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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听风录全文阅读

作者:东方晓初     江湖听风录txt下载     江湖听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所谓解药

    对面齐亮的质问,何太急微微一笑,道:“你没看见吗,他抢我猪蹄,哈哈。”

    齐亮向矮子瞧了一眼,那矮子嘴里塞着猪蹄,支支吾吾听不清在说什么,齐亮冷冷一笑,道:“抢便抢了,你待怎样?”

    何太急嘿了一声,往日里只有他抢别人的份,今日这场面倒是头一次见,何况他身中奇毒,没少受折磨,心中早已憋闷至极,眼见有人送上门来供他消遣,自然要好好发泄心中的不快,拿起一只鸡腿,送到齐亮面前,道:“来,张嘴,别客气。”

    齐亮微笑不接,还当何太急怕了他,不由笑道:“还不放人?”

    “他偷吃我的猪蹄,赔我银子,自然放人。”何太急转头向小二喊道,“一个猪蹄值多少?”

    小二结结巴巴,道:“十文钱。”

    何太急目光转回齐亮脸上,笑道:“你听到了,一百两银子,赶紧拿来,不然我可要跟他白头偕老了。”

    那矮子吓得打了个寒颤,齐亮脸色一沉,心想:“好啊,十文钱你要我一百两,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噌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抡刀向何太急砍去。

    何太急手执鸡腿,硬是接了齐亮三刀,齐亮面色铁青,一声长啸,使出看家本领,将快刀舞成一团,何太急被刀光笼罩其中,但他拿鸡腿左右连戳,本人是没受伤,可鸡腿上的肉一片片不停向外飞。

    众人看得两眼发直,好歹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还有人拿鸡腿当兵器?

    云天行见两人斗在一起,也不干预,这些人行事嚣张跋扈,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

    何太急在江湖上毕竟还有些名气,自然不是这些末流帮派之人所能比的,二十余招过后,鸡腿只剩一根骨头了,何太急忽从座上飞起,在砍来的刀背上一踩,顺势将鸡骨头塞入齐亮口中,跟着在他颈中连点三次,最后一下借力又弹回座上,笑道:“给你鸡肉你不吃,偏要吃鸡骨头,真贱!”

    齐亮踉跄着退了三步,撞在身后饭桌上,他大张着嘴,俯身不停作呕吐状,囫囵吞下整个鸡腿骨,噎得他鼻涕眼泪齐流,吐又吐不出来,一张脸涨得红中透紫。

    白马帮余人见状,都抄上兵器向何太急攻来,小小店堂容下这许多人都嫌挤,这一打起来,其他客人纷纷向外逃窜,除了云天行和钟婉笙,其他人都逃得一干二净,连客店老板跟小二都从后门溜了。

    店堂太小,众人施展不开手脚,有的长兵用不了,干脆连板凳、盘碗都用上了,顾客都逃了,众人便没了顾及,出手更没轻重,满屋乱成一关,瓦蝶板凳到处乱飞。

    钟婉笙接下一个飞来的瓷盘,喝道:“要打出去打,不要打扰本姑娘的雅兴。”说着将瓷盘一掷,恰好打在一人额头上,顿时打得那人头破血流。

    有两人见钟婉笙出手,立刻挺刀砍来,“锵”的一声,云天行长剑出鞘,唰唰两剑,又回剑入鞘,那两人还未近身,手中的长刀已断为两截,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转身又举着断刀向何太急攻去。

    现今云天行剑法大进,没中毒的何太急全力出手尚奈何他不得,这几人怎会是他的对手,他只想给他们一点教训,不想伤他们性命,是以只斩断了他们的佩刀。

    白马帮余人见云天行以剑断刀,均知此少年不好惹,何太急也更不敢违背两人的意思,一干人打着打着就到了外面,只听店外呼号声不止,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一盏茶时间过后,响声渐息,跟着听到杂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何太急走进店来,喃喃道:“哈哈,他姥姥的,一群穷光蛋,十来人就凑了三十几两银子,哈哈,还不够我一次花销的。”

    钟婉笙笑道:“打得可还痛快吗?”

    何太急一心只想求得解药,钟婉笙的话他从来不敢违背,而且百依百顺,姿态放得极低,笑道:“这些人蛮横霸道,鱼肉乡里,两位一路行侠仗义,定然看不惯这些恶徒,是以刚才出手教训他们一下。”说着,将刚收来的三十多两银子放在桌上。

    钟婉笙抓起银两在手中掂了掂,随即将银两收起,笑道:“嗯,你最近表现不错,这解药嘛......你先出去,等我喊你时再进来。”

    何太急一听她提起解药,心中激动万分,心想:“她一定要给我解药。”二话没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云天行皱眉道,道:“你要给他解药?”

    钟婉笙摇了摇头,道:“我要给他换一种毒药,他笑了这许多天,惹事真不少,尤其到了晚上,听起来瘆得慌。”

    云天行点了微笑,情况确实如此,这一路走来,何太急笑个不停,无辜惹了不少麻烦,尤其到了夜里,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钟婉笙分别从两个瓷瓶中取出两枚药丸,放在茶水中泡开、搅匀,喊了何太急进来,道:“你把这碗茶喝了,‘含笑九泉’的毒自然就解了,在那之后,你可要说出九殿阎罗的所在。”

    何太急满口答应,抢夺茶杯一饮而尽,只觉体内滑过一道清流,又渐渐蔓延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清爽,他知道“含笑九泉”之毒已解,左手微微握起,功力也在渐渐恢复。

    钟婉笙道:“该你履行承诺了。”

    何太急嘿嘿一笑,道:“承诺?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承诺,不信你问他们,哦,我忘记了,他们都逃了,你们两个不逃吗?”

    “他还真是本性难移。”钟婉笙冲云天行笑了笑,又将目光转向何太急:“你真以为我会给你解药吗?”

    何太急脸色一变,再次检查体内,“含笑九泉”的症状都已消失,而且他也不再无故发笑,当即道:“你可不要唬我,我能感觉到,‘含笑九泉’的毒的确已经解了。”

    钟婉笙笑道:“‘含笑九泉’的毒是解了,可你刚刚又服了我的‘三日气绝丹’,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你这头神羊就要变死猪了。”

    何太急呆愣半晌,久久说不出话来,心想:“我行迹江湖多年,骗过多少人,又从多少能人手中逃脱过,怎么就栽在一个女娃手里挣脱不掉呢,这女娃手段太多,我姑且忍耐一下,等换得解药,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古刹惊魂

    钟婉笙想让何太急说出九殿阎罗的下落,可他执意不肯说,给了解药才肯说,两人怕他不守信用,决定先不给他解药,带他继续上路。

    行了这许多天,离洛阳也不过一天路程,此时天色将晚,三人行到半路,忽然天空乌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雨,夏日天气本就变化无常,何太急连忙将马车赶紧路旁丛林中,想寻一处避雨之地。

    没走多远,黑云后亮光闪烁,跟着就有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噼啪打了下来,两人在车篷内,上面又有林叶遮蔽,自然免去了雨水之灾。

    何太急在前方驱马,可就没那么好受了,马儿又被雷惊到,不听使唤,他只好下车拉住缰绳,在前面开道,一阵急风带雨打来,瞬间淋了个落汤鸡。

    “他奶奶的,今天刚做了件好事就惹怒了天神,看来做好事是要遭雷劈的哦。”

    何太急迎着风雨嘟囔着,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方有一所古庙,也不跟二人打招呼,直接牵马向古庙走去。

    天色昏暗,时有闪电破空骤现,三人来到古庙前,见此庙甚是破败,左边墙塌陷,两扇残缺的木门正在风雨中摇曳,发出吱呀声响,门边有一个石狮子,歪倒在地,半边脑袋却不知去了哪里,破庙内呜呜声连绵不断,接着闪电短促的光芒,隐约能看到里面有面目凶煞的石像。

    两人下了马车,钟婉笙躲在云天行背后,却不肯往里迈一步,何太急见她害怕,心中暗暗好笑:“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故意说道:“我看这里处处透着怪异,搞不好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看......”

    云天行白了他一眼,道:“那就麻烦何前辈先进去探个究竟,我等小辈可打不过那些东西。”

    何太急听他话中带有讥讽之意,心中哼了一声,提起九环刀,走到破庙前,一脚踢在挡路的木门上,喝道:“何大爷在此,何方妖物在此作祟,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那木门本就不甚牢固,被他这么一踢,登时抛飞进去,好似撞碎了什么瓦罐,听到有破碎声。

    云天行在马车下等,见何太急点着了干草来照亮,在屋里待了不一会就出来了,道:“前方没有妖物,请圣僧和娘娘进庙歇息。”

    云天行听他称呼自己为圣僧,顿时联想到西游记中的故事,眼下情境倒是极为贴切,不过,他可没有当和尚的意思。

    三人走进内室,何太急拾了些干草和枯枝,支起一个火堆,借着火光大概看清了内室,正中央的石像不见了,两边四大天王的石像还在,这四位是佛教护法天神,本该广散神威才是,但在这一方古刹之中,又逢雷雨之夜,看起来却有些阴森恐怖。

    云天行从火堆中抽出一截枯枝,绕着内室查看,右手紧握剑柄,以防不测。

    何太急坐在供桌上,看着云天行手举火把四处探照,心想:“哼,这小子信不过我,就算我说出九殿阎罗的下落,他也不会放过我,总要想个法子先讨到解药才是。”

    “啊!”

    钟婉笙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何太急正在思索逃生大计,被她的叫喊吓了一跳,忙从供桌上跳下来,云天行也赶了过来,道:“怎么了?”

    “血迹!”

    钟婉笙扒开身下干草,地面上有一摊已经干涸的血迹,云天行蹲下身来,将附近干草扒开,血迹也随之扩大,显然是有人故意将血迹掩盖起来的。

    何太急伸指在血迹上轻轻一摁,两指来回捻动着,喃喃道:“从血迹干涸程度来看,应该是两天之内的事。”

    云天行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严肃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心中暗想:“总感觉这里透着古怪,等雨停了,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钟婉笙心中害怕,紧挨在云天行身旁,何太急起身走到不远处,扒开地上干草,道:“这里也有血迹。”

    两人走近前一看,果然还有血迹,不过这血迹似乎还有拖拽的痕迹,云天行沿路用脚移开干草,绕到供奉台一侧,见梁上垂下一帘破旧的黄布条,用剑尾挑开布帘,见后面竟然还有个一个间室,他转头望向何太急。

    何太急张了张嘴,低声道:“刚才我只是粗略看了一下,这里又有遮挡,我哪知道还藏有一个间室。”

    云天行知他不是说谎,因为刚才他检查时也没注意到,要不是因为地上有血迹,这里的确很那被发现。

    钟婉笙紧攥着云天行衣袖,道:“喂,九天神猪,你先进去瞧瞧,这里面有什么。”

    何太急犹豫不前,心想:“这两人总拿我来当挡箭牌,这样下去,就算不是毒发身亡,也要给他们当了替死鬼,这是最后一次,等离开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弄到解药。”

    何太急从云天行手里接过火把,将九环刀横在很前,缓缓向内走去,云天行执剑跟在他身后,钟婉笙取出匕首,跟在最后。

    外面雷雨交加,这内室里冷飕飕的,墙边的破布帘在猎猎作响,映衬着古刹内连绵的呜呜声,更显可怖,这里面应该有个窗户,因为三人都觉得不时有雨水打在脸上。

    忽有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三人同时睁大了双眼,他们发现了窗户,不仅如此,窗户上还有半个人影,闪电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都只是匆匆一瞥。

    何太急心里发毛,打了个激灵,鼓起勇气,道:“是谁在那里!”

    云天行紧紧屏住呼吸,左手悄悄从腰间摸出白天捡到的石子,火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根本看不清晰,没了闪电,那个影子并不明显,但一直在那里。

    钟婉笙低声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我好怕。”

    云天行心想:“外面大雨如注,这里偏僻又没有农家,出去淋一夜的雨,身体肯定吃不消。”当即鼓起勇气,左手一扬,嗖的一下,飞石已准确打在那个人影上,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后续,那个人影还在那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金刀史家

    何太急见云天行突发暗器,又快又准,不由瞧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还有这一手,可得留心了。”眼下不是惊讶的时候,何太急收回目光,见那人影一直没有动,握紧九环刀,缓缓凑近,举起火把照了照。

    风声呜咽,火光忽明忽暗,原来这个黑影真是一个人,手里还握着剑。

    云天行低声道:“死了?”

    “嗯。”何太急应了一声,收回火把,“看来是想跳窗逃走,不幸,这窗格太过结实,卡在里面,背心要害处又中了一剑,一命呜呼。”

    云天行走上前去,借着火光,察看一会,心道:“根本不是窗格结实,这人在跳起的那一刻已经被刺死了,这窗格只要是普通成年人都能撞破,何况这握剑的习武之人。”过了片刻,转头对何太急道:“能看出他是什么人吗?”

    何太急摇了摇头,又举着火把往前走。

    刚过一个拐角,何太急忽然停住脚步,云天行往里一望,不由心跳加速,汗毛倒竖,只见这内室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有的脸上仍带着恐惧之色。

    三人怔怔地站着,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何太急走到临近一具尸体旁,摸索起来。

    云天行低声道:“你干什么?”

    何太急手上不停,道:“看看有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云天行本想阻止他,但转而一想,这些人大都是老弱妇孺,而在江湖上,一般将这些人视为弱势群体,即便一般讲道义的人士,都不会伤害这些人,如今她们惨死破庙当中,这其中定有隐情,如果能知道他们的身份,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何太急摸索了一会,喃喃道:“奇怪了,这些人的行李都不见了,身上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是遇上盗匪了?”

    云天行沉默不语,心想:“你的好兄弟李延东不就是盗匪吗,你以前也跟他当过盗匪,这种事也没少干吧,若真是盗匪所为,你难道还看不出?”

    心中虽这样想,但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有些人明明死在前殿,为何要费劲拖到后殿来,盗匪杀人越货,哪会管你躺在哪,收尸一般都是官府的事。

    钟婉笙忽然道:“你看看那孩子的长命锁。”

    何太急听她吩咐,解下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发现有什么奇怪,将它递给钟婉笙。

    钟婉笙见正面有“长命百岁”四个大字,反面尽是花纹,她又翻看正面,忽见下面还有一排小字,不由念道:“洛阳金刀史,繁荣世代兴。”

    何太急忽然道:“洛阳金刀史?莫不是洛阳城的金刀世家,史家?”

    “应该是了。”钟婉笙将长命锁递给云天行。

    云天行接过长命锁,来回翻看,果见下面有十个小字,道:“史家?那是谁?”

    钟婉笙道:“史家是金刀世家,在洛阳是一等一的大家族,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小,虽不及江南谭家,但也差不了多少。”

    云天行暗暗点头,心想:“洛阳史家我没听过,江南谭家的人我可亲眼见过,那“白面温风”谭千秋真让人印象深刻,史家既能与江南谭家相提并论,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

    何太急道:“听说史家家主史继长的‘金刀诀’已练至出神入化的地步,在江湖上鲜有敌手,不知是真是假。”

    钟婉笙道:“江湖上藏龙卧虎,谁敢自己说出这种话,保证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挑战,这只是外人称颂他的,不可尽信。”

    何太急道:“那倒是。”云天行将长命锁给那孩子戴回,三人又回到前殿。

    何太急坐在供桌上,道:“我曾去过洛阳几次,史家宅邸比李府大得多,这些人有荣华富贵不享,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做什么?还带老携幼的,奇怪,奇怪。”

    云天行当然知道李府的繁华程度,比李府还大得多,那史家应该是一个名门望族,洛阳远比青州繁华,更有“千年古都”之美誉,能在这里撑开一片天地,没点真本事是不行的。

    钟婉笙道:“莫非史家出事了?”

    云天行沉吟半晌,道:“我们此番前去洛阳,先去史家走一趟,将这里的事告诉史家的人,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像寻常盗匪所为。”

    何太急插嘴道:“不是盗匪还能是谁,这些老弱病残,除了身上的财物能引人觊觎外,那几个......”他话说一半,见云天行面露凶光,只好嘿嘿一笑,又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钟婉笙道:“从这里到洛阳不过半日路程,明日我们起早赶路,去史家走一趟就知道了。”

    云天行点头称是,何太急暗自叹息。

    外面仍是雷雨交加,三人虽然疲倦,可谁都不敢深睡,只是眯眼打个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醒来,就这样一直到天亮,期间已不知醒来多少次。

    经过夜雨冲刷,万物如新,林间烟气弥漫,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气,破庙青瓦上散落着昨夜风雨后的残叶,青草纤长的拱叶尖上不断有水滴凝聚、滴下,总算为这阴森而又压抑的偏僻古刹增添了一丝生气。

    三人将后殿那些人埋葬后,便匆匆上路了,走得很急,更像是在逃离。

    待到洛阳时,时近正午。

    三人从凌晨开始赶路,一直未曾停车歇息,云天行想尽快赶往史家,将破庙里的事通知史家人,何太急到了洛阳,见处处繁华,热闹非凡,早把破庙的事抛到了脑后,走走停停,嚷着要吃饭。

    两人无可奈何,又无法单独留他在这里,只好在就近一家客店驻足,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街道虽然宽敞,但过往商客实在太多,小二将马车牵到后院,带三人上了二楼。

    云天行和钟婉笙在靠窗位置坐下,何太急在他们邻桌坐下,两人随便点了三个小菜,何太急一人却要了十来个菜,而且大都是些荤菜,还有一坛女儿红,毕竟是他掏钱,两人也不好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饭间隐秘

    云天行一行三人正自低头吃饭,忽有三个官差打扮的人走上楼来,三人腰间佩刀,神色惶急,在一处空桌坐下,一个年官差大喊道:“小二,快上菜来。”

    小二急奔过来,搓手笑道:“三位官爷宽坐,小的这就去后厨催菜。”

    年轻官差解下佩刀,横放桌前,道:“再来一坛酒,他奶奶的。”

    小二应声去了,一个中年官差面露不悦之色,道:“你就是不知轻重,史家事大,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你倒还喝上了,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官差哼了两声,转过头去。

    一旁蓄胡子的官差笑道:“二哥说得是,不过,眼下这事可麻烦得很,史家好歹是武林世家,一夜之间被灭门,这哪是我们这些小官差能解决的,上头找不到凶手,只好拿我们这些底层人士来出气,这两天兄弟们可都憋坏了,酒不能喝便罢,刚回家还没来得及跟那口子亲热亲热,又被传唤出去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二哥,你说是不是?”

    那中年官差神色稍缓,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不让你们喝酒,史家灭门一案,牵扯太大,官老爷都两宿没合眼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应当竭力破案才是,尽早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上头一个交代,也好让史家一众英灵安宁啊。”

    云天行和钟婉笙听他们说史家被灭门,都是吃了一惊,在破庙里遇到史家妇人和孩子时,就隐约知道情况不妙,如今听官差这般说,那消息自然准确无疑了。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各有疑虑,云天行心想:“前不久戚庄主一家被灭,近日史家又被灭门,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不然怎会连续发生这种事?”

    云天行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却尝不出味道,他摇了摇头,心想:“灭门这种残忍血腥之事,在江湖上虽有发生,但并不常见,而且大都是仇家寻仇,史家有没有仇家我不知道,但戚庄主待人宽厚,又有仁者侠心,被仇家灭门的可能性不大,何况这还不到两个月,已连续发生了两起,而且下手干净利落,竟然让官府都无处下手,显然并非庸手所为。”

    钟婉笙向他使了个眼色,又朝官差那边努了努嘴,云天行点了点头,两人假装低头吃饭,一直在关注着官差的谈话。

    小二给三位官差上了四菜,又上了一坛酒,那胡子官差,先给中年官差倒了一碗酒,又给那年轻官差倒了一碗,最后给自己倒了一碗,双手端起酒碗,笑道:“二哥这几日也累坏了,两夜没回家,嫂子还托人到我这里问话来了,要说鞠躬尽瘁,二哥都快赶上蜀汉的诸葛丞相了,来,小弟先敬你一杯。”

    那中年官差听他将自己与诸葛亮相比,脸上不禁露出笑容,端起酒碗,道:“咱丑话可说在前头,这酒可以喝,不过,要是误了大事,上头责问起来,我可不会替你们擦屁股。”

    两人听他松口,连连点头称是,胡子官差又将他夸赞了一番,好酒自然随喝随满,那中年官差被夸得飘飘然,酒气上了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嘴上也失了准头,笑道:“不瞒两位贤弟,史家遭难那一夜,我恰巧也在场。”

    两官差一听,都是一惊,对望一眼,连忙挪着凳子往中年官差身边靠了靠。

    云天行两人听他这般说,也是停下筷子,稍稍侧身,只听那中年官差继续说道:“那一夜,巡夜人敲过三更不久,我经过史府门后门......”

    “二哥,那日你不是说你一直在衙门里吗?”那年轻官差打断了他的话。

    胡子官差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还不是那张寡妇太迷人,又将二哥的魂给勾去了。”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待笑声平定,那中年官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经过史府后门,见史府的管家宋范正站在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他主动跟我打招呼,又送了我一坛酒,说什么让我快回家,最近这里闹贼,猖獗得很。”

    那年轻官差道:“姓宋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仗着自己是史家管家,狗仗人势惯了,连兄弟们都不放在眼里。”

    那胡子官差点了点头,道:“二哥,你可得小心那坛酒,这人抠门得很,怎会平白无故送你一坛酒,多半没安好心。”

    那中年官差脸色一沉,道:“我严郁忠在衙门当差已有三十年,哪会看不出他那点小伎俩,我回家先把酒给狗喝了,那狗才舔了一口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毒药,比那砒霜还要毒上十倍,我现在想起还真冒冷汗呢。”

    那年轻官一拍桌子,道:“这姓宋的竟敢谋害官府的人,真是狗胆包天!二哥,你怎么不拿他进衙门?”

    中年官差摇了摇头,道:“我在张......咳,咳......喝了点酒,脑袋昏昏沉沉,回家倒头就睡了,宋范给我的酒里有毒,还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的,那时史家早已......”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两人唏嘘不已,均想:“你当时要是清醒点,立刻回到史家去,说不定正撞上歹人行凶,就算你势单力薄,不能阻止他们,再回衙门喊人也还来得及,怪不得一个酒鬼会突然不喝酒了,原来是因为这等缘故,还好意思说你在场,你这么着急,我看你是怕查到自己头上吧。”

    两人心中虽然不满,面色却不漏声色,年轻官差道:“一定是这宋范勾结歹人,将史家人给害死了,我们找到他,这件事不就有眉目了?”

    胡子官差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算真是宋范勾结歹人,二哥肯定早已查过了,二哥人脉广、耳目多,如果他没找到,我们孤身两人又去哪里找?”

    那中年官差道:“我已经差人在查了,不过,这都找两天了,没人见过他,这宋范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年轻官差伸手在颈前一划,道:“会不会他也被歹人......”

    中年官差摇头道:“不太可能,尸体都已查认过,有几具烧焦的尸体虽然辨不出面貌,可身形跟宋范差太远,他那肥头大脑的模样,也没那么容易伪装。”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故陡生

    三个官差低声细语,云天行和钟婉笙则在旁仔细倾听,好在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耳目要比常人清明,虽然听不完全,但大概的意思却也都听到了。

    云天行心想:“史家被灭门,这管家宋范多半参与其中,若是能将他找出来,自然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听那胡子官差说道:“这宋范在城边还有一处老宅,二哥可派人去搜过了?”

    中年官差一愣,筷子连同筷子上夹的菜一同掉在桌上,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哪里知道他还有一处老宅!”

    胡子官差道:“我也是碰巧听史家下人提起过,那房子废弃多年,早就没人住了。”

    “快走,去瞧瞧。”中年官差摸出银子,丢在桌上,当先奔下楼去了,两名官差立刻带上佩刀跟着去了。

    钟婉笙道:“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云天行站起身来,道:“好,我正有此意。”他双手按着窗沿,伸头往外探望,想看看那三个官差往哪边去了,忽见楼下有一队白衣人走过,见他们胸前有“云剑”的标志,竟然是云隐门的人。

    他心中一荡,急忙往队前为首一人望去,那熟悉的背影,不是逸清尘是谁?

    “逸大哥!”云天行喊了一声,可楼下人声嘈杂,这一喊声顿时湮没在声潮之中。

    何太急往下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在看到逸清尘时,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抄起九环刀,纵到云天行身后,将刀横在他脖颈之前,道:“再喊一句,我割破你的喉咙!”

    对于何太急的举动,两人都是惊诧万分,这一路上,何太急还算安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为何突然变脸了?

    冷冷的刀锋贴在脖颈的皮肉之上,云天行不敢动弹分毫,甚至连话都不能说,只要说话,喉结一动,定要受伤流血。

    钟婉笙惊叫道:“何太急,你干什么?快放开他!”

    何太急冷冷一笑,却不放开,心道:“我早知这小子跟云隐门有关系,当年逸清尘坏我好事,要不是我逃得快,现在哪还有命在,这些年不见,他的剑法定然又精进不少,而且还带了二三十人,若是再落在他手里,想逃就难了。”

    钟婉笙抢过桌上的白钰剑,拔剑出鞘,顺手挽了个剑花,剑尖对准何太急,道:“快把人放了,你身中剧毒,三日内得不到解药,必定气绝而死。”

    她本不爱使剑,但在研习“剑意篇”后颇有心得,虽然剑法尚不纯熟精练,但使起来却也顺手不少。

    何太急笑道:“我三日后才死,他今日便要死了,杀了他,你也跑不掉,嘿嘿,这笔买卖倒是不亏。”

    钟婉笙怕他真要动手,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解药交出来!”

    何太急横刀在云天行脖颈轻轻一划,一道血线立刻显现,虽然很浅,但足以来说明他的决心了,这一路走来,他早已看出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如此作法是他沉思许久的结果。

    “你先放人,我再给你解药。”钟婉笙厉声道。

    “嘿嘿,我若放了他,你们合伙来对付我,我哪是你们的对手,况且我中毒在先,你若是不先交出解药,他的性命我可就不敢保证了。”何太急道。

    云天行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交出解药,钟婉笙却没有别的选择,他们不止一次经历过生死别离,那种感觉她不想再来一遍,而且何太急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想来也不会轻易罢了,如果不给他解药,恐怕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即说道:“我若给你解药,你还不放人呢?”

    何太急道:“我与这小子本就没有生死大仇,根本用不着拼个你死我活。如今我中了你的毒,在性命面前,我可以抛下往日嫌隙,你把解药给我,我保证不伤他一根汗毛。”

    钟婉笙见他说得坚决,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你若是敢耍花招,哼,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太急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女娃子下毒的本事当真不低,若真与他们两个动上手,未必能讨到好处,这笔账暂且记下,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算不迟。”

    钟婉笙取出一枚药丸,向何太急丢去,何太急抓过药丸,犹豫了片刻,丢入口中,只觉药丸在口中花开,一阵腥臭味在口中散开,就像是烂掉的鱼虾,他脸色一变,刚要发怒,忽觉体内那种阻塞感忽然疏通了,连呼吸都恢复了正常,此时方知这真是解药。

    “嘿嘿,你给我解药,我说话算话,咱们后会有期。”

    何太急收刀在云天行背上击出一掌,纵身跃出窗口。

    云天行踉跄前扑,险些跌倒,钟婉笙连忙上前扶住,道:“没事吧?”

    “没事。”云天行接过钟婉笙递来的剑,“这何太急,我饶他性命,他竟然还不知悔改,可不能再饶他了。”当即跟着跃下窗去。

    何太急身法不弱,在短暂的片刻,早已跑没了影子,云天行找了许久,仍没找到他,两人只好就此放弃,此时逸清尘等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也没有找到。

    两人只好到史家走一趟,沿路打听,来到一处宅邸前,见院墙漆黑,门外有官兵把手,院墙不高,里面亭台高阁在外便能看到不少,不过,昔日的华美今日却罩上了一层黑霜,显然是火灾过后的场景。

    云天行摇头叹息,他跟史家没有交情,不过,灭门放火这种事实在令人愤懑。

    两人从好事的围观人群中挤出来,在洛阳城内闲逛,先经历了史家灭门一案,后何太急逃走,“九殿阎罗”的线索又断了,两人实在逛街,可内心却没有多大兴致。

    明月高悬,蛐虫低鸣。

    云天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穿好衣服到房顶去赏月,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屋顶瓦片上好似铺上了一层霜雪,远处火光点点,似是官家人在操劳夜事,又似穷苦人在维持生计。

    他躺在瓦片上,双手枕在脑后,怔怔地望着天上的孤月,心中思绪奔入潮涌,他从小便向往江湖,期盼与江湖侠客脱剑横膝,同桌共饮,期盼像父亲一样,仗剑天涯,铲奸除恶,可事与愿违,他初入江湖,见到尽是些仇杀,匪盗,淫贼之类的。

    “这江湖不好闯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鬼鬼祟祟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银光稍淡,云天行捡起一片落叶叼在嘴角,苦涩感随之而来,他又想起父亲,过往点滴不住涌上心头,眼中已不觉湿润了。

    “原来你在这里。”钟婉笙听他房门响动,便出来查看,见他不在屋里,一想便到这上面来了。

    云天行坐起身来,道:“你还没睡?”

    钟婉笙浅浅一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如天上的仙女刚下凡尘,仙气尚未散尽,说不出的清冷与美丽。

    “你别这样看着人家,人家可是会害羞的。”钟婉笙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掩面,戏说道。

    云天行微笑道:“你也会害羞吗?”

    钟婉笙白了他一眼,道:“我怎么就不会害羞啦?”

    云天行哈哈一笑,又仰躺在瓦片上,望着月亮出神。

    钟婉笙站起身来,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弄点吃的。”

    云天行微微偏头,笑道:“饶了他们吧,这家客店的掌柜待人和气,又肯施舍街上的乞丐,我们盗他的粮财,岂不是要饿死那些乞丐吗。”

    钟婉笙听他这样说,只好坐下来,笑道:“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那这个世间就太平了。”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在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是所走的路不同。”

    钟婉笙微微点头,道:“是呀,有的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有的人偷盗劫掠,残害百姓,明明都是人,却做出了人所不应当做的事。”

    云天行摇了摇头。

    钟婉笙仰头望着月亮,道:“你说月宫里真有嫦娥吗?”

    云天行也望着月亮,缓缓道:“谁知道呢,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即便是有,日日长居广寒深宫之中,想必也是孤独的。”

    钟婉笙转头望着他,道:“九殿阎罗的线索又断了,这何太急实在可恶,下次再遇着他,定要给他点苦头尝尝。”

    云天行道:“我看他也未必知道,不然一进洛阳城就拖拖延延,一提到这个问题,不是闭口不语,就是故意转移话题,明摆着是心虚。他若真知道内情,就不会这样了。”

    钟婉笙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这淫贼狡猾得很,处处想骗取解药......”话说一半,忽见客店后院外有一人鬼鬼祟祟,忙伏下身子,拉了拉云天行的衣角。

    云天行顺着她的目光,往房下望去,只见一个胖乎乎的人挑着一盏黄惨惨的灯笼,在客店后门来回走动,还不时四下张望,刻意躲避行人。

    那人又来回走了一会,四处望了望,忽然纵身翻上院墙,进到院中,两人对望一眼,想不到这个胖乎乎的人,竟然身负武功,以他这个身形来说,如果没有武功,别说翻墙,就是跳起来都难。

    云天行低声道:“走,跟上去瞧瞧。”

    两人悄声下了屋顶,跟在那胖人身后,这家客店规模不小,更设置了几座别院,供贵客居住,费用固然不低,但对那些富贵人家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这胖人来到别院区域,快步穿过蜿蜒的花圃小道,来到一处紧闭院门的小院外,四下望了望,纵身翻墙进院,看他这般轻车熟路,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两人在墙外稍稍等了一会,才悄悄攀上墙头,见那胖人正立在房门外,屋内昏暗无光,胖人在房门上轻轻扣了三下,屋里微微有了动静,跟着有人掌上了灯,只听一个男子声音说道:“是谁?”

    那胖人俯在门边,低声道:“是我。”

    房门向里打开,那胖人钻了进去,房门又轻轻合上。

    两人一.asxs.了点头,悄悄翻墙进入院中,俯身在窗沿下,听见屋内有搬动桌凳的声音,云天行稍稍抬头,见窗边有条缝隙,便凑眼往里瞧去,只见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

    那胖人身穿一套极不合身的农家衣裤,全身气鼓鼓的,好似灌满风的风囊,头上戴着一顶破布小帽,在他那张肥涨的面颊上显得颇为滑稽,当然,这种怪相他自己是看不到,不然脸上也不会一直挂着愁容了。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身着浅灰色宽松衣袍,长发披散,遮住了左半张脸,只见他一手执壶,一手执杯,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推到胖人面前,道:“宋兄深夜来此,一定有事吧?”

    那胖人瞥了一眼茶水,又在屋内四下望了望,道:“若是没事,也不敢深夜打扰护法大人歇息。”

    那灰衣人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道:“宋兄有话直说便是,这里没有别人。”

    “常护法有所不知,今日小弟在城边旧宅里躲避,不料来了一群官差,若不是旧宅里留有密道,我早被他们给抓到啦。”那胖人见灰衣人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说来也奇怪,那旧宅是我偷偷买下来的,本就没几个人知道,不知这些官差是从哪里听到消息的。”

    那灰衣入轻轻摇晃着茶杯,目光落在随水转动的茶叶上,忽然说道:“我不是让你出城躲一段时间吗,此事牵连甚广,官府耳目众多,只要你还在洛阳城里,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那胖人抬头望着灰衣人,道:“不是我不肯不走,只是......只是......”

    那灰衣人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你在怀疑我?”

    那胖人脸色一变,忙道:“小人哪敢怀疑护法大人,只是......我做了此事,已是堵上了身家性命,如今史家人尽数被灭,小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只盼护法大人能尽快......尽快......”

    云天行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胖子就是官差提到的宋范,史家灭门案果然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个披发人也一定是凶手之一,这些人残暴不仁,滥杀无辜,可不能让他们逃了。”

    云天行悄悄握上腰间剑柄,钟婉笙抓住他手腕,冲他摇了摇头,云天行知她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只好放下手来,继续听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陈年往事

    那灰衣人沉默不语,目光落在茶杯里,左手食指不急不缓地敲打着桌面,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宋兄放心,常某答应下的事一定做到,只是这时间......可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日期啊。”

    宋范一听他说起时间,端起桌上茶杯,咕咚一口,将茶水尽数倒进嘴里,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道:“这个我也知道,不过,还望常护法能再快一些,官府已经张贴出我的画像,那史老头的江湖朋友也在打听我的消息,我现在是腹背受敌,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敢半夜来打扰常护法休息。”

    那灰衣人抿了一口茶,斜眼看着宋范,道:“他的江湖朋友也在找你?”

    宋范点了点头,道:“我见有几个不似官差打扮的人,正拿着我的画像跟人打听,听他们的话音似乎是史老头的朋友。”

    宋范见灰衣人沉默不语,又说道:“我没敢去人多的地方,在乞丐巷里等到太阳下了山,才敢来见常护法。”

    灰衣人点了点头,道:“不是常某故意拖延,那‘金刀诀’现在的确不在我手上,史家逃走的家眷有十来批,还要等跟去追杀的人回来才能知道。”

    宋范脸色一沉,道:“如果没在他们身上呢?会不会已经在史府焚为灰烬了?”

    灰衣人为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宋兄还信不过我吗,我亲眼见到史继长将此书交给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虽然逃出了史府,但现在多半已经死了,宋兄若不嫌弃,就在这里再等个一两天吧。”

    宋范脸色稍缓,抱了抱拳,道:“那就有劳常护法了。”

    灰衣人微微一笑,忽然脸色一变,站起身来,道:“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糟糕,被发现了!”

    云天行握住剑柄,刚要起身,忽听屋内“咔啦”一阵窗格崩断的声音响起,心知还有别人在偷听,那披发人说的并不是自己,又凑眼去看,见屋内多了五个官差,有三个是在酒楼上见过的,那两个却生面孔,又见他们身后的木窗尽数碎裂,显然这些官差刚才就在窗户后面。

    那灰衣人微笑道:“刚才打嗝的是哪位官爷?”

    年轻官差脸上一红,那中年官差严郁忠瞥了灰衣人一眼,心想:“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说笑。”又将目光移到宋范的脸上,冷笑道:“宋管家可还认得我?”

    宋范脸色变了变,心道:“那壶酒竟然没毒死他,真是可惜了。”微微一笑,道:“严捕头体察民情,善解人意,在洛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连那张寡妇都赞叹不已,实在让人敬佩。”

    严郁忠脸色一沉,前面说他“体察民情,善解人意”听起来还挺顺耳,后面突然冒出个张寡妇,再一想前面的话,顿时就变了味,话里满是讥讽之意。

    严郁忠哼了一声,道:“宋范,你勾结匪人,灭了史家满门,还不快跪地伏法!”

    宋范道:“史老贼的确死在我的手上,不过,我不后悔,反而很高兴,那老贼贪图美色,滥杀无辜,死了正好。”

    严郁忠喝道:“你胡说,史老先生家里娇妻美妾是不少,你说他贪图美色倒也罢了,滥杀无辜这顶大帽子可不能随便乱扣。”

    宋范哈哈一笑,随即面露凄苦之色,道:“当年我与怀了孩子的妻子在黄河边游玩,这老贼见我妻子貌美,将我打昏在地,玷污了我的妻子,他害怕这件事宣扬出去,就将我妻子杀死,丢进黄河中,我醒来后找了两天两夜,才在下游找到她的尸体,哈哈,你说这老贼该不该死?”

    众人听完沉默不语,那年轻官差插嘴道:“你少在这里胡说,我看你是贪图史家的钱财,他要想杀人灭口,为何不将你一起杀了?”

    严郁忠看了年轻官差一眼,心想:“你小子平时鲁莽,这会倒是挺精明,不错,不错。”

    宋范道:“这老贼打了我一掌,他看我们穿着朴素,还当我们只是普通农家人,那一掌的力道不小,我身有武功,他以为我死了,可惜我只是昏过去了。”

    一名官差笑道:“我看你心宽体胖,不像是经历过这种事的人。”

    宋范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是胖吗,哈哈,这都是拜那老贼所赐,那一掌打得我心脉尽乱,每日都要靠药草来延续生命,如果不是我肿成这样,又怎能混到史府去当管家,又怎能杀了老贼来报仇,都是天意,哈哈。”

    那年轻官差道:“空口无凭,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他杀害你妻子,你为何不报官?”

    宋范仰头大笑,笑了一会,道:“谁说我没报官,官老爷打了我五十大板,说我造谣生事,诬赖好人,哈哈,他奶奶的,这些狗官拿了史老贼的银钱,良心早被狗给吃了,还‘正大光明’‘铁面无私’,我呸!都是些该死的东西!”

    严郁忠忽然想起一事,声音有些颤抖,道:“难道上一位知府大人是你给......”

    宋范道:“不错,是我杀的,那狗贼就是史家的一条狗,临死前还喊我‘爷爷’呢,哈哈,真是好笑。”

    “唰”的一声,严郁忠抽出刀来,喝道:“宋范,你杀害朝廷命官,又纵凶杀害史家全家,今日插翅也别想逃了!”

    胡子官差一声唿哨,又有五个官差从窗外跃进来,手里都带着明晃晃的家伙,十人将两人围在中间,分别堵在出口处,已将退路全部封死了。

    那胡子官差道:“姓宋的,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宋范嘿嘿一笑,从衣袍下抽出一把刀来,道:“就凭你们这些杂鱼,也想来捉老子,真是自不量力。”

    严郁忠见他有恃无恐,旁边又一人在虎视眈眈,真要动起手来,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当即说道:“就算史老先生杀害了你的妻子,你找他一人报仇就是了,何必杀他家眷,还是乖乖跟我回去,知府大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笑里藏刀

    “公道?我呸!”

    宋范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下,“啪”的一声,将空茶杯摔碎在地上,咬牙切齿道,“那老贼害死我妻子,也害死了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只有让他家破人亡,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严郁忠见宋范满脸激愤,知道说再多也无用,向众官差使了个眼色。众官差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由握紧刀柄,准备找机会下手。

    那灰衣人忽然笑道:“诸位官爷,这是要干嘛?”

    一名官差笑道:“自然是拿你归案。”

    灰衣人笑道:“你们夜闯民宅,打坏了我的窗户,还要拿我归案,你们衙门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严郁忠道:“你不要装模作样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们全都听到了,你要是觉得冤枉,回去跟我们老爷说罢。”

    “都听到了,很好,很好。”灰衣人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宋范,笑道,“宋兄武艺非凡,这些人你一个人应该能对付吧。”

    宋范微微一笑,环视围在四周的官差,道:“这些杂鱼,不劳常......”他话说一半,忽然吐出一大口血,低头看去,见腹部多出半截金刀。

    他双目圆睁,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望着笑盈盈的灰衣人,道:“这是......你......你......”

    灰衣人笑道:“这就是史继长的金刀,‘金刀诀’也在我手里,可我并不打算给你。”

    宋范双眼涨满了血丝,一字一字道:“你—不—得—好—死!”

    灰衣人道:“宋兄,你也知道,诅咒这种东西,我向来是不信的,你还记得我的外号吧?”

    “笑里......”宋范双眼一瞪,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众官差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云天行和钟婉笙也被吓得不轻,两人双手捏住一起,均觉得对方手掌有些发凉。

    严郁忠挤出一丝微笑,道:“这还没开打,你就先杀了自己同伙,这笔账可算得不对呀。”

    “哦,是吗?”灰衣人微微一笑,“他本来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早死一会罢了,至于你们,呵呵,我从来就没放在心上。”

    众官差闻听此言,脸上不禁露出恐惧之色,这人不是傻子,既然他敢说这种话,自然是有底气的。

    众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前,只好都将目光望向严郁忠,指望他拿个主意。

    严郁忠不仅是众人的头目,武艺也比其他人高,见识也广,在衙门干了三十年多,论资历算是老前辈了。

    严郁忠眯眼望着灰衣人,道:“阁下便是‘笑里藏刀’常笑之吧。”

    那灰衣人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小捕头也听过我的名号,看来你还不是太笨。”

    “常笑之?”云天行没听过这个名字,将目光转向钟婉笙,见她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她是知道这个人的,而且还是个厉害角色。

    严郁忠道:“阁下在江湖上颇有身份,为何要杀害史家老小,姓严的武功远不及阁下,但也想问个明白。”

    众官差听他这般说,心口提起来的气顿时消散无几,他们平日里基本碰不上大案子,那些寻常盗贼一两个人就对付得了,没事就欺压欺压良民,收点保护费,小日子过得乐不可支,哪知今日竟撞进了阎王爷的怀里,生死就看他怎样判了。

    常笑之捋了捋额前黑发,笑道:“我要杀人,还需要跟你解释?”

    严郁忠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保命要紧,既然知道了他的名号,以后再派人找他就好。”双拳一抱,道:“打扰了,告辞。”

    “哼,你们还想走吗?”

    常笑之长袖扬起,已勾住一名官差的脖子,往回一拉,跟着“嘭”的击出一掌,那官差背后凸出一个掌印,闷哼了一声,撞在后面墙上,没了生息。

    严郁忠叫道:“大家快逃!”当先一步纵到窗外。

    众官差本就有逃走之意,又见常笑之眨眼间击毙一人,哪还有逗留的心思,拼命往窗外冲去,窗口就那么大,有几个落在后面的,知道逃不掉,挥刀砍向常笑之。

    常笑之哈哈大笑,笑声中身形不断在官差中来回闪动,跟着就有人不断萎靡到底。

    钟婉笙拉住云天行,道:“快走!”

    云天行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钟婉笙拉出了院子,急道:“我们为何要逃,杀害史家人的凶犯就在那里。”

    钟婉笙手上不放松,拉着他在巷中穿梭,道:“那人厉害得很,别说那些官差,再加上我们两个都未必是他的对手,盲目冲上去只会白白送掉性命。”

    云天行默然不语,心知这话不错,那常笑之杀人不眨眼,既然承认自己就是凶手,那他定然不会让知情人活着离开。

    此时夜色已深,月光凄迷,街道上去空无一人,远处偶尔传来守夜人的铜锣声。

    已经四更了。

    两人停在一条街旁,歇脚休息,云天行道:“不知那几个官差怎么样了?”

    “他们都死了。”回答他的不是钟婉笙,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常笑之!”

    “唰”的一声,云天行拔剑出鞘,见前方街道中央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月光,看不清面貌,但见他外衣宽松,双袖下垂及膝,从身形来看,正是常笑之。

    云天行凝目以对,不敢有丝毫疏忽,此人要比何太急厉害得多,稍不注意,便会命丧当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关门关门。”

    一个守夜人忽然出现在街道尽头,铜锣声渐行渐近,叫喊声也越来越清晰,正向对峙的三人走来。

    守夜人出现在常笑之身旁,驻足,刚要开口说话,肚中却多了一柄金刀,他张了张嘴,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常笑之笑道。

    云天行喝道:“他只是一个更夫,你为何要胡乱杀人!”

    常笑之道:“我不杀他,他就会招官府的人来杀我,到时又会死很多人,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也省去了很多麻烦,不是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蝎尾针

    三人遥相对立,月光在长街上拉出三道长长的影子。

    钟婉笙低声道:“此人是官府通缉的头号人物之一,曾涉嫌杀害过一位王爷,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但他的通缉令一直未撤,是个危险人物,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云天行点了点头,向常笑之道:“阁下追来这里,是想杀人灭口吗?”

    常笑之道:“你们两个还小,死了未免可惜,不过,既然你们都听到了,那只能怪你们命不好。”

    云天行知道避无可避,偏头对钟婉笙道:“待我我缠住他,你先走。”

    钟婉笙坚决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干嘛让我先走?”

    常笑之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很有情义,那就都留下吧。”他话音未落,人已向两人冲了过来,宽大的衣衫,披散的头发,在月光下犹如鬼魅,但他的身形却快得出奇,两个起落就到了两人身前。

    云天行剑身一抖,斜刺出一剑,正刺在他那如飞瀑般的长袖上,只听“叮”的一声,显然是刺到了藏在袖中的金刀上。

    “有意思。”

    常笑之微微一笑,身形一转,扬袖向云天行卷来,云天行足尖一点,倒掠一丈,常笑之紧追不舍,双袖从左右两侧一起攻来,云天行无法兼顾两侧,挥剑挡住一袖,却被另一只衣袖扫了一下,顿时左手臂上多了一道血口。

    钟婉笙喊道:“小心,他袖里藏刀!”

    云天行暗暗心惊,还好只是扫到手臂,若是被扫到要害,岂不是要一击毙命?

    云天行不知他攻击路数,不敢盲目出招,在退步防守之时,不断观察对方的攻击路数,“剑意篇”中有云:“剑由人发,剑无情,而人有意,欲败之,先习之。”

    话虽如此,云天行见他招数层互不穷,这几十招下来,却没有一招是相同的,而自己却已中了两刀,心想:“再不出手,就要被他用乱刀砍死了。”

    心里打定主意,云天行使出一套“穿花点叶剑法”,这是他自创的招数,以前来说是拿不上台面的,在修习“剑意篇”后,剑法大进,这套剑法又经他进一步完善,已是小有进境。

    常笑之见他剑风突变,反守为攻,一剑刺来,一曲一点,在挡掉他衣袖的同时,又刺向他的要害,不禁略感惊讶,道:“这种招式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小子有意思。”

    云天行心中暗道:“废话,这是我自创的。”

    这套剑法的精髓便是可挡可攻,小时候用剑来练习穿刺落叶,只穿绿叶,挡掉枯叶,这就是“穿花点叶剑法”的雏形,虽然此剑法是初创,但却包含了他早已练透的剑招套路,此番运用起来,也是得心用手。

    常笑之又与他过了二十余招,越打越惊,心道:“这小子年纪不大,剑法竟如此纯属老道,这要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我哪还是他的对手,这种剑法从未见过,不知是哪个深山老头调教出来的徒弟,不管了,先杀了再说!”

    常笑之起初还存有试探之心,眼见这少年非同寻常,立刻用上了全力,一双长袖狂舞成风,犹如海浪,一波接一波的攻势,逼得云天行连连倒退。

    常笑之见少年虽处下风,应付起来却仍没有慌乱之意,不由笑道:“你师父是谁?”

    云天行听到对方问话,知他想让自己分心,便不去搭理,一柄长剑在双袖间穿来插去,每当快要刺中对方要害时,总能听到“叮”的一声,已被他的金刀挡下,可双袖舞来舞去,却不知他的金刀到底藏在哪里。

    钟婉笙见云天行连连遇险,心头焦急万分,她右手紧扣三枚绿油油的细针,悄悄绕到常笑之后方,云天行已知她心意,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常笑之久经战阵,哪那么容易上当,他心中暗笑:“你小子诡计倒是不少,可这破绽也太明显了吧,我且将计就计,看你们两个小娃娃还有什么能耐。”

    常笑之大笑一声,袖口金刀一闪,已向云天行左肋攻去,金刀出袖的瞬间,三枚绿油油的细针划破夜空,直向他后心射来。

    “蝎尾针!”

    常笑之虽已有防备,但忽然闻到后方的传来的腥臭气,脸色却是一变,当即收刀回防,“叮叮叮”三声脆响,金刀已将三枚暗器弹开,云天行趁机猛攻,常笑之边打边绕向一侧,将两人都放在视线之内,方才说道:“小丫头,你是九幽谷的人吗?”

    钟婉笙听他问话,心想正好分散他的注意力,便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蝎尾针是九幽谷的独门暗器之一,单凭这味道我就认得出,不过,九幽谷的人一向很少在外面走动,今天碰上一个,到底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你运气太差?”

    钟婉笙笑道:“一定是你运气太差,我劝你还是赶紧逃命去吧,等我师父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啦。”

    常笑之道:“你师父要来?”

    钟婉笙又悄悄摸出两枚暗器,扣在手心,笑道:“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现在也差不多该到了。”

    常笑之哈哈一笑,道:“那我得快点收拾掉你们两个才是啊。”话音未落,常笑之已向钟婉笙飞扑过去,云天行大叫:“阿笙快逃!”

    常笑之的身法快得出奇,两个纵跃已站到钟婉笙面前,扬袖向她面门打去,钟婉笙知他袖中藏刀,身子一矮,已逃了开去,反手一扬,又射出两枚暗器。

    常笑之挥刀一挡,将暗器弹开,笑道:“看你哪里逃。”左手抓向钟婉笙的肩头,忽觉头脑一晕,紧接着左手传来一阵剧痛,他抬手一看,小指跟无名指竟已被削去半截。

    这短暂的喘息,云天行已追了上来,将钟婉笙护在身后,见常笑之左袖殷红一片,又见钟婉笙手握匕首,心中惊讶万分:“难道是我低估阿笙了,怎么眨眼功夫就将他给伤了?”

    刚才他们两人的举动都被挡住了,云天行只能看到常笑之的背影,有一点他很确定,常笑之左袖的血渍绝不是出自他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夜奔逃

    常笑之从袖口撕下一块布条,将左指伤口粗略包起,阴森森地笑了两声,道:“小丫头,好手段,倒是我低估你了,这两指断得不冤。”

    云天行突见对方受伤,仍是一头雾水,不敢贸然进攻,只说道:“常笑之,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要赶尽杀绝。”

    “谁说无冤无仇便不能杀了,你们听到了不该听的,自然是要死的,谁也救不了你们。”常笑之道。

    钟婉笙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等我师父到了,看你还敢口出狂言!”

    常笑之仰头望了望高悬的明月,哈哈一笑,道:“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这半夜三更的,我看你们俩是背着长辈出来私会的吧。”

    钟婉笙脸上一红,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云天行说道:“我虽不知你与史家有何恩怨,但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正主寻仇就是了,何必连那些妇孺孩童也不放过?”

    常笑之道:“这就叫斩草除根,不留后......”他说未说完,见两人已逃到巷口,跟着便钻进了巷子中,常笑之愣了愣,忙提刀追去。

    两人在巷中狂奔,出口巷口又钻进另一条巷子中,哪条巷子窄小阴暗便往哪里钻,常笑之武功虽然远胜于二人,但哪里会想到这俩人会突然扭头逃走,这一愣的工夫就被两人给甩开了。

    接连穿过几十条巷子,见常笑之没有跟来,两人相视一笑,停下脚步休息,云天行道:“阿笙,刚才你是怎样伤到他的?”

    钟婉笙道:“还是他大意了,我第一次发的暗器叫蝎尾针,是用蝎尾剧毒掺杂几种剧毒调制而成,腥臭无比,我第二次发的暗器也是蝎尾针,不过却被我动了手脚,加入了一种名为‘安魂香’的迷药,此药香气很浓,闻之头晕目眩,但若涂在蝎尾针上,任是他鼻子再灵也闻不出来,只可惜只削掉了他两根手指。”

    云天行心中暗暗钦佩:“阿笙用毒神不知鬼不觉,我跟常笑之斗了许久也未伤到他分毫,阿笙瞬息间削掉他两根手指头,这可比我强多了。”

    钟婉笙道:“天行哥哥,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史家家大业大,任是常笑之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夜间将史家灭门,定然还有不少同伙,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难怪他也在拖延时间,如果我们分头逃走,他只能追上一个,这件事还是能泄露出去,如果等到他的同伙来了,我们两个可就甭想逃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一说到此处,云天行不禁打了个冷颤,仰头望月,今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清冷的空气中也没有一丝声响。

    两人走出巷口,来到一条宽敞的大街上,月光铺洒地面,远处有一家客店门前仍亮着两盏黄纸灯笼,灯光昏暗,似乎是被月光压住了该有的气焰。

    两人并肩走向客店,钟婉笙道:“先去里面躲一躲,等天亮了,人一多起来,他要找我们可就难了。”

    云天行点了点头,忽然偏头望向一侧,目光却向后方瞟去,除了两条拖得长长的影子,再也没有其他事物,云天行回过头来,低声道:“小心,有人在跟踪。”

    钟婉笙吃了一惊,却不敢回头去看,悄声道:“常笑之?”

    云天行微微点头,右手已悄悄摸上剑柄。

    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常笑之,不管是不是常笑之,绝对是敌非友,刚才街旁檐角上有一只正在舔爪的猫,转眼便消失了,悄无声息,紧随而来的便是血腥气。

    腥气来得突然,而且又浓又重,那猫连一丁点声响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来人身手定然不差,云天行不敢有丝毫分神,屏气凝神,紧握剑柄,来人不现身,他也不能先手拔剑,那样反而会将对方给激出来,这样假装没有发现,可以找机会再逃。

    两人一路没再言语,来到客店前驻足,相互打了个眼色,一起走了进去。

    小二正坐在近门的桌边打瞌睡,店内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两盏小油灯发出淡黄黄的光,虽说这种客店全天不打烊,但一般到这个时候,很少再有客人来了。

    两人见小二正一手托腮,睡得正香,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于是悄悄向后院走去,谁知刚走到厅堂中央,忽听一人叫道:“你们要住店?”

    两人都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那个小二,嘴角还挂着哈喇,两只眼睛只睁开了一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钟婉笙将食指挡在口边,嘘了一声,小二又将另一只眼睁开了,挠了挠头,又提高了嗓音,道:“你们是要住店吗?”

    两人对视一眼,钟婉笙清了清嗓子,对小二说道:“两间上房。”

    “哎呦,两位客官来得可真不巧,店里只有一间空房了,您看......”

    “一间就一间,还有,我们饿了,做三个热菜送到房里去。”

    “好嘞,这是门牌,两位客官先到‘辛金’房去等吧,上楼左拐走到尽头就是,我这就去喊厨子来烧菜。”小二说完,就快步向后堂去了。

    两人拿着门牌,来到“辛金”房门前,推门而入,钟婉笙合上房门,伸手指了指窗户。

    云天行知她意思,稍稍打开窗户,往外瞧了一会,没有发现可疑的行迹,便当先跃了出去,双脚落在瓦片上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钟婉笙跟着跃出,两人踩着房檐,悄声走到墙边,纵身跃下,奋力狂奔。

    刚奔到一个巷口,忽然一道影子从巷中蹿出,径直向云天行扑去,云天行奔得正急,一直以为对方会从后方追来,哪里想到竟从一侧窜出来,这影子来得奇快无比,他根本来不及拔剑,甚至都来不及躲避。

    “哎呦!”

    “抓到了,哈哈,我一出马,天下无贼!”

    钟婉笙跑在前面,忽听后方一阵怪叫,急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下无贼

    此时,云天行正趴在地上,在他背上还压着一个人,这姿势.......说压不合适,说骑也不合适,也不像是坐,总之是有个人在上面,用极其怪异的姿势将云天行的四肢牢牢锁住,两人手脚纠缠到一起,根本分不出彼此。

    云天行被压在下面,脸颊贴地,浑身上下能动的也只有嘴了,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但他仍看清了这人的脸,不是常笑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快放开我!”云天行喊道。

    “他奶奶的,马爷只会抓人,不会放人,你再瞎嚷嚷,我扭断你的胳膊。”那人满脸兴奋,用下巴在云天行背上顶了两下。

    钟婉笙见云天行瞬间受制,心下吃惊不小,这人动作敏捷不说,制人手段也是相当厉害,这般将人束缚住,就是神仙都动不了分毫,即便是能口吐暗器的高手也打不到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姿势难看了点,想到此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坏了,他是常笑之的同伙!”

    钟婉笙不及细想,拔出匕首,喝道:“快放了他!”

    那人抬起头来,在钟婉笙身上打量了一圈,嘿嘿一笑,道:“三更半夜,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跟这小子出来杀人,跟我衙门走一趟吧。”

    “衙门?”

    钟婉笙和云天行都是一惊,听这话音,这人好像不是常笑之的同伙,不然也不会只将云天行束缚住,刚才那种情况,就算拿刀砍来,云天行也未必躲得开。

    “喂,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云天行扭着身子说道。

    “哼,我马无贼岂会认错人,你们两个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滥杀官差,还真当老子是空气啊!”

    这人名叫马无贼,原名马有财,他爹是一位大富商,武功好,又精通经史子集,算是文武全才,可惜命短,在他幼时便羽化了,留给他的只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奈何他爹的名头实在“太响”,入殓那一天,到场的人比洛阳城里还多,哭声震天,据说当天还下雨了,估计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马有财受宠若惊,他实在想不到他爹竟然有这么多朋友,后来才知,这些人都是盗匪恶贼扮的,万贯家财愣是被这些人取了个一干二净。

    其中有一位盗贼来得晚了,在马府搜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一样值钱的东西,临走前见这孩子可怜,给他买了个烧饼,马有财感动得热泪盈眶,立刻拜他为师,那人一生孤独,倒也挺喜欢孩子,于是收他为徒,教他武功,直到咽气前才敢将真相告诉他,马有财悲愤之下,立刻改名马无贼,投身官府,立志要这天下没有一个盗匪恶贼。

    他本在开封当差,收到洛阳的飞鸽传书,立刻连夜赶来增援,晚上追踪宋范一事,本来他也有份,只是贪了几杯酒,误了事,等赶到这里时,那些官差已被杀死了,他在附近搜寻,这才发现他们两个正从那个方向逃离,所以才一路跟踪到此。

    “滥杀官差?”

    云天行和钟婉笙听他这般说,都是松了口气,那些官差是常笑之杀的,这下真是误会了,钟婉笙忙道:“你快放了他,那几个官差不是我们杀的。”

    马无贼嘿嘿冷笑,道:“这附近就你们两个在巷里乱窜,不是你们,见了我跑什么?”

    云天行道:“马大哥,你真误会了,杀人的是常笑之,我们见到了,他也要杀我们灭口,我们不跑难道等死吗?”

    马无贼愣了愣,心里不停叨念着常笑之的名字,心想:“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奶奶,睿王爷不就是死在他手里吗?”

    常笑之以前也是吃公家饭,自打杀死睿王爷以后,便隐匿于江湖,虽说官府的通缉令并未撤除,但此事已过去多年,人都快忘干净了,光有几张通缉令又有何用?

    马无贼当时也被调去追查此事,只是当时他身份低下,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这其中的详情秘闻更是无从得知,他只负责搜寻查找此人,能知道的也只有一个人名,还有一张极为粗劣的画像,至于其他的事,却是由上面的人来处理了。

    马无贼道:“你说的可是‘笑里藏刀’常笑之?”

    云天行狠狠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史家灭门一案他也参与了。”

    马无贼哈哈大笑,良久才平息下来,道:“那老小子就是一个懦夫,见到官差裤子都吓尿了,他还敢杀官差?把罪责推到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人身上,我看你们两个才有问题。”

    钟婉笙忽然一步抢上,本想用匕首指住马无贼的后心,逼他放人,哪知地下两人竟在此时来了个翻滚,云天行被转到了上面,幸亏这一下没刺下去,不然可要错杀人了。

    钟婉笙额头已冒出冷汗,道:“你快放了他,都说你抓错人了!”

    马无贼道:“抓没抓错,马爷说了算,跟我衙门走一趟吧。”

    云天行道:“你放开我,我跟你走就是了,你这样绑着我,别说走,就是动都动不了,总不能就这样滚到衙门去吧。”

    马无贼咦了一声,道:“你倒是挺聪明,我若放开,你准是要逃的,滚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舒筋活血,强身健体......”

    马无贼嘴里还在叨念着“滚”的好处,两人已开始上路了,云天行好话歹话说了一大堆,这人油盐不进,转眼已经滚过了一条巷子,嗯,速度还不慢,云天行气得差点晕过去。

    “真就这么滚了?”

    钟婉笙朱唇微启,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消失在夜幕中,甩了甩头,确定这不是在做梦,急忙追了上去。

    “喂,马大哥,前面有狗屎,快停下!”

    “小子别吵,狗屎怎么了,老子还拿牛粪烤过红薯呢,他奶奶的,那叫一个香......”

    “要撞上了!”

    “听说过撞墙、撞树的,没听过撞狗屎的,今天就要撞一回。”

    “呃......这......我......马大哥,到衙门还有多久?”

    “你小子安分点,明日午时就到了,白天街上人多,我们绕小路,很快的。”

    “马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衙门路远,你杀了我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漠北苍狼

    月色朦胧,一条乌黑无光的小巷中,两个黑影,在巷中不停地翻滚着。

    马无贼道:“你小子这么快就觉悟了?被我逮到的人,从没有人再犯过案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云天行道:“我知道,我很了解他们的心情。”

    马无贼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小子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不过,你嫌疑很重啊,先跟我回衙门走一趟,如果真是我冤枉了你,我请你喝酒,吃狗肉。”

    “狗肉......马大哥,我有点头晕,可以停下让我休息一下吗?”

    “全程都是我在发力,你倒是先喊上累了,这行走江湖呀,比不得在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就拿我去年抓到的一个贼人来说吧,那家伙盗了人家一条波斯毛毯,你说盗就盗呗,第二天又回去找人家算账,说毛毯扎人,让人家给换一条,咦......你咋睡着哩......你这小子也太没趣了......给我起来......刚才说到哪了?哦,让人家给换一条,我跟那贼人聊了一天一夜,他第二天就洗心革面,回老家种田去了,这不前几天还让人给我捎来了红薯......”

    “还有上月开封那位刚入门的强盗,劫人钱财不说,还要了人家住址,专盯着那一家劫,第二天就落网了,我押他回府衙,一给他松手他就寻死,撞墙、撞树、撞人,还往牛角上撞,还好让牛给踢晕了,那家伙太能折腾了......”

    马无贼边滚边喋喋不休,丝毫不理云天行的哀嚎求饶,两人就这样在巷子里滚着,滚到巷口处,忽有一人堵住了去路,马无贼抬头一瞧,笑道:“小丫头,刚才你都试过多少次了,马爷我抓住的人,就是阎王老子来了也救不走,你就死心吧,乖乖跟我回衙门,如果人不是你们杀的,我绝不难为你们。”

    在马无贼将云天行绑走后,钟婉笙一直在想方设法营救,可试了十来次,总奈何不了他,关键时刻他总拿云天行来做挡箭牌,这样一来,她出手时更是畏畏缩缩,生怕错伤了人,这一来二去,救了十来次,都是无功而返。

    钟婉笙哼了一声,道:“你这臭捕快,就会欺负年轻后生,遇上名头大的,还不是要夹着尾巴逃命,在我们小辈面前逞威风,有什么好得意的。”

    马无贼哈哈一笑,道:“你这小丫头说话真不留情面,马爷我也不欺负你们,从现在到明天正午,随便你找谁来救他,若是能将他给救出去,我便饶了你们,这总行了吧。”

    钟婉笙会心一笑,道:“你说话可算话?”

    马无贼眨了眨眼,心想:“这小丫头为何发笑,难不成她还真有帮手?呵,又是一条诡计,再说了,有帮手又如何?一并绑了就是。”当即说道:“自然算话。”

    钟婉笙拍手笑道:“温大侠,该你出场啦。”

    “真有帮手?”马无贼一愣,忽听旁边房顶上一人笑道:“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什么大侠,以后可别这样喊了,让人笑话。”

    房顶往外探出的檐角上,多了一个人,那人双臂抱在胸前,怀中斜躺着一柄剑,一袭白衫,衣袂飘飘,月光扮身,颇具仙气。

    马无贼仰面而望,见此人丰神如玉,气度非凡,心中暗道:“此人脚畔无声,竟然连我都未曾觉察到,洛阳城里还有这样的人物?”当即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往云天行脸上望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到马无贼身上,道:“在下温如玉。”

    “温如玉?”马无贼双眼一瞪,“你就是那个‘陌上花开’?”

    温如玉道:“正是区区在下。”

    马无贼盯着温如玉看了良久,心想:“我听闻‘陌上花开’不仅武艺非凡,就连容颜也备受赞誉,今日一见,此话不虚,不过,此人年纪尚轻,却常被人拿来与老一辈人相提并论,不知是否徒有虚名。”

    “我马无贼容貌比不上他,手上的功夫可还没怕过谁,管他什么‘陌上花开’,今日让我撞上了,说什么也要拉他下来滚一滚,年轻人心高气傲,像我这样‘接地气’的人不多啦,师父常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没事滚一滚,包你德高身体棒......”

    温如玉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又望了望口悬白沫的云天行,道:“这位云兄弟是在下的一位朋友,不知哪里得罪了马兄,可否告知一二?”

    马无贼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马,哦,是这丫头告诉你的吧?”

    “你腰间的玉牌足以说明你的身份。”温如玉微微一笑,“我曾偶然见过一枚类似的玉牌,据我所知,这样的玉牌普天之下仅有十枚,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的,从这枚狼形玉牌来看,阁下应该就是京城十大名捕之一的‘漠北苍狼’马无贼了。”

    云天行已渐渐清醒过来,听到温如玉这般说,仍是吃惊不小,心想:“原来这马无贼还是京城十大名捕之一,怪不得身手如此了得,刚才他从巷口冲出,顷刻间就将我制得无法动弹,绝非常人所能为,但愿温大哥能好好教训他,要是再落到这家伙手里,我......呕......”

    “温兄见识不凡,在下佩服。”马无贼双眼一眯,微微一笑,“不过,单凭一枚玉牌就能认出我的身份,未免太牵强了些吧。”

    温如玉见云天行已清醒过来,心中一松,笑道:“马兄所佩之玉,可与寻常玉类不同。”

    马无贼张了张嘴,微感惊讶,当初获得玉牌之时,那人并未说过此玉有何不同,他也就没放在心上,还当只是枚普通玉牌,虽说他幼时家财万贯,玉石自然是有不少的,可那时毕竟年幼,而他又生性顽劣,哪会对这些冷冰冰的石头感兴趣,眼下听温如玉这般说,心中也十分好奇,当下说道:“想不到温兄对玉石也深有研究,这玉牌我已佩戴多年,却不知它的来历,实在惭愧,温兄既知,可否说来听听?”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动制动

    钟婉笙听他如此说,心想:“你这马贼好不通情理,抓错了人不说,还带人在地上滚了大半夜,滚就滚了吧,还想打听玉牌的秘密,本姑娘偏不让你知道。”于是抢上一步,道:“你先把人放了。”

    马无贼道:“他若没有杀人,我自会放人,不过,不是现在。”

    云天行翻了翻白眼,道:“马大哥,您就饶了我吧,我不会种红薯,不过,我可以让人给你捎牛粪呀,不管你烤红薯还是烤土豆,保证味道不会差了。”

    “这个等会再说。”马无贼笑了笑,将目光转向温如玉,“温兄可否先说说这玉牌的来历?”

    钟婉笙抢声道:“温大侠不要说,就不跟他说。”

    “钟姑娘不必着急,马兄精明强干,自会分辨是非曲直。”温如玉笑了笑,接着说道,“还有,莫再喊我大侠,你随天行叫我一声大哥就好。”

    钟婉笙脸上一红,叫了一声:“温大哥”,温如玉含笑点头,以示答应。

    马无贼向温如玉点头示意,道:“多谢。”

    两人萍水相逢,温如玉夸赞于他,自是给他留足了面子,虽然其中含有一丁点激将之意,但相比陌生人的信任,这点激将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这句道谢并不多余。

    温如玉道:“马兄所佩之玉在白日看来,与寻常玉类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一到了月夜,玉石吸收月光,就更显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其实,玉石在月光下会发光并不是一件奇事,奇就其在此种玉类会随月光的强弱变幻玉色,从刚才到现在,月亮在移动,马兄的玉佩也已换过三种玉色,当然,这种变化微乎其微,若不凝神细看,极难发觉,此种玉类也有一个名字——广寒玉。马兄的玉牌便是由广寒玉雕刻而成,若不是我先前见过一枚类似的,今日是认不出这枚玉牌的。”

    马无贼腾出一只手,掂了掂腰际的玉牌,这玉牌跟了他多年,变色这种事他其实也留意过,当时还以为是错觉,没往心里去,听温如玉这般说,倒是恍然大悟。

    他抬头望着温如玉,微微眯起眼眸,心想:“站在那里就能留意到我腰间玉佩的变化,这人不简单呢。”

    温如玉仍立在檐角,那探出的檐角又细又窄,可他一双脚立在上面竟纹丝不动,承载了一个成年人的檐角也丝毫没有断裂的痕迹,这足以体现功力了。

    两人遥相对立,四目相视,两双眼中各含有不同的意味。

    此时天将破晓,月也渐西渐落,远处杂声渐起,此处却仍在寂静之中。

    “吱呀”一声,院内房门开了,一汉子从屋内出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嘴里还发出“啊”的舒畅之声,忽见檐角上站了一个人,手里还带着剑,“啊”声仍在,只是由舒畅变成了惊惧,声音的转变圆润而流畅,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啊”声一起,他竟然不敢住嘴了,生怕“啊”声一停,那带剑之人就会一剑刺下来。

    那人站在院子里“啊啊”地叫,外面云天行、钟婉笙、马无贼三人听“啊”声不止,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突听一妇人喝道:“别嚎啦!”

    这一嗓子下来,“啊”声骤然停了,那汉子一张脸憋得通红,大气不敢出一口,连忙转头钻回屋里,跟着响起上闩的声音。

    “小子,想跑!”

    这“啊”声停了,马无贼又开始喊了,他生怕温如玉会突然动手,只好腾出两只手来,以备不时之需,少了两只手的束缚,云天行半身已恢复自由,就在那“啊”声停止时,钟婉笙率先欺近身来,攻向马无贼,云天行也同时反手戳向马无贼腰际。

    云天行本不擅长手上功夫,但在研读“剑意篇”后,他忽然发觉,用剑跟用手其实没有太大区别,用剑只不过是为了借剑之利,剑招一样可以用手掌使出来,刚才这一戳就是从剑招中化来的,虽说不能像剑一样能刺入对方体内,可白白挨上这一指也绝不好受。

    两人一同出手,马无贼本可以轻易接下两人的进招,但那里还站着一个温如玉,自始至终都没有动。

    马无贼也懂,温如玉不动,就是为了牵制自己,有他在,自己若是个聪明人,就不会贸然出手,眼见两人一起攻来,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往后跳开,任由钟婉笙将云天行救起。

    马无贼望着云天行两人,注意力却一直放在温如玉身上,心想:“这家伙是个劲敌,似乎早已算到我不会抵抗,单是站在那里就把人救了,呵,有意思,看来我已经输给他了。”

    云天行双腿仍有些发麻,钟婉笙掺着他往巷外走去,温如玉仍站在檐角,望着马无贼。

    马无贼突然笑了笑,心想:“那些官差没有一个活口,就算这小子没杀人,也一定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这样就让他走了,这岂不又成了一桩悬案。”

    眼见两人快带巷口,马无贼脚步生风,忽又向云天行冲了过去,他身形迅捷,奔行时弯腰驼背,映在墙壁上身影赫然便似一条凶狼。

    “马兄何必强人所难。”

    就在马无贼快要接近云天行时,倏地一道白影已抢到他身前,来人正是温如玉,白衣仗剑。

    就在这一瞬间,马无贼看清了他的脸,借着破晓的光辉,这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庞,他若是个女子,恐怕也要心动了。

    那少年明明就在七尺外,可感觉就是七丈,甚至是七十丈,因为他们中间挡着一个人,更像是一座大山,他没有把握在少年走出七十丈时,跨越这座大山。

    如果把人比作一座山,那这个人一定是非常雄壮的,而眼前的人非但不雄壮,反而有些弱不禁风。

    马无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就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想到这么多,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气势上又输给你了。”忽然,马无贼目光大盛,道:“不过,这小子我要定了!”

第一百五十章 驿云别馆

    “嗯?”

    温如玉只觉一股劲气扑面而来,脸畔发丝被劲风激得狂乱舞动,他微微眯起双眸,道:“马兄定要在下出手吗?”

    马无贼本想用劲气压倒温如玉,谁知这温如玉不但面不改色,连剑都不拔,他好歹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些年,今日竟被一个年轻的人给小瞧了,心头有些不快,他冲温如玉笑了笑,忽然身形一晃,已纵上墙头,向云天行追了过去。

    并非他惧怕温如玉,只是摸不清他的底,若真要斗起来,胜败暂且不说,云天行这小子早就溜了,他虽然也有争强好胜之心,但做事向来分得出轻重急缓,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人。

    马无贼在墙上飞奔,眨眼已到了巷口,他纵身跃起,落在对面墙头,刚要拔足继续追击,忽觉一只脚仿佛陷入墙里一般,竟然动弹不了,低头一瞧,只见温如玉正在下方对他微笑,一只纤纤玉手手正缚在他脚踝上。

    “温兄好俊的身法,我马无贼自诩以轻功见长,想不到在温兄面前,还是落了个下风,温兄风华正盛,大有可为呀。”

    “马兄何必过谦,京城十大名捕之中岂有弱流,我那小兄弟为人正直,颇具侠心,想来不会胡乱杀人,这其中定有误会,马兄何不下来从长计议。”

    “正有此意。”

    马无贼嘴角一扬,呼的一掌,当头拍了下去,温如玉不怒反笑,身形一侧,轻松避过这一掌。

    马无贼轻咦一声,双掌连出,霎时击出二十多掌,温如玉挪闪腾移,形如鬼魅,竟将这密如细雨的掌法尽数避过,左手依旧抓在马无贼的脚踝上不放。

    “温兄好身手,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便是云隐门的‘逍遥游’了吧?”

    “正是。”温如玉点头微笑。

    马无贼点了点头,心道:“早就听人说温如玉为人谦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以他的本事,胜我不难,而他看起来云淡风轻,毫无争强好胜之心,这般年纪,能有如此心性,当真少见,与这样的人结交,不必苦心焦虑去勾心斗角,顺便还能卖他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马无贼心里打定主意,道:“温兄可以放手了,我不追就是了。”

    温如玉微微一笑,松开了手,道:“得罪了。”

    马无贼跳下墙头,理了理衣衫,道:“我也看得出,那小......兄弟并非凶恶之徒,只是,此事牵扯甚大,我还要问他几个问题,还望温兄成全,你也知道,为公家办事......嘿嘿......”

    温如玉笑了笑,道:“马兄不必为难,铲奸除恶也正是我云隐门所行之事,实不相瞒,在下也有事想请马兄帮忙。”

    马无贼眼睛一亮,道:“何事?”

    就在这时,忽见一人从远处奔来,口中喊道:“三师兄,三师兄,可找到你了,出事啦。”

    温如玉转过身来,待那人跑到近前,方才说道:“道周,出什么事了?”

    来人名叫于道周,是云隐门弟子,他额头带汗,气喘吁吁,道:“杨师弟,他......他受伤了。”

    温如玉脸色微变,道:“伤势怎样?”

    于道周摇了摇头,道:“危在旦夕。”

    温如玉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于道周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像遇上了强人,杨师弟背上中了一刀,失血过多,如今昏迷不醒,逸师兄让我来找你回去。”

    马无贼听他这般说,回想起云天行曾经说过的话,心道:“刀伤吗,难道真如他所说,是常笑之所为?”

    温如玉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敢多待,转身对马无贼说道:“马兄见谅,在下有急事要赶回去,马兄若要寻我,到城中‘驿云别馆’就是。”

    马无贼道:“令师弟遭遇强人,也是我分内之事,我随你同去。”

    温如玉点了点头,道:“也好。”

    云天行曾在长安落梅山庄见过于道周,此时又遇到他在打听温如玉的下落,也一起跟了过来,听到逸清尘也在洛阳,两人已有许久未见,当下也跟着温如玉一同回到驿云别馆。

    驿云别馆是一家私人住宅,温如玉曾救过这家主人的性命,所以,每逢他来洛阳,这家人总会邀他来这里住。这家的主人是一位富商,在洛阳城内还有几处府宅,平时是不住这里的,此地远离闹市,环境清幽,正是他特意为温如玉挑选的地方,本来是打算送给温如玉的,可温如玉执意不收,又不好拒绝别人的心意,只好每逢来洛阳时过来住一住,即便如此,仍以客人自居。

    五人刚回到别馆内,已有不少云隐门弟子涌了出来,众人面带焦急之色,目光全聚在温如玉一人身上。

    温如玉虽然在门中排行第三,但第一已死,第二又叛离云隐门,温如玉俨然已为成众人心中的“大师兄”,只是“三师兄”叫了多年,温如玉又不拘小节,所以,众人也并未改口,一直以三师兄来称呼他。

    云隐门掌门近年一直闭关不出,门内大小事务,皆由温如玉代为处理,在众弟子心中,温如玉已算是半个掌门,他为人谦逊,待人又和善,众弟子对他言听计从,这一出事就全指望他来拿主意,毕竟他们都是同辈,没有师徒间的隔阂,说起话来也方便得多。

    温如玉知道事情紧急,吩咐了几句,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走入内堂。

    于道周将云天行等三人引到偏厅等候,别馆的仆人随即端上茶水、点心。

    云天行见马无贼正瞪着自己,装作看不见,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拿.asxs.心,吃一口点心,喝一口茶,被马无贼折腾了一个晚上,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当下也顾不得吃相了。

    钟婉笙道:“于师兄,我看这别馆里栽了不少名贵药草,这家主人是位大夫吗?”

    于道周笑了笑,道:“那倒不是,这家主人是位商人,在洛阳城里经营了几家药铺,这驿云别馆平时很少住人,闲着也是闲着,就顺便种上些药草。”

    “哦,原来是这样。”钟婉笙点了点头,“于师兄,可以到处去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于道周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说道,“不过,很多师兄弟都没见过你,如果你一个人到处乱走,怕是要闹误会了,这样吧,我带你到处转转。”

    “那就有劳师兄了。”钟婉笙又跟云天行说了声,便随于道周出厅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故人相见

    驿云别馆,偏厅。

    钟婉笙随于道周离开偏厅,厅内只剩下云天行和马无贼两人,初时云天行肚子饥饿,倒没在意这些,眼下填饱了肚子,这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多不妙。

    他将茶杯凑到嘴边,偷偷瞧了马无贼一眼,对方也正在瞧着他,两人目光一对,云天行手上一抖,茶水洒了一身,急忙跳起来,拍打浸湿的衣襟。

    马无贼坐在檀木椅上,笑道:“小兄弟,你紧张什么?”

    云天行瞧了他一眼,道:“我哪里紧张了,我是在琢磨那幅画。”

    “画,什么画?”马无贼道。

    云天行抬手往马无贼身后一指,道:“就是墙上挂的那幅。”

    马无贼扭身往后一瞧,果见墙上有一幅画,凝目看去,竟是一副《溪山行旅图》,马无贼虽然不懂字画,但这幅画他倒是见过几次,不过,都是当代人的摹本,墙上这幅显然也不是真迹。

    马无贼望着画中高山,心中暗道:“听说范宽的真迹已被人盗走,却不知现在藏在何处,看了这么多摹本,若能一睹真容,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小兄弟莫非懂得字画?”

    马无贼从画中收回目光,正过身来,这偏厅里哪还有云天行的影子,马无贼知道自己上了当,不怒反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他奶奶的,好茶!”

    云天行逃离偏厅,在别馆内到处乱转,这别馆还真不小,他穿过几道拱门,来到一处类似园林的地方,见周围假山,花丛,还有清泉环绕,不由暗暗咋舌。

    云天行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在上面躺了下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那叫一个舒坦。

    他眯上眼睛,正想小睡一会,忽听有人在哭泣,他立刻坐起身来,仔细一听,竟是个女子的哭声,云天行本不想多事,但心下好奇,循着哭声一路走去,来到一座亭台前,见亭中正有一位女子在靠在亭栏上哭泣。

    她身着浅绿衣裙,长发过肩,身形姣好,只是她的身子却因哭泣而不断颤抖。

    云天行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好熟悉,这道背影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记不起来,正当他疑惑之时,那女子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停下哭声,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由怔住了,曾经石桥击掌盟誓,自此之后便从未见过,不想今日竟在这里相见了,她正是方静好,云天行的第一个朋友。

    方静好望着云天行愣了好久,云天行也愣住了,两人就这样怔怔地望着,良久,良久。

    方静好忽从亭中奔了出来,扑到云天行的怀中,又放声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叨念:“是你,是你......”

    云天行不知她为何偷偷在这里哭泣,但两人分别已久,乍然相见,心情同样激动不已,见方静好哭得伤心,他眼角也有些湿润,却仍强行忍住不哭。

    方静好哭了好一会,方才从他怀中离开,揉了揉红红的眼睛,道:“你怎么在这?”

    云天行道:“我是来见逸大哥的。”

    “逸大哥?”方静好讶然道,“你说的可是逸清尘逸师兄?”

    云天行微微一怔,道:“逸师兄?你是云隐门的弟子?”

    方静好道:“是呀。”

    云天行怔了良久,方才笑道:“看来我与云隐门还真有缘分。”

    云隐门建于云门山之上,本就距青州城不远,而且云隐门弟子大都在外游历,不论是遇到方静好还是逸清尘,都算不得是奇事,就跟久居在外偶遇同乡人是一个道理,不过,遇到归遇到,能认识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方静好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云天行又将与逸清尘认识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方静好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逸师兄可没跟我们提过呀。”

    “这我就不知道啦。”云天行挠了挠头,“不过,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什么?”

    方静好被他这么一问,险些又哭出来,摇了摇头,坐到一旁青石上,在旁边位置一拍,云天行知她意思,在她身边坐下来,钟婉笙凝目望着他,道:“你还记得杨离师兄吧。”

    云天行怎么可能忘记,当初杨离以一人之力,打倒李延东手下两大护院,当初他还怀疑杨离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他竟是云隐门的人,想到此处,忽然又想起于道周跟温如玉说过的话,忙道:“他受伤了?”

    “嗯。”方静好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又道,“当初你们还差点打起来,不过,你千万不要怪他,他当时还以为你是盗匪,那李延东名声不好,手下人也干了不少坏事,他其实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我不怪他。”

    云天行望着她,相比以前,她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副清新淡雅的打扮,上次见到她时,正是自己从万花楼里出来,被她逮了个正着,还被她训斥一番,那时她就像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小孩子,想不到她现在竟会为人哭了,这应该就是成长吧。

    当时两人都是初入江湖,又是对方的第一个朋友,那份情谊自是珍贵的,云天行见她面容憔悴,不禁有些担心,道:“他现在怎样了?”

    “还在昏迷中。”方静好摇了摇头,忽然又抱膝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都是因为我,那一刀本是砍向我的,是他替我挡了那一刀......都是我学艺不精,是我害了他......”

    云天行听她哭得伤心,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只能坐在这里听她哭诉,待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方才问道:“你谁伤了他?”

    方静好道:“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人使的是一柄金刀,刀法十分厉害,我与杨离师兄见他在追杀官差,本想上前相助,可还没到近前,那几个官差都被他给杀死了,他看见我们,也想杀我们灭口,要不是逸师兄及时赶到,恐怕......”

    云天行深吸一口气,道:“那人名为常笑之,外号‘笑里藏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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