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外变故
宽敞的大道上,两马并行驰过,云天行道:“阿笙,你说的这个玄壶公是谁?”
钟婉笙道:“他可是当世神医,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你的命就有救啦。”
一说到“神医”,云天行脑海里顿时蹦出“浪得虚名”四个字,因为他还在李府时,李延东曾请过一位“神医”来给李夫人看病,病没看好,病情反倒加重了,李夫人还为此险些丧命,李延东愤怒之下将那位“神医”一掌拍死,丢到后山喂狼去了,直到现在,云天行对神医仍怀有偏见,道:“真是神医?可别是个庸医冒充的。”
钟婉笙道:“‘悬壶济世,常医无死’,有没有听过?”
“没有。”云天行摇了摇头,他的见闻实在有限,整人、拍马屁他或许不输别人,但一提到这些江湖人物,他就两眼摸黑了。
钟婉笙道:“这位玄壶公不仅不是庸医,还是位大有来历的名医,他自幼便学神农遍尝百草,苦研天下药理经典,听说他曾拜过很多师父,但无一人能教他,他的医术在当世恐怕无人能及,凡是经他接手的病人,不论病到何种程度,他都能治好,也从没医死过人,你说神不神?”
云天行点了点头,心道:“是挺神,但秦川茫茫八百里,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两人又骑了一阵,云天行只觉浑身乏力,双颊发热,心想:“坏了,还没用内力就开始这样,看来我在劫难逃了。”
钟婉笙见他脸色难看,知道距毒发越来越近,她心里焦急,但面上仍保持平静,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不能让他过度劳累,心态放松反而会更好。
钟婉笙一直跟他说笑,两马奋蹄疾驰,又跑出一阵,忽见前方有个茶摊,钟婉笙忙道:“我们去喝杯茶吧。”
云天行道:“好,我正好有些渴了。”
两人将马拴在树旁,找了张空桌坐下,要了一壶清茶,钟婉笙取出手帕替他擦拭额上的汗珠,道:“感觉怎么样?”
云天行道:“还好,只有感觉有些累,休息一会就好了。”
两人喝茶闲聊,忽听一人道:“他叶孤鸾怎么说也是个成名人物,怎地这般不守信用,当着群雄的面说所有恩怨一笔勾销,半夜里又去杀了戚庄主满门,连庄子都给人烧了,算什么英雄好汉,简直就是武林败类!”
云天行与钟婉笙都是一惊,戚庄主被叶孤鸾灭门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昨日他们也在场,亲眼见到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清算,当晚戚庄主就被灭门,这件事定有蹊跷。
钟婉笙见云天行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生怕他一激动导致毒发加快,忙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捏了捏,示意他平静下来。
云天行挤出一丝微笑,又点了点头。
忽听另一人道:“你小点声,可别让人听到。”
先一人又道:“我就是要让别人听到,他叶孤鸾敢做还怕人说吗?大家都听好了,昨天夜里,叶孤鸾杀了戚庄主满门,受过戚庄主恩惠的都去找他报仇啊!”
后一人道:“行了,别喊了,戚庄主待人仁义,如今全家被灭,定有不少江湖义士会站出来主持公道,到时你可不要落人之后就好。”
先一人冷笑道:“我向来只争先,不落后,要是叶孤鸾那个王八蛋敢出来,老子一刀劈了他!”
“谁要劈了我?”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人执剑缓缓走来,衣上满是血迹,鬓发随风舞动,来人正是叶孤鸾!
谁都没想到叶孤鸾会在这里出现,先前说话那两个人猛地站了起来,手执兵器,不断往后倒退,退到远处,一转身便逃了,其他人见他俩跑了,也纷纷跟着逃跑。
茶摊老板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已在这里经营茶摊多年,江湖上的消息要比很多江湖人都要灵通,一见势头不好,掉头就跑,转眼间,整个茶摊就剩云天行和钟婉笙了。
叶孤鸾看了两人一眼,便走到茶棚里面,翻了一会,找到一坛酒,于是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用酒坛当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见过叶孤鸾出手两次,但均未伤人性命,甚至在烟雨桥上还救过杜陵北一命,这样的人怎么会违背诺言,去灭了人家满门呢?
话虽如此,但他衣服上还留有大片血渍,脸上的血迹也没有洗去,这总不会是巧合吧。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忽然从林中跑了出来,云天行猛地站了起来,心中惊讶道:“朵儿?他们不是说戚庄主满门都被灭了吗?怎么朵儿还活着?”
钟婉笙也感觉莫名其妙,昨天她还抱过这个孩子,绝不会认错,她连忙抢了过去,拉住朵儿,道:“小妹妹,你还认得我吗?”
朵儿眨了眨眼睛,道:“你是昨天那个大姐姐。”
钟婉笙笑道:“看来你还没忘了我,不过,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我听说......听说......”她还不知道情况到底怎样,不敢乱说,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所以不断重复这俩个字。
朵儿忽然大哭起来,道:“我爹爹死啦,以后都没人疼我啦。”
云天行和钟婉笙对望了一眼,心想:“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戚庄主真被叶孤鸾杀死了。”
钟婉笙凑在朵儿耳边,低声道:“朵儿,这里太危险,跟姐姐走好不好,姐姐会找一个很疼你的人。”
朵儿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跟大叔学剑,为我爹爹报仇。”
两人越听越糊涂,钟婉笙道:“他杀了你爹爹,你干嘛还要跟他学剑,快跟我走,不然他也要将你一起杀了。”
朵儿揉了揉眼睛,道:“是那些坏人杀了我爹爹,是大叔救了我,大叔没杀我爹爹,他只杀坏人,我爹爹是好人,呜,呜......”
两人这才听明白,落梅山庄的确被灭门了,朵儿是被叶孤鸾救下来的,而且叶孤鸾杀的人并不是落梅山庄的人,而是那些来杀人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教我学剑
两人看朵儿满身血迹的样子,应该目睹了杀人现场,她的话应该不是假话,这样说来,叶孤鸾是被冤枉的?可又是谁杀了戚佑堂呢,叶孤鸾为什么要救仇人的孩子?
既然是叶孤鸾救了朵儿的命,两人便不好再阻拦,朵儿哭着跑到叶孤鸾身旁,拉着他的衣襟,仰头望着他,啜泣道:“大叔,教我学剑。”
叶孤鸾看也没看她一眼,举起酒坛灌了一口酒,道:“不教。”
朵儿不停拽他衣襟,道:“不嘛,不嘛,我要学,我要学......”
云天行和钟婉笙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回到桌上坐下,慢慢喝着茶。
云从天上过,风自林中来。
茶摊上有四个人,却只听到朵儿一个人在哭闹,非要让叶孤鸾教她剑法。
云天行心想:“如今朵儿已无家可归,叶大侠又是当世大侠,若肯教她剑法,自然是最好不过,不然她孤零零一个人该何去何从?”
“朵儿,你过来!”
何绣衣忽然从林中奔了出来,来到朵儿身旁将她拉到身边,“你不跟姑姑走,怎么又跟他跑了?”
朵儿撅着嘴,道:“我要跟大叔学剑,他不肯教我,何姑姑你帮我求他嘛。”
何绣衣看着叶孤鸾,见他一直在喝酒,连声招呼也不打,心中来气,道:“你跟他学什么剑,现在人人都说是他杀了你爹爹,你跟着他太危险了,快跟我走。”
朵儿道:“不嘛,不嘛,我就要跟大叔学剑,爹爹不是大叔杀的,是那些坏人......”
何绣衣替朵儿擦掉眼泪,柔声道:“大家都说是他杀的,即便你说不是,人家也不会信的。”
朵儿啜泣道:“何姑姑,连你也不信我吗?”
何绣衣沉默了半晌,道:“姑姑自然信你,他这人脾气虽坏,但人还......不算太坏,不过,你跟着他太危险了。”
朵儿道:“有大叔在,我不怕,何姑姑你快帮我求他嘛。”
何绣衣将目光转向叶孤鸾,道:“她要跟你学剑法,你教不教?”
叶孤鸾道:“不教。”
何绣衣咬了咬牙,道:“你教她个一招半式又怎么了,朵儿她聪明伶俐,乖巧听话,又不会给你捣乱,你闲时指点她一下也好,又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叶孤鸾举起坛子又灌了一口酒,道:“不教。”
何绣衣瞪了叶孤鸾一眼,拉着朵儿便要走,道:“姑姑教你射箭,不学他的破剑法,学了有什么用,被人冤枉了都不敢还口。”
她这话是对朵儿说的,其实是说给叶孤鸾听的,叶孤鸾如若未闻,一直在喝酒,一坛酒这才一会就喝空了,他起身又去茶棚里提来一坛,拆掉封口接着喝。
何绣衣见他满身是血,根本看不出受没受伤,即便是没有受伤,这个喝法迟早也要喝死,她走上前去将酒坛夺了过来,“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叶孤鸾愣了愣,也没说什么,又起身往茶棚里走去。
何绣衣抢先进了茶棚,搬起酒坛狠狠往地上摔,“嘭嘭”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十多个酒坛都被摔了个稀巴烂,酒水淌了一地。
还好茶摊老板提前跑了,不然准要晕过去。
叶孤鸾怔怔地望着何绣衣,道:“你在干什么?”
何绣衣本就因戚佑堂之死伤心,又被叶孤鸾这么一气,顿时流出泪来,道:“他们都在冤枉你,你为什么不解释?”
她虽然在生气,但说话的语调却十分温柔。
叶孤鸾道:“有什么好解释?”
何绣衣抽泣一下,道:“你不解释他们都当你是凶手,说你违背了江湖道义,言而无信,残杀仁义之士,说什么的都有,难道你要跟全天下的人为敌吗?”
叶孤鸾道:“谁要杀我,尽管来好了,全天下又如何?”
何绣衣笑道:“是啊,你不怕死,你是大英雄,你厉害。”
何绣衣别过头,从他身旁快步走出茶棚,拉起朵儿的手,道:“我们走。”
朵儿从她手中挣开,道:“何姑姑你不要拉我走,我要跟大叔学剑。”
叶孤鸾执剑走出了茶摊,朵儿望了望叶孤鸾,又望了望何绣衣,又将目光移到叶孤鸾的背影上,然后快步跟了上去,喊道:“大叔,等等我。”
何绣衣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渐走渐远,忽然咬了咬牙,拔足跟了上去。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云天行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钟婉笙道:“怎么了?”
云天行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朵儿有些可怜。”
钟婉笙道:“朵儿虽然没了父母,但还有叔叔和姑姑呀,她年纪还小,时间一久,悲伤就淡了,我想她应该会快乐地长大的。”
云天行心想:“心里有了仇恨还会快乐吗?”他沉默了良久,忽然道:“阿笙,你觉得朵儿跟他们哪一个会比较好?”
钟婉笙微笑道:“两个一起跟才好呀。”
云天行道:“但朵儿只能选一个啊?”
“谁说她只能要选一个啦?”钟婉笙吐了吐舌,心想:“天行哥哥,你真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云天行一边喝茶,一边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钟婉笙饮尽杯中茶水,站起身来笑道:“快别想啦,我们还要赶路呢,不能再耽搁了。”
“嗯。”云天行点点头,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两人从树上解下缰绳,翻身上马,向北疾驰而去。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清风拂过树林,茶摊不远处一棵树后,一角衣袂随风扬起,风一过,衣袂又荡回树后,这一来一回,已不知过了多少次。
原来,这树后藏了一个人,一个红衣女子。
没人知道她站在这里,也没人知道她已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的衣袂随风飘飘,但她的人却一动不动,一双含情美目直直盯着两马消失的位置。
“唰——”
树上的枝叶突然晃了晃,几片落叶随之飘下。
红漪似已凝固的身子忽然动了动,一双眼睛望着随风飘荡的落叶,直到落叶坠在地上。
“你跟踪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情之剑
“我只是好奇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枝叶摇晃,从树上跃下一个人来。
来人一袭胜雪白衣,剑眉星目,右手握着一柄乌鞘长剑,正是姬无情。
姬无情走到红漪身前,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红漪抬起头来望着他,道:“你看到了?”
姬无情避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道:“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不过,他身边好像有个女人。”
红漪又缓缓垂下了头,神情落寞,沉默不语。
姬无情道:“要我帮你杀了她?”
“不要!”红漪猛地抬起头,“我......不想让他难过。”
姬无情沉默了良久,忽然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凝视了半晌,道:“他不知道有个人在背后默默地为他付出,你应该告诉他。”
红漪摇了摇头,道:“不。”
姬无情转过头,望着她,道:“你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
红漪又摇了摇头,道:“不是的。”
姬无情又将目光移到掌心的树叶上,良久之后,他手掌一翻,树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落到地面上,道:“木叶离开了母树,终将会腐烂在泥土里。”
“木叶腐烂不也是为了母树更好地成长吗。”红漪仰头望着粗壮而又繁茂的绿树,“木叶舍己,母树才会长青,难道不是吗?”
姬无情道:“但愿他不会让你失望。”
红漪道:“谢谢你帮我打听到玄壶公的消息。”
“原来你也会说‘谢’字。”姬无情背过身去,“不过,你不需要对我道谢。”
对于他的的回答,红漪并不意外,淡淡道:“你的任务结束了?”
姬无情道:“结束了。”
红漪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道:“你又杀了多少人?”
姬无情道:“一个未杀。”
红漪将目光移到他的剑上,忽见毫无纹络的乌鞘上竟然多了一道剑痕,她盯着那道剑痕看了很久,忽然道:“你跟人动手了?”
姬无情道:“是。”
红漪美眸微微眯起,道:“我很好奇,这里竟然有人能伤到你?”
姬无情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转瞬即逝,他又将目光投向远方,道:“有价值的对手并不多,他算一个。”
红漪道:“他是谁?”
姬无情嘴角微微扬起,似是在笑,红漪很难想象,他也会笑?
风又在吹了,吹动着枝叶,吹动着两人的衣衫,他们这样默默地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红漪脊背离开树干,道:“我要走了。”
“嗤”的一声,寒光袭来,从她脸庞飞过,剑风激得她的秀发狂舞,剑气消散,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你的剑依旧无情。”
红漪转身走开,树下多了一条花蛇,而且已被斩为两截,一截是蛇头,一截是蛇身。
花蛇已死,但嘴巴仍张得很大,一对獠牙锐利无比,连蛇信都吐了出来,任谁看它都要得手了,可它还是死了,死在即将得手的那一瞬间。
姬无情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在蛇尸上扫了一眼,转身离去。
红漪徒步走在道旁,道:“你还要跟着我?”
姬无情跟在她后方,脚步不停,道:“你还要跟着他?”
红漪没再说什么,只循着马蹄印继续走着。
......
时过正午,烈阳当头。
云天行两人乘马奔了大半日,穿过一片空旷的草原,又进入一片树林,两人沿途没有歇息,云天行渐感体力不支,两人便下马在林中歇息。
吃了些捎带的干粮,云天行倚在树边,道:“阿笙,我们这是要往哪边走?”
钟婉笙提起衣裙,在云天行身旁坐下,道:“我们已经过了关中平原,应该快到了,你先歇一会吧。”
云天行偏过头,望着她,道:“什么快到了,你知道玄壶公在哪?”
钟婉笙微微一笑,道:“如果他真在秦川,就一定在百花谷。”
“百花谷?那是什么地方?”云天行道。
钟婉笙从身边花丛中摘了一朵粉色小花,凑到鼻下嗅了嗅,道:“百花谷南近秦陵,东临太行山,正处在这两座山岭的交汇之处,在这里不论春夏秋冬,百花齐开,稀缺药草更是多不胜数,对玄壶公这样一位神医而言,这里自然是非来不可的,只是......”
云天行道:“只是什么?”
“只是玄壶公居无定所,一直在江湖各处游荡,悬壶济世,救济平民,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万一他已离开,或者根本就没来过秦川,那......”
钟婉笙美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她不知道红漪给出的消息是否可靠,如果是假的,云天行的性命将会在此终结,她一路都在担心这个问题,可又别无他法,只能信以为真。
云天行从她手里拿过粉色花朵,替她戴在发髻上,笑道:“人都是会死的,早一天晚一天而已,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怕死,只是,不能陪你去昆仑山看雪,你不会怪我吧。”
钟婉笙强忍住眼泪,嘟嘴道:“哼,谁说我不怪你,你要是敢舍我而去,我就怪你一辈子,以后吃不香,睡不着都赖你!”
云天行在她气鼓鼓的腮上捏了一把,笑道:“我们阿笙生气起来,比阎王老爷都要厉害,就算要死,也得先问问我们阿笙同不同意呀。”
钟婉笙破涕为笑,道:“天行哥哥,你还能走吗?我们牵马走走吧,这里离百花谷已经不远了。”
两人牵着缰绳,在林间慢慢走着,云天行道:“阿笙,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奇闻异事,你说我的那些我听都没有听过,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九幽谷吗?”
钟婉笙摇了摇头,道:“大都是听外面人说的,我喜欢听别人谈论这些奇闻趣事,待在九幽谷里可没人跟我说这些。”
云天行道:“那你在九幽谷要干什么?”
钟婉笙叹了口气,道:“一天到晚总要记这记那,学这学那,每天面对的不是奇花异草,就是蛇虫毒蚁,而且天天都有新东西要学,我都快无聊死了,不然我也不会偷偷跑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八个怪人
云天行吃了一惊,道:“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钟婉笙道:“是啊,怎么了?”
云天行道:“你们谷主不会责罚你吗?万一将你逐出九幽谷怎么办?”
钟婉笙笑道:“哪有那么严重,我就是出来玩玩,又没做什么坏事。”
两人在林中边走边聊,走了一段,云天行体力又渐渐恢复,两人上马疾行,一路往东奔去。
又行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座小山前,只见山脚下花草繁密,姹紫嫣红,恰如暮春时分,钟婉笙欢喜道:“前面就是百花谷啦。”
这里花草遍地,就像铺了一片春日的地毯,完全遮住原有的地面,两人只好下马行走,钟婉笙牵马在前方开路。
云天行举目张望,见漫山遍野的花草,一眼望不到尽头,大多数的花草他都叫不上名字,一路走来,见到了月桂,海棠,杜鹃,樱花等等熟悉的花木,这些花木大都在三四月份开花,如今已将近七月,它们依旧如春日一般灿烂,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绕过小山,四周树木渐少,花草没膝。两人并肩行了一段,忽见前方有一棵伞状大树,树上开满了红花,两人牵马走近,云天行吓了一跳,道:“树上吊着一个人!”
他立刻回想起曾经亲眼目睹过的一幕,那时从鸢都购货返回,在青州城郊外遇到了盗匪,四位护院打跑匪徒,活捉匪徒首领,将他杀死后吊在树上。
云天行转头看向钟婉笙,见她面露喜色,丝毫没有慌乱,不禁大感奇怪,道:“阿笙,你没看到那里倒吊着一个人吗?”
钟婉笙笑道:“看到了呀。”
“看到了你还笑?”云天行皱起眉头,“就算不害怕,至少也要给死者一点尊重呀,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他放下来。”
钟婉笙拉住他,笑道:“别去,让他吊在那里就好,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云天行脸色微变,道:“阿笙,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不管他生前做过怎样的坏事,既然已经死了,至少要让他入土为安吧。”
钟婉笙笑道:“天行哥哥,你别生气,他可是个大活人,难道你要将他活埋了呀。”
“大活人?”
云天行张着嘴,脸上挂着诧异之色,忙转目望去,见倒挂在树下那人有皮有肉,双手抱在胸前,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可以肯定是个活人。
云天行见钟婉笙满脸笑意,道:“阿笙,你早就知道了吧?”
钟婉笙点了点头,道:“先别说话,跟我走。”
钟婉笙拉着云天行继续往前走,刻意绕开了那棵树,又走了一段,那棵树已看不见了,云天行道:“阿笙,我刚才看了,他真是个活人,还盯着我们看呢。”
钟婉笙笑道:“怎样,没骗你吧。”
云天行笑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倒着吊在那里?”
钟婉笙道:“这就不知道了,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怪,行事说话都异与常人,不然也不会被叫做怪人了。”
“怪人?”
云天行越听越糊涂,他们是来找玄壶公的,怎么碰上怪人了,难不成百花谷里什么人都有?他心中好奇,不禁又问道,“你刚才提到‘这些人’,这里面难道也有玄壶公?”
“没有。”钟婉笙摇了摇头,“玄壶公是他们的主人,既然能遇见他们,那玄壶就一定就在百花谷。”
云天行点了点头,四下望去,却没再看到一个人影,又走了一段,忽然看到一头黄牛,黄牛正在路边吃草,牛背上倒坐着一个人,正在吹箫。
两人牵马从旁走过,只听箫声幽咽低沉,仿佛在诉说情人的相思,连绵如秋水,让人不禁为之心动落泪,忽然音调一转,又仿佛置人于海岸之滨,看潮起潮落,望云卷云舒,远处海鸟正在飞近。
云天行正听得入神,忽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猛地清醒过来,见钟婉笙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两人牵马继续上路,云天行暗暗好奇,心想:“刚才明明在走路,什么时候停下的?”
钟婉笙道:“天行哥哥,我刚刚一直在喊你,你没听到吗?”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听那曲子吹得好听,听得有些入神了,其他的声音都没听到。”
钟婉笙道:“不是因为曲子好听,是你被他的曲子迷惑了,你现在用不上内力,根本抵挡不住曲调的诱惑,听一会就会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我就是喊破了喉咙你也不会听到。”
云天行这才恍然,忽又想起在落梅山庄遇到的八指神弹管平仲,心道:“以后遇到这些人可要小心了,要不是阿笙及时掐醒我,我可要听到毒发身亡了。”一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激灵。
钟婉笙道:“刚才那个吹箫的也是那些怪人之一。”
云天行道:“到底有几个这样的怪人?”
钟婉笙道:“八个。”
云天行道:“这么多,我们刚刚见到了两个,那六个在哪里?”
钟婉笙道:“不知道,他们并不在固定的位置,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两个而已,也许还能遇到其他六个,也许一个也遇不到了。”
云天行暗暗点头,道:“既然他们要保护玄壶公,为何不离得近些,都离得这么远,如果有人要杀玄壶公,根本来不及救援呀。”
钟婉笙微微一笑,道:“因为他们本就不会来救援,所以,在哪里都一样。”
云天行皱起眉头,道:“你刚刚不还说玄壶公是他们的主人吗?”
钟婉笙点点头,道:“是主人没错,但也仅此而已,就算现在有人拿刀架在玄壶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会救他。”
云天行愕然,道:“难道他们会眼睁睁看着玄壶公被人杀死?”
钟婉笙道:“会。”
云天行目瞪口呆,惊讶持续了很久,道:“那要他们有什么用?难道只是给玄壶公吹曲子,吊在树上逗乐子吗?”
“当然不会是这样。”钟婉笙笑了笑,“他们会为他们的主人报仇,杀害他们主人的人,以及他的亲朋好友,甚至是帮派势力的人,都会被杀得一干二净。”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种瓜老伯
云天行笑道:“这些人真是奇怪,活着不救,死了又去给人报仇,真是好笑,哈哈。”
钟婉笙抿嘴一笑,道:“我第一次听也觉得很好笑,心想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不想今日竟然遇上了。”
云天行笑弯了腰,忽觉腹部传来隐隐阵痛,忙收敛笑容,腹痛也随之渐渐消失,云天行舒了口气,心想:“我还当要毒发了呢,不过,在听到这样的趣事后死去,到阎王那也可以拿来逗小鬼们乐一乐。”
两人边走边说,云天行转头看着钟婉笙,道:“玄壶公还活着,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钟婉笙道:“这八个怪人以前还有过两个主人,在主人被杀之后,他们需为主人报了仇,才能找下一个主人。”
“他们是什么来历?”云天行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怪事?”
钟婉笙摇了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我还是从谷主那里听来的,她也不知道这八个人的来历。”
云天行默默想了一会,忽又道:“你以前没见过,怎么第一次见就能认得出他们?”
“看他们脸上戴的面具呀。”钟婉笙微笑着说道,“这八个人的面具与江湖上常见的面具不同,不仅样式不同,目的也不一样,他们戴面具不为遮盖,而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云天行皱眉道:“象征?”
“恩。”钟婉笙点了点头,“他们有的遮左眼,有的遮右眼,有的遮鼻子,有的遮嘴巴,总之各不相同,吊在树上那位就是遮住了嘴巴,那个吹箫的是遮住了右眼。”
云天行默默点头,心想:“江湖中藏龙卧虎,能人异士多不胜数,我的见识实在太过浅薄,应该多向阿笙请教才是。”
两人走过一片桃林,钟婉笙取出手帕,帮云天行擦拭脸上的汗水,道:“流了这么多汗,身体感觉怎么样吗?”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浑身无力,腿脚发软,阿笙,我感觉快要不行了。”
“你快上马。”钟婉笙将他扶上马背,自己乘上另一匹马,在马臀上轻轻一拍,两马并列快行。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忽见前方有一片瓜地,一个白胡子老头正蹲在瓜地里拨弄西瓜。
钟婉笙翻身下马,拉着两马的缰绳走上来前,道:“老伯,我这位朋友身中奇毒,快要撑不住了,您知道玄壶公在哪里吗?”
那老头回身瞧了一眼,道:“什么壶?”
钟婉笙提高嗓音,道:“是玄壶公,他是位神医,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没听说过。”老头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拨弄西瓜。
钟婉笙叹了口气,刚要牵马掉头,忽见老头身旁有一个竹筐,竹筐里有一个黄葫芦。
“葫芦......悬壶济世,莫非他就是......”
钟婉笙精神一振,又见竹筐里装满了药草,而且都是些极为罕有的药草,心想:“一个寻常瓜农怎会认得这些,就是一般的江湖郎中也未必能认得,他脸上没戴面具,一定是玄壶公本人了。”
钟婉笙走到老头身旁,躬身一拜,道:“前辈,请你救救我这位朋友,他身中金蛇蛊毒,随时都有可能毒发。”
那老头直起身子,道:“你喊我什么?”
钟婉笙愣了愣,道:“前辈呀。”
老头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笑道:“老朽只是一个瓜农,你让我用什么救人,西瓜吗?”
钟婉笙急得跺脚,道:“前辈,我知道您就是玄壶公,您竹筐里的药草我都认得,一个瓜农怎么可能会认得这些。”
“什么药草?”老头一手指着竹筐,“你说这些呀,这是我拔来喂牛的,你要吗,要就都拿走吧,我再去拔一些就是了。”
钟婉笙又气又急,见他一直不肯承认,轻轻哼了两声,快步来到竹筐前,将筐里的黄葫芦抢到手中,拔开塞子,凑到鼻端嗅了嗅,只觉一股臭气破口而出,她连忙屏住气息,将塞子拧了回去,心道:“臭气中混杂着药草的味道,这里面装的应该是某种药,他肯装在葫芦里,一定不是寻常药。”
云天行汗流不止,但仍咬牙坚持坐在马背上,钟婉笙心想:“天行哥哥快撑不住了,这老头既然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玄壶公,只好硬逼他承认了。”
老头见钟婉笙拿起葫芦,仍面带微笑,忽见她将葫芦一歪,葫芦里那又臭又黑的东西从葫芦口流出来,正好落在脚下的西瓜上。
老头的脸色立刻变了,抢上前去,一把将葫芦夺过来,道:“你这女娃娃也太不识货了,这东西能随便乱倒吗,你当是粪水啊!”
钟婉笙背着双手,笑道:“臭气熏天,不是粪水是什么?”
老头道:“这可是......可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钟婉笙笑道:“现在你是瓜农还是玄壶公?”
老头哼了一声,道:“我就是玄壶公,我就是不乐意医他,你们另寻他人去吧。”
玄壶公背起竹筐,转身走开,钟婉笙牵着两马紧追其后,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当世神医,当有医者仁心才是,见死不救是什么道理?”
玄壶公嘿嘿一笑,道:“你们江湖中人不就喜欢打打杀杀吗,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反正都是要死,何必要医,还是顺其自然吧。”
钟婉笙道:“江湖中人也有好坏之分,善恶之别,流氓恶霸你不医便罢,连好人都不医吗?”
玄壶公微微偏头,道:“何谓好,何谓坏?世间本无善恶正邪,都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违道硬分出来的罢了,难道坏人就一定坏,好人就一定好了?”
钟婉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又道:“你身为医者,却不医人,难道只会医猪狗牛羊吗?”
玄壶公笑道:“谁说我不医人了?”
钟婉笙道:“我这位朋友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你见死不救,难道不是不医人吗?”
玄壶公停下脚步,道:“要我医他也容易,拿一千两银子来,少一文不医,多一文不要。”
第一百二十七章 欲哭无泪
“一千两?”
钟婉笙一双美眸瞪得滚圆,心想:“我浑身上下连一百两都拿不到,去哪里弄一千两银子,就算现在去偷、去抢也来不及了,这老头存心刁难我。”
玄壶公见她愣愣地站着不动,嘿嘿一笑,转身便走。
“等一下。”钟婉笙大喊。
玄壶公继续走着,没有回头,只说道:“想出银子来了?”
“没有。”钟婉笙快步跟了上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哦?”玄壶公道,“什么问题?”
“每个找你看病的人都要收一千两银子吗?”钟婉笙道。
“也不是这样。”玄壶公停下脚步,“我看你们是江湖中人,所以才特殊对待的,他现在最多还能活半个时辰,一千两银子换一条命,贵吗?”
钟婉笙道:“那要不是江湖中人呢,看一次病要多少?”
玄壶公捋着胡须,悠然道:“这要视情况而定了,一般的土财主呢,小病二百两,大病一千两,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一千五百两,躺在棺材里还没咽气的两千五百两。”
钟婉笙越听越夸张,听到两千五百时两已张大了嘴,道:“你这是趁火打劫啊!”
“你这小娃娃可真不会说话,是他们来找我,又不是我去求他们,怎么就趁火打劫了。”玄壶公嘿嘿一笑,接着道,“他们家里的金山银山堆得比眼前这座山都高,拿一点给我老人家花花怎么了,看你那吃惊的样儿,两万五千两我都收过,这点银子算什么。”
“两万五千两?!”钟婉笙内心的激动难以平复,心道,“这么说来他要一千两的确不算多,可我去哪里找这么多银子?”
玄壶公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又走,钟婉笙在后面紧追不舍,道:“你张口便成百上千两,穷人就是病死都不敢找你了,你这是借病杀人啊。”
“非也,非也。”玄壶公捋着胡须,“来找我看病的穷人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多,何来不敢一说。”
“不可能,穷人哪有那么多银子。”钟婉笙厉声道。
玄壶公笑道:“我给穷人看病从不收钱,不但不收钱,每个病人我还要给他们十两银子。”
钟婉笙微微一怔,心想:“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要真是这样,穷人们都不用做工了,天天生病,天天看病不就好了?”
玄壶公见她神色微妙,若有所思,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道:“你可不要动歪心思,那些装病和故意染上病症来骗银子的,我看一眼就能认得出,总之,银子我是不会给的,但病症我向来不吝啬,一定要让他们吃些苦头,总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吧。”
钟婉笙被他一眼看穿,不禁暗暗佩服,心想,“这老头不但能治病,还能让人得病,实在匪夷所思,但他布施穷人,还算颇有侠心,这神医之名自是当之无愧了,可这么一来,天行哥哥的毒怎么办?”
钟婉笙一直在低头想主意,回过神来,玄壶公已不见踪影,她焦急万分,四下望去,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快步走了一段,忽见前方金黄满地,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片油菜花地,中间有一条刻意留出的小道,钟婉笙牵马走过,过了油菜花地不久,来到一个池塘前。
池水清澈,中有荷花,花开正艳,红绿相映,甚是好看。
池塘中央有一座竹屋,屋前有一条用竹子搭建的走道,在池中拐了几个弯接到池边。
钟婉笙牵马走到竹道前,望见玄壶公在竹屋里踱来踱去,转身对云天行道:“天行哥哥,你还好吗?”
云天行半睁着眼,满头大汗,连喘息声都变得异常粗重,他挤出一丝微笑,道:“阿笙,你在说什么,刚开始我还能模糊听到几句,到后来什么都听不到了。”
钟婉笙脸色一变,心道:“坏了,毒性就要发作了。”忙将他扶下马来,将他扶到竹屋里,靠在门边的竹墙上。
钟婉笙拉住玄壶公的手臂,哀求道:“前辈,求你救救他吧,他快不行了!”
玄壶公正在竹屋内来回踱步,思索问题,一直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被她这么一拉,着实吓了一跳,看了钟婉笙一眼,又看了云天行一眼,道:“一千两银子带来了?”
钟婉笙摇着玄壶公的手臂,道:“前辈你先救救她,银子我慢慢给,保证一文不少。”
“别摇啦,你当我是摇钱树啊!”玄壶公抽开身来,“没银子就赶紧出去,别打扰我思考问题。”说完又开始自顾自地踱步。
云天行紧咬牙关,扶着竹墙站起来,道:“阿笙,我们走吧。”
不待钟婉笙回应,云天行已摇晃着走到了屋外,竹道并不长,可他走得很慢,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嘭——”
云天行终于摔倒了。
钟婉笙从竹屋里冲出来,见他倒在地上,忙扑到他身旁,大声喊叫,可无论怎么喊他也不答应。
钟婉笙又惊又怕,又跑回竹屋,拿出匕首抵在玄壶公颈中,喝道:“他马上就要死了,你要是不救他,我立刻刺死你!”
玄壶公哈哈一笑,捋着胡须,悠悠道:“曾经有很多人这样威胁过我,不过他们都没能如愿,该死的还是死了,我劝你还是快去准备后事吧,中毒的人往往烂得比较快。”
钟婉笙冷哼一声,道:“臭老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玄壶公道:“你对那小子情深一片,为了他自然可以放弃一切,不过,你没有亲人朋友吗?活着的人自然要为活着的人考虑才是啊。”
“是啊,你说得真对,我现在又不想杀你了。”
钟婉笙将匕首收起来,又取出一个小玉瓶,拔开塞子,拿到玄壶公面前晃了晃,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欲哭无泪’,你要是中了这种毒,一天到晚都会大哭不止,直到哭死为止,不过,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你哭七天,我给你用一次解药,然后再让你中毒,如此往复,我要让你在他坟前哭到老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漫长等待
玄壶公面色微变,道:“你是九幽谷的人?”
钟婉笙道:“既然你能看出我是九幽谷的人,自然知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他若是死了,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玄壶公嘿嘿一笑,道:“小娃娃,你可别忘我的身份,就凭你那点手段,对付别人还成,在我面前可就行不通啦。”
钟婉笙冷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玄壶公捋着胡须,脸上带着笑容,道:“你们谷主近来可好?”
钟婉笙一听他问到谷主,神色稍缓,心想:“这老头既然是神医,自然能解天下百毒,我九幽谷乃万毒至尊,‘医’‘毒’虽属两脉,但仍大有相通之处,他认识我们谷主也在情理之中,我大可用谷主的身份来逼他救人。”
钟婉笙望着躺在外面的云天行,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他是我们谷主最喜爱的弟子,他一死,我们谷主哪里还会好,她要是知道最喜爱的弟子死在你面前,不知道会怎样想呢,即便她顾惜往日交情,不好找你算账,但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自然有人要遭殃,不论是谁,对你们这些医者来说都不是件好消息吧。”
玄壶公听完脸色又是一变,心想:“我曾去过九幽谷几次,他们谷主待播不薄,就连她亲手培育的药草都任我摘取,这份人情可真不小,这小子要真是她的弟子,我见死不救,以后还有何脸面去九幽谷,就算我今生都不再去九幽谷,她若是因这小子的死而迁怒别人,倒也很是麻烦。”
钟婉笙见他神色变幻,知他在忖度利弊,心中虽急,却也不敢再出声扰他。
竹窗用一根细细的竹竿撑开,窗外是一片盛开的荷花,荷香不时随风飘来,沁人心脾,远处有片竹林,在风中轻轻摇摆,虽然隔得远,脑海中却出现了竹叶摩擦的沙沙声。
“快把他扶进来。”玄壶公似乎已做出了抉择,向钟婉笙喊道。
钟婉笙喜出望外,立刻冲了出去,来到云天行身旁,先试了试他的脉搏,脉息虽弱,但终究还没有停止。
她本以为两人要阴阳两隔,玄壶公忽然又答应救他,那他一定不会死了,这些天积聚在心中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她将云天行背到屋内竹床上,玄壶公让她去外面等,她虽然很不情愿,但在这种关头又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好乖乖走出去,带上竹门。
这里的景色很美,她却连一点欣赏景色的心情都没有,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她在池塘中的竹道上来回走动,目光不时望向紧闭的竹门。
竹门是由二十三根细竹并排连成的,连竹节她都数过,而且是很多遍,可竹门仍是无情地关着。
她从来没有如此焦急过,除了竹门,她看什么都无法专心,站也站不住,坐又坐不安,只好就这么一直来回地走。
时光在此刻变得格外缓慢,慢得让人压抑,让人无法喘息。
……
“吱呀——”
竹门开了,开得很慢。
阳光抢先射了进去,照在门边的老者身上,雪白的胡须在阳光中格外耀眼。
玄壶公从暗处走出来,正想舒展一下筋骨,钟婉笙已跑了过来,道:“他......他......”她想问他怎么样了,可心里着急,什么也说不出了。
玄壶公笑道:“放心吧,死不了。”
钟婉笙跑进竹屋,听到玄壶公在屋外喊道:“地板上的血渍你就代他擦干净吧。”
玄壶公的声音渐渐远去。
整座竹屋都建在荷塘之上,脚下踩的都是并排铺起的竹子,竹床边满是血渍,呈紫黑色,其余的血水恐怕都已流到荷塘里去了。
钟婉笙心想:“他竟然将毒血放出来了,这么一来毒性自然可以缓解,这种手段说起来简单,要准确找到毒素流经之处实在不是件易事,而且天行哥哥中毒已深,已是濒死状态,要救他回来,不单是放出毒血这么简单,他一定还用了其他手段。”
钟婉笙往外瞧了一眼,没看到玄壶公的身影,喃喃道:“怪不得要赶我出来,难道还怕我偷学你的本领吗,哼,你就是教我,我都不一定学呢。”
云天行此刻正躺在竹床上,上衣已被除去,前胸还留有数个细小的针孔。
钟婉笙拿衣服盖在他身上,在床边坐下来,望着他苍白的脸颊,心中一阵酸楚,她稍稍往前俯下身子,将挡在他脸上的鬓发拨到一边,又轻轻在他额头吻了一下,道:“天行哥哥,刚才阿笙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床边,云天行仍在昏迷当中,不知身旁有个人正在为他哭泣。
钟婉笙握紧他苍白而冰凉的手掌,不停地揉搓着,道:“你的手好冷,就像是又回到了冰洞里,你不顾性命冲进洞里来救我,那时我真的好高兴,你还说要陪我去昆仑山看雪,我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天行哥哥,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钟婉笙在床边坐了很久,嘴里一直在喃喃地说着,生怕话音一断,他就会飞走似的。
不知不觉,夜色深了,月亮悄然爬到空中,散下清冷的光。
窗外传来几声蛙鸣,月辉从竹墙缝隙中挤进来,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点。
钟婉笙走到窗边,将竹窗放下来,又走到屋外望了望,却不见玄壶公的影子,心想他一定还有别的住处,于是关上竹门,坐回床边。
翌日清晨,荷香淡淡,百鸟齐鸣。
钟婉笙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她昨天太过劳累,都不知自己是几时睡着的。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云天行的状况,见他胸膛起伏规律,手上有了温度,昨天那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见云天行已开始好转,她紧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觉得有些饥饿,当即出去找些果子吃了。
刚回来没多久,玄壶公背着竹筐又来了,道:“还没醒?”
钟婉笙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脸上仍有担忧之色。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情无绝期
“他体内毒素已祛除大半,今天不醒,明天也一定能醒了。”玄壶公放下竹筐,“你是九幽谷的人,应该学过调配冲消毒素的药方吧。”
“学过。”钟婉笙点了点头。
“那就好。”玄壶公看了云天行一眼,“等他醒了,你就熬药给他喝吧,以他现在的状态来看,半月之内便可将毒素彻底清除。”
钟婉笙走上到玄壶公身前,躬身一拜,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小女一定谨记前辈大恩大德。”
玄壶公摆了摆手,笑道:“现在知道谢了?昨天不还要杀我吗?”
钟婉笙眯眼一笑,道:“是我一时心急,还望前辈不要怪罪。”
玄壶公哈哈一笑,道:“威胁我的人多了去了,但真敢动手的却没有一个,为什么?因为他们怕死,你为了这小子竟然连‘欲哭无泪’都拿出来了,我看他根本不是九幽谷弟子,是你的情郎才对吧。”
此话一出,钟婉笙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忙低下头,道:“哪有这种事,他......他真是我们谷主最喜爱的弟子,我们......我们......”
玄壶公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再把他弄死算了。”
“不要!”钟婉笙惊叫出声,连忙挡在床前,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动人。
玄壶公仰天大笑,拂袖而去,人已不见,周围却回荡着他的声音。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
到了第二日,云天行终于醒了过来,他坐起身来,见自己在竹屋内,又回想起晕倒前所见的情景,喃喃想:“我还活着,阿笙呢?”
他四下望去,却没看到钟婉笙的影子,只见屋内桌上放着几个果子,当即穿好衣服,慢慢下床,双手刚离开床沿,就摔倒在地。
钟婉笙正好从外面回来,连忙上前,将他扶到床上,道:“天行哥哥,你终于醒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不等云天行回答,就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云天行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哭,不怕人家笑话吗?”
钟婉笙知他身子虚弱,忙从他怀里离开,与他挨坐在床边,道:“天行哥哥,你答应过要陪我去昆仑山看雪,还记得吧?”
云天行道:“当然记得,等我养好伤我们就去,如何?”
“不急着去,你只要记得这件事就好。”钟婉笙垂头把玩着衣裙,“我想先帮你报了仇再去,不然就算去了,你心里也不会痛快。”
云天行沉默片刻,道:“他人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如何报仇,如果我到死都不能报仇,那......”
“你不要说‘死’字。”钟婉笙伸手压住他的嘴唇,“天行哥哥,你知道吗,其实,跟你在一起,不论在哪里,我都很开心,很快乐,如果报不了仇,那我们就等到八十岁再一起去昆仑山好了。”
“八十岁?到时候头发都白了,还能爬上昆仑山吗?”云天行皱眉道。
钟婉笙白了他一眼,道:“你......你真是......”她本想说你真是块木头,却说不出口,又道:“那我们快点找到九殿阎罗不就好了。”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阿笙,是不是玄壶公救了我?”
钟婉笙道:“当然是他啦,不然还有谁。”
云天行向屋外望了望,却没看到玄壶公,道:“他人呢?”
“已经走了。”钟婉笙摇了摇头,“刚才我去找他了,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就连那几个怪人也不在了,我想应该是走了。”
云天行叹了口气,略感失望,道:“阿笙,起初他不肯救我的,为何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钟婉剩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后面玄壶公识破她说谎的部分却被略去了。
云天行道:“阿笙,你处处帮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钟婉笙嗔道:“谁要你谢了,你以后好好待我,不要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啦。”
云天行哈哈一笑,道:“我怎会欺负你,要欺负也是你欺负我,你是九幽谷弟子,我要是欺负你,你就随便挑一种毒药喂给我好了。”
钟婉笙微微一笑,心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对任何人下毒,唯独不会给你下毒,而你却给我下了一种没有解药的毒。”
钟婉笙拉住他的手,道:“你身体还很虚弱,躺下睡会吧,我去给你煎药,需要很久,好了我再叫醒你。”
“好。”云天行躺下来,钟婉笙坐在旁边,直到他睡着了,才悄悄退出去。
这十二种药草是玄壶公昨天采来的,隔夜后,其中有三种药草的药性会下降,煎出的药的效果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因此,钟婉笙走出竹屋就先去采药了。
好在百花谷不缺药材,没多久就将三种药草尽数采齐,又到另一间竹屋里找到一个砂锅,就在荷塘边生火煎药。
煎药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不需要煽火就能将火候控制到恰到好处,她又往火堆里添了一根细柴,忽见一旁树边站着一个人,钟婉笙猛地站起来,又缓缓蹲下,目光回到火堆中,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毒解了吗?”说话的是红漪,她正靠在树边,看着钟婉笙煎药。
钟婉笙没有抬头,道:“托你的福,性命算是保住了。”
红漪沉默了一会,道:“他,还好吗?”
钟婉笙抬起头,看着她,道:“你这么担心他,为何不自己进去看?”
红漪道:“不必进去,我只是来看他死了没有。”
钟婉笙脸色一变,刚要发怒,忽又一想:“要不是她打听到玄壶公的所在,天行哥哥现在已经......她嘴上虽不留情,却不会害天行哥哥。”于是说道:“你进去看他吧,他现在睡着了。”
红漪犹豫了一会,道:“好......谢谢。”
她几乎从不说“谢谢”这两个字,刚才却不知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红漪走过竹道,刚一跨进竹屋,就立刻停下脚步,因为她发现云天行根本没有睡,此刻见他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双臂枕在脑后,嘴里还哼着曲子。
第一百三十章 交换玉坠
红漪进退两难,秀眉微蹙,心想:“她竟敢骗我。”其实,钟婉笙并没有骗她的意思,她出来的时候云天行的确已经睡着了。
在红漪进门的那一刻,云天行就已发现了她,因为她挡住了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你来了。”云天行道。
红漪道:“她说你睡了。”
“我骗她的。”云天行坐起身来,“我没想到你还会来。”
“那我走。”红漪转过身,还未迈出步子,云天行又道:“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坐吧。”
红漪又转过身来,却没有坐下,倚靠在门边的竹墙上,双臂抱在胸前,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
云天行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红漪道:“没什么。”
云天行道:“你为什么一直在救我?”
红漪道:“因为你救了我。”
云天行歪着头想了一会,道:“我哪里救你了,在酒肆那次是你救了我呀。”
红漪摇了摇头,道:“是你救了我。”
云天行觉得她莫名其妙,也不与她争辩,道:“就算是我救了你,你又救了我三次,要论人情,也是我欠你才对。”
红漪神色微动,道:“你很讨厌我吗?”
“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云天行皱了皱眉,接着道,“我只是觉得你三番两次来救我,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红漪道:“没有误会,你要是有负担,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在做我的事,只不过事里碰巧有你罢了。”
“啊?”云天行挠了挠头,越听越糊涂,什么叫“事里碰巧有你”?
他身体正虚弱,又被红漪看出一身汗,忽觉口渴难耐,就欲下床倒水喝,和刚才一样,他双手一离开床沿,又跌倒在地。
红漪忙将他扶回床上,道:“你要喝水?坐在这里别动,我倒给你。”
“等一下。”云天行忽然叫道,红漪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云天行紧盯着垂在红漪胸前的玉坠,那是一个小型玉璧,白中带绿,玉璧中央有一道裂缝,分明是他在酒肆丢的那一个,就连裂缝的纹络都一模一样。
红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胸前,脸色一变,伸手在他额上一推,将他推倒在床上,转身便要走。
云天行道:“你别走,把玉坠还给我!”
红漪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道:“你说什么?”
云天行急道:“你脖颈中的玉坠是我的,你快把它还给我!”
红漪眸光微动,心想:“原来他在看玉坠,倒是我错怪他了,这玉坠是我在长安城外酒肆中我捡到的,原来是他的东西。”于是道:“这是我捡的。”
云天行从床上坐起来,道:“那是我丢的。”
红漪玉手捏起胸前玉坠,仔细端详了一会,忽将玉坠从颈下丢入衣服内部。
云天行双眼一瞪,道:“你.......”
红漪道:“即便是你的,你已经丢了,我捡到就是我的。”
云天行脸颊涨得通红,那可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当初他还以为找不到了,如今又见到,他怎能不激动,当即道:“你怎样才肯还我?”
红漪静静想了一会,从腰间玉带中摸出另一个玉坠,扔向云天行,道:“这是我的,你先带着,等我把你的戴腻了,我们再换回来。”
云天行伸手接住,摊开手一看,竟是个泪珠形状的玉坠,整体通透,倒真像一粒真的泪珠,不过要比真实泪珠大上许多,他虽然不懂玉器价值,但这种玉质明显要比自己的稀有,而且贵重。
其实,云天行那个玉坠并不贵重,在寻常玉器店里都可以买到,只是那是父亲留下来的东西,纪念价值远比实际价值要大得多。
“你这个玉坠太过贵重,我这个人穷得很,说不定哪天就给你当了,你还是自己收着吧。”云天行将玉坠扔向红漪。
红漪微微侧身,倏地一掌击出,那玉坠飞到半空,又被迎面而来的掌风给逼了回去,云天行吃了一惊,忙将玉坠抓回手中。
红漪道:“我把它交给你,你要扔掉也好,当掉也好,都随你的便,不过,等我跟你交换时,你若拿不出,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云天行低声嘟囔几句,只好将玉坠收起来,随口问道:“你几时会腻?”
红漪道:“腻了自然会腻。”
云天行撇了撇嘴,心想:“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嘛。”抬头望着她,见她面容清冷,身材高挑,虽然生得极美,可总感觉在她周围有一堵冰墙,让人难以接近,又说道:“你不会笑吗?”
红漪眉尖一挑,道:“我为什么要笑?”
云天行道:“笑还需要理由吗?开心了可以笑,不开心也可以笑,你看你,长得这么美,比外面的荷花都要美上一百倍,羡煞了多少凡俗女子,你睡觉不都应该笑醒吗?”
红漪神色微动,道:“你觉得我美吗?”
云天行看着红漪不住点头,道:“你很美,不过,再笑一笑就更美了。”
红漪道:“我不会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不会笑的人,原来不会笑的人都这么美啊。”云天行搓了搓手,“我现在下不了床,这样吧,我来逗你笑,你要是笑了,就把我的玉坠还我,怎么样?”
红漪道:“不要。”
“为什么不要?”云天行苦思冥想了一会,接着说道,“你不知道,我那个玉坠是不详之物!”
红漪站直身子,道:“不详之物?”
云天行重重点了点头:“自从我戴上它,就没遇上一件好事,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天不亮就要起床做苦工,而且经常被人欺负,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我每次出门必有血光之灾啊!”
红漪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却没说出口。
云天行见她稍有动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在酒肆你也见到了,我险些被阴阳二圣给杀死,就因为这玉坠,在这以前还发生了许多怪事,每一件都危及到我的性命,我要回玉坠其实是为了你好,我已经习惯了被厄运追逐,可你就不一样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外之人
“好。”红漪道,“你逗我笑,我就把玉坠还你。”
云天行双手一拍,道:“一言为定!”心想:“这也太好骗了吧,我这才刚刚开始呢,要你笑还不容易,哈哈,真是苍天助我,这玉坠我拿定了!”
“天行哥哥,药熬好了,你快趁热喝了吧。”
钟婉笙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跟着就见她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这药还没喝,云天行就闻道一股刺鼻的味道,到:“这药一定很苦吧?”
钟婉笙笑道:“良药苦口,苦了才有效。”
云天行捏住鼻子,将良药倒进嘴里,一张脸顿时变得扭曲起来,道:“这是我喝过最苦的药。”
钟婉笙递给他一碗白水,笑道:“苦也要喝。”
云天行连干了两碗白开水,仍压不住从喉咙里传来出的药草味,只好张着嘴,大口呼吸。
钟婉笙回头看了一眼靠在门边的红漪,对云天行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云天行道:“我正在想办法逗她笑。”
钟婉笙微微皱眉,道:“怎么回事?”
云天行道:“她捡到了我的玉坠,要把她逗笑了,她才肯还我。”
钟婉笙倒背双手,眯眼一笑,道:“我也来帮忙吧。”
“吱呀——”
红漪推门走出竹屋,道:“还有事,先走了。”
云天行直身大声叫道:“还我玉坠啊!”这句话喊出来,红漪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钟婉笙咬着嘴唇,道:“天行哥哥,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怎么会呢。”云天行笑道,“她可能真的有事。”
云天行恢复得很快,在红漪离开后第二天,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当然,这还要归功于钟婉笙不辞辛劳地照顾,又是烤鸡,又是烧鱼,还有新鲜的野果,和恢复体力的药草,相比以前的奴仆生活,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两人在竹屋待得闷了,就到百花谷中散步,一路花开遍地,游蜂戏蝶,甚是美丽。
走累了就席地而坐,赏花谈天,聊聊江湖中奇闻异事,饿了就吃野果,抓野鸡烤来吃,这平静的生活好不惬意。
除去这些,云天行不是在练剑,就是在参研段沧海留下的“剑意篇”,他自以为对剑道领悟颇深,但在翻阅此书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除去儿时父亲教过的剑法,他还自创过不少剑招,当然,以他现在的实力,创出的剑招根本拿不上台面,甚至还比不上某些门派势力的入门剑法。
云天行在看“剑意篇”时,先翻了一个大概,书中并没有记载任何招式图谱,有的只是文字,而且大都是些心得体会,人生感悟,对有关剑道的直面描述并不多。
即便如此,云天行才研习半月之久,就对剑道的领悟更加透彻了,就像井底的青蛙忽然跳到了地面上,这已经不是视野开阔所能描述的,简直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云天行能在短期内进步如此迅速,主要还是因为他对剑道的悟性很高,由于一直没人指点他,再高的悟性也发挥不出该有的水平,所以,他的剑法一直很平庸,如今有了“剑意篇”,虽说不是段沧海在亲自指点他,但也不会差太多了。
“剑意篇”的内容并不好懂,甚至有些晦涩,这还要归因于人生经历,这一点是急不来的。
云天行也知道这一点,遇到难懂的就与钟婉笙一起琢磨,都不懂的就干脆放过,从来不钻牛角尖。
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多月,云天行体内的毒素早已完全祛除,身体也恢复如初。
这一日,两人来到一条小溪旁,见溪水清澈,池中游鱼甚多,云天行便挽起裤腿、衣袖,下河捉鱼,钟婉笙就在岸边生火,准备烤鱼。
两人边忙边说笑,忽见一人从远处奔来,手里提着一把刀,刀面在阳光下闪着亮光,两人最初发现有人来就是因为这抹亮光。
那人还未到近处,两人就已躲到不远处的花丛中,花高三尺,两人蹲在里面不用担心被发现。
那人边跑边回头,很快就来到了溪边,回身望了一会,见没人跟来,立刻伏倒在溪边喝水。
云天行看到那人身旁的九环刀,又从那人侧脸看到了熟悉的山羊胡,大吃了一惊,心中暗道:“何太急!”
那人本在喝水,忽然瞥见不远处有烟火,忙提刀奔了过去,见火堆上压着一块石头,石头边缘的火仍在烧,石头底下还露出一条鱼尾。
何太急环视四周,没看到半个人影,忽见一边花丛中有践踏的痕迹,擦干右手上心里的水渍,握紧九环刀,缓缓沿着践踏的痕迹走去。
何太急是个聪明人,他用脚掌轻轻拨开花丛,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动藏匿的人。
云天行低声道:“阿笙,我去引开他,你先躲在这里,待会见机行事。”
钟婉笙皱眉道:“你认识他吗?”
云天行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人是个淫贼,跟菅无生一个路子,你先不要暴露,让我来对付他。”
钟婉笙轻轻嗯了一声,云天行稍稍探出头,见何太急已到三丈开外,向钟婉笙比了一个手势,立刻从花丛中跳出,拔足飞奔。
何太急忽见花丛中蹦出一个人来,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仍是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少年人,心中惧意全消,立刻提刀追去。
云天行早已熟悉百花谷的地形,拔足飞奔向竹林,那里青竹密集,大石甚多,是个脱身的好去处。
何太急见这少年步履如飞,不禁吃了一惊,心道:“这般荒野之地,竟然还有如此少年,可惜,可惜,要是个女人该有多好。”当即展开轻功,飞身追去。
何太急绰号“九天神羊”,嗜色如命,祸害过不少良家女子,被人追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如今仍逍遥自在,为什么?因为他有一套成熟的脱身**。
除此之外,他的轻功也不错,干这一行的,轻功是很重要的,一般姿色上佳的女子,大都住在高阁深闺之中,如果连墙都翻不上去,还采什么花呀,还不如花点银子去青楼来得干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往日恩怨
云天行回头瞧了一眼,见何太急越追越近,不禁大感惊讶,心想:“当初李延东追我都没这么容易,何太急这么快就追上来了,看来他的轻功比李延东要好得多。”
“小子,我不会伤害你,快停下来。”何太急跟着云天行奔入竹林,大声喊道。
云天行毫不理会,在竹林间发足狂奔,见何太急就要跟上来了,身形一转,蹿入一旁的乱石阵中。
乱石阵其实就是一堆摆放毫无规则的石头,块头比较大,而且比人还要高,云天行在乱石阵中胡乱绕了几个弯,在一块大石后面躲了起来。
何太急跟他冲进来,可一入石阵就跟丢了,他左顾右盼,没有半个人影,心想:“这小子有点门道,可别中了他的暗算。”
他提刀一步步走入石阵深处,将脚步声压得极低,忽见右首有一影子蹿过,他忙提刀追过去,可什么都没有,地上的竹叶在风中翻滚。
何太急背靠石面,心里有点发怵:“这是什么鬼地方,刚才那小子难不成是鬼?故意引我来这里害我性命?这青天白日的,怎么总感觉阴风阵阵,我还是他妈的溜之大吉吧。”
何太急又四下看了看,开始移步往回走,刚走过两块巨石,忽觉背后袭来一阵劲风,当即扭身劈出一刀。
“当!”
刀剑相交,两人四目相对,又分别往后跳开。
云天行横剑当胸,咬牙暗叹:“差点得手,这淫贼警觉性倒是不差。”
“是你?!”
何太急望着前方少年,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欣喜,那日他们在李府相遇时,何太急心中正想着李夫人,只是随意看了云天行一眼,并没有往心里去,后来越想越觉得他眼熟,几个不眠夜之后,才记起他就是在万花楼遇上的那小子。
当何太急回忆起来时,云天行早已杀死李延东,离开青州城了。
何太急心想:“这小子阻拦我抢夺阿水,还害我险些丢掉性命,不想今日在这里遇上了,这不是老天爷帮我是什么?嘿嘿,既然自己送上门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跑了。”
那日在万花楼,他被赫连子都擒住,在大腿上砍了一刀,那一刀可耽误他不少美好时光。他不是赫连子都的对手,只好将这一刀记到云天行的账上。
两人面面相对,久别重逢,虽说不是故人,至少也被对方记到心里,多少有点“他乡遇故敌”的味道。
“李夫人是你杀的?”
云天行回想起李夫人被杀后的情景,虽说凶手是何太急的可能性很小,但好不容易遇上,而且两人早已撕破脸皮,没必要遮遮掩掩,于是开口直奔主题。
“我杀她?”何太急微微一笑,“她可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我爱她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杀她。”
何太急笑意更浓,眼睛里也闪出了一种莫名的光,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云天行神色轻浮,不禁皱起了眉头,道:“难道不是你杀的?”
何太急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捻着山羊胡,笑道:“如果你跟她好过,也一定会不忍心杀她的,哦,我倒是忘了,你还是小孩子,一定还没有过女人吧。”
云天行心想:“看他这副样子,李夫人应该不是他杀的,但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石阵上落有竹叶,每当有阵风吹过,竹叶就会翻滚下来,落在两人身上,飘在两人之间。
忽然,云天行一脚踏在石腰上,借力一纵,飞身掠上石阵顶端,转身便逃。
“哪里走!”
何太急跟着纵上石阵,九环刀凌空掷出,直指云天行后心,九环个刀环在空中叮叮乱响。
“不好!”
云天行回头看到了九环刀,凌空跃起,回身劈出一剑,当的一声,刀剑相交。
刹那时间,何太急已追了上来,手掌一握上刀柄,跟着又连劈七刀,云天行连连倒退,一边用剑格挡,一边找机会反击。
何太急挺刀直进,只攻不守,云天行起初还对他抱有很大的惧意,但几十招过后,惧意却成了疑虑。
云天行心中暗想:“好奇怪,他的刀法虽不及李延东,但也不会差太多,为何只有这种程度?”
若是换成以前,云天行自然不是何太急的对手,但在他钻研“剑意篇”之后,他的剑术造诣发生了质的飞跃,而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云天行边打边退,心想:“他为什么不用全力,难道想要故意试探我?还是赶紧走为好,可别中了他的计。”
云天行躲开一刀,飞身就逃,身形在两个巨石间不断跳来跳去,说不出的轻灵飘逸。
何太急擅长轻功,跑路还行,灵活性可就稍差一筹了,他追不上云天行,又觉得这套步法似曾相识,便在后面喊道:“小子,你跳来跳去的这是什么功夫?”
云天行回头瞧了一眼,道:“这叫引狗步法,此步法一出,可引动天下群狗来追,咦,怎么只有你一只?”
何太急脸色难看,却没说什么,心想:“什么引狗步法,这分明是云隐门的‘逍遥游’,他怎么会云隐门的轻功,难道他还是云隐门的人?他不是李府的下人吗,怎么跟云隐门的人扯上关系了?”
何太急心里犯了嘀咕:“如果这小子真是云隐门的人,万一将我的恶行抖出来,岂不是要被云隐门追杀,云隐门弟子众多,纵是能逃过他们,以后做事难免要束手束脚,那可不大自在了。嗯,这小子不能留!”
下了乱石阵,云天行继续飞奔,可又被何太急追上了,逸清尘虽然传过他“逍遥游”轻功步法,但并未直接点明,在石头上跳跃不由自主就使出来了,可一下了乱石阵,云天行就不会用了,不然何太急怎能追得上他?
“逍遥游”是云隐门的上乘轻功步法,一般的弟子根本没有资格学习,逸清尘破例教给云天行,其实是有违师门规定的,所以他并未直接告诉云天行,当然,也没有告诉云隐门的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奇毒再现
“李延东的老婆是不是你杀的?”何太急追了上来,说道。
云天行奔行中猛地回身刺出一剑,道:“你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何太急纵起避开那一剑,举刀当空劈下,道:“有人亲眼看见你杀死了李少阳,李延东也是你杀的吧,真是意外,一个少年人竟然能将李延东杀死,我可不敢小瞧你。”
两人在竹林里边打边说,刀光剑影不断闪烁,在刀剑轻吟声中,绿竹接二连三倾倒下来。
云天行道:“李延东和李少阳的确是我杀的,但李夫人不是我杀的。”
何太急笑道:“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
云天行道:“我也很好奇,你若是知道凶手,不妨告诉我。”
何太急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不仗义啊,玩够了就杀人灭口,要不是你杀了她,我现在说不定还在......嘿嘿。”
云天行冷哼一声,道:“你这淫贼,乌龟统领怎么没一刀劈死你!”
何太急脸色一变,他知道乌龟统领是指赫连子都,但那是他的丑事,当初在万花楼上那一刀虽只砍中他的大腿,但刀锋稍偏了半寸,差点让他断送后半生的幸福生活,这对他来说一直都是无法磨灭的耻辱。
“不管是不是你杀的,今天你都别想活!”何太急舞动九环刀,显然已用上了全力。
云天行执剑与他硬拼,倒也不怕他,只是如果不用上那一招,恐怕还真制不住何太急,就在两人缠斗之间,忽见钟婉笙出现在何太急后方。
云天行目光转动,却没有逃过何太急的眼睛,他放缓攻势,借机回头瞧了一眼,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还当云天行打不过他,故布疑阵,笑道:“小子,休要耍花招,我混迹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能上了你小子的当不成。”
云天行闻言哈哈一笑,道:“何太急,李延东的鬼魂在你背后,你勾引他老婆,他死不瞑目,来找你报仇呢!”
何太急打了个激灵,道:“胡说,哪有什么鬼魂,何况现在是青天白日,打不赢我尽管投降便是,说这些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休想!”
他虽这样说,心里仍有些忐忑,借机回头瞧了几眼,除了七倒八歪的绿竹和几块大石头,哪有什么鬼魂,就连一只野兽都没有。
何太急心想:“李兄你可不能怪我,你自己出去偷欢作乐,将李夫人独自留在府中守活寡,我只不过是替她拍遣寂寞罢了,你人已经死了,就算我对不起你,我帮你报仇,杀了这小子总可以相抵了吧,你可不能再跟着我了。”
云天行见他面色变幻,又喊道:“何太急,你背后有好多披发女鬼,越来越近了,她们都是来找你的吧。”
何太急听他说得真切,心中一百个不相信有鬼魂,但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哪里有什么鬼,心想:“这小子想引诱我回头,趁机对我下手,可不能再中他的计了,说什么也不回头。”
云天行连连叫喊,可何太急就像是没有听到,不仅不回头,反而攻势越来越急,云天行佯装败退,大喊道:“这个淫贼要杀人灭口,你们快来帮我。”
何太急笑道:“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
“谁说没有!”
何太急大惊,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女人?难不成真有女鬼?”他收刀跳到一旁,顺势回转过身,望着身后一道窈窕倩影,不由长大了嘴巴。
何太急双眼迷离,心想:“这女鬼长得真美,我怎么不记得跟她好过。”他正在回忆之际,忽有一枚药丸飞来,他还未反应过来,那药丸就飞到了他的嘴里,他见钟婉笙生得美丽,不由咽口水,顺势将药丸咽了下去。
药丸一下肚,何太急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跪在地上,把手伸到口中一通乱搅,跟着就开始呕吐,想将药丸给吐出来。
钟婉笙笑道:“没用的,这枚药丸入口即化,现在早已渗入你体内,你就是吐死,这‘含笑九泉’之毒你是中定了。”
何太急闻言脸色大变,站起身来,打量了钟婉笙一眼,强笑道:“‘含笑九泉’乃九幽谷奇毒之一,九幽谷弟子向来很少现迹江湖,而且即便是九幽谷弟子,会种此毒的人也并不多,你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可笑,可笑,哈哈,哈哈。”
钟婉笙微微一笑,道:“那你是不信喽。”
“当然不信。”何太急向云天行看了一眼,“这小子诡计多端,你们一定是串通好了要设计害我,哼,我九天神羊足迹遍布江湖,什么样的诡计没见过,如果连你们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那我干脆叫‘九天神猪’好了,哈哈,哈哈。”
钟婉笙扑哧一笑,道:“那我以后就叫你‘九天神猪’吧。”
何太急面露阴笑,道:“小妹妹,你且在这里看着,待我收拾了这小子,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证让你玩个痛快。”
云天行见他面露**,顿觉无比厌恶,喝道:“你这淫贼,死性不改,大难临头了还敢口无遮拦,留着你也是个祸害,我这便送你归天。”
当即执剑向何太急走来,何太急见美人在旁笑而不语,只觉心神飘忽,功力大进,更有意在美人面前表现一番,待云天行走到一丈外时,何太急忽然纵身跃起,凌空踱了两步,斜撩一刀,斩向云天行,大叫道:“小子,受死,哈哈!”
云天行本不敢轻视他,但知他中了“含笑九泉”后,功力必然大不如从前,又见他这一刀姿势怪异,声势颇大,似乎并不比刚才差多少,云天行不敢轻敌,双足立稳,斜上全力挥出一剑。
“当!”
刀剑相交,云天行被震退一步,何太急蹬蹬蹬连退五步,脸上神色大变,心想:“这小子刚才还没这么厉害,怎么这么一会就.......难道,我真的中毒了?”
“哈哈,哈哈!”
何太急不由自主笑了两声,跟着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未知隐秘
天气清明,温风习习,竹叶在幽深的林木中嗦嗦作响,远处时而传来几声莺鸟啼鸣,如此清雅的妙乐本该静人心神才是,可何太急此刻却越听越燥。
“怎么可能,我竟然中了‘含笑九泉’,就是做梦都没梦到过呀,这一定不是真的!”
“啪!”
何太急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顿时左颊上麻痛**等感觉齐涌而上,真到不能再真,怎么可能是假的,他抬起眼睛,望着钟婉笙,他知道“含笑九泉”的厉害,脸上已没有半点过分之色,道:“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是谁。”钟婉笙笑着打量何太急,“你现在是羊还是猪?”
“哈哈,是猪,是猪,在下绰号‘九天神猪’,哈哈。”何太急身中奇毒,早已没了往日的半分神气,别说是猪,就是猪的孙子,他都立刻点头承认,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吃得乳中......呸,吃得辱中辱,方为人上人,韩信甘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还吃过粪便,我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云天行道:“这种淫贼留不得,我看还是一剑杀了得好。”
钟婉笙道:“天行哥哥,你现在要杀他,我自然不会拦你,不过,他既已中毒,就算你不杀他,他也会笑到气绝而亡,一剑杀了倒是太便宜他了,我看让他活活笑死更好。”
何太急一听两人变着法子要杀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道:“你们不能杀我,哈哈。”
云天行挺剑对准他胸口,道:“你本性难改,李延东饶过你一次,你还不是一样又去勾引他夫人,你的话若你能信,母猪都会上树了。”
何太急急道:“天地良心啊,哈哈,是她勾引的我,不是我勾引的她,哈哈。”
云天行皱眉道:“这有什么分别?”
何太急道:“当然有分别,她勾引我,我没经得住诱惑,这是我定力不够,罪不至死呀,哈哈。”
云天行哼了一声,道:“你祸害的女子还少吗,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这淫贼给糟蹋了,上吊服毒自尽的还少了,杀你一点都不冤。”
何太急正欲辩解,忽见远处走来一人,那人离得正远,半身没在花丛中,正用剑在砍花丛,花枝乱飞,所以特别显眼。
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一直在追捕他的那人,顿时心凉到底:“怎么办,落在他手里,一定生不如死,可我又身中奇毒,逃跑就没有解药,一定会死,这可难为我了,怎么办才好。”
何太急急得抓耳挠腮,忽然灵光一闪,向前一指,道:“哈哈,那边又来了个淫贼,我们快藏起来。”
两人听他这般说,还当是他要使诡计,回头一瞧,果然看到一个人正往这边走来,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略有不安。
云天行用剑点在何太急心口,道:“你怎知他是淫贼?”
何太急眼珠一转,道:“我门是同行,我当然知道,哈哈,我还见过他强抢民女呢,这位小妹......女侠生得这般美丽,恐怕难逃他的魔爪,哈哈,此人剑法十分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我们联手也未必打得过他,还是躲起来吧,哈哈。”
钟婉笙脸色一变,转头望向云天行。云天行一听到“淫贼”二字,就有带着阿笙逃走的想法,对何太急道:“我今日不杀你,望你改邪归正,好自为之。”说罢,拉起钟婉笙的手,往来人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何太急见两人说走就走,忙跟了上去,如果没有解药,就算云天行现在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只能先跟着他们,解药的事再慢慢想办法。
云天行见何太急紧追不舍,回身以剑相逼,道:“你再跟着我们,我现在就杀了你。”
何太急脚步一停,心道:“我与这小子结缘颇深,已无回旋的余地,他现在杀我也不奇怪,如果得不到解药,即便现在逃了,也活不了几天,这可如何是好?”
云天行见他停在原地,又转身向乱石阵走去,那里石多树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何太急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追踪他的人越来越近,虽然那人还未发现他就站在这里,但他如果继续站着不动,发现那是迟早的事,到时可真要生不如死了。
就在他左右踌躇之际,目光一亮,忽然又拔腿向云天行追了过去。
此时两人已到乱石阵近前,忽见何太急又拎着九环刀追来,脸色都是一变,云天行挡在钟婉笙面前,道:“何太急,我现在不杀你,是想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含笑九泉’并非无药可解,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再敢往前一步,可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何太急见他误会,立刻将九环刀收起,道:“哈哈,我知道‘九殿阎罗’的事,你不能杀我。”
云天行和钟婉笙都是一惊,相互对望一眼,云天行暗想:“这件事我只跟阿笙说过,她自是不会跟别人说的,何太急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李延东告诉他的?不对,他与李延东素有嫌隙,这种事李延东不会到处去说,不是他又会是谁?”
“你是如何知道的?”此事关系重大,云天行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何太急命悬他手,只好实话实说,道:“哈哈,是李夫人告诉我的。”
云天行心下恍然:“这就是了,李延东亲口承认他将此事告诉过李夫人。”沉默了一会,冷脸说道:“胡说,这种事李夫人怎会跟你说,一定是你偷听来的,我看你是想来骗解药吧。”
何太急见他面露狐疑之色,声音却隐隐有些颤抖,这种变化虽然极其细微,但仍未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哪肯再放开,又道:“哈哈,这你就不知了,那女人不仅......咳,只要她高兴了,什么都肯说,哈哈。”
何太急见云天行无动于衷,又斜了一眼追踪他的那人,道:“你要是不关心这件事,尽管留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哈哈。”说完,何太急一屁股坐在地下,摆出一副听候发落的姿态。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里追凶
其实,何太急刚开始并没有想起这茬,当时只听李夫人说他们府上有个叫“云天行”的怎样怎样,后来又听钟婉笙喊他“天行哥哥”,他前后这么一想,这才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此事对他或许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小故事,但对云天行而言却宛如晴天霹雳。
李延东死后,云天行本以为再也没人知道九殿阎罗的消息,如今听何太急这般说,心中怎能不激动,于是道:“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何太急见他神色为之动容,心中一喜,道:“我们先藏起来,等那淫贼走了,我再告诉你。”
云天行见那人已走进竹林,而且越走越近,只好道:“好,我暂且饶你一命,你要是敢打歪主意,我立刻杀了你。”
何太急嬉笑着点头:“不敢,不敢。”
三人当即躲到乱石阵中,云天行用剑尖抵在何太急后心,以防他耍诡计,如果来人跟他是一伙的,那真不易对付。
之后不久,那人就来到了他们刚才驻足的地方,听着脚步声停在乱石阵外,三人都不由屏住呼吸,何太急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此人不仅剑法厉害,追踪的本事更是了得,不然也不会从燕云一直尾随他到这里,而且怎样都甩不掉,简直比狗皮膏药还黏人。
云天行听那人在乱石阵外驻足后就没了动静,心下不安:“竹林茂密,从林里能看到外面,从外面看不到林里才对,他为何停步不前,难不成他已经发现我们了?”
何太急憋住笑声,低声道:“他发现了我们打斗时砍倒的竹子,你快出去打发了他,说这里只有你一人居住。”
云天行见何太急比他还着急,心知来人与他似乎别有怨情,他本不愿为何太急出面,但来人如果真是个淫贼,那阿笙就危险了,让来人一直堵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只好向钟婉笙点了点头。
钟婉笙知他意思,取出匕首,抵在何太急后心,低声道:“小心为上。”
何太急身中奇毒,功力大减,云天行也不担心他会有什么不轨行为,当即点了点,将剑别回腰间,向石阵外走去。
走出石阵,只见一人坐在石头上,正在用剑削竹子,一剑一个竹环,却不知他要干什么。
那人见云天行从石阵中走出,轻“咦”了一声,站起身来,道:“这些竹子是你砍倒的?”
“是。”云天行应了一声,见对方身形高大,颇有气势,看装扮不像是中原人物,他的眼睛明亮而又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在他的肩头有一只老鼠正在嘘嘘地探头乱嗅。
“老鼠?莫非他就是鼠无涯?”
那日在万花楼,赫连子都饶了何太急的性命,说有别人要捉拿他,在他与百里藏花的谈话中提到的那人正是鼠无涯,云天行见对方肩头有只老鼠,腰间又挂着一个鼠笼,不由联想到一起,想来应该不会错了。
“你在这里多久了?”那人问道。
云天行思索片刻,道:“一个多月了。”
“最近有没有看到陌生人从这里经过?”
云天行知他说的就是何太急,心想:“他就躲在乱石阵中,你去把他抓出来杀掉吧,哎呦,不行,他是赫连子都的部下,能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太急说他是个淫贼,可不能让他见到阿笙,而且何太急现在还不能死。”
那人见他犹豫不答,目光一亮,道:“你见过对不对?”
“见过。”云天行生怕露出破绽,尽量照实了说,反正陌生人多了,玄壶公还有那八个怪人,都是陌生人。
何太急听到云天行这般说,着实吓了一跳,还当云天行要将他给交出去,一回头,见一把匕首正对准他眉心,只好老实待着不动,继续听下去。
那人又问:“他长什么样子?”
云天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心想:“如果我说没见过何太急,这人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干脆就说见过,先将他引开这里,然后再带阿笙离开,就算他再回来找我算账,也早已人去楼空了。”想到这里,便道:“那人留着山羊胡,手里提着一把九环刀。”
那人微微一笑,道:“看来是他。”
云天行道:“你认识他?哼,这人可真是个十足的大坏蛋,抢了我的烧鸡不说,还要打我,幸好我跑得快,不然准被那乌龟给打死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告诉我他在哪,等我捉到他,一定狠狠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云天行挠了挠头,又往南方一指,道:“好像是往那便跑了。”
“多谢。”那人留下一句话,转身往东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云天行不由皱起眉头,心想:“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淫贼啊,至少比那赫连子都那家伙要和善得多,算了,骗都骗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待鼠无涯走后,云天行询问何太急有关九殿阎罗的消息,何太急只说他在洛阳,其他的事说得既含糊又模糊,云天行实在分不出他话中真假,再细问下去,何太急就天南海北地乱扯,说给了解药才能说。
两人无可奈何,只好带他一同前往洛阳,在找到九殿阎罗之前,解药是不能给的,不然像他这种人怎会老实听话。
何太急受制于人,急于表现,这一路将两人服侍得甚是体贴,出了百花谷,他自费买了一辆马车,亲自为两人当起了马夫。
除了食用之物,这一路的大小事务皆由何太急一手操办,两人也不怕逃跑,毕竟“含笑九泉”可不是谁都能解的,逃跑就等于自寻死路。
两人不急于赶路,马车行进并不快,一路观赏风景,玩得不亦乐乎。自打云天行中毒以来,两人还从未如此开心过,此番已了无牵挂,自然不会错过沿途的美景。
何太急忍辱负重,但仍强颜欢笑,鞍前马后,不敢有分毫怠慢,他知道这两人本想杀他,要想从他们手中取到解药,真是难如登天,但俗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难道还制不住两个小鬼头,心底多少还存了些挑战自我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偷吃猪蹄
这一日,三人经过函谷关,钟婉笙道:“函谷关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古来便是一处军事要地,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战国时期,苏秦游说六国诸侯,成合纵之盟,联合抗秦,秦国便凭借此关,大败六国联军,这里还是一处古战场呢。”
云天行感叹道:“秦统一天下,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轮回,你争我夺,不知这黄土之下埋了多少枯骨。昔日,老子在此著述《道德经》五千言,提倡‘无为而治’,而各方诸侯利欲熏心,穷兵黩武,哪里还会听信如此箴言,最终闹得国破人亡,终究化为历史烟云,老子倒骑青牛出函谷关,想来倒是极有先见之明的。”
何太急听两人在谈起过往史事,不由听得入神,他没什么文化,也只不过是刚好认字而已,自己是没有耐心读书的,这几日听两人边走边说,谈到许多奇闻异事,倒也觉得十分新鲜。
过了函谷关,又走了小半日,见前方有一家店面,堂门摆了七八张方桌,有十来人正在店内吃饭。
云天行和钟婉笙边走边玩,并不觉劳累,而且自带的干粮还够吃一天,也没有停步的打算,可何太急吃惯了大鱼大肉,自打跟了这俩人,天天吃冷饭不说,连点油花都见不着,这才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好不容易遇上家客店,说什么也要大吃一顿,两人对饭食并不挑剔,但在何太急的一再央求之下,只好下马进店,反正不用自己结账,何乐而不为呢。
云天行和钟婉笙在靠里的空桌坐下,各要了一晚面;何太急不好打扰两人,又怕在两人面前放不开嘴,于是自觉坐在门边,先后要了十来个荤菜,心想:“老子请客,你们非要吃面,那也由的你们,到时可别说我抠门小气。”
两人见何太急狼吞虎咽,好似十来天没吃饭,不由相视而笑。
店内众人有江湖人士,也有过路商客,大都是见多识广之人,见何太急一边吃一边笑,而且笑得很是牵强,并非发自内心,不由面面相觑,但江湖上奇人异士多不胜数,众人心中虽然奇怪,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仍低头吃饭,交谈的声音也有意无意地变小了。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哭声大作,众人均感诧异,本有好事之人想出去查看,还未动身,就见十来个身披孝衫之人大喇喇地走进店来。
为首的是个高个中年人,腰间挂着一柄带鞘长刀,身后众人也都各带兵器,他们双眼红肿,显是刚才大哭之人。
云天行听邻桌两人低声交谈,这才得知,原来这为首之人名叫齐亮,他和身后这些人是白马帮的人,近日,白马帮帮主过世,这些人前去吊孝,路经此地。
白马帮在当地还算有些名堂,在江湖上可排不上号,只能算末流的小帮派。
这些人一进店便大吵大嚷,为了腾出空桌,赶走了一对夫妇和两个结伴的商人,其中有个手不老实的,还在那妇人腰了捏了一把,那汉子怒目而视,却不敢发作,只得拉着那妇人快步逃出店去,引得白马帮那群人哄堂大笑。
云天行轻哼了一声,钟婉笙道:“要不要我过去教训他们?”
云天行摇了摇头,道:“不急,他们若是还敢寻事,再出手不迟。”
那些人纷纷就坐,要小二好酒好菜地上,哪里还有丝毫悲伤之情,只听他们中一人说道:“齐师兄,师父已逝,这帮主之位非你莫属了,来,小弟敬你一杯。”
那齐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将酒杯斟满,两手端起,笑道:“帮中好汉众多,我齐亮如果能当上帮主,自然不会亏待了诸位兄弟,来,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哈哈大笑,一起举杯,酒杯凑到嘴边,众人笑声停止,忽听旁边还有人在笑,这笑声干涩生硬,时起时停,毫无规律可言,众人心中不快,放下酒杯,纷纷往发笑之人瞧去。
何太急身中“含笑九泉”,这笑声自然不是发自内心,这些人刚进来时他就在笑,只是当时人声嘈杂,众人全没注意,这时安静下来,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人一直在怪笑。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何太急全没当回事,吃相仍不甚雅观,吃两口笑一声,这样竟然还没呛到,齐亮心中不快,但非常佩服他的功力。
其中一个矮子有意讨好齐亮,拍案而起,走到何太急身旁,道:“我们师父刚刚仙逝,你在这里大吃大笑,到底有何居心?”
众人面露鄙夷之色,均想:“还说别人,你们刚才不也一样。”
何太急正在啃猪蹄,双手并用,满面油光,全没搭理这矮子。
矮子面露尴尬之色,又不好退缩,冷哼了一声,一把抓向何太急肩头,本想捏住他肩骨,让他跪地求饶,谁知这手刚出到一半,一只大油手当先扑了过来,在他脸上抹了三个来回。
那矮子惊讶他出手之快,知道碰上了硬点子,刚要后退,手腕已被人扣住,忙叫道:“好汉饶命!”
何太急打量了他一眼,道:“咦,你竟敢偷吃我猪蹄,哈哈!”
“我没有。”那矮子连忙摇头。
何太急撇嘴道:“还说你没有,你这满脸的油花哪来的?哈哈。”
那矮子心道:“你这厮好不通情理,明明是你刚给我抹上的,怎么问起我来了。”嘴上仍说道:“我没有。”
何太急抓起啃了一半的猪蹄,塞到那矮子嘴里,道:“还说你没有,哈哈,你嘴里咬的是什么?”
那矮子只觉满口油香,心中大骂,嘴上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马帮众人见矮子被人制住,纷纷站起身来,手握兵器,本想一拥而上,将这大胆贼人斩成肉泥,奈何己方兄弟落在他手,一时倒没了主意。
齐亮走上前来,冷脸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对我兄弟动手?还不快把人放了。”
他们十多人,对方只有一个,齐亮底气充足,而且现在正是树立威信的大好时机,不仅要让诸位兄弟推举自己,而且要让他们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