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挟持
入侵者惊怒，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林涟漪接着问道：“你将你们旦迷族的方位所在、我附属族的族精此刻受了什么蛊毒、看守之处有多少人、如何能够救出他们，一一道来。”
入侵者盯着她片刻，终究还是认清了现实，道：“我和另外三个炼蛊师并非身处旦迷族之中，而是在距离此处颇远一些的绿洲之中。
“我的师弟追踪一个异兽到达你们的绿洲，发现此处竟有众附属族生存，便控制那异兽，令其深入绿洲之中打探。
“在被你们发现以前，通过它的五官感知，我师弟得知了你们都是暮雪千山来的附属族。
“恰好我们想尝试一下新近孵化的二心蛊的能力，我师弟便想隐藏沙漠之外，伺机抓捕一雪兔精族，然其中竟有一强大蛇妖在，她不知用的什么能力，竟轻易感知到了我师弟的隐藏之处。
“所幸我师弟逃得快。
“我因此好奇，欲尝试将二心蛊植于那强大蛇妖身上，将它驯化为坐骑，然待我控制异兽到达此处时，却发现那蛇妖已不在绿洲之中了。
“我便抓了一只雪兔回去，做了二心蛊地试验，发现二心蛊对妖族很是适应，但是似乎二心蛊竟然难以学会妖族原形与人形之间的变换，它们只能习惯于一种形态。
“这也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不是人形就是原形，但是直到现在，没有足够的妖族作为试验者，我不敢确定它们在两种形态之间有无偏好。
“抓了一个，发现有异，便会有第二次抓捕，第三次、第四次。
“第四次是我的师弟来做的，可是他失败了。
“身为炼蛊师，我们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提高炼蛊能力的机会，第五次我来了。但是我被你你们抓了。
“明日一早出发来得及，它们没有机会将几个妖族带到旦迷族所在的绿洲之中。
“只有三个炼蛊师在那里，加上几只二心蛊控制的雪兔，力量不会有多强大。你们附属族中强者众多，必然能够战胜。”
林涟漪凝望他的双眼，思量一番。
“他的话能信吗？”
“怕是要把我们骗到他们的部族之中，把我们也变成他们的傀儡！”
“愚蠢人族！连林姑娘也不认识！”仿佛只有雪狐发现了这个从来不闻漠外之事的漠族人，竟然对江湖之事也是丝毫不了解。
入侵者对其他的疑问无可辩驳，听了雪狐的骂声，却立即道：“神的信徒，不需要知道无信仰者的事情！这位是林姑娘又如何？在人族生长了这么多年，人不人蛇不蛇，恐怕道行上远不如斜纤姑娘！”
众附属族惊异，一时只觉漠族人疯狂至极不可理喻，议论之声也轻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林涟漪问道。
入侵者道：“比柯文。”
“比柯文。”林涟漪念着他的名字，忽然抬手，按在他的心口。
比柯文惊呼：“你做什么！”
林涟漪平静地道：“我将用灵力包裹住一团毒，藏进你的身体之中，若是你化解了灵力，便会立即中毒。”
比柯文惊恐。
林涟漪将灵力打入，一团灵力包裹着一滴毒血，裹住了他的心脏。
林涟漪的灵力闪烁着白芒，初入体内时，比柯文身上的灵力发现外来灵力，便立即冲了上去，欲将灵力绞碎。
比柯文惊慌之中，小心翼翼地收紧灵力，令其按着林涟漪的意愿，将整颗心脏包围。他随即控制着灵力，于林涟漪的灵力之外又加一层灵力封印，令自身灵力不得入内破坏。
被逼着保护别人入侵的灵力，对他这般以炼蛊之术见长的炼蛊师而言，实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比柯文尝试着呼吸了一下，被两层灵力包裹的心脏瘦每一次收缩扩张之时，都似是受到严重的限制，令他难受不已，但是并无疼痛之意。
他无心再摆出炼蛊师高尚的尊严，带着沮丧的表情，道：“现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吗？若是我有丝毫害你们之心，你令灵力破碎便可要了我的命。”
林涟漪满意地点点头。
“雪兔精族出两个族精，看守旦迷族比柯文，明日我会跟踪他前往旦迷族中，救出失踪的三个族精。”林涟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探进比柯文两袖之中，把袖中的毒全然吸收。
“多谢主族！”众雪兔精族高呼。
“好了，各族都去休息去吧，我和雪兔精族守在此处。”林涟漪就地而坐，蛇尾盘成圆，开始冥想。
雪兔精族中，思故和灼安相视一眼，转过身正要交代其他族精时，林涟漪忽然道：“你们两个去休息，换两个。”
雪兔精族之中立即走出两个族精，接下了一夜看守的任务。
翌日天明。
比柯文神思稍有清醒时，发现身体似乎被拖动于地面，后背衣衫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犹如某种蛊虫爬行时的声音。
他猛地一惊，恍惚中的神思猛地彻底清醒。他惊见前方雪兔精族的思故抓着绑缚他手脚的夜魄，向着某处方向前行。
他惊恐，经过两个时辰休息后，才红润一些的面色又变得苍白，他左右一看，见树丛茂盛，确定还是绿洲之中，稍稍放心，惊恐地骂道：“你们这些愚昧的无信仰者！没有我你们到不了那里的！”
“闭嘴！”思故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比柯文听得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却更加愤怒地骂道：“愚昧的妖族！便是惩罚我，也该由我们的神！何时轮得到你们！”
思故停了下来。
比柯文一惊。
思故缓缓转过身，抬手打出一道灵力，直中比柯文的嘴巴。
比柯文惊呼一声，不，半声，便被堵住了嘴巴。
思故转过头，带着他继续前行。
比柯文轻易地化解了喉间的灵力，但也不敢再说话了，任由思故拖着他到了绿洲边缘，停步。
等待片刻，背后有声音接近。
比柯文艰难地斜过目光看去。
背后林涟漪、两个原形的雪狐、一个朱鹮，加一雪狼，赶了上来。
“原来你们不是要把我扔进沙漠之中啊。”比柯文松了一口气。
以方才的架势，倒真像是要把他扔进沙漠之中去了。
思故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少废话！你只管指点我们去即可。”
林涟漪带着一个水袋，接近比柯文时狠狠砸到比柯文身上。
第八百四十一章 拯救
比柯文只能眼睁睁看着水袋砸过来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让他痛得惨叫出来。
“啊！”
林涟漪轻哼一声，收回夜魄，冷声道：“你半夜没有喝水了，到达绿洲之前，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比柯文微怒，躺在地上动了动手脚，一边站起身，捡着水袋，一边问道：“言下之意，到了那里，便会杀了我？”
林涟漪愤怒地经过他身边，到达前方，不愿意回答。行走几步后，担心比柯文破罐子破摔，才答道：“我说了，你们会交给洛郸族处置！”
“你的异兽呢？”思故回过头，问道。
比柯文尴尬地道：“这次我没有带它来，因二心蛊学会了异兽听得懂人语的能力，我怕它……”
“你怕它被发现了，反将你暴露出去？”雪狼惊讶，这般道理，如何讲得通？
比柯文迟疑，直待林涟漪转过头来看他，他才解释道：“二心蛊的炼制方法于各族炼蛊师而言都是不可外传的秘密，若是它被发现，我们旦迷族炼蛊师炼二心蛊的方法也会被它泄露出去。”
“你以为重刑之下，你便可守住炼制之法的秘密吗？”林涟漪嘲笑道，转过头去，“再者，你若是能够完全掌控二心蛊，定然也能叫它忍受疼痛而不道出炼制之法，看来你们的炼制之法属实无力，其他部族也没有窥探的必要了。”
比柯文脸色一变。
“看来你们空有炼蛊师之名，能力不如洛郸族，论及如何提升能力，也只会做些见不得人之事。”雪狐妖族在旁欣然地看着他脸色沉了下去，“洛郸族判决以后，恐怕也不会悔改！”
“哈哈哈，想不到我旦迷族位列西北大漠几大强盛部族之一，却还是要收受到洛郸族的判决！”比柯文冷冷道，“你们以为，洛郸族中，就没有炼蛊师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吗！”
雪狐微微摇头，嘲讽道：“你连西北大漠究竟有几大强盛部族都说不出，又如何敢说你们部族究竟有多强大？怕是随便一个洛郸族人，都能……”
“你懂什么！西北大漠各部族除了洛郸族以外，尽隐秘生存，谁也不知道彼此的！除了神以外，所有生灵盛衰变化迅速如弹指一挥天地骤变！”比柯文冷笑道，“你们雪狐妖族不也是如此吗？”
雪狐默不言语。
“还有雪狼、朱鹮、蛇妖族，不都是如此！前面的林姑娘，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知不知道，火海以前，亘寒大地上有多少部族？”
林涟漪亦不言语，任他叫嚣。
然她心中却猛然一惊，深觉愧疚。
她不知道。
身为主族的她，从踏入亘寒大地开始，直到回到众附属族之中，一直以主族自居，然她竟然不知道亘寒大地有多少附属族消亡。
难道进入绿洲之后，这许多时间，还不够她求教其他附属族吗？
她暗下决心，待离开了这里，必然要好好问问各附属族，必将千年来的附属族盛衰情况记下来。
一行妖围着一个人，奔向另一片绿洲。
约莫三个时辰后，一行妖望见了远处的绿洲，不算大。
“这片绿洲只有你们那一片的十分之一，但已经足够我们炼蛊了。”
雪狐妖族鄙夷地道：“你们占据了这偏远地方，其实用不着绿洲，到哪片沙漠之中，也能放心炼蛊。”
比柯文气愤不已，此时他已习惯了雪狐妖族的嘲笑。
“你们的三个炼蛊师，白日都在其中吗？”
“都在。但是他们一定打不过你们的，除非趁我不在的半个夜晚之间，又控制了强大的异兽。”比柯文道。
“你控制的异兽，你知道怎么做。”思故提醒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到达绿洲，比柯文的回答也多了几分情愿：“知道。”
林涟漪半信半疑，炼蛊术诡异得很，比柯文说那三个炼蛊师好对付，她不敢相信。
几妖走在沙丘最高线的位置以下，以林涟漪为首，缓慢前行。
林涟漪以为，若是能够不动兵刃而将三个雪兔救出便是最好。
可惜方才途中比柯文说了，三个雪兔身上的二心蛊并非都是他种下的，只有逼迫他的师弟将二心蛊取出，才算是真正救了雪兔。
三只雪兔中，有一只身上的二心蛊是他的师弟下的。
她想到可以将任何二心蛊取出的尤丽吐孜，也曾怀疑过比柯文的说辞，然比柯文神情之间似乎不像是装的。
“强大的炼蛊师必然拥有更强大的炼蛊之术，他们可以取出任何二心蛊，但是我旦迷族的二心蛊炼蛊术曾在战争中失传了一段时间，我等天赋深厚的炼蛊师找到残卷重新炼起，不能控制所有的二心蛊又如何？”
比柯文便是这般解释的。
林涟漪道：“思故，你在绿洲之外看守比柯文。我们进入其中后，雪狐，你们制服一个炼蛊师，雪狼，你和朱鹮联手，制服另一个。我按着比柯文的描述，将比柯文的师弟活捉。”
“另外两个，要不要活的？”雪狼问道。
“死了也可以。”林涟漪立即道。
雪狐、雪狼、朱鹮领命。
“你不是说交给洛郸族处置吗？”比柯文惊问。
林涟漪冷冷道：“我说了，可若是他们胆敢反抗，我等畏惧你们的炼蛊术，下了杀手，又如何能怪我们？与他们相比，自然是我们的族精族妖性命更加重要一些。”
比柯文无奈，对两个同族炼蛊师心有怜悯，却只能接受。
“除非，你能够说服他们不反抗。”雪狐鄙夷道，“可是可能吗？”
到达最后一个沙丘，出了沙丘便无可躲避。
“思故，你就在这里停下。”林涟漪停步，望着绿洲，思虑一下，又回过头，盯着比柯文。
比柯文一惊。
“你确定，下了二心蛊的就是你的师弟？”
比柯文直视她的质问目光，答道：“是，我看着他控制二心蛊钻进雪兔五官之间的。”
林涟漪转头，低声道：“走。”
雪狐、雪狼、朱鹮跟随林涟漪走出沙丘阴影面，进入绿洲之中。
待他们到达绿洲边缘，也没有见炼蛊师出来。
林涟漪惊疑，正要言语，朱鹮先道：“我先进去看看。”
林涟漪点头。
朱鹮飞上空中，为了防止炼蛊师中伤，他特意飞得高一些。
空中盘旋一圈，将绿洲中的情况看了个遍后，他回到林涟漪身边。
第八百四十二章 商量
朱鹮缓慢扇动羽翼，悬浮于空中，对林涟漪道：“绿洲之中有一异兽，体型庞大，应是比柯文控制的那只。三个炼蛊师都在绿洲之中，两个在边缘树丛之中休息，一个在异兽身边。
“三只雪兔也都在异兽边上。
“异兽身边那个炼蛊师看到我了，他不是比柯文的师弟。此人胆小，见了我也没有出来。”
林涟漪转过身看向比柯文和思故隐藏的沙丘，道：“我去把异兽引出来。这么远的距离比柯文无法控制它。你们见到比柯文师弟后绕开他。”
林涟漪蜿蜒进绿洲之中。
绿洲之中，异兽乃是一四眼巨蜥，周身色彩艳丽，阳光照射处为明亮的绿色，与周围的树丛融为一体，阴暗处则为褐色。
异兽听得绿洲边缘的动静，站起身。
林涟漪跨进绿洲树丛，皮肤感知之下异兽向此处而来的动作一清二楚。
那两个藏在树丛间休息的炼蛊师，一个睡着，一个清醒，也感受到了异兽的动静……
待林涟漪感知能力随意地感知到两个炼蛊师的面容时，她蓦地一惊。
他们不是炼蛊师！
一个是齐声却，一个是薛琳琳。
林涟漪来不及想他们是如何到了这里，但是看他们的如状况，定然很是艰难。
齐声却并非睡着，他是中了毒，或者蛊。
薛琳琳面色从惊恐转为焦急，感受着异兽的威胁气息逼近。
她抱紧齐声却，正要站起身逃离之际，忽然绿洲另边缘响起一阵窸窣之声。薛琳琳、异兽皆惊，绿洲中的炼蛊师也发现了异常，却迟迟不敢出来一看。
林涟漪跑到另一个方向上，对着异兽挑衅道：“我乃蛇妖族林涟漪，而你肉身不过傀儡一个！二心蛊也是蠢货一个！你敢否与我一战！”
记得比柯文讲过，这个异兽听得懂人语，控制它的二心蛊必然也得了这一项能力，她敢这么对异兽讲话，二心蛊听懂以后必然气愤。
变了傀儡的异兽惊怒，目光穿过层层树丛熔铸在林涟漪身上，低吼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转换方向，直冲她而来。
路上撞得几棵树摇摇欲坠，它接近边缘时林涟漪又向后退去，一边出言挑衅，时不时用灵力打得它不痛不痒。
异兽未被伤到却又抓不到林涟漪，被这般捉弄以后更是怒不可遏，无丝毫怀疑地被她引得接近了思故的方向。
见异兽踏出绿洲边缘之时，雪狐、雪狼、朱鹮便进入绿洲。
“比柯文！”思故命令道。
比柯文恨恨地盯着异兽。
异兽受到微弱控制时，放慢了脚步，但对林涟漪的杀心胜过一切；待控制力又增强一些，它疑惑地停下脚步，左右张望，寻找主人所在，却不见主人；控制能力又加强，异兽终于放下了对林涟漪的杀心，臣服于暗处的主人。
另一边绿洲之中。
两个雪狐在朱鹮指示下找到藏身树丛之间的“炼蛊师”；一个雪狼直奔绿洲中心的炼蛊师，朱鹮于空中继续指示方向。
其中一个雪狐正要用锋利的爪子扑上去时，薛琳惊叫道：“我们是林涟漪道友！”
雪狐大惊，收势不住，爪子放慢了速度，速度仍旧向前扑去。
薛琳琳惊慌，抱着齐声却又无法及时躲避，只得迅速转过身，用背部承受动手雪狐的一扑了。
“啊！”雪狐之爪，锋利得很。
雪狐收回爪，与另一只雪狐一前一后，守住二人，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们认识我们的主族林姑娘？”
薛琳琳忍着痛，睁开眼，眼角流出两滴痛出来的泪水。她瞪着两个雪狐，立即道：“我们是邪道，观海山的！知道林姑娘来了这里，教主放心不下，让我们来看看！”
她一口气编了一个可靠的理由，且随后露出怪罪雪狐没有及时收住爪子的气愤表情，看上去真实不已。
二雪狐半信半疑，一个冷冷道：“莫要欺骗我们！林姑娘就在外面，是真是假，很快见分晓。”
薛琳琳理直气壮地瞪着它，道：“若是林涟漪不放过我们，我们也要将你们拉到棺材里陪葬！”
雪狐只得监视他们，等待林涟漪回来。
绿洲中心已响起一阵阵炼蛊师的惨叫。
“里面那个是炼蛊师吗？”
“是，你们把他杀了也无事。”薛琳琳气愤地道。
一雪狐高声道：“雪狼！把他杀了！”
雪狼哦怒道：“用不着你命令我！”他目光锁定于倒地不起的人影上，狼爪朝其胸口狠狠一拍。
炼蛊师胸口骨裂一声齐齐响起，他张开嘴巴未发出半声惨叫便死去。
在他尸体不远处，三个被二心蛊控制的傀儡雪兔正拼命向外跑去。
然未等他们逃离多远，背后炼蛊师表面没了气息，他们惊恐地停了下来，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对雪狼叫道：“别想杀我！否则我就毁了这具身体！”
雪狼上前两步，道：“你不毁这具身体，在他肉身之中待久了，他一样活不下去。”
出言威胁的傀儡雪兔惊怒。
另一雪兔示弱，道：“你们呢！不是不管我们是不是投降，都一样要杀了我们！”
“未必。”林涟漪从树丛中走蜿蜒而出，道，“我把你们交给洛郸族，让你们成为地位更高的二心蛊，不是更好吗？难道你们打算留在旦迷族中，受这几个半生不熟的炼蛊师控制吗？”
三个傀儡雪兔迟疑。
林涟漪神情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道：“你们将我的附属族族精肉身还给他们意识，我把你们交给洛郸族，如何？”
傀儡雪兔犹豫，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相互之间以目光商议。
背后传来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考。
他们向后瞥了一眼，是两个陌生人族，和两个原形的雪狐。
雪狐警惕地盯着他们，一雪狐警告道：“想死的话可以不同意。”
三傀儡雪兔一惊，一雪兔只好道：“好吧，我让出身体。”
三雪兔化为原形。
另一雪兔问道：“我的主人呢？你们也把我们的主人杀了？没有主人的召唤，我们轻易出不来的。”
林涟漪诧异，向沙丘的方向望了一眼，她感知到异兽正向此处而来。趁比柯文尚未到来，她向傀儡雪兔问道：“为何没有主人召唤便出不来？”
傀儡雪兔们迟疑，此时异兽的声音已在绿洲边缘，他们也听见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后果
傀儡雪兔最终还是没有说，两个二心蛊为比柯文收去，另一个只有留着。
雪狐将薛琳琳所言的身份告知林涟漪，林涟漪毫不客气地揭穿薛琳琳地谎言，令薛琳琳满面不满。
林涟漪笑道：“你倒聪明，知道万一说出正道身份，便会保不住命。”
薛琳琳轻哼一声，道：“我和齐师兄，你到底救不救！”
“救。”林涟漪忍俊不禁，道，“放开你的齐师兄，让我看看他怎么了。”
薛琳琳气恼地松手，将他小心躺在地上。
林涟漪为齐声却治了身上的伤，因怀疑他身上有二心蛊，便趁机悄悄以一指按在他后脑，用魔神血探了探，发现魔神血并无反应。
林涟漪此时有七分相信他并非傀儡了。
她松手，道：“你们可以与我们一起走，但是我们要等另外两个炼蛊师回来……”
“不，若是他们不回到旦迷族中找来援手，便只有一个了。”
林涟漪惊讶：“一个？”随即反应过来，“这么说另外一个被你杀了？”
“不是我，是齐师兄。”薛琳琳道，“尸体扔在沙漠里，随后我们便到了这处绿洲，却发现此处还有两个炼蛊师。齐师兄中毒了，我们无处可去，只好等他们离开以后，才进入绿洲之中藏起来。随后一个回来了，另一个应当去找死了的那个了。”
“你们杀了的那个！长什么样！”思故急得跳了起来，立即问道。
薛琳琳诧异，但还是努力回忆道：“长得也就是一般的模样，颇有些贼眉鼠眼，嘴唇很厚，耳边有一颗痣。”
思故长吁一口气。
薛琳琳更加疑惑：“到底怎么了？”
“那个是我的主人。”被绑缚起来的傀儡雪兔道，“呵，我倒霉。”他言罢，瞥了一眼比柯文手中的盒子，盒子中就是另外两个二心蛊。
雪狐嘲讽道：“旦迷族的二心蛊炼蛊之术实在是差，二心蛊没有主人召唤无法从傀儡中逃脱，可见你们也发挥不出几分二心蛊的力量了。”
比柯文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的雪狐怒道：“二心蛊何其危险！若是给二心蛊随意寄生的能力，势必造成二心蛊泛滥！我旦迷族炼蛊师虽在炼蛊之术上差了一点，可炼蛊的谨慎远胜于西北大漠其他部族！”
“你说的有理。”雪狐还要嘲笑，林涟漪却道。
雪狐只得不言。
“这么说你们的二心蛊也不能自己繁衍后代？”林涟漪微笑。
“自然！不仅是我们的部族，西北大漠任何一个部族之中，都没有哪个蠢货炼蛊师敢不禁止二心蛊自行繁衍！”比柯文一副炼蛊疯魔的模样，教育道。
“那么，何种情况下，二心蛊能够自行繁衍？”林涟漪问道，目光微微亮起。
比柯文不假思索，他对于这些重中之重绝不可以发生的情况了如指掌：“主人死后，或者主人放开限制，或者——”他顿了顿，众妖脸色微变，他继续道，“蛊之圣主越过二心蛊的主人，直接控制了二心蛊，并令其繁衍。”
林涟漪恍然大悟。
控制胡衷恣肉体的二心蛊主人死了，它才得以繁衍下去。
雪狼轻蔑一声：“我们又不炼蛊，你们看好你们自己的蛊就行了。”
比柯文冷冷道：“我与你的主族说话，有你什么事！”
雪狼不回答。
朱鹮看看天色，道：“主族，若是到了黄昏之际，那炼蛊师还未回来，该当如何？”
林涟漪权衡一下，道：“不能等到黄昏，夜间行走于沙漠之中容易发生危险。若到黑夜前两个时辰，那炼蛊师尚未回来，也只有暂时先回去了。”
“这傀儡也要带回去？”雪狐不满。
思故面露怒意。
“带回去，只是不能与其他的生灵住在一起。”林涟漪道，她望向比柯文，威胁地一笑，道，“如此会有问题吗？”
比柯文道：“不会。”
片刻后，齐声却醒来，听了薛琳琳对这段时间经历的讲述后，谢过了几位妖族，林涟漪笑问：“在前往洛郸城的路上，我便问过你们来这里的目的，这下你们肯说了吗？”
二人相视沉默。
“齐大侠，你不会要告诉我，洛郸城中不安全，是以你反而要将薛姑娘藏在更加不安全的沙漠偏远之处吧？”林涟漪轻轻一笑，这一次她总要知道十虹涧到底要做什么。
齐声却无奈，看向林涟漪，道：“好，我告诉你，但是，”他扫视一眼雪狐、雪狼、朱鹮，郑重地道，“望教子将蛇妖族与人族江湖之事分开，切莫将此事告诉几位附属族。”
四个附属族的妖轻蔑地移开了目光，意即“你想说我们也懒得管你们人族的事情”。
“林姑娘请随我来。”齐声却站起身，薛琳琳本想扶着他到边上去，却被齐声却婉言拒绝，“师妹，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好与你诉说。”
薛琳琳早已和高秋蜓一同发现了林涟漪的护剑使身份，点头道：“好，你小心。”她留下原地，目送齐声却与林涟漪走到一边。
“不会是与十月阁有关的事吧？”四个附属族不好奇，比柯文却好奇地问道。
雪狐皱眉：“你们不是不关心人族之事吗？”
比柯文嘿嘿一笑，目光冷漠而得意，道：“他们杀了我的同族炼蛊师，定然是为了炼蛊而来。我便是好奇，为何人族正道第三的门派，镜花剑所在之地，在这个人妖魔战争的关键时刻，却要来找我们炼蛊师求助？”
比柯文望着树丛中对话的一人一妖，越发地好奇。四个妖道也被他说得好奇了起来。
齐声却可是涧主的大弟子，此刻来到西北大漠偏远之处，不是为了炼蛊，又是为了什么呢？
薛琳琳目光冷冷扫过他们，却没有解释。
越解释越出错。
树丛之中，齐声却将万俟离之意告知林涟漪。
林涟漪大惊，立即将方才齐声却昏迷之时，比柯文对二心蛊的解释告诉他，惊问：“万一二心蛊泛滥，其恐怖的影响不亚于鹰魔族进攻，他们竟没有将如此恐怖的可能后果告知你们吗！”
齐声却闻言也是震惊，他不可思议地道：“漠族人只粗粗地告知了我们一句，若是二心蛊控制不好，必然有后果，但是他们到时请来的炼蛊师必然是不会出错的。”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不屈
“你们便也没有再问？”林涟漪奇怪，十虹涧做事何时这般粗糙了？
齐声却苦笑道：“问了，也也只有这个回答。受制于人，没有办法。除了接受他们的帮助，使用二心蛊以外，我们只剩下用弟子的生命吸引他们过来一种办法了。”
林涟漪低头沉默。
“你们洹山当初受到人族各方势力的排斥之时，不也是只能接受他们的帮助吗？恐怕到了如今，你们还与我门派一样，不知他们的最终目的吧？”
林涟漪抬头，与他对视，此时终于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她无奈，只得低低地回答一声：“是。可是——”
她目光渐渐明亮，隐隐约约的恨意从眼底里浮现到表面。
齐声却似有所感，一惊，下意识地，声音轻了下去：“什么？”
“你也说了，”林涟漪心生奇怪，她明明很冷静，说出口的话却似并非一个人族能说出来的，“你们还有另一个选择。”
齐声却脸色大变。
他看着林涟漪平静得异常的面容，惊不能言。
他呼吸急促起来，惊异之后怒色很快显现出来，盯着林涟漪的目光也因愤恨变得炽热：“你——你怎么能……”
林涟漪蹙眉，依旧平静地道：“我洹山接受漠族人的帮助，是因大不了，我们也就是逃离洹山，大不了也就是放弃洹山。反正，洹山本也不是我们的。四海为家，我们习惯了。
“可是你们，代表的是正道，若是这一次不能拒绝漠族人的帮助，来日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表露出来，恐怕你们再也没有机会拒绝。”
齐声却气愤的神情一滞，顿时无法回答，陷入思索之中。
漠族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齐声却思虑一番，望向林涟漪，道：“他们是从白绫出现于人族聚居地开始，才越来越频繁地出入漠外的。他们对你们蛇妖族的态度很奇怪，他们是不是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报酬？”
林涟漪轻轻一笑，道：“没有要求。但是也未必是与我们蛇妖族有关了。你方才问了，我也承认了，我们蛇妖族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齐声却沉默。
西北大漠的漠族人自成一个封闭的世界，里面的人物可以出来，外面的人物却不可以进入。
他们把漠外打探得清清楚楚，然纵然他齐声却，身为十虹涧涧主的关门弟子，进入西北大漠，不过几日，便险些命丧此处。
西北大漠之中，究竟是隐藏了多少未知的恐怖？
“不知者，为最恐怖。”林涟漪凝望他，郑重地道，“你最好还是让薛琳琳跟随我，到长青山去，那里的蛊毒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
“那里也有蛊毒！”齐声却大惊。
林涟漪将长青山最近发生之事告知齐声却。
齐声却疑惑：“怎么可能？那个尤丽吐孜，看似年纪轻轻，竟能制服这么多蛊？”
“尤丽吐孜，那可是漠族之中很高地位的人。”林涟漪道，“下炼蛊上恐怕也是独有天分，但是不是炼蛊师却不确定了。”
齐声却目光一深，问道：“你对尤丽吐孜的了解一定比我们的多，若是尤丽吐孜有任何对人族不利的目的，望教子与我们人族分享消息。”
“好。”林涟漪欣然答应。
一人一妖陷入沉默。
林涟漪自觉没有什么可说的，漠族的目的，他们没有足够的线索，怎么讨论也不可能有结果的，她只好道：“我们回去吧。”
“薛师妹的事。”齐声却忽然道，“请教子将她带到长青山吧，西北大漠，过于危险了。”
林涟漪一笑，道：“好。”
回到绿洲中央，不待片刻，绿洲之外传来声音。
“炼蛊师回来了……”仅剩的一个傀儡雪兔道。
“你去迎接。”比柯文拍了拍异兽粗糙的皮肤。
异兽向进来的声音赶去。
“告诉它要活的。”林涟漪警告道。
比柯文连忙如此命令道。
异兽听了命令，爪子放慢了一些，随即又恢复速度，冲向绿洲边缘。
待异兽与炼蛊师相会之时，炼蛊师尚未明白状况，便被异兽突如其来的重重撞击撞得一声惨叫，倒飞出去，又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异兽咬着炼蛊师的衣服拖到绿洲中央，到达时他的衣服已撕裂了一道大口，再不能拖拽更多一步。
他惊恐地望着周围的几个人形生灵，只有一只雪傀儡以原形相视。
妖族之中，两个雪兔精族的人形，他认得，二心蛊曾痛苦尝试了多次，才化为这般人形。
比柯文站在两个雪兔精族中间，面上无光。
他顿时明白，却不料这般恐怖反而令他生出不屈的气愤，仿佛他是个硬骨头：“你们破坏我雪兔精族的傀儡！破坏我的试验！别想让我解开最后一个二心蛊！”
比柯文劝道：“师弟，你还是放弃吧，我徒弟也死了。”
炼蛊师惊疑：“你竟吃里扒外！去死吧！”他不顾被撞伤的痛苦，猛地向前一跳，袖中吐出黑烟，向比柯文飞去。
比柯文惊怒，欲反抗之际，林涟漪抢在他之前，飞出夜魄，白芒卷起黑烟，尽收入她自己的袖中，随即用魔神血一吸收。
炼蛊师气愤不已，正要对林涟漪攻击，又被比柯文控制的异兽制服，比柯文警告道：“师弟！你没有胜算！他们答应了我，我们会交由洛郸族处置，洛郸族至多是把我们收进他们的部族之中罢了，不会为难我们的！”
林涟漪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比柯文愿意任由他们挟持的原因。
炼蛊师冷冷一笑，以阴冷的目光瞪着比柯文，道：“比柯文，胡拉旁尼部可任！靠各封哗好！”
他便这么冷冷地瞪着比柯文，瞪得比柯文自惭形秽，低下了头。
林涟漪猛地反应过来，惊呼道：“他要自尽！”
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们听到炼蛊师体内沉闷的爆裂声响，随即见他七窍流血，身体如石雕一般静止了。
比柯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直视凝固在师弟面容中的不屈神情，道：“我这师弟便让我自己埋了吧。”
“都退后！离开这个傀儡！”林涟漪却立即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比柯文猛地从悲伤惭愧之中惊醒过来，惊恐地逃离边上的傀儡雪兔，一边逃离，一边大喝道：“离开这个傀儡雪兔！林涟漪！杀了他！”
第八百四十五章 回途
“主人死后，或者主人放开限制，或者——蛊之圣主越过二心蛊的主人，直接控制了二心蛊，并令其繁衍。”
这就是第一种情况！
众妖、人来不及想二心蛊繁衍会有这么快吗？便慌忙后退。
但是快是一定的，看比柯文这般恐怖的反应便可知了。
对了，未必是这个原因！
比柯文方才说到，主人会给二心蛊下禁令，不可随意跳跃，若是主人死了，是不是这个命令也不管用了……
林涟漪则是根据胡衷恣身上的二心蛊得知了，至少在二心蛊的主人死后，二心蛊是可以脱离原来的身体的。
众皆离开傀儡雪兔，林涟漪亦退后一些，以灵力屏障护住周身，警惕地盯着傀儡雪兔。
“比柯文！如果二心蛊的主人死了，它会不会脱离原来的肉身！”
比柯文道：“会！所以快点杀了他！”
傀儡雪兔方从有主状态变化为无主状态，此刻仍有些呆滞。
“杀了他！林涟漪！杀了他！否则你的附属族都要完！”比柯文用灵力屏障护住自身后，还不放心，缓慢地向后退去，大声疾呼着。
林涟漪警惕地望着傀儡雪兔。
傀儡雪兔动了一下脑袋。
林涟漪待他眸中有了些许情感，道：“二心蛊，若是现在自己跳出来，我承诺你的还有效。但是你若是执迷不悟，妄想用雪兔精族的肉身作为威胁的话，我一定立即杀了你。”
傀儡雪兔想了想，乖巧地点头，道：“好，我原来的主人身上有一个盒子，你们过来拿，我跳进盒子里去。”
林涟漪小心过去，将盒子取出，放在地上，待其跳进盒中，她弹出一道灵力将盒子合上，随后没收了比柯文的另外两个盒子，又令齐声却搜身，确定其身上没有其他的二心蛊了，此事才终于结束。
人族与妖族皆松了一口气。
比柯文埋了他的师弟于绿洲之中，本想立碑，却被林涟漪阻止，无他，只是时间来不及了。
薛琳琳凑近齐声却的耳畔，低声道：“怎么办，唯一一个炼蛊师都在林涟漪手中了。她说要交给洛郸族，那么洛郸族岂不是要发现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了？”
齐声却轻声回道：“你放心，我去与教子商量一下。”他顿了顿，道，“教子所言有理，长青山更安全一些，你还是随教子前往长青山吧。”
薛琳琳无奈点头，道：“可是你的任务还是完不成了。”
齐声却微笑：“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岂不是万幸？”
薛琳琳吐了吐舌头，面上仍旧是不满。
“天色不早了，若是你们想这时候回去，恐怕要冒险一些。”比柯文道。
林涟漪看看天色，距离天黑仅剩的时间已不到两个时辰了。
“怎么你就可以在黑夜偷袭我们的绿洲！”才苏醒过来的雪兔愤恨地道。
比柯文一愣，随即露出高高在上的神情，道：“漠族人自然有漠族人的走法，只是却不能告诉你们了。”
林涟漪道：“好了，我们加快速度，立刻回到绿洲。否则恐怕那边又要生变。”
言罢，林涟漪立即带头出发，附属族、二人族跟在后面。
比柯文骑着异兽，是这里赶路时最轻松的一个。
他到达林涟漪身边，道：“教子多心了，漠族之中，恐怕除了洛郸族，没有哪个敢明目张胆地招惹这么多北方亘寒大地来的附属族。”
林涟漪只觉好笑，此人从昨夜被发现开始，态度转变实在令人奇怪。
“你们不就敢招惹吗？”一雪狐冷笑，然随即反应过来，嘲讽也不是这么嘲讽的。
比柯文早已抓住他嘲讽的漏洞，骂道：“不懂人族语言的蠢货！我说的是‘光明正大’！”
雪狐冷冷道：“一个俘虏还这么嚣张！”
比柯文得意地道：“只要蛇妖族的林姑娘不是无信之妖，我马上可以跻身洛郸族的炼蛊师了，你我，一个人族一个妖道，皆无一受损，我反倒占了便宜，多谢你们了！”
“卖族之贼也配得意？”林涟漪奔行在前面，冷冷地道。
比柯文悠然道：“既然是神的信徒，又分什么这个部族那个部族呢？再者，我若进入洛郸族，便能更加接近神，来日洛郸城祭祀大典之时，我我也可凭借洛郸族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向祭司叩首。”
“你们这些其他部族的，又为何相信神？神给了你们什么？”
比柯文不假思索：“神眷顾每一个信仰神的生灵，我们能够安稳地活在下西北大漠，漠外的一切战争都不曾让我们这些神的信徒受伤，这岂不是最大的恩赐吗？”
林涟漪轻蔑一笑：“是，可是，不信仰神的部族同样受到神的保护，你们又怎知是神的恩赐而非他顺带而为呢？莫不成你们的部族也发生过地震，然一切建筑毫发无损？”
比柯文默然。
其他听到他如何吹嘘神之言语的人族、妖族皆笑。
“看来是没有了。”林涟漪惋惜地道。
“不是的！”比柯文大声反对道，“神一直眷顾我们！否则又为什么选中我们部族的人去侍奉神！”
林涟漪一惊，夜魄仍旧维持着速度飞着。
她转过头，惊问：“神曾经选中你们部族的人？去侍奉神？”
比柯文脸色一白，似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言。
林涟漪维持着与他并肩的位置，继续道：“你说的是，神使？”
“怎么可能！”比柯立即否认道，“若是神使出在我们旦迷族，洛郸城早就改了名字！我说的是，祭祀大典，林姑娘不会不知道吧！”
林涟漪微微一笑，道：“知道。不知那被神选中的人有无回来过？”
比柯文道：“没有，被神选中了便不可能回来了！但是他以异兽曾传信给我们，让我们继续相信神，并于信封之中附以一神药。”
林涟漪惊疑，身后人族、妖族皆惊疑。
林涟漪放慢速度，问道：“何种神药？”
比柯文注意到身后的目光和林涟漪极其重视的目光，冷冷道：“你们不相信神，却偏偏要问这么多，若是不告诉我你们的目的，又凭什么要我说出神的恩赐！”
林涟漪别过目光，笑而不语。
比柯文怒，追问道：“林涟漪！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涟漪淡淡道：“你不必道出你们的神药是什么，也不必追问我的目的。”
第八百四十六章 神药
他们这般紧赶慢赶，于天黑后片刻到达绿洲之中。
将到达绿洲时，林涟漪停了下来，抬手示意后面的生灵也停下来。
身后人族、妖族皆停下来。
林涟漪看向比柯文，道：“你的异兽傀儡，脑后的二心蛊，尚未去除。我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比柯文连忙道：“可是若去除此异兽身上的儿子二心蛊，恐难轻易降服它。”
“那便由你这个主人先杀了它。”林涟漪冷冷地命令道。
比柯文无奈，只得一边控制着异兽，一边凝聚灵力，从其头顶重重砸下，将其整个脑子，连同二心蛊，砸得碎烂。
他浑身溅满了鲜血，眸中不舍超过了愤怒，转头问道：“这样可以了吗！”他声音中压抑着不满。
林涟漪点头，道：“可以了，我们都进去。”
众附属族迎接主族与同行附属族归来，黑夜之中，种种色彩的光芒于绿洲之中亮起，缤纷一片，颇有剑丹城的夜景味道。
“这比柯文当真要放下吗！”雪兔精族中，有族精不肯饶过他。
比柯文得意地道：“你们的主族所言，如何能有假！若是你们的主族说惯了谎言，你们身为附属族就敢相信他们了？”
“那不关你们的事！”忍耐许久的灼安见比柯文如此得志小人的嘴脸，实在忍不住骂道，“你的命在我们手里！你别忘了！”
比柯文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自寻了一处树丛便要休息。
林涟漪扫视雪兔精族愤怒一片的神情，无奈地道：“出发前我便答应他，要将他交给洛郸族处置，我等身处漠族人的地方，寄人篱下，不得不做一些牺牲。
“既然失踪的雪兔精族已全然回来了，各位便去休息吧，待洛郸族派人来到此处后，我自会劝说他们严加惩处此人！”
众附属族先后离开，雪兔精族愤恨地盯着比柯文，不肯离开。
思故道：“主族，我请愿今夜监视此子！”
林涟漪点点头，此事她无法反对。
“教子，我有事需要与你商议。”齐声却道。
林涟漪点点头，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二人商议几句便达成共识。
薛琳琳等着齐声却回来，期待地问道：“如何？”
齐声却笑道：“可以了。”他走近薛琳琳，以指送之法道，“教子答应，若是西北大漠问起来我们为何来到这里，她会帮我们掩饰，就说我们是为了刺探他们蛇妖族附属族的能力而来的。”
薛琳琳欣喜，随即好奇地问道：“她也愿意帮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吗？”
“没有。”齐声却笑了笑，道，“教子其妖，另外一个身份，你也知道，她与其对我提要求，不如对我的师父。”
薛琳琳深以为然。
林涟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找到一个空旷的树丛倒头就睡。
原来解救几个下属如此之累。
至于收获，便是对炼蛊师和二心蛊越发了解了吧？
原来被选中的人也不是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了。
至少可以肯定，那位神，干的未必是什么吃人提高道行的恶事了。
亦即那位神所当真修炼成了神，必然也是正正经经的神。
可是，这样一位正正经经的神，为什么还是会与漠外人族正道对抗呢？
林涟漪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分明就在西北大漠之中了，却就是不知道岁杪宫在哪个位置，否则直接潜进去打探了不就好了？
接下来无垠也会来到这里，艾岩和尤丽吐孜中总会有一个到这里来。
因为炼蛊师而引起的旦迷族与附属族之间的矛盾，需要他们解决了，否则附属族活在这里不安全。
如今北方亘寒大地虽已下雪了，可还一片荒芜，众附属族不可能回去的。
她和无垠只有呆在这里，等南方战事结束了，才能带领附属族前往洹山安置。
等待两日后，艾岩与无垠来到了绿洲。
林涟漪问过长青山的状况，确认那一边以彻底没有二心蛊后，将此处发生之事告知艾岩。
艾岩见了比柯文，一眼认出他的身份，却没有立即说出，而是将他带到大漠之中，远离绿洲众妖，才问道：“你是旦迷族的比柯文炼蛊师吧？”
“是。”比柯文一改艾岩到来以前自信满满一定会被聘用为洛郸族炼蛊师的态度，微微弯腰以表真诚，客气地道，“艾岩高人竟然认识我，真是我之幸，却不知艾岩高人何时见过的我？”
艾岩沉默了一下，冷冷地道：“你不会以为，洛郸族的信徒当真敢让你们这些非洛郸族的信徒任意修炼炼蛊之术吧？”
比柯文一惊，惊问道：“难道你们曾暗中、暗中造访？”
艾岩冷冷一笑，道：“现在看来，旦迷族炼蛊师的心有待修行。”
比柯文惊恐，立即下跪道：“小的知错了！日后定不会为了炼蛊伤害西北大漠以外的生灵！”
艾岩叹了口气，仰望天空，阳光正热烈，他却早已习惯，习惯了这般仰望天空，像是仰望到了什么。
他开口，惋惜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沉痛，道：“你们旦迷族中，有一神药，你可知道？”
比柯文低着头，忙道：“知道，是我族之中，被神选中的孩子，从神的居所中带出来的。信中有言，若是万一有一日旦迷族中二心蛊泛滥，可用此神药，溶于水中，凡引用者皆可恢复，二心蛊亦可绝矣。”
艾岩缓缓低下头，双眸之中因为看久了太阳而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幻影，心中的太阳粘在眼中，直透他的内心。
他俯视着比柯文，道：“你们敢把二心蛊用在会人族语言有人族智慧的生灵身上，看来是不害怕二心蛊泛滥了，我马上会将你们的神药收走。”
比柯文大惊失色，连忙抬头，以恳求的神情望着他，道：“不行！高人！没有神药，若二心蛊泛滥，我们全族都要遭殃啊！全族上下，都要变成傀儡啊！”
艾岩冷冷地道：“你们可以选择不炼蛊，或者，便冒着全族颠覆的危险去做吧！”
比柯文绝望，大吼：“炼蛊之术是西北大漠最强大的异术之一！不炼蛊，我族地位如何提高！你究竟是不是神身边的人！我族被神选中的孩子呢！让他出来！”
艾岩平静而哀默地俯视着他疯狂，最后平静地道：“我就是。”
比柯文大惊，顿时呼吸一滞。
艾岩好笑地问道：“既然你对你族的安危如此关心，又为何要进入洛郸族？卖族之贼！”艾岩伸手，一道锋利的白芒笔直地从他头顶进入，贯穿他整个身体。
第八百四十七章 造势
“比柯文呢？”薛琳琳见艾岩回到绿洲，却不见比柯文，惊问道。
“卖族之贼，该死！”艾岩冷冷道。
林涟漪微微一笑，道：“艾岩前辈说的是，铁了心的卖族之贼，不论是在哪一道，最终都只有死路一条。”
身后听到此言的众附属族脸色一凝。
艾岩亦看着她，余光之中附属族的神情凝固，他笑道：“可同时也有言曰：‘法不责众。’”
林涟漪笑答：“法当责众，只是人族还有一言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了青山，心中还向着日后烧柴，便不算是”
一人一妖相视一笑，艾岩道：“胯下之辱，也并非当真屈服。”
林涟漪微微点头，转身扫视众附属族，道：“这位艾岩高人，是帮助我们的漠族之首。若非艾岩高人帮助我们，我蛇妖族绝不能够恢复为主族身份，你们也无法从鹰魔族统治之下解脱。”
雪狐妖族首先上前，道：“多谢艾岩高人及一众漠族人相助，我等蛇妖族附属族感激不尽。”
随后几支重要的附属族皆派出代表向艾岩道谢。
艾岩道：“身在西北大漠，与亘寒大地毗邻，帮助附属族也是应当，亘寒大地有险，恐怕哪一日便会危及我漠族。言谢就不必了，只需感谢你们的主族救了你们。”
无垠笑道：“艾岩前辈，接下来可还有匆忙之事吗？”
艾岩道：“是。旦迷族之罪，当由我前往惩罚。教子和潭主地图和罗盘，若有急事，可自行来往于洛郸城与绿洲之间，我这就走了。”
“艾岩高人慢走。”众附属族代表道。
林涟漪满含尊敬地道：“艾岩高人公正大义，本教子心感钦佩。”
无垠亦道：“旦迷族之罪，望艾岩前辈秉公处理，尤其令旦迷族炼蛊师，在二心蛊炼蛊之术上，不能再任意妄为。”
艾岩道：“这个自然，你们放心。”他顿了顿，看向林涟漪，道，“教子，鹰魔族将接近十虹涧，你不能看到鹰魔族被镜花剑大败的景象，实在可惜。”
林涟漪笑道：“于鹰魔族大败之时，我能够与我的附属族在一起，又有潭主在身侧，便是最好。况且，在亘寒大地上，我早已见过鹰魔族腐朽的嘴脸了，他们大败时仓皇逃窜的模样，我已可以想见。”
她心中想道：“艾岩没有说出他们建议用二心蛊一事，不知仅仅是为了不让他们过度紧张，还是另有隐情呢？”
“我们亦是如此。”一雪兔恨恨地道，“到了那里见到又如何，这般腐朽的种族，我们亦不愿意再见一面！”
“这片绿洲无主，你们想待多久，便可以待多久，与你们的洹山一样无拘无束。”艾岩向众妖道一笑，转身，穿过树丛，走进大漠之中。
林涟漪、无垠目送艾岩离开，待艾岩走后，才转过头，见朱鹮上前，警惕地道：“教子，我们亘寒大地种族，若受漠族人帮助太多，恐怕来日他便要不经我们同意干涉我们亘寒大地的事情了。”
齐声却、薛琳琳神情凝重。
这正是齐声却与林涟漪谈到的事情。
不料这一次面对附属族提出同样的问题，林涟漪却悠然道：“反抗鹰魔族，是人族和蛇妖族都在做的事情，漠族人帮助了我们，也同样对漠外人族江湖施以过多的帮助。”
齐声却、薛琳琳脸色一变。
林涟漪颇有深意地向二人看了一眼，继续道：“若是漠族人对我们蛇妖族有过多干涉了，漠外人族也一定会帮助我们的，身有镜花剑的十虹涧更会愿意相助，是不是？”
身在众多附属族中，还能说不是吗？
薛琳琳：“……”
不知是被迫，还是真心以为，齐声却诚恳地道：“是。结盟以来，蛇妖族与人族同仇敌忾，人族正道，对蛇妖族亦破除了些许偏见。只要蛇妖族与人族来日相安无事，蛇妖族若受到漠族诘难，我漠外人族必然相助。”
林涟漪微微一笑，目光缓缓亮起，眸中闪烁着几分逼问之意：“若是来日，我蛇妖族不得不在亘寒大地上停留更久的时间，你们能否与我们相安无事？”
众附属族紧张的目光落在林涟漪身上，又随着她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转到了齐声却身上。
薛琳琳扫视附属族面色，便是从那些原形的妖道面容中也看出了紧张。
齐声却笑道：“亘寒大地火海以后，江湖正道邪道对亘寒大地荒芜一事皆已知晓。蛇妖族及附属族既已生活于人界，人族默认你等为邻，便不会杀尽邻居。不过，战争以后的安排，还要听从正道邪道各门派的意见。”
“邪道自然是愿意蛇妖族及附属族进入人族聚居地的。”无垠道。
齐声却点头，道：“这是自然，是以最终决定的关键，在于人族正道。”
林涟漪哈哈一笑，道：“看来此事定然能成了？”她扫视众附属族。
齐声却笑而不语。
林涟漪试探了几句，便转开话题，道：“不知你是否认得回去的路？”
齐声却道：“认得，”他从怀中取出地图，道，“我亦有地图。”
“齐师兄。”薛琳琳不舍地望向齐声却。
齐声却温和地笑了笑，道：“你跟着邪道的教子一起留下，不久以后，我们便可以再见面的。”
“这位是何人？”附属族中有人轻声议论。
“正道带来的，方才主族也没有解释，便当是十虹涧的人吧。”
“十虹涧的人何故跟着我们？”
林涟漪无视附属族的议论，道：“齐大侠放心，我一定会将她安置好的。”
齐声却点点头，与薛琳琳深深相视一眼，抬头看看天色，便绕过附属族，向洛郸城的方向而去。
林涟漪、无垠相视一眼，温柔一笑。
终于会合了。
无垠取出鼓鼓的储食袋，坐了下来，打开储食袋，倒出许多的食物，面前很快堆了一大摊，种种奇怪的洛郸城食物，令林涟漪、附属族欣喜若狂。
无垠抓着仍旧很鼓的储食袋，高声向众附属族道：“各位，方才洛郸城中，艾岩高人为我等准备了食物，各位可上前领取。”
附属族们一拥而上，若非林涟漪这个主族在，场面必定失控。
“终于不用吃草了！”
“吃草也就算了，若是还不给我食物，我便要去吃沙子了！”
“这位人族的姑娘看上去比地上的食物好吃啊。”
附属族中杂七杂八地议论着，人族的热闹也被他们学得淋漓尽致。
第八百四十八章 念根
薛琳琳听到其中竟有拿她说事的，心生不满，正要瞪他一眼，可转念一想，接下来还要依仗林涟漪，如何能与她手下的附属族闹翻，这不是让齐声却齐师兄难堪吗？
她只得委屈自己，向旁边站了站。低头时看见从储食袋中倒出来的竟是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和洛郸城摊贩卖的一模一样，登时没了食欲，别过目光，心中骂了一句：“茹毛饮血！”
林涟漪坐在无垠边上，帮着他分发食物，轻声问道：“那年轻的虎妖如何了？”
无垠知她说的是蔡好武，道：“振作了许多了，如今带着他的娘亲、山霸，以及洪家一家，在长青山领山中住着，他们还找回好多个活着的虎妖，如今长青山重现繁荣有望了。”
“唉。”林涟漪沉默，继续分发食物。
无垠微讶，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心不在焉，便知她想起了死在长青山的寒又。
他轻声道：“战争结束以后，我们去把我们曾经印象深刻的地方都看一遍，茯苓村、北幽山、汪家乡。”
“要先去北幽山啊。回到南方以后，邪道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林涟漪道。
“嗯，一定。”无垠承诺道。
南方，十虹涧，禁地。
知醉坐在石碑上，呆呆地望着地面，枯草掀着涟漪，来回荡漾，到她脚边，又荡漾回去。
万俟离站在她边上半丈远的位置，道：“鹰魔族马上就要攻上来了，知醉护剑使，你还是赶紧去寒星台上做准备吧。”
知醉悠悠地道：“不是还没有到吗？我不想进去，只怕以后尸骨火化，再也没机会出来了。”
万俟离眸中显露微怒，开口劝说时语气中却压着怒意，只流露出几丝不悦：“我大弟子查看过来，鹰魔族已经到了十虹涧三百里之外了。”
“知道了。”知醉不耐烦地道，她微微抬头，仰视万俟离不悦的面容，道，“你不是也在这里吗？出去吧，离我的禁地远一点。”
万俟离道：“不必你说。”他宽大的袖子猛地一甩，转身御宝飞行，很快飞远了。
知醉凝望万俟离远离的身影，轻叹一声。
背后结界中破出一个洞口。
知醉不用转身也知道来者是谁，她慢悠悠地道：“芈灵念，你不在寒星台练习，来这里做什么？”
芈灵念从洞口出来，洞口迅速消失，她急得叫道：“你怎么还不去寒星台练习啊！你的意识最强大，是要带头的！”
知醉点点头，回过头道：“知道了，没想到你也会如此主动地为人族做事？”
芈灵念一愣，随即苦涩地叹息一声，道：“我是被这个老头子选中成为的，如今我和人族的命绑在一起，别人不动不会死，可我不动我和别人都会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知醉笑道：“你看看，我们都是被人族骗来这里的懵懂妖道，结果呢，我为妖道说几句话，还要被万俟离那老家伙指责。”
芈灵念半信半疑：“他也敢指责你？怕不是被你指责得忍无可忍了还口吧。”
知醉心情颓丧，懒得与她争吵，平静地解释道：“林涟漪护剑使此刻在西北大漠之中，与她的附属族在一起。
“这老家伙不放心漠族人用二心蛊控制鹰魔族，派齐声却去请一位炼蛊师来这里，呵，偷鸡不成蚀把米，若非涟漪相救，他那宝贝的关门弟子早就死了。”
芈灵念嘲笑道：“西北大漠之人性格怪异，炼蛊又是他们那里强大的异术之一，修炼者更是性格怪异得无法交流，他那中规中矩的弟子怎么可能请来一位炼蛊师？”
知醉继续道：“涟漪救了他的弟子以后，试探了一句，亘寒大地当下寸草不生，人族聚居地能否容纳蛇妖族及附属族。齐声却回来告诉了万俟离，万俟离气得脸色铁青，好看得很！”
芈灵念恍然大悟，道：“你便是为了涟漪的附属族说话了？”
知醉轻声道：“是啊，万俟离若当真对我们妖道如此看不过，为何不让万俟聆礼成为护剑使？他既知道半人半妖效果不如人族，那便应当对我们妖道大度点！”
芈灵念听着知醉吐露一肚子苦水，随后与她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张口欲言之时，却又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问道：“知醉，我当真是妖道吗？”
知醉疑惑，抬头望着她，道：“为何这么问？”
芈灵念道：“你们都有原形，为何我没有？我不曾听说哪个妖道的原形会是人族。”
知醉道：“我亦未曾听说过，但是，若非妖道，如何能够使唤得动镜花剑？或许，你的血脉之中，人族的那一部分占更多吧？”
芈灵念忽地呼吸急促，紧张地问道：“魔族也是有原形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原形，我有时候在想，也许，也许，我是神族、仙族呢？”
知醉惊疑。
二人相视片刻，一个紧张期待，一个惊疑。
相视之中，知醉眸中的惊疑变作了无奈、沉默。
芈灵念看在眼中，期待亦缓缓消失，剩下的紧张不懈地停滞了一会儿，也终究消逝。
她低下头，轻轻地道：“不可能吗？”她轻轻一笑，带着泄气，带着哀婉，她的童声中充满着不该属于她这般稚嫩外貌的忧伤，“唉，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大、需要动用镜花剑的战争，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下去，便突然很想知道，我的根在哪里。”
知醉从石碑上轻轻下来，弯腰，伸手抚着她的面庞，轻声安慰道：“我们不会死的，若是到了你要死的那一刻，我早已成为剑灵，保佑你们不死。”
芈灵念浑身一震，抬头，凝望知醉。
今日知醉不曾喝酒，却从天明开始便两颊发红，犹如死期将至的人……
芈灵念眼皮随着心头一跳，她忽然泪如泉涌，冲进知醉怀中，道：“姐姐！你别走啊！”
知醉抽泣一声，大事临头却反而哭不出来了，她怨恨的目光盯着结界，愤恨而绝望地道：“我不走，你们替我去成为剑灵吗！好了，我们回去吧。”
芈灵念把头埋在她怀中，使劲摇头，道：“不好！寒星台太恐怖了！”
知醉闻言，浑身颤抖。
寒星台太恐怖了。
她也想这么说啊！
可是她身在护剑使之首，她如何能说？
嘴角渗进了一丝咸味，她才发现自己也哭了。
第一章 仆勾果
青天悠然，白云闲然。
风中飘荡着袅袅炊烟，和一阵悠扬的笛声。
循着笛声而去，山脚下，一棵枝叶茂盛的树下，平滑的石头上，一赤着脚的丫头横执玉笛，以无言的曲子唱着夏日的悠扬。
她虽身着粗布衣裳，犹如山中村姑一般的打扮，却没有丝毫村姑该有的硕人其颀的模样，反而如稍稍富裕一些的人家千金一般，身材纤瘦，肤似凝脂，眉眼脉脉。
最绝的还在于她浑身的气质，宛如修炼女子的轻妙空灵，更从眉宇间隐隐地透露出一股尘封于俗世的江湖之气。
树上，一白发老者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轻飘飘地挂在树枝之间，一手拎着竹篮，一手摘着红彤彤的果子。
笛声悠扬了许久，山林间尽飘扬着悠扬的欢乐。老者也摘了好一会儿的果子，待他觉得差不多了，看看手中的竹篮，觉得颇为满意，便落到地面。
不料双脚落地之时，竟踩到了地上的石头，他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笛声戛然而止。
石头上的丫头惊讶地看着老者向后倒去，又忽地于身后凭空生出一团白芒，将他身体扶住。她虚惊一场，别玉笛于腰间，一边上前，一边无奈地道：“爷爷，你小心啊！”
老者正是丫头的爷爷，他站稳身子，尴尬一笑，向丫头走来。
他手中的竹篮竟丝毫未受方才摔倒影响，篮中果子一个个圆圆的，饱满地沉淀着颜色，只是其上浮着一层白芒，犹如一张网，将果子压在篮中。
他喜悦地笑道：“谁家玉笛暗飞声？”
丫头回道：“我家的呀！我的玉笛，我的果子！”她一伸手，将老者手中的果子抢过去。
老者无奈地摇摇头，道：“看在你吹笛子又好听了许多的份上，这一篮子果子都给你了！”
丫头惊喜，重重点头，忽又目露迟疑，向背后的房屋看去，那房屋上烟囱直立，蕴含着农家烟火气息的炊烟升入空中，与高空漂浮的虚幻般的山岚融为一体。
“不用怕！”老者摸了摸丫头的脑袋，乌黑的长发风中飘扬，散着淡淡的花草清香，“这果子已经成熟了，此时不摘更待何时！你奶奶要是责备你心急，你爷爷我定会帮着你说话！”
“嗯！”丫头欣喜，抬头仰望她的爷爷，委屈地道，“上一回我只是偷偷摘了一个仆勾果，就被奶奶骂了一晚上，唉！”
一老一少，如今高度上还差三个头。
老者欢欣地看着丫头，慈祥地笑道：“傻孩子，那时候仆勾果尚未成熟，被你这么一摘了，又生又涩不好吃，还没有多少灵力，吃了也同没吃一样，你奶奶当然要责骂你了。”
丫头心头的委屈尚未消除下去，她逃开爷爷的手，抱着一竹篮仆勾果，向房屋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道：“仆勾果年年都有，又不是我摘了一个就不长了，没那么珍惜吧！”
老者连忙追上去，劝说道：“我们所住的仆勾山可是人神之战后灵力汇聚的灵地之一啊！仆勾果中灵力纯净……”
丫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爷爷苦口婆心地劝说出每一个字以前，她都能预言他的话：“我的傻孙女，你没经历过外界的江湖风浪，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生活安宁的来之不易？”
丫头不禁笑了笑，心中不以为然：“江湖上不过是人多一点罢了，我又遇不到全部人，有什么复杂的？”
“吃饭了！”房屋之中，传出丫头奶奶的声音。
丫头正要答应一声，不料奶奶紧接着问出了一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你们不会摘了很多个仆勾果吧！”她声音温和却隐隐表露出威胁之意，听似开玩笑，实则……
与她生活在一起的丫头、爷爷，都知道了这种语气意味着什么。
丫头惊慌地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一步，同时听得身后爷爷追上来的声音也立时轻下来了。
她回过头看了眼爷爷，爷爷面色局促，步伐仍与方才无差，此时却轻得无声无息。
丫头惊疑，转身，呆呆地望着爷爷，目中流露极其直接的质问之意：“你不是说帮着我说话吗！”
爷爷面露尴尬，迟迟不敢上前，张嘴向丫头比着口型：“反正你年纪小不懂事是正常的，就帮我挡一回责骂吧……”
丫头眼见着他比着口型，稚嫩的面容之中露出冤枉与不甘之色，看起来颇有楚楚可怜的气态。她年龄虽小，却已能从稚嫩的五官之中看出长大成人后的仙姿玉色。
“仆勾果！”奶奶从房屋之中走出，见丫头双手捧着八分满的一篮子仆勾果，顿时失了颜色。
丫头惊慌地转身，此时奶奶面色已变得铁青，“气愤”两个字就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她惊慌地赔着笑容，小声道：“奶奶，这是爷爷……”
“丫头想吃，我就帮着摘了几个成熟的果子，谁知道摘果子这事上手太容易，就……”爷爷连忙解释道，从第一句话便将罪魁祸首指向丫头。
丫头惊，无奈于爷爷耍赖，她猛地回过头，气道：“爷爷！不是我说要吃的，是你说可以帮我摘几个吃啊？”
爷爷大惊，谁知道这丫头竟然不帮着她兜下此事，只得硬着头皮，低头承认道：“好吧，夫人，是我做的。不过——”他抬头，“成熟的果子不就是要摘下来吃的吗……”
“仆勾果是给我孙女涨道行吃的！她道行低下如何能一下子吃得下这么多！”奶奶双手叉腰，咆哮道，“果子摘下来灵力便立即开始消散了！这下倒好，只能让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吃了！”
爷爷挠挠头，试图最后解释道：“可要是不摘日后味道就不好了……”
“味道就这么重要吗！”奶奶对这一老一小皆感受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铁青的面色因失望缓缓褪去，她向后一小步，靠着门，有气无力地道，“你们这么喜欢好味道的东西，却丝毫不珍惜人界至纯的灵力，怎么不去外界住！”
丫头一惊，思虑一下，竟然顶嘴道：“好啊！”
奶奶大惊，目瞪口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丫头！不可去外面！很危险！”爷爷一个激灵，连忙上前，若以命令的口吻阻止道。
丫头却无惧，单纯地道：“你们只告诉我，要珍惜仆勾果的灵力，因为有了灵力可以自保。可是仆勾山有结界，安全得很，不需要灵力啊。
“我没有去过外面，不知世间险恶，不珍惜仆勾果的灵力，又无处使用灵力，这才是最大的浪费吧？比爷爷一次摘了好几个仆勾果更浪费啊！”
第二章 外界
仆勾山山顶。
从外面看，山顶似乎是一块略显平坦的凸起，可当山上的人走近山顶，便可见山顶中央，乃一个深坑。
深坑之下皆为深水，水呈黑色，不见水底。
丫头和爷爷奶奶站在深坑边缘最高处，向低处看去。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了，抬头向爷爷奶奶害怕地请求道：“爷爷，奶奶，可以不去外面吗？”
爷爷叫冤道：“不是你说要去外面吗？你爷爷我是被你牵连进来的呀。”
丫头低头沉默，口中嘟囔：“可也是你说的摘仆勾果的，也是你说摘这么多的……”
“好了，说去那就去！你们爷孙俩都到外界去好好反省反省！宫望子！”奶奶板着脸，被这爷孙俩气得至今未缓过气来。
“在！”爷爷立即习惯性地大声回答道。
“出去以后把我的宝贝孙女照顾好！不可有一丝一毫闪失！三日之后必须回来！听到没有！”奶奶神情严肃地命令道。
“是！”爷爷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好！祝你们凯旋归来！”
丫头看在眼里，心中不以为意，默默道：“出去玩一趟，被你们说得这么恐怖。我看也就是这个深坑恐怖一些罢了。”
“宫言静！”
“在！”丫头一下挺直了腰板，转头直面奶奶，大声道。
奶奶仔细打量着她，眸中流露深深的不舍与担忧，但是为了孙女能够长大懂事，只得叹息一声，放手道：“出去以后，和爷爷待在一起，所有骗你跟他走的都是吃人肉的坏人要把你卖了蒸着吃的，听到没？”
丫头被吓得大惊失色，惊恐地问道：“什么！奶奶你不是说外界生灵人族为主宰吗？为什么还会有吃人的人族！”
奶奶语重心长地道：“外界之人深不可测啊，你以为他们是好人，谁知道他们心里想着怎么吃你，所以，你只能相信爷爷，除了爷爷，其他人都不要相信。”
丫头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懵懂地点点头，道：“好，我只和爷爷待在一起，不会和任何人走的。”
奶奶见她回答诚恳，平日里也是个还算听话的孩子，便稍稍放心，道：“还有，你的法宝暗飞声，千万不能给任何人抢走，否则别人就会来抢你的法宝。”
丫头又乖乖巧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们的传家宝不可以被别人带走。”
奶奶继续道：“还有——”
“你放心，不就在世俗世界中装弱者三日，有什么难的，我家丫头如今也是三流高手的水平，还怕那几个土匪强盗么？”爷爷拍着胸脯保证，不顾奶奶面色，低头就道，“丫头，把暗飞声拿出来，打开结界。”
“嗯……”丫头取出点点头，从腰间取下暗飞声，横在嘴边吹起了某种寂静的曲调。
“你怎么知道你们不会碰上江湖上的人？宫望子，你要是把丫头丢了我就要剥了你的皮！”
曲调悠扬之中，缓缓地起了哀怆之意，晕染得山顶之风也仿佛沉重暗淡了一些，深坑深水之中泛.asxs.点白芒。
待曲调忽从哀怆转为高昂，犹如悲伤的人突然响亮了生命，从逆境之中流转过来，准备迎接新的人生，深水之中猛地炸响雷鸣般的声音。
“砰！”
水花四溅，空中风流一变，摇晃之后，戛然而止。
水上流露出淡淡的光泽，似是阳光照耀得强烈，令其明亮透彻了起来。
水清了。
从深水中央出现一个漩涡，旋转中越来越规律，最终形成一条通道，明亮的阳光便是从这通道深处照射出来，将水面照耀出粼粼波纹。
丫头放下玉笛，凝视深处的通道片刻，隐隐地感受到那通道深处的明亮似乎也在凝望她。
她忽生胆怯，外界的阳光怎么这般耀眼？
那个她几年来只能从爷爷奶奶口中得知一丝半点的世界，就要在她面前彻底展开了。
她深深呼吸，抬头看向奶奶，不舍地道：“奶奶，我就要走了，你也要保重哦。”
奶奶点点头，慈祥一笑，叹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自己去体会世间的痛苦吧，回到这里以后，方能懂得此间的美好。”
丫头点点头，与爷爷相视。
爷爷点头，又与奶奶深深互望一眼，才向深水通道之中跳跃进去，待身影消失于明亮的光芒之中时，他像奶奶大喊：“巫山！等我回来！”
“一定！”奶奶失控般地向爷爷大声回应道。
丫头抬头时见她双眼含泪，眸中深深的眷恋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明亮透彻。
丫头亦生难受之意，不敢告别，便立即投身入通道之中。
那一片光明，淹没了她的视界。
“丫头！你没事吧？”爷爷宫望子的声音传来。
丫头宫言静闭着眼睛回答道：“没事。”
她似是轻飘飘地飘到了大地之上，背下是松软的土地，爷爷在身边小心地扶起她。
宫言静缓缓睁眼，渐渐习惯外界的阳光。
她环顾周围，青山绿水，与仆勾山差不多，只是似乎欠缺了某种光彩，再苍翠的颜色也显得单调昏暗。
方才还身处仆勾山之时，阳光热烈，然真正到了这里，反倒觉得阳光还不如仆勾山的强烈。
她不禁有些失望，道：“原来外界景色是这样的啊。”
“只是景色吗？”宫望子紧张地问道，似是不相信宫言静只感受到了景色的变化。
“不是……”宫言静抬头间，猛然一惊。
什么！
这里的灵力，竟不及仆勾山的百分之一！
她大惊失色，惊问：“爷爷！这里的灵力怎么这么少！”
宫望子回忆起他知道的一切，因身为人族而备感无奈，他仰望天空，轻声道：“还不是那帮神仙做的？”
宫言静惊疑，不可思议地小声问道：“天宫那帮神仙做得这么绝吗！”
“丫头，我的好孙女，你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人界。我们这些生活于仆勾山的人族，只是极少数的幸存者。”
宫言静一下对奶奶巫山平常所言的“幸运”有了五分真正的理解。
这百分之一的灵力，要怎么修炼！
百分之一的灵力，要怎么与神仙对抗！
为了防止人神之战的再次发生，天宫竟做得这么绝！
宫言静恨得牙痒痒，又庆幸得迫不及待想回到自己的仆勾山去。
否则，窍穴、丹田，仿佛枯竭的泉水一般，便要在这里死寂下去……
第六百三十一章 慈母
林涟漪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江湖中活得好的人，真的可以活得好，只是若是遇到生命危险，能够逃掉的人，少。
柳鱼雁低下目光，几道泪水滴落下来，打湿衣袖。她端详着手中望子锁，全新一般的铜锁，失却了光辉，终究成了旧物。
林涟漪意识到方才不该帮着无垠劝说当归，当下虽不知如何安慰，却也知道轻声地道歉一声：“娘，对不起。”
柳鱼雁垂着头，难过地哽咽，而后抽泣，而后身体无力地晃动了两下。
林涟漪伸出双臂，抱紧这位义母，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道：“娘，都过去了，你还有我和当归，还有义父，还有无垠。”
柳鱼雁攥着望子锁，攥得十指发白、掌心疼痛。她咬着牙，颤抖中抽泣得厉害，仿佛八年前的伤痛从未褪去。
那个襁褓婴儿，在她的心中，有否模糊了模样？
伤痛是水底的石头，于光阴之河下渐渐磨平了棱角，不再那么刺痛，还是水草，河流越急，它越疯狂地蔓延？
林涟漪想着亲生的娘亲。
柳鱼雁想着失却的孩子。
良久。
柳鱼雁泣不成声地道：“女儿，不要让当归进入江湖，好不好？”她声音里透着哀求，又有对于已经进入江湖，再无法回头的林涟漪的担忧。
林涟漪心头刺痛，轻声道：“好。”
便是傅当归想进入江湖，她也倾向于不让他去了。
义母义父需要人养老。
柳鱼雁安心了一些，又这般哭泣许久，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她离开义女的怀抱，满面心疼地问道：“涟漪，为娘也担心你啊，可别，”她低头，望着暗淡的望子锁，“像我那第一个孩子一样。”
林涟漪肯定地道：“娘亲放心，以如今的道行和身份，我不会轻易死去的。”
柳鱼雁仍然担心，道：“正是因为你如今的身份，我和你义父都担心得睡不着觉。昨夜还与你义父讲，鹰魔族南下，针对的是整个人族，你身为邪道如此重要的人物，怎会不被波及到？”
林涟漪轻轻地抓着义母的手，道：“娘，你也知道我是邪道之人了，每每与人族以外的生灵对决，哪次不是正道冲在前面？娘，这次鹰魔族一事上，观海山的人都会前往南方避难的，你们也一起去南方吧。”
柳鱼雁似乎压根没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仍然道：“涟漪，别怪我多说，为娘是个世俗之人，能力不够，担心的只有亲人如何。天下安危我不管，也绝不会让你去赴死的。既是身在邪道之中，就不要再加入正道抵抗鹰魔族的事情了。”
林涟漪欣然点头，道：“嗯，娘亲记挂女儿安危，女儿怎么会觉得娘亲多说呢？”她伸手抚过柳鱼雁鬓边白发，道，“娘亲，平日里不要太操劳了。”
柳鱼雁苦涩一笑，道：“我头发都白了，是为你愁白的啊。”她一手捧着望子锁，一手将林涟漪微凉的手轻轻捧下来，凝视她纤瘦的五指，道，“涟漪，这八年来，你吃苦了。”
“我不苦，只是在一个隐世之地修炼罢了。”林涟漪微笑，道，“娘亲，是不是以为我也死了八年。”
柳鱼雁低着头，轻轻抚着她手心，道：“八年前我听到了邻城和香城传来的消息，林涟漪死于竺烟堂手中。我还当你，和我儿子一样，八年前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她抬头，珍惜地端详侥幸活过来的女儿，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林涟漪微笑，还要说话，听得门外有脚步声接近，听声音应是义父到了，她笑道：“娘亲，义父来了。”
柳鱼雁惊讶地望向门口，疑道：“你怎么知道是你义父……”
“夫人，涟漪，吃饭了。”
果然是傅大夫。
柳鱼雁吃惊不已，回过头看向林涟漪，笑道：“江湖之人，本事了得。”
林涟漪哈哈一笑，收回手，向门口道：“义父先去吧，我们马上来了。”
柳鱼雁匆忙去了屏风后，又将望子锁戴在身上，才走出来，冲林涟漪笑了笑，道：“别告诉你义父，免得叫他担心。”
林涟漪见状心酸不已，微微点头，道：“好。”
二人正走到门口，柳鱼雁忽又停步，看向林涟漪，迟疑一下，还是问道：“涟漪，你，认识这么多能人，有没有人，可以找到我死去的孩子，埋在哪里？”
林涟漪微惊，此事她却不知了。或许剑丹城中会有吧。
柳鱼雁又道：“我这孩子，从离开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恐怕他进入江湖，死去之时，连尸骨也不知埋在何处。”
林涟漪没有点头，只是道：“娘亲，我会去剑丹城中，替你打听一下，若当真有此能人，定然请他来帮你。”
柳鱼雁放心地点点头，道：“女儿办事，我一定是放心的。只是时隔多年，若是做不成，也不必过于牵挂此事了。此事不急，待人族与鹰魔族大战结束之后再办也不迟。”
“嗯。”
午间，五人饭罢，林涟漪提起南方避难一事，傅大夫道：“此事我和你义母商量过，本想留在锦衣城中，待鹰魔族南下，还要救护经过此处的百姓，只是——”他看了看自己的独子，又看看柳鱼雁，道，“孩子年幼，他娘身体不好，我如何能放心娘俩去南方逃难，只得一起去了。”
傅当归抬头，紧张地看着傅大夫，道：“爹，去了南方也能悬壶济世的。”
柳鱼雁一笑，抚着儿子的头，道：“你爹不是说了，我们一家人要一起去南方吗？”
傅当归转头冲娘亲一笑，又看向林涟漪、无垠，道：“姐姐和姐夫也一起去吗？”
无垠道：“姐姐和姐夫也去，只是不是同路的。”
傅当归疑问道：“为什么不同路？我听爹娘说你们是江湖人，不会要……”
“傻孩子。”柳鱼雁连忙替他们解释道，“你姐姐是正道的女侠，当然要和你姐夫一起，在南下途中保护普通百姓了。”
傅当归恍然大悟，道：“哇，那我们也许可以在途中见到吗？”
林涟漪笑道：“也许呢？”
“当归。”柳鱼雁唤他转过头来，看了林涟漪一眼，面色谨慎，对着懵懂的儿子叮嘱道，“你姐姐和姐夫都是江湖人，你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他们来过我们家，否则会有坏人追杀过来的。”
傅大夫亦谨慎地点点头，道：“你娘说得对，你可千万记住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竞争
“儿子知道了。”傅当归认真地点点头，回头打量林涟漪、无垠，道，“姐姐姐夫，你们在正道之中是不是很厉害啊？”
二人相视一笑，林涟漪笑答：“不厉害，不厉害，不敢招惹大人物呢。”
傅当归有些失望，低着头道：“我看姐夫剥桃子皮这么厉害，还以为你们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这样就可以……”
“当归！”傅大夫有些不满地喝止他，道，“你这孩子不会说话，难不成姐姐姐夫不是大人物，就不是你的姐姐姐夫了？”
傅当归立马换了一个知错的表情，“哦”了一声，抬头向二人道歉道：“姐姐，姐夫，当归不会说话，对不起。”
“无妨。”无垠温和地道。
林涟漪、无垠相视一眼，见彼此目中皆有怀疑。
百草堂可能惹上麻烦了，否则傅当归也不会这么说。
傅大夫和柳鱼雁见二人神情，也知瞒不住了，傅大夫只好对傅当归道：“当归，去房间里背一会儿书，再午睡一会儿吧。”
傅当归应了一声，站起来，向四人道别，才回了房间。
林涟漪问道：“义父义母，你们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柳鱼雁面有难色，道：“我和你们说了，你们可千万别去找他们麻烦。”
“那得看情况，是谁能欺负到我的义父义母头上，我猜不会是我惹不起的人吧？”
柳鱼雁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要管。我和你义父的百草堂，前些日子遇到一位病人，中了江湖之毒，非要我们医治。我们也不是什么验毒大师，江湖之毒，又如何能解？此人便跑到对面药堂医治，没想到对面药堂竟然医治得了他的病。”
傅大夫愤愤不平地道：“这人分明是故意吃了什么毒药，联合对面药堂一起对付我们的。”
林涟漪、无垠点点头，明白了原委。二人虽来到锦衣城后不太出去，却也知道百草堂和对面药堂是死对头。这边傅大夫医术高明，只要是世俗之症，多半能解，大半的生意都被这边抢去了，对面不免嫉妒生恨。
“对面万吉堂为了抢生意，降价、宣传，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却没有挽回多少生意，只得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傅大夫气愤地道，却没有因此说出些难听的话，终究是个儒雅的人。
柳鱼雁叹道：“现在对面向外嘲笑我们，医术不精，还不肯降下价格，分明是剥削百姓的民脂民膏。”
“不过是一个爱用下三滥手段的药堂，可为何义母不让我找他们麻烦？”林涟漪问道。
“这个药堂背后有靠山？”无垠补充道。
柳鱼雁与傅大夫相视一眼，傅大夫道：“女儿女婿都问了，你就如实说吧。”
柳鱼雁微一点头，对林涟漪、无垠道：“我们也本想与万吉堂对质，谁知我们万吉堂中，见到了白府的人。”
林涟漪眼前一亮。
白府，不就是白凝玉出身的家吗？
这家人上一回府中起火，为了自己的小命任三女儿白凝歆死在火里，后来倒是救出来了，也被江湖高人救活了。然不久前在观海山上，伍姑娘恢复了林涟漪的身份，便问过白巾巾，白凝歆在半路上得了急病离世了。
白府终究害死了自己的一个女儿，逼得另一个女儿进入了邪道。
柳鱼雁见林涟漪神情，疑道：“涟漪，你认识这户人家？”
林涟漪笑了笑，道：“义父义母忘记了吗？白府起火的时候，我就在附近啊，还是义父见我似是有恙，将我带进百草堂的。”
傅大夫忆及往事，笑道：“记得记得，当日涟漪由一个小姑娘扶着，被我见到了，带进来医治的。”
柳鱼雁亦笑道：“第一次见面，就是那个时候了。诶，听说当日有个女子冲进去救人，不会就是你吧？”
林涟漪点头，惭愧一笑，道：“当日受了点伤，险些被火烧死。”
柳鱼雁关切地责备道：“江湖人都这么不惜命吗？女婿，你可要好好管住她，别让她老这样乱闯。”
无垠连忙笑道：“一定一定。”
林涟漪回头瞪他一眼，目光里仿佛笑骂着：“这回怎么这么积极。”
无垠故作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回了一句：“听你义母的话。”
林涟漪无奈转回头，继续道：“若只是白府的话，教训一顿也就是了，如今锦衣城也有倚风酒楼的势力，由倚风酒楼出面，此事可以解决。”
柳鱼雁忙道：“可不止是白府的事情。你隐世了几年，不知道和香城中，竟然出现了一门生意。”她欲言又止，似是这门生意太过邪恶，不忍说出口。
傅大夫深深呼吸，摇了摇头，还是选择了从头说起：“我亲自去了万吉堂，万吉堂的主人铁永兴，跟个走狗似的站在白府少爷白凝松后面，点头哈腰比白凝松自家的走狗还听话。
“白凝松说他白府才是万吉堂真正的主人，他们要把江湖的生意接入世俗之中，把万吉堂改成江湖的药堂。
“但是卖药赚不了钱，我亲眼听到，白凝松一个走狗从后堂进来，说和香城的软玉香送到白府了。”
林涟漪、无垠大惊。
和香城的软玉香竟还没有除干净。
二人在观海山时，早已用护身盏知会叙闲，当将和香城中的软玉香生意铲除干净，不料竟有墨石漏网之鱼，甚至这漏网之鱼，还打算在锦衣城中发展生意。
“这软玉香，专用来害江湖姑娘，和香城不久前才销毁了一批，没想到这些禽兽，要来我们锦衣城了。”傅大夫面色沉痛，连连摇头。
林涟漪忙追问：“义父可还知道更多吗？”
傅大夫道：“不知道了，万吉堂中，白府试图用高价买下我的药堂，我说我是为悬壶济世，不做这等生意，他还要劝说，我便退回来了。只是从那日起，到我百草堂中看病的人越发少了。
“一问才知道，万吉堂的看病价格又低了很多。白府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江湖上的灵丹妙药，据说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只要在那里看病，就可以得到一颗。
“你们看，现在能到我这里看病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白府和卖软玉香的人有关联，或许与江湖之流也有联系。”
柳鱼雁道：“正是因此，和香城卖软玉香的，肯定是从外面制作了软玉香，再拿到和香城卖。白府的丹药、软玉香，都是从和香城、锦衣城以外拿来的。这也是义母不想让你掺和进来的原因。”
第六百三十三章 干涉
“不。”林涟漪坚定地道，“你们难道想看着锦衣城被污染吗？这源头不铲除，万吉堂一旦成为买卖肮脏东西的地方，其他药堂纷纷效仿，以后还有干净的药堂吗？”
柳鱼雁叹道：“可是，软玉香背后，恐怕已经出现了一股厉害势力，你和女婿若介入，未必能隐藏住自己的身份。你们本就是邪道之人，到时只怕被反咬一口。”
“反咬一口？何出此言？”林涟漪一惊。
柳鱼雁看向傅大夫。
傅大夫道：“涟漪方才说对了，我为医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意识到不好后，便特地拜见了城主，你可知城主说了什么？”他面上愤怒之色越发强烈。
“什么？”林涟漪问道。
“他说，这些人在锦衣城中发展势力，他不是不知道，然他不过是世俗之人，你见过世俗之人能阻拦江湖之事吗？
“那些卖软玉香的人，声称自己是正道之人，害的都是邪道恶人，意在让她们从良。他们卖软玉香的同时，还卖对人有益的丹药，得了益的人如何管得了那么多？自然都以为他们是正道之人了。
“城主知道他们邪道的身份，然他自身难保，对锦衣城当下的状况，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此事你们没法管，去了就是坐实了恶人之名。只有告知正道，让正道去铲除这些恶人。”
林涟漪、无垠终于发觉此事棘手之处。
卖软玉香的，伪装成正道，还故作仁慈地给世俗之人发丹药，让世俗之人相信他们。
她邪道去铲除，被发现了就是正邪斗争，邪道为了止损铲除一帮正道之人。如此还可以激起正道和邪道之间的愤怒。
可若是正道去铲除，那就是……
“可是，这样也不行。”柳鱼雁将二人所想道出，“若是正道干涉，正道定然认定他们是邪道，那么对外就成了邪道贩卖软玉香，如此涟漪所在的天涯教的名声不就大跌了吗？”
傅大夫沉默，片刻后无可奈何地道：“蛇妖族，蛇妖族可以掺入吗？倚风酒楼，不是蛇妖族的领地吗？这帮人如此嚣张……”他目光与林涟漪交汇，忽然停下，叹了口气，道，“我忘了，倚风酒楼的势力是隐藏的。”
林涟漪道：“蛇妖族势力只能藏在和香城中，顶多对锦衣城的事情稍加干预，但是超出和香城和锦衣城的事情，暂时管不了。此事——”
她与无垠相视一眼，道：“若是正道先插手，我们就被动了。必须由我们插手。一网打尽，尽量不能暴露身份。”
“而且，要小心和香城、锦衣城，以及义父义母一家暴露。”
林涟漪安慰道：“义父义母，二位在百草堂中安心等待消息吧，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和无垠去查查这件事。”
二人点头，柳鱼雁担忧地道：“涟漪，我就你和当归两个孩子，小心一点，若是难查，就放弃吧，交给别人去做。”
林涟漪笑道：“我还要孝敬义父义母，定会惜命。”
柳鱼雁白她一眼，道：“你如今都和你亲生父亲团圆了，还是多陪陪你亲爹吧。我和你义父这里，还有当归孝敬呢。”
傅大夫夫妻二人相视温柔，再凝视林涟漪时，满面的慈祥如阳光一般映入她眸中，顿时她想象到遥远的记忆，或是雨中长晖城一家三口的玩耍，或是风和日丽时逗着初来乍到的燕雀。
林涟漪站起身，道：“事不宜迟，这颗毒瘤还是早些去除为好，我和这就去调查。”
“好。”傅大夫、柳鱼雁亦站起身，送他们到后院口。
二人正要离开，柳鱼雁忽地从后面叫住林涟漪：“涟漪！”待她回头，柳鱼雁笑得两眼眯成温柔的线，两边皱纹于午后阳光下边际分明，她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涟漪与无垠相视一眼，心知千羽林那边的事情还没有了解，此事当速决，可能未必会回来了，想了想还是道：“十日内。”
没有明确的时间，也不必为了赶时间而遗漏什么。十日之内，总该有些空闲回来看看。
“你手脚冰凉，药还没有喝完，一定要回来喝药！”柳鱼雁关切地提醒道，只是声音中多带了些许悲切，仿佛母女诀别一般。
她是想到了当年失去了儿子时的痛恨吧？
林涟漪大声回应：“一定。”她挥挥手，与无垠匆匆离开。
待远离了百草堂，走在街上，嗅着与和香城中别无二致的香味，无垠牵着她的手，以指送之法问道：“你既说了要回来，便一定要回来。”
林涟漪冲他一笑，目中流露着面对柳鱼雁时的不舍，道：“又不是和你分开。”
“你有这么好的义母，我羡慕你。”无垠低下目光，勉强笑了笑。
林涟漪只问过他一次，拜佘晚舟为师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他没有回答。
幼年的苦难，不论何时提起来，都是无法故作轻松地说笑的。
林涟漪开口，轻声道：“如今也是你的义母啊。”
二人相视而笑，无垠仍以指送之法问道：“待鹰魔族一战结束，你我大婚之日，是不是也该请他们来？”
“请啊。”林涟漪自然地道，然话一出口，又发觉有些问题，只好道，“不过若是他们想留在世俗之中，便还是提前一日，我们去他们家中，先举行一次婚事。”
无垠点点头，道：“我以为如此甚好。”
林涟漪无奈道：“不好也得好。这次我本想让他们随观海山人马一道前往南方避难，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从此也只能生活在天涯教了。我私下试探过义母的意思，她不愿意。”
无垠由衷叹道：“他们一向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林涟漪噗嗤一笑，道：“你以为世俗世界是淤泥吗？”
无垠凝视着她，指尖轻抚：“我以为，人界是淤泥。”
林涟漪微惊，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这些卖软玉香的人，就是淤泥中最厚最难搅动的那一层了——我们先去百草堂对面看看？”她目视前方，从百草堂后院的小街，绕过一排人家，此刻二人已站在百草堂正面的街道上。
“好。然后去白府看看，最后去和香城调查。”
“那个母老爷，剑丹城歌天客栈中遇见的那个，也可以在和香城中问一下。”
第六百三十四章 问病
万吉堂。
“大夫，不是说治病可以有延年益寿的丹药吃吗？丹药呢？”一位病人趴在柜前，闪烁着期待的目光，东看西看。
铁永兴铁大夫面带歉意，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们最近生意太好，丹药供不应求，都送完了。不如这样，你在我这里记上你的名字，等明儿丹药一到，你再来领？”
病人无奈地点点头，道：“说实话我就是奔这丹药来的，谁不想多活几年。”
铁永兴满面堆笑连连点头，想是在白凝松面前也差不多如此了。求医问药的病人们排成一条队伍，林涟漪站在三人之后，看得厌恶，转过头去。
无垠冷漠地看着铁永兴令人嫌恶的表情，却似习惯了一样没有多大反应。
“大夫，我这是什么病啊？经常头晕，问了对面百草堂，吃了药也不见好。”下一位病人愁苦着脸道。
林涟漪听得病人提到了百草堂，便又转过头去，打量了一番，见吗病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本是适合他骨架的衣服，硬是被他穿成宽敞得不合身，头发尚黑却佝偻着背，脚上踩着破烂的鞋子，似是走过的路太多了。
他挥动左手时，林涟漪又见他手背皴裂，伤痕方愈。从背后看，也知他不是面黄肌瘦便是面色苍白了。
但凡有个明眼人当这大夫，也会叫他多吃点饭，并感叹一句穷人没饭吃。
百草堂自然治不了他这病，治不了根源，也只能稍加调理，只因这病乃广大穷苦之人都可能有的。这位病人大老远来锦衣城一趟也是辛苦了。
谁料那铁永兴大夫竟来了一句：“无大碍，只要服用了我这丹药，立刻药到病除。”
林涟漪、无垠惊讶地见他取出一粒丹药，一颗黑黑的丹药，成色似是不太纯净，其中夹杂着细碎的棕色粉末。
二人皆微微摇头。
这不就是成色不好的辟谷丸吗？
江湖之中区区辟谷丸竟然拿到世俗世界当做灵丹妙药卖了。而且便是在江湖之中，少吃几颗还可以，多吃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铁永兴不告知病因，赚了病人口中的医德，可此人又能买得起多少颗辟谷丸？到了续不上药的时候，万吉堂便可推脱不是治不好，是病人没钱了。
可怜那病人紧张而期待地接下药丸，满怀尊敬地问道：“大夫，这价钱，可以便宜一点吗？”
铁永兴铁大夫道：“当然可以，我的万吉堂本月才开始售卖江湖丹药，本月都卖便宜价钱。”
那病人兴高采烈地取出一手的铜钱，细细数来，又将多余的收回钱囊里，连声感谢后才带着丹药离开。
轮到下一位病人，他不敢相信地问道：“铁大夫，我看他像是过于劳碌才落下的虚弱之症，你方才说一粒丹药就可以让他恢复精神，哪有这么神的事情啊？”
铁永兴有些不满，但还是客气地道：“万吉堂在锦衣城开了这么久了，比对面那百草堂长远多了，怎么可能自毁名誉？
“这丹药，乃是江湖正道高人，见我世俗世界百姓受苦，不忍之下，特意与我万吉堂联合，分发丹药。
“不是我自卖自夸，那些个正道高人，和我万吉堂，都是为的悬壶济世，不求名利。不过丹药制作费用过于高了，这才收取一点成本，实际上，我们可是不赚反亏的。”
林涟漪轻蔑一笑，上前做出诚恳的表情，问道：“铁大夫，万吉堂和那些江湖高人不求名利，我们却不能不知道恩人究竟是谁了，大夫可否告知我等，那几位高人名讳？”
铁永兴脸色一变，迅速打量林涟漪一番，见她似是年纪不大，便摆出些长者的态度，道：“姑娘，你定然知晓江湖正邪恩怨吧？邪道恨不得我们这些支持正道的世俗百姓早点死，若是那几位高人的名讳传了出去，岂不是邪道个个要追杀他们了吗？”
林涟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排在她前面的病人劝道：“是啊，姑娘，既然这几位正道高人不求名利，你又何必给他们添麻烦呢？”
林涟漪面带歉意，对铁永兴道：“大夫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言罢，她退到后面，与无垠相视一眼。
这家伙说得冠冕堂皇，是个人精，看来很多人都被他骗了。
待少年病人离开，轮到林涟漪和无垠，铁永兴道：“姑娘，你说说你遇到的什么病啊？”
林涟漪伸出手，只笑了笑，道：“听闻铁大夫医术高超，定然不用我说，你一把脉便知道我的病情了。”
铁永兴微微皱眉，目中闪过一丝疑惑，然面对这么多病人，只得一边笑道：“姑娘还是对我的医术不信任啊，好吧，我亲自看看。”一边把脉。
林涟漪嗅得他手中一股淡淡的药香比其他地方尤其浓烈，似是多种药味混杂，手指上一枚废铁般的扳指，身上衣物多为旧衣，因穿着洗濯时间太长，一些地方的颜色已褪去。
颜色部分褪去一是因为穿得太久，日晒水洗，二是因为布料不够好。
铁永兴费尽心思为病人们制造出他忧心于民忘却自我的德高望重形象，然一个真正德高望重之人，是不会轻易将自家经营许多年的药堂，轻易卖给白府，做那些恶人生意的。
铁永兴把脉着，目中渐渐露出疑惑之意，待指间手势两次变化，疑惑之意更重。他悄悄抬头看了眼林涟漪，见她若无其事地等待着结果。
他更加疑惑，又把脉片刻，同时听得林涟漪身后有些轻微的讨论声。
他疑惑之中，忽地想到什么，目中涌上了几分怒意。
他收回手，直视林涟漪，语气不客气了一些：“万吉堂是医治病症救人的地方，姑娘喜欢玩闹，也要分清地方。”他扫视一眼林涟漪身后病人们，道，“这么多病人都在等着，若是姑娘没别的事，请回吧。”
林涟漪蹙眉，故作吃惊：“铁大夫你说什么？没病？如何没病？怎会没病？”
铁永兴更气，然身为德高望重的大夫，如何能当着病人的面与一个小姑娘生气，只得据理力争：“你来此不说病情，我又亲自把脉，分明一点病都没有。不是拿我铁某开玩笑，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