这一职位,有的则是改为其他称呼。

    妙清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温如玉,道:“可是,四海盟不是已经解散了吗?”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测,不然,江湖又要变天了。”

    厅内陷入了沉寂,就连逸清尘都已放下茶杯。

    妙清忽然道:“你这猜测有几成把握?”

    温如玉笑道:“如果不是十成,九成跟一成又有什么分别。”

    妙清盯着桌边茶杯思索良久,喃喃道:“四海盟潜伏了这十年之久,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逸清尘道:“四海盟为祸江湖,欲挑起各大门派纷争,从中渔翁得利,不管这次是不是他们在作怪,总要查个清楚,十年前的事,也绝不能再发生。”

    妙清斜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缓缓道:“叶孤鸾重现江湖,他们是怕重蹈覆辙,要先下手为强吗?”

    “而且还要借刀杀人,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叶孤鸾不会为自己辩解。”温如玉站起身来,嘴角带着笑意,“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没人会相信在背后操纵的竟会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势力。”

    “可惜他们遇上了你。”妙清也站了起来,微笑道,“温如玉,你还真让人意外,如果没听你说这些,如论如何我都不会怀疑到四海盟的头上去。”

    温如玉笑了笑,道:“四海盟瓦解恐怕只是表象,或许他们只是从明处隐藏到了暗处,他们不必卷土重来,因为他们一直都在,毕竟在暗处行动要方便得多。”

    “不错。”逸清尘站起身来,“此次诡计被我们侥幸撞破,这未必就是他们的第一次动作,不然,叶孤鸾刚一出现,就被他们盯上,这也太离谱了,鬼知道之前他们还在暗中做了什么。”

    “要真是这样的话,事情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妙清叹了口气,“想不到常笑之竟然是四海盟的人,可怜我那徒儿……”

    温如玉笑道:“仙姑不必忧心,常笑之只不过是四海盟的一枚棋子,古人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常笑之走错一步,让四海盟重见光明,就算我们不动手,四海盟也会自己舍弃掉这枚棋子。”

    妙清望着温如玉,只觉脸上微微发烫,忙转身望着窗外,喃喃道:“但愿吧。”

    逸清尘道:“师兄,就算我们知道四海盟在背后搞鬼,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除非能找到常笑之,让他在天下群雄面前认罪,否则这一切都是徒劳。”

    温如玉笑道:“我们不用去找他,常笑之自会来找我们。”

    妙清回过身子,道:“你有何妙计?”

    “妙计不敢当,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温如玉笑道,“常笑之虽然棋错一步,但仍有弥补的机会,只要将知情者尽数杀了,四海盟一样不会泄露。”

    妙清惊讶道:“你是说常笑之会来找我们?”

第一百六十三章 蒙在鼓里

    “不是我们,是天行。”温如玉道,“当初撞破常笑之阴谋的就是天行和钟姑娘。”

    逸清尘脸色微变,道:“我与他交过手,那常笑之武功不差,我这就派人去保护他们两个。”

    “师弟慢走。”温如玉道,“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我刻意观察过,这几天别馆内一直没有动静,我看常笑之还不知道天行在这里。”

    逸清尘道:“那怎么办?”

    温如玉笑道:“自然是告诉他天行就在这里。”

    逸清尘白了他一眼,道:“师兄,你就不能直说嘛,现在都不知道常笑之那王……躲在哪里,怎么告诉他啊?”

    温如玉笑道:“让天行去洛阳城里玩一玩就好了,尤其是那些热闹、消息流通的地方,常笑之如果不是傻子,一定会发现他的。”

    逸清尘道:“这好办,我这就带那小子逛街去。”

    温如玉笑道:“你这急脾气,就不能等我说完?”

    逸清尘皱眉道:“还没说完吗?”

    妙清扑哧一笑。

    温如玉拍了拍额头,笑道:“你带他去,常笑之还敢露面吗?要像平时逛街一样,不要露出马脚,最好不要让天行知道,让方师妹带他去,也叫上钟姑娘。”

    逸清尘默默点头,道:“师兄你说完了吗?”

    温如玉笑了笑,对妙清道:“仙姑可有空闲?”

    妙清道:“你是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去?”

    “正是。”温如玉道,“他们三个对付常笑之还行,万一常笑之有帮手,怕是要吃亏,仙姑陪他们同去,师弟你再带人乔装在远处盯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妙清道:“我也要乔装?”

    温如玉道:“嗯,这样最好。”

    方静好就帮妙清改装,先是换了一身衣裳,又将道髻改成拧旋髻,髻上斜插一支珍珠簪子,简单涂些脂粉,拂尘则藏在袖中,这一改扮,已完全没了道士的模样。

    云天行正在房里闭目深思,思索新创的招数,忽听有人敲门,忙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个女子,钟婉笙和方静好他自然认得,后面那位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铁柱?”

    云天行猛然醒悟,这不是那道姑是谁,刚刚还冷若冰霜,一脸凶相,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的美女,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方静好笑道:“走,陪我们逛街去。”

    “不去。”嘭的一声,房门关了。

    三人愣愣地站在门外,为了这次诱敌行动,她们都是刻意打扮过的,换成一般的男子,哪里会拒绝,而他偏偏就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很干脆!

    其实,云天行并不是故作矜持,他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新领悟到的剑法尚未成熟,仍需进一步完善,而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云天行坐回桌边,双手托腮,又开始思索,刚才的插曲并没有打断他的思路。

    方静好推门进来,道:“你整天闷在屋里做什么,跟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钟婉笙道:“是啊,天行哥哥,你就跟我们去嘛。”

    妙清悄悄摸上藏在袖中的拂尘……

    两人轮番说教,云天行充耳不闻,妙清忍无可忍,道:“你们两个闪开!”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逛街有什么好,为什么让你们这么着迷,累人不说,还要花钱,万一撞上个老爷爷老奶奶,你们赔得起嘛!”

    云天行完全不顾三人的脸色,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古人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这洛阳城繁花似锦,那都是赤果果的诱惑啊,我们要清心节欲,不要被这些虚妄的东西迷了眼,规避烦闹,静养修身,这才是正途啊。”

    妙清挠了挠脸,道:“他说得对。”

    方静好惊讶地回过身来,道:“仙姑,你到底是哪边的?”

    妙清道:“这小子颇有慧根,不加入天师府可惜了。”

    云天行叹道:“今生一入捂裆派,余年再无他山缘,施主,请回吧。”

    妙清道:“你入武当派了?”

    方静好噗嗤一笑,嗔怒道:“云天行,你到底去不去!”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莫要扰我清修,施主请回吧。”

    方静好道:“你真不去?”

    云天行拍了拍胸膛,道:“坚决不去!”

    方静好道:“好,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强求,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我这个人一逛街就高兴,一高兴什么都肯说,你可不要后悔!”

    云天行哼了一声,道:“不就逛街吗,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方静好挽住阿笙的胳膊,笑道:“好妹妹,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钟婉笙笑道:“去哪呀?”

    方静好道:“我也记不清啦,好像叫什么楼来着,那楼上有好多花,大概有一万朵那么多。”

    钟婉笙道:“有那么多花,那是什么地方呀!”

    云天行拍案而起,道:“别说了,我去!”

    方静好笑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云天行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逛街嘛,我去!”

    于是诱拐四人组出动了。

    洛阳城里人来人往,喧闹声不绝于耳,街道旁商铺林立,摊位纵横,热闹非凡。

    三女穿梭在人海中,有说有笑,这边首饰摊上停一下,那边糕点铺里走一趟,好一派姐妹同欢,其乐融融的画面,云天行默默跟在后边,竟然完全被遗忘了。

    云天行不吵不闹,心中默念:“既来之,则安之。”念一遍,吃一口阿笙买来的糕点。

    四人逛街如流水,穿街走巷,无所不入,路过客栈、茶馆、酒楼、赌坊等都要进去坐上一坐,甚至经过青楼门口,都要在门外谈笑一会,吓得云天行冷汗直冒,惊呼这几个女人大大的反常。

    “天行哥哥,我给你剥栗子吃,可好吃了。”钟婉笙捧着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跑来说道。

    云天行笑了笑,道:“你跟她们去玩吧,不用管我。”

    钟婉笙道:“天行哥哥,我告诉你件事,你可不要吃惊哦,其实啊,我们出来是为了引常笑之出来,你不要一个人跟在后面,温大哥说我们出来就是要惹人注意,不要太夸张就行。”

    云天行怔了怔,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几个反常,连道姑都化妆出来逛街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奇怪的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好自为之

    在钟婉笙的提点下,云天行如梦初醒,原来这是一次诱敌行动。

    四人走了大半天,口干舌燥,一同到茶馆去喝茶。

    茶是龙井,香气四溢,清爽可口,四人围坐在方桌旁,这方桌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云天行刻意挑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好让其他客人进进出出都能看到他们。

    “铁柱,有人在偷窥你。”云天行与妙清对坐,正好看到一人在偷瞄妙清。

    妙清丝毫不以为意,道:“让他看好了,又不会少块肉。”

    云天行闻言差点将茶水喷出来,笑道:“你们天师府都这么开放吗?”

    妙清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端起茶杯,小口啜茶。

    那人瞧了半天,似乎已到了心痒难搔的地步,仓促地摸出几块碎银子丢在桌上,走到云天行身旁,竟然连随身携带的折扇都落在桌上,低声道:“这位朋友,借一步说话。”

    换作平时,云天行是绝不理这种人的,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当下站起身来,随那人来到大厅角落。

    那人锦衣华服,头戴小帽,衣饰打扮像是富家子弟,就是长得有点寒碜,皮包骨不说,那脸颊真可谓是凹凸有致,此起彼伏,就像诗里写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那人将云天行带到墙角,还没说话呢,几块碎银子就塞过来了,云天行哪是这么随便的人,坚决不要,那人执意要给,两人在墙角无言地推让了一会,最后云天行被他的诚意打动,只好暂且收下。

    那人阴笑道:“兄弟,你那三位娘子可真好看,嘿嘿……嘿嘿……”

    云天行也嘿嘿一笑,道:“大哥,无功不受禄,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只要能办到的,兄弟一定帮你办到。”

    那人激动地握住云天行的双手:“不瞒兄弟,哥哥看上你对面那位了,不知兄弟可否割爱?”

    “割爱?”云天行脸色一变,忙收回手来,“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肯,只是......”

    那人心领神会,又掏出一锭银子,云天行坚决不要,那人执意要给,又是一番无言地推让,最后云天行又被打动了,将银两收入怀中。

    那人笑道:“兄弟,你看现在......”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唉,大哥,你是实在人,兄弟我也不瞒你,那女人就是只母老虎,会咬人的,你看我脸上这几道,指甲挠的!”

    “是嘛!”那人目中闪过一丝狂热,“哥哥我就喜欢会咬人的。”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大哥,我没跟你开玩笑,那真会出人命的!”

    那人的兴致更浓了:“还能出人命,我喜欢!”

    云天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拍了怕他的肩膀:“大哥,你好自为之吧。”

    方静好看着墙角鬼鬼祟祟的两人,嘟囔道:“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

    钟婉笙双手捧着茶杯,笑道:“那人一定在打仙姑的主意。”

    妙清往那边瞧了一眼,冷冷道:“云天行那小子要是敢胡来,我打断他的腿。”

    钟婉笙狠狠将茶杯放下,道:“你这么凶干嘛,我们出来又不只是为了玩,天行哥哥也不想来呀,是我们硬拉他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静好道:“是啊仙姑,他这人就是爱闹腾,我们都知道的,再说,他只是跟那人说几句话,又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云天行笑嘻嘻地走过来,对妙清道:“铁柱,跟那位走一趟呗。”

    方静好惊道:“云天行,你把仙姑卖了?”

    云天行往后一指,道:“他说不会太久的。”

    啪的一声,妙清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茶水贱得满桌都是,钟婉笙道:“天行哥哥,你太过分了,刚才我还替你说好话呢!”

    云天行低下身子,低声道:“你们别那么死脑筋嘛,他打铁柱的主意,我就是想让铁柱亲自去教训他一下,没别的意思。”

    妙清神色稍缓,道:“当真?”

    “那当然。”云天行摸出那人给的一锭银子和几块碎银子,推到妙清面前,“这是我从他那里弄来的,你先收起来,打人的时候留条命,其他你随意。”

    云天行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茶杯,向那人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并抱以微笑。

    妙清收起几块碎银子,将整锭银子推到云天行面前,道:“你的。”起身跟那人往后院去了。

    云天行将银子转推到钟婉笙面前,道:“阿笙,收了吧,铁柱送的。”

    钟婉笙收好银两,拍了拍胸脯,道:“天行哥哥,你可吓死我了,你要真把仙姑给卖了,她准要打死你。”

    云天行放下茶杯,笑道:“就是我敢卖,也没人敢买,不是吗?”

    方静好哼了一声,道:“怎么没人敢买,仙姑她生得漂亮,又有与众不同的气质,抢着买的人能挤满前面这条大街。”

    云天行斜了她一眼,心道:“咱走着瞧好了。”

    这才没一会,妙清又坐了回来,云天行惊道:“这么快?”

    妙清道:“一脚踢树上去了,他瘦,不费劲。”

    方静好张大了嘴,木然地望着妙清。

    云天行低声道:“没死吧?”

    妙清道:“死不了,最多断几根肋骨。”

    没过多久,店里的伙计就出去借梯子去了。

    四人离开茶馆,又去人流密集的地方走动,这一路走来,前来搭讪的勇士有十多位,不过这些人的下场都不怎么好,只有一位免遭“毒手”,不过也付出了沉重的银两。

    四人一直逛到天黑才回到驿云别馆。

    吃过晚饭,众人都聚在客厅里,门外有人在暗处把守。

    逸清尘道:“师兄,常笑之会不会已经离开洛阳了,我们一直在他们附近走动,也没发现行迹可疑的人。”

    温如玉道:“常笑之不会离开,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四海盟还在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他必死无疑,那时他才会逃,只要消息还没泄露,他一定会来。”

    云天行皱眉道:“明天还要去逛街?”

    温如玉道:“洛阳城都走遍了?”

    云天行道:“城北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城南还没有去。”

    温如玉道:“明天去城南,天行你和钟姑娘两人去吧,人多了反而引人生疑,我和逸师弟会在附近帮你盯着,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妙清道:“那我呢?”

    温如玉笑道:“仙姑暂时留在馆内吧,如果常笑之突然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妙清微微点头。

    温如玉望向倚在门边的于道周,道:“于师弟,你带人盯紧别馆附近,即使发现常笑之也不要轻举妄动,放他进来,等有把握再出手。”

    于道周点头道:“晓得。”

    温如玉做好安排,除了轮流守夜的人,众人都各自回房睡了,一夜无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门往事

    天微亮,夜未央。

    温如玉孤身站在别馆内高高架起的亭台上,遥望着仍沉浸在睡梦中的洛阳城,远处房屋楼阁中零星散布着几点灯火,是早起的商贩,还是一夜未眠的伤心人?

    寂静的亭台上仍带着夜色的风香,天地万物仿佛都已静止,似乎都在等待破晓的曙光打破这片的平静。

    “谁?”

    温如玉没有回头,但他已听到后方石阶上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很轻,轻得微不可闻,可他还是听到了。

    “是我。”

    那人走上高台,站在温如玉身旁,也望着远处的洛阳城,道:“好美。”

    “是啊,好美。”温如玉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来,他没有看,却已听出来人是谁,是妙清。

    妙清道:“一夜未睡?”

    温如玉道:“睡不着。”

    妙清转头望着他的侧脸,道:“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

    温如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妙清又将目光移到远处,“你在等常笑之?”

    “可他没有来。”温如玉背着双手,右拳缓缓握起。

    妙清沉默了,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师父为何不来龙虎山找我师兄下棋了?”

    温如玉道:“师父闭关了。”

    妙清道:“所以你担起这一切。”

    温如玉没有再说话,远方天际已泛起一抹鱼肚白,一线光明驱散了整片黑暗,天亮了。

    妙清侧头望着他,道:“以前的你很怕麻烦,总喜欢一个人躲到没人的地方偷懒睡大觉,还会自己偷偷笑,是不是?”

    温如玉惊讶地看着妙清,道:“你知道?”

    “你师父说的。”妙清将鬓旁青丝撩到耳后,冲温如玉眨了眨眼,“还记得时常跟在我师兄身后的那个小道童吗?”

    温如玉笑着点头,道:“当然记得,那家伙可扰了我不少清梦,我躲起来睡觉,总能被他找到,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我的,说起来也有几年没见了,真是个让人恼火的家伙。”

    妙清掩口一笑,道:“那道童是我扮的。”

    温如玉笑道:“不可能。”

    妙清盯着他的脸颊,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温如玉收起笑容,又望向远处,洛阳城里已渐渐有了生气,街道上也已有人在走动。

    妙清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温如玉微微点头,道:“嗯,我一直都知道。”

    妙清咬着嘴唇,道:“你从何时开始知道的?”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大概是在云门山下,我们两个跌进湖里去的那次吧。”

    妙清脸上一红,转过身,背对着温如玉,道:“你都知道了,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你......”

    温如玉道:“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啊,师兄弟们都忙着练功,只有你肯陪我玩,如果我说出实情,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妙清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居心不良!”

    温如玉苦笑道:“我哪有,那都是实话。”

    妙清转过身来,望着他,嗔道:“那现在见面你还假装不认识我?”

    温如玉道:“这不是多年不见了,没认出来嘛,以前你还是道童打扮,脸上还脏兮兮的,现在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嘛。”

    妙清幽怨地瞪着他,道:“你说谎!”

    温如玉苦笑道:“我没有,真没认出来。”

    妙清哼了一声,道:“这都多少年了,你都不来龙虎山看望老朋友,见了面还假装不认识,温如玉,你太过分了!”

    温如玉长舒一口气,道:“妙清,你也知道,自从师父闭关不出,云隐门的大小事务都要我来操持,我也想做回以前的温如玉啊,仗剑天涯,游山玩水,想去哪便去哪,想喝酒了便大醉三天三夜,可是,有些事我躲不掉,大师兄离世,二师兄叛离云隐,我如果继续我行我素,师父他老人家该有多伤心,两位师兄的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

    “我知道,我又没有真的怪你。”妙清目光柔和地望着他,“你一夜没睡,还是进去休息吧,我去保护他们两个。”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太早出动,反而让人怀疑。”温如玉顿了顿,接着说道,“妙清,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妙清道:“你问。”

    温如玉笑道:“你为什么要当道姑呢?”

    妙清哼了一声,道:“当道姑怎么了,道姑一样可以喝酒吃肉,一样可以……可以……成亲生子……你看不起道姑啊!”

    温如玉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好奇嘛。”

    妙清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被那无良师父给拐进山门的,那老头嘴馋,偶然一次吃到我做的菜,死缠烂打非要拉我上龙虎山,说跟他学道能成仙,那时我还小,上了那老头的当,不过,他待我还真不错,有人欺负我,他总是第一个替我出气,对也好,错也罢,他从来都不问,就连师兄都不敢惹我,挺好的老头,羽化了。”

    温如玉见她面露忧伤之色,忙转开话题,道:“张天师近来可好?”

    妙清道:“好得很,天天跟一帮徒子徒孙斗蛐蛐,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后辈耍赖,上梁不正下梁歪。”

    温如玉笑了笑,道:“没人陪他老人家下棋,自然无趣得很,不过,斗蛐蛐如何耍赖,这我倒不知了。”

    妙清道:“他那只蛐蛐又小又瘦,任谁看都稳输,可总在紧要关头,他偷偷使内力将人家的蛐蛐震倒,我这师兄,可没你想得那么公正无私。”

    温如玉哈哈大笑,道:“原来张天师还会做这样的事,看来我的确是太长时间没上龙虎山了,是该找个时间去拜见他老人家的。”

    妙清望着他,正色道:“温如玉,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温如玉点头道:“你问。”

    妙清脸现踌躇之色,犹豫了一会,才道:“你觉得我道姑的打扮好些,还是现在的打扮好些?”

    温如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道:“我觉得你以前道童的打扮最好,脸上抹得脏兮兮的,就好像一只刚从煤灰里爬出来的小猪。”

    “温如玉,就会拿人寻开心,不理你了!”妙清推了温如玉一把,气呼呼地走了。

    温如玉笑了笑,又将目光移到洛阳城内,街道上人流已初具规模,那些高耸的楼阁上也有人陆续推开了窗。

    “常笑之,你还不肯现身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鱼上钩

    洛阳城里繁华如旧,商铺小摊整齐地排在街道两侧,来来往往的人群行走在大街小巷,有锦衣玉帽的富商,有携带刀剑的江湖侠客,有赶车的马夫,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

    在一条客栈林立的长街上,云天行和钟婉笙并肩而行。

    望着过往的人群,云天行陷入了沉思,每个人都在自己人生的轨道上行走,每路都不同,可终点却都一样,他们来来往往,到底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还是高官厚禄?又或是一已的安宁?他想不通,因为他自己也走在这条路上,也是这万千人海中的一员。

    “呼——”

    云天行吐出一口气,将双手抱在脑后,道:“阿笙,你说温大哥这招灵不灵,若是常笑之一直不出现,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走下去?”

    钟婉笙偏头看着他,笑道:“原来你不喜欢跟我一起逛街啊?”

    云天行朝她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最近刚好有所领悟,你也知道的,就是那个空灵境界,在那里领悟到的,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掉,我怕时间一长,又会忘掉。”

    钟婉笙道:“那你边走边想呀,我不打扰你就是了。”

    云天行四下看了看,苦笑道:“在这里我可没法集中精神,搞不好要走火入魔。”

    钟婉笙笑道:“这倒也是,我们就再玩一天,如果常笑之还不出现,我们就让温大哥再想想别的办法。”

    “还是不要了,温大哥既然这样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就再试试吧。”云天行笑道,“那个我再找时间慢慢领悟就好了,也不急于一时。”

    钟婉笙向他身边靠过去,低声道:“天行哥哥,要不我们溜走吧,我们跟那姓史又没交情,何必来为他卖命,我们也要找人不是吗?”

    “那九殿阎罗也不知道躲在哪里,茫茫人海,要到哪里去找,我问过温大哥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人。”云天行沉默片刻,接着说道,“史家一事倒还是其次,那四海盟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是啊,这些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安分,总要搅得江湖天翻地覆才肯罢休。”钟婉笙边说边从竹篮里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递了过去。

    云天行接过桃子,在手里上下抛着玩,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安稳日子不过,非要……”

    他话未说完,忽然发觉抛起的桃子竟然没有落回来,而前方一人正在人群蹦跳着逃窜,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云天行大喝道:“连个桃子都要抢,你属猴的啊,给我站住了!”跟着向那人追去。

    “天行哥哥,别追!”

    钟婉笙想劝却已来不及,也跟着追了上去,她见这偷桃之人身法不错,想来不是寻常盗贼,其实,偷个桃子倒没什么,就怕他另有所图。

    云天行穷追不舍,那偷桃之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净往人少的小巷子里逃,云天行也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刚追进一条空巷里,他本打算放弃继续追击的念头,谁知那偷桃之人竟然自己停下了。

    “不逃了?”

    云天行压住剑柄,凝神屏气,紧盯住那戴着面纱的人。

    “为了一个桃子,追了我五条巷子,至于吗?”那人笑道。

    云天行笑道:“如果你问我要,我一定给你,可你偏偏要抢,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那人用衣袖擦了擦桃子,拿到面纱下咬了一口,道:“嗯,真甜,钟姑娘眼光不错。”

    云天行和钟婉笙都是一惊,只见那人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孟平师兄?!”

    云天行放开剑柄,这偷桃之人不是孟平是谁,他脸上还有被拂尘抽过的红印,跟自己脸上的一模一样,这是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孟平笑着走来:“辛苦你们了,大鱼上钩了,温师兄让我来通知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要装得若无其事,不要露出破绽,我先走了。”

    不待云天行开口,孟平挥了挥手,翻墙离开了。

    两人生怕常笑之会起疑,又在街上逛了一会,随便买了些糕点、水果才往回走,一路上有说有笑,任谁看都不像是两个“鱼饵”。

    两人回到馆内,钟婉笙跟方静好他们在前院里玩,云天行则独自回房了。

    推门进房,房间里没有人,但仍留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是熏香残余的味道,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又为自己沏了一壶,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回桌边,仔细翻看。

    书香,茶香,熏香,三种香气揉杂在一起,缭绕鼻端,烦躁的心境也在这香气中缓缓归于平静。

    屋内很静,只能偶尔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云天行看得认真,就算有麻雀落在窗沿上叽叽喳喳,他也毫不理会。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忽从窗外飞扑进来,金芒一闪,咔嚓一声,书本、茶壶,连同圆桌竟同时被金芒劈开,茶水飞溅中,云天行倒跃出去,呛的一声,拔出藏在身边的佩剑。

    “这小子,竟然躲开了?!”

    常笑之的神情很复杂,刚才他一直躲在屋外树上,从窗口向内窥探,其实他打算等晚上再动手,月黑风高杀人夜,成功率总是格外高。

    打算终归只是打算,他看见云天行在目不转睛地看书,桌上的茶水直到冷掉都没喝上一口,人在集中精神做一件事时,总会忽略其他的事,并且会不由自主地降低警惕性,他实在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有信心做到一击必杀,不然他是不会出手的。

    然而,他不知道,云天行一直都在伪装,任谁在太阳底下走上大半天,都会口渴的,他怎么可能不渴?不论他有多渴,在常笑之动手之前,他绝不会去喝茶,就算有一百只蚊子在吸他的血,他都不会动,他必须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必须要让常笑之觉得有机可乘,他做到了,常笑之果然动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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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段离奇的江湖诡事,一个个多情的江湖儿女,刀剑交错间,是谁的泪晕染了那个江湖?(Q群:723861514)江湖听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听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