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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y耕天耘地     官场金身txt下载     官场金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身份挡道

    省农业厅和省报联合举办的调查报告征文终于有了结果,吕沙洲的文章理所当然的荣获一等奖。省厅随即下文要把获一二三等奖的作者推荐给省人事厅后备干部专训班,作为第三梯队进行培养,时间一年。吕沙洲手捧着文件心里说不出的狂喜,他坚定地相信从此他就可以进入干部队伍的行列,不再受“身份”、“编制”的束缚,得到一块可供自己耕耘的沃土,付出的劳动就会被承认,就有收获。同时,他又被地区农业局评为全区农业系统先进工作者,堪称双喜临门。朱言也为他高兴,专门请他到一家酒馆小酌。吕沙洲又喝醉了,在朱言架着他回来的时候,吐了他一身。吕沙洲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人家毕竟是领导呵。可他倒挺高兴,安慰吕沙洲说:“人生难得几回醉,特别像你这样从逆境中走来的人,一个人单枪匹马和整个社会抡拳头,取得如此的成绩只能用三个字‘不容易’来评说。”

    参加专训的报名表报走了,吕沙洲请了10天假回家去,他得把家里的事料理一下,才能安心的去省城学习。他家的院墙被雨水淋倒了,想请几个人帮我挑院墙。一听说他要挑院墙,立即有十几个人来帮忙,其中自然少不了左大爷。他在家的10天里情绪非常好,几乎天天都有人找他喝酒,祝贺他去省里学习。他在这种愉快和醉意中豪情满怀地想,以后自己解决了“身份”、“编制”问题,便可以以天地为圃,江汉为池,纵横挥洒,建功立业,执掌三州六县,造福黎民苍生。

    回到区里,主任就通知吕沙洲说水产局打了好几次电话让你尽快去局里上班,好像有要紧的事。吕沙洲赶到局里见两位局长都在,慌忙向他们请示有什么事情。两位局长出奇的热情,说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给他通气。接着关于谁先通气的问题,两位局长互相谦让了好大一会儿,好像很难以起齿。最后还是郑局长对傅局长说:“丑媳妇反正得见公婆,事早晚得说,还是直截了当为好。”他接着递给吕沙洲一支烟,表情温和但很严肃,他说:“小吕呀,我们知道你是从艰难中走出来的,对人生的挫折有承受的能力。本来我们不想告诉你,但纸总是包不住火,最后决定还是尽快让你知道。到专训班学习的事,你的报名表被退回来了,原因是省人事厅认为你不是国家干部身份,没有人事编制和财政指标,所以取消了你的学习资格。为这事地区局专门派人事科长去省里争取,但没有成功。这样学习你就去不成了,小桃和凯其都顺利录取,后天吧,他们去报到。”吕沙洲听到这里几乎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脑子里嗡嗡乱响,好像他的魂魄离开了他的身体,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不知过了多大会儿,他听到了局长喊他的声音,他发现了他们脸上焦急的神情。他后来向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又对他说了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也不知道怎样骑着自行车回到那间小屋的。关上房门,他心中的悲苦再也盛不下,扑到床上他嚎啕大哭。乡曲无知己,朝端无亲故,谁愿为杨雄,一荐甘泉赋?森严的等级观念,严酷的金钱意识就象一口铁锅将吕沙洲罩在里面,难见天日。无论他怎么做,无论做得多出色却总是不被接纳,不被确认,他总是除不掉造物主贴在他身上的异类标签。他中午也没吃饭,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他多想就这样死去。可能是感冒了,下午他开始发高烧,头疼欲裂,饥渴难耐。他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去倒茶。可是,茶瓶里干干的,连一滴水也没有。前途渺茫,孤苦无助,他躺在床上悲从中来哀从中来,叹年光过尽寸功未立,书生老去机会不来。孟子说,天将降大人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可是天不降大任于吕沙洲,为什么还这样无休止地折磨他?吕沙洲仰天长叹,老天呀,你错堪贤愚有何资格叫做天?

    吕沙洲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昏昏沉沉中听到有人敲门,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实在是难以起身开门。门被推开了,他听到了毛娃的脚步声,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怕她看到,他不愿在一个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就用被蒙住脸,悄悄把眼泪擦掉。毛娃坐到床沿上喊一声“洲哥”,掀开了他蒙在脸上的被子。她还是看到了吕沙洲满脸的泪水,声音一下子就变了调:“呀,你的脸怎么这样黄?”说着用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发现吕沙洲发烧就使劲把他拉起来,一定要送他去医院。吕沙洲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毛娃说:“洲哥,我知道你难受,听到消息我不知道咋办才好,你那么难,那么争气傲强,到头来却落得这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吕沙洲扑进她胸前再一次哭出声来,她把吕沙洲的头搂在她的双乳中间,也忍不住哭了。她劝不动吕沙洲上医院,就到街上的药店买了药,还端来一大茶缸肉丝面。她用枕头把吕沙洲背后垫起来,坐在床沿上端着面条喂他。吕沙洲被这种家庭般的温馨深深地包围,心里非常向往地想:桃花庄要是我根生土长的故土,我的家要是和其他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样,我就不会出来了。身体健康的父母给我盖几间新瓦房,娶一个像毛娃这样的妻子,夫唱妇随耕种几亩责任田,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淡淡地过完幸福的一生,多好。可是对吕沙洲来说这是多么伟大的、天真的、飘渺的幻想啊!他记得前几年有家杂志刊登了一个老农民写的顺口溜:

    依山傍水,瓦屋几间,朝也安然,暮也安然;

    耕种几亩责任田,种也由俺,管也由俺,丰收靠俺不靠天。

    大米白面日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的凉的卡身上穿,长也称心,短也如愿;

    人间邪恶我不干,坐也心闲,行也心闲;

    晚间妻儿话灯前,古也交谈,今也交谈;

    如今娱乐在人间,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可是,吕沙洲没有资格去享受平民的安乐生活,他得独自去走一条充满荆棘坎坷的路。今天吕沙洲就把毛娃当作自己的妻子,把这间小屋当作自己的农家小院,在他生病和受到伤害的时候尽情享受妻子的温存和照料,演义一段温暖平安的平民生活。吕沙洲看得出毛娃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她肯定见吕沙洲的情绪低落到最低点,所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尽心地照顾我,喂饭喂药不厌其烦,那样细心那样温存。吕沙洲什么也不要做,他在内心深处把自己想象的家庭生活气氛营造得浓烈而温馨。

    天黑了,毛娃拉亮电灯。就在电灯亮起的同时,敲门声又响起。毛娃赶紧去开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是朱言。毛娃热情地招呼他,为他让座倒水。朱言诧异地端详吕沙洲,很是奇怪地问;“吕沙洲你怎么像换个人似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幅穷困潦倒相。”吕沙洲把情况给他说了,他沉重地叹了口长气,无可奈何地说:“这就是我们的特色,在这里没有任何自然空间和心理空间允许人去自由创造和自由思考,就象我们的住房一样,社会的进步改变了人类的住房,但是没有改变房子里的人。”毛娃像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安静的坐在一边,时不时得给朱言杯子里添点水。她可能是看朱言和吕沙洲谈兴很浓,朱言不可能很快就走,站起来对朱言和吕沙洲说你们说话我走了,又安排让吕沙洲晚上一定要吃饭,说就是天塌下来也要吃饭。朱言也站起来抱歉的说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毛娃很客气地说不碍事不碍事,他有些感冒我只是来看看他。吕沙洲心里说女人在需要的时候说瞎话和男人一样不脸红。毛娃走后,朱言很古怪的看着吕沙洲说:“你小子也别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有这样贤惠的女人爱你,要是我就别无他求了。”吕沙洲苦笑了一下,表示不赞成他的观点。他说:“你这人很自私,人家能放弃一切要和你私奔,这是无私的奉献,你为了自己的家庭无情地拒绝,这是很庸俗的。”吕沙洲承认他的说法,但不准备改变自己的观点。朱言又说你也不小了,婚姻问题应该提上议事日程,趁着你年富力强有竞争能力,还是要赶快考虑一下,清高、潇洒、超脱不能当饭吃,你还是应该实际一些。吕沙洲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人不能为着婚姻而生存,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存高远,何患无妻?”朱言笑了,调侃地说:“吕沙洲你这人有时非常伟大,有时又极为渺小,有时是叛逆的、爱嘲笑的、鄙视世界的天才,有时是谨小慎微、事事知足、心胸狭隘的庸人。”吕沙洲说:“这是恩格斯对歌德的评价。”朱言说:“你觉得中肯吗?”吕沙洲说:“不仅恰如其分,而且当之无愧。老实不客气地说,天下才只一石,我吕沙洲独得八斗。”朱言说:“个别人年轻得有些忘乎所以。”于是我们都哈哈大笑。

    专训班确实是一把梯子,毛娃和凯其一年后回来,官运上果真有大进。凯其调到县政府当了县长秘书,毛娃做了局长助理,都是副科级了。毛娃就要结婚了,她通知吕沙洲时,也已经没有了一年前的暧昧,有一丝幸福的表情挂在脸上,虽然那种表情很淡。而吕沙洲在水产局的工作也到了尽头。他们这批人在刚招聘时就明确了“三不”,那时省委主要领导提出了水产、水果“两水”发家,他们这批渔技员便应运而生。如今这位领导调到别处工作了,新任领导又有新的思路,他们在政治上失去了寄生的土壤,炒你鱿鱼当然是没商量的。就要和毛娃、凯其分别了,而且这种分别有可能是终生的。因为以后吕沙洲重新走入社会最底层,是劳力者,而他们则是劳心者,是统治阶级,他们已经失去了再见面的媒介。毛娃和凯其很感激吕沙洲,没有他那篇狗屁文章,他们的今天不会这么快到来。凯其要吕沙洲在他的笔记本上留一句话,他提起笔龙飞凤舞地写道:爱人出嫁了,丈夫不是我,唉!抽支烟吧。

第十七章 峰回路转

    吕沙洲在那间小屋里闭门不出睡了整整两天,他没有勇气走出那间小屋。如果他带着行李回家,在桃花庄他能见人吗?人们会怎样评价他?他和他的家在那里还能抬起头吗?这个阴霾的中午,吕沙洲去找朱言,他是最了解自己和理解自己的朋友。朱言听完了我吕沙洲的诉说,一脸的愤世嫉俗,在屋里急速地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体制,这是体制造的孽。吕沙洲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准备明天就回去了,家里我是不会呆的,在那里我会被窒息而死,去打工吧,像鲁迅那样:走异途、逃异路、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朱言认为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他说:“你在这里也是打工,是政治打工。森严的等级制度不适合像你这样出身寒微的人,这里讲的是身份,没有身份纵有天大法术也是邪魔外道。”

    第二天吕沙洲起得很早,他不愿意让人看到他带着行李落荒而逃的狼狈相。收拾完东西,正要把自行车推出小屋,朱言来了。他告诉吕沙洲,矿产资源法颁布实施以后,各地都在建立矿管机构,昨天下午刚下来一个文件,要招聘一批矿管员,城管区有7个名额,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吕沙洲心里立即产生出一种无奈和希望交织着的情绪。朱言说我作为区党委委员可以争取一个参加考试的名额,你别走了,就准备参加考试吧。我相信你能够考取,可是这也不是长期的办法,考上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招聘?要想办法离开行政系统,这里等级森严,实行的是半封建式的管理方法,你在这里恐怕永无出头之日。吕沙洲说我也知道这里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可是我一点路子也没有,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梦中想好千条路,醒来还是推豆腐。朱言说我对政治上的东西也不感兴趣,正和我大学的同学们联系,准备到外企或私企工作,那里只要有本事就会被重用,没有身份、编制一类的东西束缚,真正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如果我联系好了,我先去拼一下,有了成绩你就跟我走,在这里你太憋屈了。吕沙洲心里产生出一点希望,他向往那种平等竞争的环境,是骡子是马都会得到应有的重视。

    考试的结果自不必说,吕沙洲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因为他是以城关区机关的名义报名的,所以县矿管局确定吕沙洲负责全区的矿管工作,并分管区直矿山企业的矿管工作。吕沙洲随即召集了全区其他6个矿管员开会,对资源法进行学习,他边自己学边辅导他们,为开展工作打基础。会后又部署了工作,要他们在两天里摸清各乡矿山企业数、年生产能力、资源利用情况等。当他们两天后送报表时,正好接到县矿管局的通知,要对全县矿管员进行培训。由于吕沙洲提前对全区矿管员进行了资源法的学习培训,所以在全县培训班结束的考试中,城关区的矿管员考试总成绩名列全县第一。会后县矿管局要求各区镇摸清全县矿山企业的情况,吕沙洲又把城关区矿山企业的摸底清册率先送上。这两件事引起县矿管局领导的重视,在会上对城关区的矿管工作大加表扬,号召各区镇向城关区学习,要把工作做在前头。同时,局党组成员全体找吕沙洲谈话,对他鼓励有加,并表示这次招聘虽然是部门招聘,但县矿管局正和县人事局联系,力争变成县人事局招聘,这样以后就有机会转成国家公务员,你们这批矿管员前途无量等等。

    回来后,吕沙洲把培训班的情况向分管副区长水灵作了汇报,她没有太多的表示,夸奖吕沙洲工作刚开始就取得了成绩,勉励他要为城关区争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吕沙洲带领全区矿管员仅用半年的时间就给全区10多家矿山企业、100多家个体采矿者办理了采矿许可证,并征收矿产资源补偿费3万元,又走在了全县各区镇的前面。年底,县局评吕沙洲为先进个人,城关区为先进单位。他又抓紧时机写了一篇矿管工作的文章《做好矿管工作的几点思考》,在地区报上发表。地区矿管局的领导看到这篇文章,专程来到城关区找吕沙洲,探讨搞好矿管工作的方法。

    朱言很为吕沙洲感慨,坚定地认为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正好区团委书记调离,新书记还没有选定,区委要朱言临时代管团的工作。朱言向区委建议由于自己工作忙,想请搞矿管的吕沙洲协助工作,获得同意。哪想到这拉开了吕沙洲又一次爱情悲剧的序幕。

第十八章 又见爱情

    区中学有个叫云霓的老师,就是几年前吕沙洲在桃花乡见到的吉星照的表妹,师范大学毕业正值20多岁的妙龄,兼任学校团支部书记。参加了由吕沙洲召集的几次团支部书记会,对吕沙洲印象颇佳,就向朱言打听他的情况。朱言立即给吕沙洲通报情况,说他要走桃花运了。吕沙洲心里清楚得很,大学生、国家公务员乃天之骄子,我算什么?一个瘪三,想和她恋爱岂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而朱言连续找吕沙洲几次,说云霓打了几次电话催他,孬好要给人家一个面子。吕沙洲说:“朱老兄,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你怎么非要我往火坑里跳?我的条件和她有天壤之别,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朱言说:“我把你的情况向她介绍了,可她说不在乎。大学生接受的现代教育是一种平等思想的教育,看来你对当代大学生不太了解,这实际上反映出你的思想已经落后于时代。”吕沙洲说:“既然你觉得面子上下不来,我就和她见上一面。不过我很害怕,因为已经有大学生在我心灵深处戳过一刀。我怕我一旦陷入情网,再被戳上第二刀,我脆弱的心灵确实已经承受不起感情的打击了。”

    一个春风和煦的傍晚,朱言带着云霓来到吕沙洲的小屋,他们推开门的时候,吕沙洲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当时他穿着一件中山装,连风纪扣都扣着,见他们来了慌忙放下笔起来招呼他们。后来云霓告诉吕沙洲,看到他坐在桌前写东西的样子,给她心中一股强烈的震撼。如今的年轻人多西装革履,看到他一个年轻人一本正经的穿着中山装,使她感到新鲜和刺激。海阔天空地说了一些话,朱言推说有事离开了,剩下吕沙洲和云霓单独相对,不知为什么吕沙洲心里产生一丝慌乱,尽管这种慌乱瞬间消失,但他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云霓长相一般,个子偏矮,但皮肤很白,是那种细腻光滑的白,当时他只能看到她的脸,觉得她的皮肤那么细腻,可能大学生都是这样白吧?后来他读到了她的全身才体会到,她身上的白那样惊人。他们那天的话漫无边际,像开哲学讨论会。云霓问吕沙洲:“你喜欢听音乐吗?”吕沙洲无可奈何地说:“当然喜欢,可是我穷得连个最便宜的收录机也买不起,到哪里去听?”她很失望,用好看的眼睛直视吕沙洲说:“我喜欢听流行歌曲,特别是那些疯狂的曲子。”吕沙洲慢慢地摇着头,不同意她的观点:“我最讨厌那样的曲子。我喜欢听优雅和谐的抒情曲子,比如莫扎特的安魂曲、贝多芬的交响曲以及其他一些古典乐曲。因为我认为人生应该是宁静和谐的,那些疯狂的曲子使人浑身燥热,感到疲劳不堪。”云霓用大眼睛斜视吕沙洲一下,很有意味地笑笑,轻轻地问:“你感到生活很累吗?”吕沙洲懊丧地答道:“很累很累,我真想一觉睡去不再醒来,或到深山老林去隐居,可是这又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天真的、不切合实际的幻想啊。他妈的,生活总是对我那么苛刻。”云霓笑了,但忽然又本起脸,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人太可怕了!”吕沙洲没在乎她的话,认真地问她:“你知道女作家铁凝吗?”云霓说知道。吕沙洲立即不假思索地说:“铁凝说,生活很美,生活很累,一个在生活中不感觉累的人,永远不会真正体会生活的美。”云霓听了这话很诧异,她没有跟上吕沙洲的思维。吕沙洲想幸灾乐祸地笑,他就要这样让她猜不透,让他在她眼里永远是一个天大的谜,也许她会认为吕沙洲是个疯子,会知难而退,那样就好了。吕沙洲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报复了整个当代大学生的快感!

    已经是凌晨2点钟,吕沙洲拿起手电骑着自行车送云霓回家。他的车子除去铃不响,到处都稀哩哗啦,这使吕沙洲很惭愧,也很自卑。而云霓那辆崭新时髦的轻型车也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咔噔咔噔地响个不停。云霓冲吕沙洲笑笑说:“我的车坏了。”一副抱歉的样子。吕沙洲只有敷衍地说:“明天去修修。”两辆车子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像幽雅宁静的安魂曲中忽然混进一个不和谐音。到云霓家了,她指点她家的门说:“这下你知道路了,有空来玩?”“好的,有机会一定登门造访。”吕沙洲礼貌地回答她的话。“要不今晚去我家坐坐?”吕沙洲抱歉地说:“天太晚了,我还是回去吧,祝你今晚做个好梦!”“也好,同样祝福你吧,谢谢你送我。”云霓说。吕沙洲骑车回来的时候,听到她的关门声,我在心里说:“再见了,高贵的女士,愿你找个好丈夫。”

    矿管工作经过一年的运行,打下坚实的基础,县矿管局决定在各区镇成立矿管所,在所长人选上征求各区镇的意见。水灵做为城关区分管矿管工作的副区长迟迟没有表态。其它区镇所长任命文件下发了两个月,城关区的所长迟迟不能任命,还是吕沙洲临时主持。后来县局领导向吕沙洲透露,水灵告诉他们因为她对吕沙洲了解不深,所以要观察一段时间。吕沙洲立即明白了,这是她向世人证明过去和吕沙洲没有关系,回避他们曾经有过的亲密接触,以此来保护自己,维护她道貌岸然的女干部形象。有人建议要吕沙洲给水灵送点儿礼,特别是朱言极力怂恿吕沙洲到她家去一趟,说是水到才能渠成。吕沙洲拒绝了这些建议。他心里清楚,水灵再走一个过程,她认为的过程结束了,自然会表态。

第十九章 情意缠绵

    吕沙洲和云霓相处了半年多,发现自己爱上了她,这使吕沙洲经常在忐忑不安的恐惧中生活。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这种恐惧是正确的,有时人的预感确实很神奇,你不愿意发生的事、担心发生的事非发生不行。那天傍晚,吕沙洲正在小屋里文思泉涌,下笔有神,忽听门口有人把自行车铃按得很响。他知道云霓来了。云霓推开门先伸进一个脑袋,向吕沙洲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才有弹性的走进屋里。这一晚上吕沙洲向她谈起自己的感情经历,当然把水灵排除在外,并对她的经历表示了应有的关心。他的本意是想让云霓尽快彻底了解自己,同时也想尽快了解她,吕沙洲觉得他们的爱情已经到了该成熟的季节了。可是让吕沙洲没有想到的是,当深夜他送云霓回家的时候,她却说今天她感到很压抑,一整晚上都像受审一样,她认为吕沙洲在爱情上急于求成,她的感情还没走到那一步。吕沙洲心里立即产生出无限的悲凉感。和大学生恋爱实在是太累了,半年多马拉松式的频繁接触,自己竟然没有走进她的感情世界,悲夫,哀哉!吕沙洲的情绪一下子低落到极点,连续长出了几口气,以缓解内心的郁闷。云霓发现了吕沙洲的情绪不对头,在他离开她家门的时候,怯怯地向吕沙洲发出邀请:“明天下午你有空吗?”“你有事吗?”吕沙洲反问。云霓仍然用很轻的语气说:“你要是有空,我想和你一起去了空寺。”吕沙洲笑了,半是玩笑地说:“这要看是谁约我了,你发出的邀请对我来说就是命令,小生岂敢不从?”云霓轻轻拧了吕沙洲的胳膊一下,说出了半年来第一次带温柔性质的话:“你坏!”吕沙洲晚上躺在床上对“你坏”这两个字反复品味,觉得大有深意。云霓的感情隐蔽得很深,轻易不外露,今晚说出这两个字很能说明问题,不是有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她说你坏就是说“我爱”。

    了空寺始建于汉代,是县里的8大景之一,留下了苏东坡等历代文人墨客不少墨宝。说来无人相信,近在咫尺的了空寺吕沙洲从来没去过,连从哪走都不知道,可见他的孤陋寡闻。实际上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每天想的除去怎样做好工作以改变自己的身份外,就是写一些新闻、通讯、政论文章,以此换点儿碎银子养家糊口。他精神上的负担太重了,这让他没有闲情逸致注意精神世界以外的东西,他的生活就象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涟漪。去了空寺都是山路,不能骑自行车,他们走得很慢,就象散步一样。一路上见了吕沙洲和云霓的不少熟人,云霓和她的熟人每一次打过招呼,都很专注地看吕沙洲一下,好像是看看他的形象是不是丢了她的人,而吕沙洲每一次和熟人打招呼,云霓都很快地离开他自顾朝前走,好像怕他的熟人看清了她一样。这样吕沙洲每次和熟人打过招呼后,都得加快脚步追赶她,赶上她以后她又总是用那种很专注的眼神看他,好像是和吕沙洲第一次见面一样,弄得了吕沙洲心里总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是这样,但由自己的恋人作向导游山玩水,对吕沙洲来说还是第一次,那种甜蜜的感觉一直陪伴着他。直到看完了了空寺的所有大殿,云霓要到后山上坐着歇歇,在一条陡峭的山路旁,吕沙洲伸手要拉她上去,她微微一笑,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拉着树枝爬上去。吕沙洲感觉到的不仅是尴尬,而且立即有一股凉风席卷了他心灵的世界。到了山顶,坐在松树下,吕沙洲有意坐得离她稍稍远一些,因为他总是错误估计她,他不敢再有积极的想法。云霓用奇怪的眼光看了吕沙洲一下,又用眼光丈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微微一笑。吕沙洲觉得那种笑是一种胸有成竹把人看透了的自信的笑,一种被轻视被游戏的感觉升上心头,他的信心和意志的堤坝一下就被冲垮了,那种一开始相处就有的压抑心态更强烈地萦绕于心怀。云霓眼望着山下遥远的村庄好像是同那里的村庄说话:“能不能请你坐得近一些?”吕沙洲也望着远处的村庄,既不回答她的话也不挪动身子。这样的沉默相持了大约二三分钟,云霓轻轻站起来走到吕沙洲身边坐下,拉长语调说:“沉默是金哪!”吕沙洲冲他笑笑说:“我有点累,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请原谅。”云霓把嘴角朝上翘了翘说:“我知道,那是一种心灵的累。”吕沙洲感到他们在一起除去展示各自的辩论能力,就是互相炫耀哲学功底,斗嘴成了他们见面的唯一功课。云霓见吕沙洲不说话,问他:“昨天的省报你看了吗?”吕沙洲老实回答:“昨天特别忙没看。”云霓从小包里掏出一张报纸,阴阳怪气地说:“这里有先生的大作,没经过允许我先睹为快了,请原谅。”吕沙洲接过那张报纸,果见副刊版上有自己的一篇散文《寻觅》,是回忆他和桃花溪初恋的。吕沙洲一下子明白了云霓为啥不让拉她的手,罪魁祸首就是这篇带着感情色彩的散文。吕沙洲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就带点儿调侃的语调说:“你这小丫头心眼是不是太小了,我还以为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云霓不接他的话茬,而是按她的思路往下说:“你既然直到现在还对她耿耿在怀,那我们算什么?”吕沙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但他觉得很委屈。直到现在我连拉一下手的权利都没有,连一般的朋友都算不上,还能算什么?可是他不敢把这种委屈说出来,他怕更深的惹恼她。云霓见吕沙洲不说话,一脸严肃地用白眼翻他。吕沙洲急忙解释说:“文章里的东西都是作品的需要,有些事情和表达的感情不一定是事实,它虽然来源于生活,但总是高于生活的,你何必认真?”云霓对吕沙洲的解释不屑一顾:“言为心声,诗言志,这是为文的最一般的常识,你以为能骗得了我吗?”她这样说,吕沙洲确实也无法解释,他怎么能解释清楚呢?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风在吹着松林,发出阵阵涛声。“你是一颗多情的种子!”在阵阵松涛声中传来云霓幽幽的声音。吕沙洲觉得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他“霍”地站起来,用他的愤怒维护他的尊严:“如果我是多情的种子,我的孩子早已经上学了;如果我是多情的种子,我早已拥有一个温柔之乡;如果我是多情的种子,我们也不可能有机会坐在这个荒凉的山上;如果我是多情的种子,哪需要今天在这里说这些多余的话。爱情不是一方对另一方乞求,也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恩赐,爱情是两颗心相撞击发出的火花。既然两颗心相撞击不能发出火花,我们何必在这里互相折磨?”他一口气说了这些,也不想顾忌云霓的感受,向前跨出几步靠在一棵大树上。片刻的沉默后,云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仍然是平静的语气:“哟,不愧是才子啊,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排比句,小女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不是不是就算了,干吗生那么大气?人家说比天空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胸怀,你作为男子汉原来这样小肚鸡肠,还需要女人去宽容你,你不感到可悲吗?”吕沙洲听着她的话无言以对,这半年来每一次争论,总是他甘拜下风。“既然我们已经无话可说,那还是回去吧。”云霓说过这话径直走过吕沙洲身边,独自向山下走去。吕沙洲无声的跟在她后面,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到了一个岔路口,云霓停下脚步转身对吕沙洲说:“那就再见?”吕沙洲说:“再见!”

    这一晚吕沙洲一直没睡着,他知道他爱上了云霓,可是他又强烈感觉到他们不会有结果,分手就分手吧,等到坠入情网再发生反复自己怎么能受得了哇。早上吕沙洲到矿管所办公室,见局里的会计在等他,说是专门来送吕沙洲任职文件的,文件任命他为城关区矿管所所长。吕沙洲心里自嘲地说情场失意官场得意,这话有点道理。朱言来找他,吕沙洲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他了。他说他去大西北找同学了,国家对那里不会不管的,将来会有用武之地,他们已经为他联系好了,在一家私营公司做副总,等他在那里站稳脚跟就给吕沙洲来信,吕沙洲一直渴望的被确认那里会给他。一位心灵的朋友即将远行,吕沙洲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晚上他们在一家小酒馆对饮,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两句诗吕沙洲一晚上不知念了多少遍,每一遍都荡气回肠,令他热泪盈眶。

第二十章 落荒而逃

    早上起来送走了朱言,吕沙洲头疼欲裂的回到那间蜗居的小屋,竟然发现云霓坐在屋里。吕沙洲说:“哟,来啦,有事吗?”没想到这句平常的问话,让云霓十分反感。她站起来一下子走到门边,一改轻言慢语的优雅风度,有点神经质地说:“我永远没事,以后我永远不来了!”吕沙洲知道自己又闯祸了,急忙跑到门边,用身子挡住她的去路,连连赔礼道歉。她脸上的神情有点儿缓和,但还是抓住吕沙洲的胳膊要拽开他。她哪有吕沙洲的力量,任她拉拽,他自岿然不动。她没办法,转身做到我床上生闷气。吕沙洲倒了一杯茶端给她,又不停地承认错误,她才消了气,恢复了平和的语气问我:“你晚上有空吗?”吕沙洲说:“大概有空吧,现在还没有人约我。”云霓用一种公事公办的神情说:“那好,你晚上可不可以到我家去一趟?”吕沙洲心里说哪有不可以的道理,但嘴上还是矫揉造作了一下才答应。

    吕沙洲晚上到她家的时候,她家的门没有插,轻轻一推就开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见一个人影,只能听见堂屋里有说话声。他轻轻放下自行车,蹑手蹑脚地溜进她的房间。她房间里亮着灯,录音机里正放着一曲迪斯科舞曲,震得人心头发颤。桌上放着一本张贤亮的小说集《男人的风格》,这是吕沙洲昨天在她面前说的希望看到这本书,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借来了,对他的话如此看重,说明他在她心中还是有位置的。吕沙洲正要坐在桌前看那本书,云霓走进来了。她看到吕沙洲,歪了一下头抿嘴一笑。那一刻就象一个十多岁的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显得纯情、娇柔、朴实无华。她走到桌子跟前,按了下录音机的按键,疯狂的迪斯科曲子戛然而止。吕沙洲问:“怎么停了?”云霓说:“这种曲子只有在心绪烦乱的时候才听,现在我想听抒情的曲子。”吕沙洲立刻明白了,云霓是在告诉他,她心绪烦乱是因为他未准时赴约,现在他来了,她的心情好了,所以要换一首曲子。吕沙洲想问让我来有啥事吗?但怕她生气,没有事就不能让你来了?于是就换了一种方式问:“你今天怎么白天到我那里去了?”因为云霓说过她是决不会白天到城关区去的。她不说话,默默走到床边示意吕沙洲坐到床上,然后坐到他身边,低着头说:“我经过慎重考虑,觉得咱俩都不小了,这个事我想确定一下,你有什么意见吗?”吕沙洲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因为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在他心里她很快就会离他而去,实际上他是来接受她最后通牒的。吕沙洲立即接上她的话:“意见?我啥意见也没有,就是觉得我的社会地位太低,实在是配不上你,怕你委屈。”云霓马上生气了,转过身背对着吕沙洲,不满地说:“我就讨厌你说地位高低,我要嫌你地位低还和你处这么长时间干吗?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吕沙洲大胆地扳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不嫌弃我,可是我心里总是觉得愧疚。”云霓噘起嘴撒娇地说:“以后不许你说这种话!”吕沙洲说:“我发誓!”云霓用手抚摸着吕沙洲宽阔的前胸,碰到他的上衣口袋问他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硬梆梆的。吕沙洲掏出里面的工作证递给她,她端详着工作证上的照片,眼睛长时间不愿离开。吕沙洲说:“我这大活人在这儿坐着呢,别老看照片呀!”顺势搂住她的腰,她很顺从地一下子倒在吕沙洲的怀里。云霓的脸是那种带点面质的粉白,因为动情粉白的两腮上又透着淡淡的红晕,就像煮熟的鸭蛋剥开后放在露天里被露水滋润了一夜,白里透红,娇嫩无比。当吕沙洲的嘴唇压在她的嘴唇上时,她一下子用两手勾住吕沙洲的脖子,同时用力地在他嘴上吮吸,直到把他的舌头吸进嘴里,然后用牙轻轻地咬,吕沙洲的舌头感到又麻又痒。这样过了一会,她用她的舌头把吕沙洲的舌头推出来,把她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在他嘴里不停的翻卷,并发出撩人的呻吟。吕沙洲觉得她的舌头很香,还带点儿淡淡的甜味。她亲吻的功夫太高了,是吕沙洲在与花溪和水灵亲吻时不曾体验过的。她吮吸得那么有力,把吕沙洲的舌根吸得生疼,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吸出来,以至于过了许多天吕沙洲的舌头还在隐隐作疼。在这激情四溢的时刻,吕沙洲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他的手从她腰上拿开,试探着伸向她的乳房,当他抓住她丰满的乳房时,她把嘴从吕沙洲嘴上拿开,用专著的眼神瞅了他一下,然后更疯狂吻他。吕沙洲知道她允许了自己的冒犯,便把手伸进她的乳罩,放肆地揉搓她的双乳。她的身子抖了一下,更高地挺起胸脯,让他更方面的抚摸。在她无声的鼓励下,吕沙洲的胆子更大了,手从她乳房上离开,沿着她的腹部向下滑动。当他的手进入她的裤带下面,就要触摸到那片希望的茅草地时,她的手隔着裤子将吕沙洲的手按住了,吕沙洲知道到了她允许的限度。只有暂时停止了行动,更加用力地和她亲吻。她阻挠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量,吕沙洲的手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坚定的向下挺进,越过草地,终于探进了那个神秘的洞天。她的身子扭动了一下,嘴里呜呜有声,吕沙洲已经无法忍受,就把手抽出来,去解她的腰带。她一下抱住自己的腰,温柔地告诉他:“亲爱的,今天不行,今天做了我觉得速度太快了,我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吕沙洲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云霓趴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洲,我的爱人,请你原谅我。我的一切早晚都是你的,你别着急。”吕沙洲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用他的脸在她的脸上不停地厮磨。云霓挣脱吕沙洲的怀抱,捧着他的脸严肃地问他:“亲爱的,你受得了吗?”吕沙洲稳定了一下情绪,尽量平静地说:“还行,你不愿做的事我不强迫。”云霓在他脸上狠嘬了一下,异常高兴地说:“你是个真男人!”

    从那天晚上以后,他们俩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天不见双方都无心工作。她在学校是骨干教师,教学水平首屈一指。可是那一段时间她经常出错,在黑板前讲着课就走神,教导主任提醒了几次也没起作用。而吕沙洲呢?一个月的矿管工作几乎停滞不前,6个同事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关切地询问不止。晚上他又去云霓家,她的房间就在大门边上,他轻轻推门走进去。奇怪,往日推门速度再慢,大门总是吱吱扭扭地响,今天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云霓见到吕沙洲第一件事就是亲吻拥抱。他问她大门的事,她说:“我昨晚上偷偷在门柱上浇了香油,以后你夜里啥时候来都行,我爸妈不会知道。”吕沙洲用热烈的吻夸赞她的细心。她把吕沙洲的车子推进屋来,关上房门熄灭灯。她说:“我爸不愿让你在我这里过得时间太长,每天晚上总是来催你走,他今天不知道你来不会催,咱们好好地说说话。”接着又嫌他皮带上的钥匙老是发出声音,就帮他拿掉放在她的枕下。这一夜他们说了太多的话,吕沙洲毫无保留地向她诉说苦难的童年和少年,说到动情处泪流满面。云霓忽然推开窗户朝院里看,然后又轻轻地关上,欣喜地对吕沙洲说:“我爸他们睡了!”她“吧哒”一声按亮床头灯,捧起吕沙洲的脸用她又薄又小的舌尖轻轻舔他脸上的泪。在她如水的温柔面前吕沙洲无法自制,猛地将她扳倒在床上,她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叫。吕沙洲连忙用嘴将她的嘴堵住,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舌头很快就伸进吕沙洲的嘴里。吕沙洲的手放肆地在她的身上游走,她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了一下,就象面条一样任他摆布。吕沙洲解开她的上衣,她的乳房就像两座高山一样颤巍巍的耸立着,那么丰满、硕大、坚挺,他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了。云霓用双臂朝一边推他,有气无力地说:“你起来!”吕沙洲已经无法听她的话,继续着他的行动,她又说:“看把你馋的,起来呀!”吕沙洲刚要起身,云霓就从他身下坐起来,用娇羞幽怨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慢慢地脱掉上衣、褪掉短裙和内裤。吕沙洲飞快地甩掉自己的衣服,勇猛地朝她的身体里挺进。她发出一声痛苦地压抑着地呼喊:“疼!”吕沙洲停止了动作问她:“这样还疼吗?”她说:“这样好一点,能够忍受。”吕沙洲劝她说:“女人第一次都是这样。”边说边重新开始轻轻地动作。她不停地吸气,发出“咝咝”的声音,疑惑地问:“书上都说性交如何快乐,我怎么感觉不到痛快?”吕沙洲说:“你要如果疼得不行,我现在就下去。”云霓立即用两臂紧紧箍住他的腰,摇着头说:“不,我行,你做吧!”

    吕沙洲从她身上下来,翻到一旁,云霓马上侧身搂住他,羞怯地问:“你的那个刚才在里面一动一动的是咋回事?”吕沙洲说:“不那样咋能生孩子?”云霓在吕沙洲脸上拧了一把嗔怪说:“不要意思!”他们这样搂着说了一回情话,云霓不好意思地说:“亲爱的,能让我看看那个吗?我还不知道是啥样呢。”她俯下身仔细地端详把玩了好大一阵,红着脸说:“我还想做!”吕沙洲当然求之不得,很快就进入神仙境界。这次她感到了快乐,不停的发出幸福愉快的呻吟,而且连连催吕沙洲用力,催他再快点儿。就这样已经记不清这一夜他们究竟做了多少次,反正是上下下、反反复复,进行着同样的动作。自从离开水灵后,吕沙洲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那种巨大的快乐是什么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今天他又重新找到了那种感觉。云霓家的鸡叫了两遍,吕沙洲告诉云霓天快亮了。她紧紧搂着吕沙洲的脖子,说你骗我,这一夜哪会这样短。吕沙洲拿出手表给她看,她相信了,但她扭动着身子不让他走。吕沙洲穿上衣服就要离开的时候,云霓要穿衣送他。他趴在耳边要她就这样光着身子送,她用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娇情地说:“你真坏!”她轻轻拉开大门,一轮下弦月挂在西天,皎洁的月光照在她光洁雪白的身上,就象泼了一层牛奶,吕沙洲忍不住转回身从她的额头开始,动情地吻遍她的全身。云霓说:“别这样,你弄得我又想做了。”吕沙洲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天一亮就走不成了,轻轻拍一下她的脸蛋儿,恋恋不舍地说:“宝贝儿,我走了。”她说:“你今天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贪恋着那种快乐,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们都意识到这样不好,可是他们都无法克制那种欲望。请看云霓给吕沙洲的一封信是怎么说的(虽然离得很近,但他们经常互相写信):

    我爱的洲:

    有些话我必须给你说,而语言又像一片云那样

    飘忽不定,捉摸不了,就象一阵风那样来无影去无踪,

    不留任何痕迹。因此,我要写这封信。不知你有没有

    读过苏联的一位作家写的“爱情--人类灵魂的一面

    镜子”这篇文章,我看了许多遍。没想到我自己竟成

    了我以前最讨厌最鄙视的人!自从……第一次……以

    后,我心里一直这样矛盾,有种说不出的愁绪,解不

    开的愁结。第一次错了,难道就这样一错再错?我认

    为若这样,你我都是多么的浅薄、多么的可怜!上面

    我提到的那篇文章写道:“爱侣之间精神交往的最大

    乐趣是智力和美感的相互充实,逐步认清和不断发现

    新的道德品质和美德,爱侣之间贪婪地相互吸收一切

    美好的品德,并相互交流。”但是我们呢?思想的一

    致?感情的交流?心灵的共鸣?知识的商榷?我不知

    道!!这一切都被我们过早的抛弃了、扼杀了,太可

    怕了。不知道我说得是否严重?但是我的爱,你想想

    你的疑虑中是否有这方面的因素?我们的交往胜过百

    米冲刺,一切都是那样一掠而过,平庸到了极点!我

    不知道留给你我的是什么样的回忆?味同嚼蜡?喝白

    开水?……想了很多很多,已无时间写了。我的爱我

    求你了,我们以后都要设法避免那种情调,克制那种

    欲望,为了以后的生活,你同意吗?我知道这样你我

    都会感到……,但那种不是心安理得、花费那么长时

    间偷来的快乐,在心理上和时间上的代价是不是有点

    不值得?正因为你我相爱,我们并不是纯粹需要那种

    欲望,我们只希望更多的、长时间的相互依恋,你说

    是不是我的洲?吻你!

    思你的、念你的、想你的、爱你的:霓

    读到这封信吕沙洲赞成她的观点,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再见面时一定克制自己的冲动。但是他对云霓在这封信里表达的潜意识感到很委屈,她用“我求你了”表明了这一点,好像每一次都是吕沙洲强迫她一样,这使吕沙洲心里很不舒服。云霓晚上来了,因为今天不是他们见面的日子,吕沙洲就问她怎么今天来了?云霓说恐怕吕沙洲看到那封信生气,她说信里语气有点重而且并没完全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特意来向他解释。吕沙洲说我赞成你的观点,绝对不生气。可是吕沙洲没有拥抱亲吻她,他怕那种情调,那种情调往往让人情绪激动,失去理智。实际上这已成为他们每一次见面的首选节目,因为今天没有主动上演这个节目,云霓就说你还是生气了。吕沙洲把她拥进怀里,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说我是因为怕控制不了自己。云霓笑了:“你这人矫枉过正,从一个极端走向一个极端。”说罢搂着吕沙洲脖子使劲吻他,在这种情调下吕沙洲自然不会老实,他的手在云霓身上到处游走。这样不消几分钟,他们都来了情绪,也记不清是谁发出的信号,反正他们又把不该做的事做了,这能怪谁呢?要怪就只能怪本能了。激情过后云霓躺在床上不愿起来,她说今天早上起来就感到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是不是出事了?吕沙洲也吓了一跳,他们做事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仅凭云霓在书上看到的安全期来保障,说是在安全期里做就不会出事,现在看来安全期里并不安全。吕沙洲主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云霓不同意,她怕医生笑话。吕沙洲没了主张,总不能这样观望下去吧,可是她肚里的小生命不会观望。云霓说咱们结婚,结了婚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们就能心安理得享受那种快乐,我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她绒绒。吕沙洲不同意,我连一间房子都没有,在哪里结婚啊。云霓说她们学校可以给三间房子,结婚后就在学校住。吕沙洲不愿意去学校住,一个男人住女人单位的房子,他们学校的同事一定会看不起。云霓生气,光着身子起来,赌气的穿衣服,指责他自私,死要面子活受罪,完全不为她的处境着想。接下来就说她的亲戚朋友、家里的所有人都反对她和吕沙洲交往,她顶着巨大的压力,经常在自己屋里流泪,这些吕沙洲都不体谅她,只为自己着想。在她气呼呼地要离开吕沙洲小屋的时候,发现了桌上的一封信,那是吕沙洲的一位女同学寄来的。那位女同学在信里说在学校时就暗恋着他,因为他与花溪有了恋情,她不愿横刀夺爱,现在花溪不爱他了她还爱着,要和他白头到老云云。云霓看罢,怒发冲冠,不容吕沙洲解释就夺门而出,在吕沙洲出门喊她时,她对吕沙洲怒目而视,激愤地说:“你是一颗多情的种子!”吕沙洲心里说又来了!这以后她就拒绝和吕沙洲见面,他不得不一封又一封地给她写信,下面是她的回信:

    沙洲:

    ……往事不堪回首。本不是轻浮的人,感情万不

    可轻抛的,若这样只有苦自己。一年多来光阴的故事

    真不知是否应该感谢这份记忆?尘世男女,两个半球

    的组合(她曾送我一个地球仪作定情礼物--沙洲注)

    ,免不了悲欢离合。聚时不知珍惜,失落又因残缺遗

    憾的衬托而变为清晰与美丽,多么奇怪的心理。何必

    自讨苦吃?单是活下来就不易,要遭受自然界风霜雨

    雪的吹打,酷暑烈日的曝晒,秋凉冬寒的侵蚀,尘埃

    浊雾的迷离,多少茫然无奈的时光要分分秒秒地熬过,

    人生本来是可悲的,单就走完这一趟就是一个伟人了。

    ……那么多……到如今……令人寒心。

    走不出自己的世界,总在原地徘徊打转,多可

    悲;自己看不起自己,自己打破自己,自己否决自

    己,自己埋葬自己,多可怜;肉做的心虽不是玻璃

    般脆弱,但太多太多的磨难也让人麻木,多无奈;

    生命可贵,谁都有活的欲望,要活就有获得快乐的

    欲望,都要解脱自己。我命不好,只有逃避自己,

    想别人、看别人的生活来打发岁月,多无私;不能

    太认真,结局只能是没有结局,只是不知这是不是

    又是逃避的游戏,多茫然。

    云霓

    吕沙洲知道她悲伤到了极点,她在信中展现的情绪令他不寒而栗,吕沙洲于是又写了一封长信给她。她当天就回了信:

    沙洲:

    你好!接信后写了很多,但经反复考虑又都

    毁了。深深地体味“剪不断、理还乱”这话的份

    量,爱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但却只有淡忘,时间

    的流水会冲淡一切。我不敢拿仅有一次的生命冒

    险,外因(我的亲友)加上内因(你给我的感觉)

    ,让我只有后退的选择(现在才这样想,原来只

    是因生气),尽管是矛盾得很。男女结合应该是

    伴侣而不应是对手,你我很难相互理解。

    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以前我怪你,但现在

    我想透了,是怪我,但决不是因为轻浮。你可以

    恨我,但会我永远默默祝福你,衷心祝你珍惜未

    来的光阴,充满信心地去追求能使你幸福的一切。

    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你或听到你时,希望你微

    笑,不仅有自信的微笑,而且有成功的微笑。

    知名不具

    这是最后通牒,吕沙洲感到无话可说。只有保持沉默,既不给她写信,也不去找她。独自一人承受失去至爱的巨大悲痛。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吕沙洲的体重掉下去20多斤,他的爱究竟到何种地步由此可见一斑。忽然有一天,吕沙洲接到云霓的一封信,她约吕沙洲在城外一个水塘边见面。坐在水塘边云霓一直不说话,一直无声无息地流泪。吕沙洲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她摇头,然后就趴在他的腿上失声痛哭。吕沙洲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握着她的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表示无声的安慰。她仰起脸,哽咽着说:“我们结婚吧!”吕沙洲点点头:“就到你们学校去住。”她擦了擦眼泪,伏到他的胸前说:“我忍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在家天天哭,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学校了。我爸不忍心见我这样,就说真不行就和他结婚吧,过两天你把他叫来,在咱家吃顿饭,这事就算定下来了。你把户口本给我,过几天咱们去登记。”听了她的话吕沙洲吃了一惊,他哪里有户口本?那时候不像现在户口管理放得很开,那时是半封建式的管理,“农转非”很难的,吕沙洲一直是农业户口。朱言不是刚开始就和她讲得很清楚了吗?怎么没把户口的事说明白?可是,他现在不敢说明白了,如果她知道吕沙洲现在连城市户口都没有而又一直没有明确告诉她,他还会重新失去她。

    回到城里,吕沙洲为户口的事一夜没睡着。那时,城关派出所正卖户口,6000块钱一个。他想先弄个别人的户口挡一下,等借了钱把户口买来,便也啥事都没有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假户口拿到她家时,第二天就被识破了。云霓欲死欲活,彻底伤了心,给吕沙洲写了一封绝交信,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诅咒天公打雷劈死他。吕沙洲无话可说,因为是他辜负了云霓,粉碎了她的一切。那段时间吕沙洲在极度的悲痛自责中感到走投无路,感到是世界的末日来临的时候了。吉星照有一天跑来,狠狠地给吕沙洲上了一堂政治课。他说你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弄户口你怎么不去找我?我要是早知道云霓找的是你,哪会让你弄到这个地步。现在好了,一切都完了。我昨天知道这事后,就去做云霓的工作,没想到她恼得要死要活,没几句话就把我轰出来。这事看来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她从小就听我的,连我都说不动她,真是猪八戒哭哥-死猴了。吕沙洲听他这样一说,肠子都悔青了,但也只能看着她离开而去,一点补救的办法也没有。吉星照垂头丧气地走时,不住的唉声叹气,说你小子把多好的事办砸了,花多少钱都买不到后悔药。是啊,人生的路往往就只有关键的几步,走错了,咋着也回不来了。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是真理。当吕沙洲正为失去爱人痛不欲生的时候,县矿管局通知召开全县矿管员会议,宣布由于机构改革,一批政府机关人员要分流,这批招聘的矿管员的位置要让给他们,即日起予以解聘,每人一次性补发500块钱,自谋生路。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将来还准备做什么,都不会留住你,因为有一批所谓“正式人员”在等着你的饭碗,你就像封建社会的“白身”那样,必须把自己做得很辉煌的事,拱手送给那些有“功名”的人,哪怕这些肩扛“功名”的人是庸才、蠢才、白痴也不例外。吕沙洲带着绝望的情绪回到那间小屋,水灵又找他谈话,说是城关区新来了一位团委书记,没有房子住,要把这间房子让给他。吕沙洲彻底绝望了,什么话也没说,等到夜幕降临后,收拾行李捆在自行车上,给任何人也没打招呼,在黑夜里洒泪出城。在城外的山坡上,吕沙洲下了自行车,回首眺望灯火通明的城市,一种悲怆苍凉的情绪笼罩了他。他想起了诺贝尔《给爱迪的一封信》:“我在人生之海上,如一只漂流的破船,失去了舵又失去了罗盘;没有回忆来激励我,也没有将来的愉快的幻景来安慰我,或在我的四周满足我的憧憬。我没有人们认为像生存的命脉一样的家。”他以一个幼稚的青年,一个异类,莽撞撞闯进他们的世界,那时候一身锦绣,满怀壮志,视金钱为俗物,以奋斗为乐事,心中常以为只要不断奋斗,才华会得到承认,会摆脱自己的苦难,把自己融入这个社会中去。但他错了,如今他舔着自己流血的创伤,灰溜溜落荒而逃。理想破灭了,爱情埋葬了,青春丢失了,陪伴他的只有无边的苦难、无尽的黑夜、无望的人生。吕沙洲望着满城灯火喃喃自语:小城啊,我们还会再见吗?风雨无常,天象多变,等待我的是什么啊?

    (亲爱的读者,亲爱的美女帅锅,亲爱的大神们,本书第一卷到这一章全部结束。在本卷中,吕沙洲上下求索,孤独奋斗,终无结果,他始终是一个忧伤者,那种更高层次的忧伤,浸透他的奋斗历程。这是他成长经历中一定要经历的磨难,正所谓石头是刀的朋友,巴掌是皮球的朋友,障碍正是他的福气。在下一卷里,吕沙洲重新奋起,一改往日的沉郁,他运筹帷幄,神奇经营,尽情挥洒,把官场的潜规则与显规则巧妙结合,置官场众高手于掌股,将有精彩的表现。敬请持续关注!您的点击是我的骄傲,您的推荐是我的荣耀,您的收藏是我创作的不竭源泉。会给您精彩——请相信老耕不会让您失望。谨再拜!)

第二十一章 女人之力(上)

    蜗居乡村的的吕沙洲,痛定思痛之后,在深深地反思自己这几年的官场生涯,在得失成败中深刻体会到官道之险,官道之诡,自己必须脱胎换骨,方可站稳脚跟。在此艰危之时,如何才能东山再起?他想起地区报社理论版那个女编辑薛崖。一封饱蘸深厚感情的信,从闭塞落后的桃花庄发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送达薛崖案头。此刻的薛崖正在纳闷。那个勤奋的作者吕沙洲忽然没有了踪迹,再也不见他的稿子投送到报社来。过去,吕沙洲每周肯定有一篇理论文章投来,每周一期的理论版必定会有吕沙洲的文章,报社和地委宣传部领导对吕沙洲这个名字耳熟能详,正在约薛崖一起去那个小县看望这个作者,希望能培养出一个自己的理论家。正在这个时候,吕沙洲神秘失踪,再也没有稿件寄来。薛崖很失望,他为了培养这个作者倾注了大量心血,为了鼓励吕沙洲写稿,她对吕沙洲的每篇稿子都悉心修改,使之具有较高的理论高度和文字高度,有时她甚至将吕沙洲的稿子弃之不用,只用他的标题,自己重新写一篇文章,署名吕沙洲发表。吕沙洲没有辜负薛崖的期望,进步很快。他的文章理论水平登峰造极,文字功夫老辣厚重,笔锋犀利深刻,确是一个可造就之才。在与吕沙洲书信往来的沟通过程中,薛崖知道此人出身寒微,少年丧父,志存高远,颇有傲骨。可是,就在薛崖为自己找到一匹千里马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吕沙洲,这个寄托她莫大希望的作者,忽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于茫茫人海中,在半年的时光里,她写了好几封信分别寄给那个县的城关镇、水产局,可是都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她已经向总编申请,准备这个礼拜专程去那个小县,寻找失踪的吕沙洲,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此时,吕沙洲出现了。

    吕沙洲这封信痛说自己的人生遭际,感情浓烈,嫉恶如仇。那种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浩叹,那种栏杆遍拍,无人会登临意的忧伤,那种天涯漂泊的孤子情怀,那种建功当代马革裹尸的强烈渴望,力透纸背,穿刺骨髓,有一种砍尽南山竹,蘸尽东海水的汹涌气势,这不是一封信,分明是一篇豪情万丈,激情拍天的散文。把薛崖读得泪流满面,难以自抑,恨不得立即赶到吕沙洲身边,亲自看看这个不平凡的年轻人到底人也鬼也?在薛崖36岁的生涯中,她第一次为一封信如此动情。

    此刻的吕沙洲像经历了阵痛的产妇,在那封信发出后心静如水,疲敝地沉睡在那个农家小院里。他在等待,他对自己的那封信有一种强烈的自信,那个真心培养自己,真心呵护自己的女编辑薛崖,她会很快来到自己身边,她是自己铺平官道的第一粒石子,她的到来是自己东山再起的一缕曙光。

    一辆高级轿车稳稳地停在吕沙洲家门前。车上下来三个人,分别是编辑薛崖、副总编高知、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谈锋。这个谈锋就是多年前,在桃花乡政府与吕沙洲握过一次手的前任县共青团年轻老到的谈书记,短短几年间,此人已经进入县委的决策层,足见当时那个公安员吉星照预测的准确。

    一扇木门,紧紧关闭,将外面的世界拒之门外。薛崖当仁不让,情急的上前敲门。敲过数次,毫无声息。薛崖于是干脆推门而进。“汪汪”,一条大白狗狂吠着朝薛崖扑来,那种尽责职守的执着都写在狗脸上。薛崖一声尖叫,飞快地逃离大门,手捂胸口,娇喘微微。谈锋很生气,说了一句也算幽默也算自尊的话:“小吕家连狗都这样傲啊!”他感觉自己今天很没面子。他这句话,后来翻版出现,盛极一时。

    薛崖到这个小县来,第一个联系的就是谈锋,因为他是宣传部部长,薛崖只有和他联系。谈锋对吕沙洲印象深刻,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一个了不得的角色,而且文笔犀利。但是,这和他谈锋的仕途基本上没有联系,他对自己县里宣传口的人基本不放在心上,那些拿笔杆子的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就算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没有我谈锋肯定,你那些学问就是一堆狗屎。县里那么多省作协会员,哪个到他面前都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然,你什么省作协会员,不就是会写几个字吗?如今大学生满天飞,研究生到处跑,博士生随处抓,你个会写文章的算个鸟。所以,他对薛崖兴师动众地要来看吕沙洲一百个不赞成。本来,他是不愿意陪薛崖来这个小村的,那个吕沙洲纵有千古之才,说到底还是一个农民,干什么这样表现得求贤若渴的样子。这个社会才没用,财和势有用。可是,陪同薛崖来的还有一个副总编高知,这就让谈锋很为难。不赔薛崖那很简单,你薛崖就是一个小编辑,无所谓,得罪了薛崖没关系,谈锋甚至可以左右薛崖的命运。但是,高知来了,他就不能随便应付。须知,能到报社当上副总编,那也不是池中之物,不在地委有一定的关系,这个副总编也是当不上的。所以,谈锋今天才屈尊而来。来前,他和桃花乡的吉书记联系过了,让他提前在前往桃花庄的路口等待,可是这个吉星照直到现在没有露面,让他在报社的人面前很没面子,所以,他的情绪一路上很低落。现在,又被一只狗弄得很尴尬,这让他怒火中烧。

    农村的人对这样超豪华的小轿车兴趣盎然。虽然,几年前吕沙洲曾经坐过小轿车来村里几次。可是,像这样威风的小轿车,还是第一次见到。车前于是围满了大人孩子,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都说吕沙洲今天在家,他休病假半年了。呵呵,吕沙洲的瞎话蒙骗了所有的人,他说自己得了大病,请假在家休养两年。村人们不知道,既然在家休养两年,怎么又有大官来找他?

    “让一让,让一让”,左大爷分开人群,艰难地挤进来。他冲薛崖点头哈腰,谦恭地问:“您找谁?找小洲?我去叫他,我去叫他!”

    薛崖说:“大爷,我们是吕沙洲的朋友,来看他,可是您看,这狗不让进啊!”

    左大爷点头哈腰地回答:“我这就去叫小洲,您等一会儿,等一会儿!”

    左大爷一溜小跑,来到吕沙洲的堂屋门前,推门而入,大叫:“小洲!”

    吕沙洲睡眼惺忪,正做好梦,梦中见到薛崖,薛崖一挥手,他就成了国家公务员,志得意满地享受着成功的陶醉。被左大爷一声大吼,从黄粱梦中醒来,看到左大爷一百个埋怨:“大爷,您都多大岁数了?还这样一惊一咋的,您看看,我正做好梦呢,给您一声喊,全没了!真是!”

    左大爷根本没有在意吕沙洲说什么,急急地上前拉他:“小洲,你领导来了,你家大白狗就是不让进,你看这事弄得,你还不赶快出去啊?”

    吕沙洲醒了,清醒地看到左大爷焦急的神情。他冲左大爷笑笑说:“来人里面有个女的没有?”

    左大爷暴跳起来:“你小子这么没出息啊?人家上级领导来,你不问谁来了,先问有女的没有,你这小子学坏了!”

    吕沙洲说:“大爷,里面要是有个女的我就出去见他们,要是没有,就麻烦您老人家回一声,就说我吕沙洲不在!”

    左大爷听吕沙洲这样说话,怒从心头起,脱下自己棉鞋,照吕沙洲头上就轮过去,嘴里还大呼:“我叫你小子不认人!”

    吕沙洲躲过棉鞋,对左大爷喊道:“大爷,你有暴力倾向啊,当心我告你侵犯人权!”

    老头子一听吕沙洲这话,更是恶向胆边生,怒吼道:“你个龟儿子,你到外面什么没学到,学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远近厚薄。人家开着小轿车,来了几个人,到咱家门前了,你不去迎接,还在这儿和我老头子论短长,你变了,不是原来的小洲了!”

    吕沙洲见左大爷真的生气了,就说:“大爷,您生什么气啊,您就告诉我,有个女的没有不就成了。”

    左大爷连声说:“有有有,真有一个女的,白白胖胖的,长的也不好看,你就希望她来是吧?你去看看,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十二章 女人之力(下)

    吕沙洲证实了,薛崖确实来了,他内心里有一种翻江倒海般的激动,是感激也是忏悔,是祈祷也是庆幸。虽然,他和薛崖从未谋面,但是,以一封信而让人家跑了上百公里,来到自己这个闭塞小村破落小院,而自己还没有能够早接远迎,还让自己家的老白把人家拒之门外,惭愧啊惭愧。

    左大爷端来一盆水,让吕沙洲洗一把脸,这样高级的领导来,要按照过去的说法,那要黄土铺地,净水泼街,肃静回避才是。你现在蓬头垢面,如何见人?吕沙洲顺从地听从左大爷安排,穿衣洗脸,神情阳光地走出屋子。他心里很遗憾,今天母亲不在家,没有让他老人家享受儿子带给她的又一次辉煌。

    喝退老白,吕沙洲恭敬地站到了大门前,从兜里掏出烟,一一递给谈锋、高知和所有围观的人群中那些男人。然后对一女二男说:“您找吕沙洲?我就是,请家里做吧!”

    谈锋和高知从来没吸过吕沙洲递来的这样的劣质烟,但是碍于面子,还是接下来,拿在手中并不点燃。

    吕沙洲看到了薛崖,他在心里估计这就是薛崖。于是,在递给谈锋、高知烟后,他奔向脸色激动的薛崖:“您是薛老师吧?”

    薛崖在看到吕沙洲的一刹那间,就深刻地感到这个年轻人那种不同于一般的高傲。当她握住吕沙洲一双手的时候,她坚定地相信她没有白费心血,而且她好像冥冥中见过这个自己悉心培养的作者。于是她说:“吕沙洲,原来你就是吕沙洲啊!”

    吕沙洲激动地说:“薛老师,我终于见到您了!”然后对谈锋说:“谈书记,您好,还认识我吧?”

    谈锋表现得很诚挚,无限深情地说:“沙洲啊,桃花乡一别,眼看六年了,没想到我们在你家里见面了。薛老师和高总编对你寄予厚望,这是我的荣耀啊,沙洲,咱们到县里说话吧!”

    吕沙洲面对这一切,首先想到的是要把他们请到家里,不然如何面对栽培自己的薛崖呢?于是就把他们往家里请,说:“到家了,来喝杯茶吧!”

    谈锋和高知对吕沙洲家里的贫困司空见惯,因为这样的家庭在这个县里太普遍了。但是,薛崖的感受却非常震撼。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空间,居然有这样的一个吕沙洲,这对人才学家来说是个普遍的规律,而对薛崖来说,这就是不可能。坐在矮矮的小凳上,环顾着这个墙壁黝黑的农舍,薛崖好像在梦中,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绝对不相信吕沙洲是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绝对不相信这样的家庭会有吕沙洲这样的人才出现。

    谈锋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他下乡多了,县里这样的家庭多了,干吗在这里消耗时光啊。他对高知说:“高总,我看我们还是回县里吧,让吕沙洲和我们一起去,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在这里,您看?”

    高知不了解吕沙洲,虽然吕沙洲的文章都是他审批编发的,他对这个作者也很赞赏,但没想到吕沙洲的环境这样恶劣。高知转脸对薛崖说:“薛主任,您看呢?”

    薛崖很洒脱,对吕沙洲说:“咋样吕沙洲,跟我走吧,中午让谈部长请客。”

    吕沙洲知道自己没有条件请他们到城里吃饭,既然薛崖说了,那就照他的办,于是就说:“我听薛老师的!”

    几个人刚要起身,就被一声断喝定住了。

    “都别走!我来了!”吉星照摇摇晃晃地走进院子,站在屋门前大喝道。

    吕沙洲看到了吉星照,但他发胖了,上前握住他的手喊了一声:“吉哥!”

    吉星照根本不理他,甩开他的手,慷慨激昂地说:“几位领导到我兄弟家来,我就是东道主,谁也别说走,不然,我兄弟生气了。”说罢,掏出烟来,是那种名牌的烟,一一散发。多少年之后,这个情节一直定格在吕沙洲的印象里。散完烟,吉星照才回过头来抓住吕沙洲的手说:“兄弟,你回家也不和哥哥打个招呼,哥哥现在是桃花乡的一把,有啥话何必惊动谈部长和这几位领导,找哥哥就是。这样,今天中午,我代表我弟弟请客。来晚了,请几位领导原谅!”

    看着酒气熏天的吉星照,吕沙洲感慨万千,这就是几年前当公安员的吉哥吗?完全不是了,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于是,吕沙洲顺水推舟地说:“我的客人,既然吉哥要招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崖没想到吕沙洲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心中吕沙洲是纯洁的,绝对没有官场上那种虚伪浮华言不由衷。但是,吕沙洲这话显然言不由衷,显然是在借这个乡里的书记抬高自己,并把自己的责任推给这个自以为是的乡书记。但是,她看到谈锋显示出满意的笑容,并挥手做出了决定:“就按吉书记说的办,高总、薛主任您看如何?”

    在得到大家认可以后,吉星照说:“既然各位领导都同意,那就确定了,我给聚英酒楼打个电话,让他们给咱留个大房间。”回过头来又说:“让我们桃区长来作陪吧?”

    谈锋说:“吉书记安排的对,你看看桃区长有空没有。”

第二十三章 聚英酒楼

    聚英酒楼,吕沙洲曾经来过许多次,都是陪同地区农业局来的人吃饭。如今,聚英楼扩大经营,餐饮、洗浴、保健、娱乐样样齐全,占地十几亩,上面来人基本在这儿盘桓。

    雅趣厅里,一张大圆桌,杯盘器皿,刀叉筷子在中央大吊灯的辉映下熠熠生辉,地毯图案精美,空调温度适中,服务小姐靓丽清秀,微微弯曲着腰,脸上笑靥如花,芊芊细手温柔地为每个客人拉开桌前皮椅。吉星照谦恭地对谈锋说:“谈部,对不起,今天县土地局来为我们乡那个新办的造纸厂丈量土地,凯局长的酒量您是知道的,我哪儿是他的对手啊,这不,有点喝高了。”

    谈锋微微一笑,调侃他说:“呵呵,都说你小子有个日本名字叫什么三口一瓶,凯奇能喝得过你?你小子知道今天我们来,还敢提前偷喝酒,待会儿先罚你三大杯,让你长长记性。”转过来又对高知说:“高总您说该不该罚这小子?”

    高知因为只认识谈锋,和这几个人都不熟,微笑着点头,不说话。

    薛崖和吕沙洲心里想着同一个事,今天借着谈锋这个县委常委在,要对吕沙洲的工作有个安排,不然,时过境迁,那就得踢皮球,扯牛皮糖。

    正在这时,吉星照的手机响了。“喂,哦哦,凯局长啊,哪儿啊,这不,地区报社来人看望我小弟,谈部也在,我哪儿敢怠慢你这土地爷啊,呵呵,你来吧,大家都想你呢。啥?你留恋那点残汤剩菜啊,这样说,我就要钻桌子了。”

    谈锋敲敲桌子问:“小吉,是凯奇吗?拿来我说!”

    吉星照连忙说:“谈部给你说话。”

    “小凯是吧,我们在雅趣厅,嗯,抓紧!”谈锋说吧,啪地关上了手机,放在面前的桌面上。

    薛崖说:“谈部长您的话就像圣旨,凯局长多长时间到?”

    谈锋答非所问:“小凯是个人才,工作做得不错。”又转脸问吉星照:“桃区长怎么还没到?”

    吉星照转到谈锋跟前拿起手机,按了几下键,嗯嗯啊啊几声,对谈锋说:“谈部,她到楼下了。”

    吕沙洲对这个桃区长不了解,记得他离开城关区的时候,区长副区长里面没有一个姓桃的。但他不关心这个人,既然吉星照和谈锋要他来,看来他们关系不错,他没必要管这闲事。

    敲门声起,服务小姐拉开门,柔声说:“您请进!”

    吉星照说桃区长来了。

    谈锋赶忙起身,招呼进来的一个漂亮的女人:“桃区长,来来,就等你一人了。”于是大家都起身,客气地表示应有的欢迎。

    吕沙洲愣住了。这个连谈锋都礼让三分的桃区长竟然是毛娃。

    谈锋对高知和薛崖说:“介绍一下,城关区区长桃蕊同志。”又对桃蕊说:“报社高知总编,理论部薛崖主任。”

    桃蕊满面春风的和高知薛崖握手,抱歉地说:“对不起,来晚了,原谅原谅。”

    “这位是桃花乡桃花庄的吕沙洲同志,你的老乡,应该认识吧?”谈锋介绍吕沙洲给桃蕊。

    桃蕊俏丽的脸上有一丝诧异,瞬间恢复正常。她内心有激动也有尴尬,但她掩饰得天衣无缝,上前握住吕沙洲的手,连连摇晃,表现得得体大方:“吕沙洲,认识认识,他还是我哥呢!”

    吕沙洲笑容满面,把桃蕊细腻小巧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吐字清晰,节奏和缓的说:“呵呵,桃区长,你是咱桃花庄的骄傲啊!”

    桃蕊脸上有一点红晕升起,嗔怪地说:“沙洲哥,说什么呢,你咋能叫我区长呢,还是叫我的小名毛娃吧,呵呵!”

    吕沙洲说那还了得,大不敬大不敬啊。

    谈锋不失时机地说:“桃区长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难得啊!”

    高知平静地观察着吕沙洲,见他对满桌子的上级领导表现得那样得体,那样地应对自如,没有一点猥琐和妄自菲薄,也没有一点受宠若惊,更没有孤芳自赏。心里说,此人将来定当有所造化。高知是何许人?来自于著名高校新闻系的博士生,背景深奥,刚刚29岁就担任报社副总,这在人事关系错综复杂的新闻界属于黑马式的人物。在他心里,没有可以让他佩服的人,就连报社老总和地委宣传部的部长他也不屑一顾。可是,今天他面对这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青年,也算是自己的同龄人,自己只比他大3岁,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欣赏之情。

    薛崖从见到吕沙洲开始,心情一直是激动的,一直处在心动过速的状态。她与吕沙洲交往多年,虽然没有见面,但在他们书信来往的字里行间,她对吕沙洲早已景仰已久。今天看到的吕沙洲,不仅是才子,而且英姿勃发,没有一点遭到挫折的萎靡不振,自怨自艾,说话做事那样洒脱,有点许文强的感觉。她暗暗埋怨自己早生了十年,要不然,她死活要追求这个人,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但现在一切都晚了,她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感叹,唉!

    菜一道一道地上来了,吕沙洲被安排在仅靠主宾席高知的旁边,而薛崖却坚持坐在吕沙洲的下方,这样就形成了高知和薛崖把吕沙洲捧在中间的格局,吕沙洲俨然成了主客。主陪席上的谈锋让吉星照开酒。随着吉星照开酒的声音“砰”,包间的门被推开,县土地管理局局长凯奇旋风般闯进来,抱拳拱手,连连谢罪:“各位,迟到了迟到了。”谈锋有点不悦,埋怨说:“凯局长,有地委领导在,你少点江湖做派!这是高总、薛主任,还不快见见?”

    凯奇慌忙拉住高知、薛崖的手,“早就想高攀二位,相见恨晚,相见恨晚。”一抬眼,他看到了坐在高知身边的吕沙洲,隔着高知就把手伸过去“老学长,哎吆,老学长,你跑哪去了,你像孙猴子一样,一个跟头云,嗖,不见影了。”吕沙洲感到,凯奇今天和吉星照一样,酒喝得是不少,正要说话,谈锋打断了他。

    “小凯,坐下说话!”然后丢了一个眼色给吉星照,让他斟酒。

    谈锋手端酒杯,做了一个简短的祝酒词:“各位,长话短说。今天,我们为高总、薛主任迎迓,欢迎他们光临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县,使我们能够有幸一睹风采。两位地委领导今天来,是为了看望吕沙洲同志。大家知道,沙洲同志是桃花乡的才子,也是城关区的才子,更是我们县里的才子。来,让我们为尊敬的高总,为美丽的薛主任,为才高八斗的吕沙洲同志干杯!”

    在酒杯的一阵相撞之后,大家一饮而尽。几位男士就不用说了,两位女士虽然不愿意在刚开始就暴露自己的酒量,但是今天他们各怀心事,没有半点推诿,就将满满一杯酒喝光。

    在杯来杯往中,吕沙洲的思维一直是清醒的,他必须主导今天这个酒场的方向,不然一切都是无用功。他向谈锋征询说:“谈部长,今天难得和众位领导在一起吃饭,我想表示一下心意,您看?”

    谈锋说好啊,今天小吉和凯奇事前都喝了不少酒,桃区长又是女将,你就是今天我们的主力了,那就敬一敬地区领导吧。

    吕沙洲知道谈锋要他只敬酒给高知和薛崖,不要给他和吉星照、凯奇、桃蕊敬酒,但是,酒瓶子既然到了他吕沙洲的手里,那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他先和高知、薛崖分别喝了两杯。在吕沙洲频频举杯的过程中,薛崖一直在用腿碰吕沙洲的腿,暗示他不要喝太多酒,但是吕沙洲好像根本不理解她的意思,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这让她很焦急,又不能表示出来。吕沙洲明白薛崖的意思,但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的目的尚未达到。他心中对薛崖的关心很感动,但酒场如战场,面对刀光剑影,感动是不能打胜仗的。

    敬完了高知、薛崖,吕沙洲把目光和谈锋对视了一下,告诉谈锋,下一个就是你了。谈锋是何等人物?酒精考验的官场老手,见到吕沙洲的暗示,连忙把目光向其他人示意。这样,吕沙洲就可以把他绕开,直接对准自己选定的突破口。因为,如果不经过谈锋允许而直接给别人敬酒,谈锋会觉得吕沙洲看不起他,和地区领导敬完酒,应该敬他谈锋,他是这个桌上的最高领导。既然谈锋回避,那就顺理成章地实现自己的计划。他选定了谁?土管局局长凯奇!桃花乡、城关区,吕沙洲是不会再去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而在坐的手中有权的中级干部就只有一个凯奇,而且他知道,凯奇性格豪爽,思维简单,容易引导。于是,吕沙洲斟满两杯酒,站到了凯奇身后。“凯局长,我敬你一杯!”

    凯奇慌忙站起来“老学长,学兄,我喝,干!”凯奇豪爽地和吕沙洲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儿把一杯酒喝得点滴不剩。

    吕沙洲又斟满两杯酒,“凯局长,双桥好过,独木难行,一根筷子夹不住菜,咱们喝两杯。”

    这回凯奇怯阵了,“学兄,我来前和吉书记他们喝了不少,有点多,能不能改天再喝,改天我做东,在座的都请到,咱们一醉方休。”

    吕沙洲说:“凯局长,我可是不容易来县城一趟,整天在家捋牛尾巴,脸朝黄土背朝天,哪有机会来这儿啊?你就给个面子吧!”

    凯奇因喝酒而发红的眼睛,盯了吕沙洲一会儿,忽然问:“学兄是说你现在回家种地了?”

    吕沙洲沉重地点点头。

    “哎呀,学兄的才干哪能老是种地啊,你要是不嫌弃小弟那衙门小,你跟我走,有我吃的就饿不着你!”

    吕沙洲心里说,好样的凯奇,这正是我要的话,于是他追了一句:“凯局长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别喝酒说话不算数。”

    “你把弟弟看成啥了?咱吐口吐沫砸个窝,巷口扛竹竿直来直去,你吃过饭就给我走,我正愁缺个得力的办公室主任呢。”凯奇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吕沙洲不失时机地一口把酒喝干,“我感动你决策的果断!”

    凯奇也不示弱,“学兄不嫌弃,我今天喝死都喝!”然后对一直笑模笑样的桃蕊说“咱三才子又可以在县城相会了,呵呵。”

    高知和薛崖对凯奇三才子的说法有点疑惑,就这个凯局长,他还才子?

    吉星照解释说,当年沙洲在县水产局上班,以他们仨人名义写的调查报告被省报评为一等奖,他们三人被称为全地区农业系统三大才子。来,咱们大家为三才子重新聚首干杯!

    吕沙洲紧跟着说,那我就敬咱们的美女才子两杯。四杯酒很快端到桃蕊面前。桃蕊脸色微红,端起三杯酒说:“沙洲哥,不要敬我,我敬你才是。你喝得太多了,我喝三杯,你喝一杯吧!”说罢,把三杯酒叠压在一起,同时喝干。这叫楼上楼,是酒桌上很高难度的动作了。一阵掌声响起,大家对桃蕊的精彩表现齐声喝彩。

    实际上,桃蕊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炫耀自己的酒量,而是在心疼吕沙洲,她不愿意让吕沙洲喝这么多酒,她对自己少女时代倾慕的这个男人一直放在心里,所以她采取这种方式为他分担。

    都说女人的心是相通的,薛崖从桃蕊一开始进来就感觉到这个女区长对吕沙洲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虽然她一直掩饰,但薛崖也是女人,那种很微妙的东西瞬间就感触到了。虽然心里有一点不快,但她还是为吕沙洲高兴,毕竟她也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关心支持这个优秀的青年。

    吕沙洲最后敬了谈锋两杯酒,大家又互相敬酒直至酒酣耳热,然后上主食吃饭。饭毕,一行人进入酒楼桑拿浴,喝茶醒酒,直至深夜。

第二十四章 循序渐进

    早上起来,谈锋准时来到宾馆,陪同高知、薛崖、吕沙洲吃早点。高知和薛崖准备今天就回去了。可是,谈锋却另有想法。他觉得,他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这样让他们回去,他要抓住机会,让他们为小县宣传一下。他已经想好,就宣传那个退休在家的前任宣传部玄部长。一个是,玄部长在位期间和高知熟悉;其次是,报答一下这位老前辈对自己的提携之恩,显示谈锋知恩图报的品德,这样以后就会有人再提拔他的时候,不担心他会忘恩负义;三是玄部长招商引资的项目也有他的一份,宣传玄部长就是宣传项目,名利双收。四是现在的地委书记石达是玄部长当地委组织部干审科科长时的秘书,和他关系不错,自己以后要更进一步,玄部长的支持不可小视,把他伺候高兴了,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把自己要高知和薛崖采访一下玄部长的意思向他们说了,高知有点犹豫。因为报社一大摊子事情,他这个分管编辑部的副总编不在,要积压很多待审批的稿件,所以急着回去。但是,谈锋作为县委宣传部部长也是不能得罪的,毕竟报纸发行、广告安排、报社通联等等许多方面都要倚重这位县委常委。他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薛崖,希望她出面说明原因,不要在这儿耽搁时间。因为薛崖只是一个理论部主任,婉转拒绝一下谈锋不会造成多大的矛盾,高知还可以视情况决定去留,回旋的余地比较大。但是,薛崖显然没有在意高知的暗示,她的思路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她觉得,这是一个让吕沙洲更进一步接近小县高层的机会,她想让吕沙洲和他们一起采访玄部长,让吕沙洲执笔写文章。而吕沙洲呢,也在盘算自己能不能借此机会展示一下自己。所以,当高知征询的目光扫向薛崖的时候,吕沙洲期待的目光也准时到达。薛崖心里一动,她心里说沙洲和我心有灵犀啊,一定不能让他失望。她不动声色地对吕沙洲挤了一下眼睛,开口说:“高总,既然谈部长有要求,我看还是照领导的意思办吧。”

    薛崖的话把高知逼近了墙角,他无法提出发对意见,只能表现得很高兴地点头同意。

    薛崖又说让吕沙洲参加采访,理由是自己手里有许多稿子要编,实在抽不出空写稿子,而高知作为业务副总编就更腾不出手了,这样可以让吕沙洲分担两个人的负担。

    高知对薛崖这个提议倒是很赞赏,因为如果不是吕沙洲写文章,就是他高知写,薛崖作为理论部主任是不好写这样的新闻稿的,那会让新闻部的人很反感,报社是一个文人聚集之地,知识分子是最难缠的,而且关系错综复杂,弄不好就出矛盾。而且在高知看来,他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个退了休的小小县委宣传部长费精力,无用功他从来是不做的。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薛崖这个看似老到的安排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把吕沙洲往前推。这个平时娴熟本分的女人陷入情网了,高知心里很有把握地想。

    谈锋得到高知的首肯,心里特别高兴,而且认为让吕沙洲写文章可以避开很多复杂的矛盾,不然别人会说自己凭借权利让报社鼓吹自己的恩人。他拿起手机接通了玄部长:“老爷子啊,我小谈啊,您在哪儿啊?”谈锋语气谦恭,像面对皇上一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玄部长。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完全不是他的想法了,他说是高总特别佩服玄部长,对他老有所为,努力为本县社会经济发展发挥余热很是赞赏,要采访他宣传他。把个玄部长说得心花怒放,那爽朗的笑声透过手机,连坐在旁边的高知、薛崖、吕沙洲都听得清清楚楚。

    采访很成功,老头子侃侃而谈,尽其所有,问一答十,吕沙洲沙沙地做着记录,满满20叶稿纸,龙飞凤舞的一手好字让在座的人赞叹不已。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不时地为大家的杯子里倒茶,表现得温柔大方。采访结束后,大家开始东南西北闲聊。话题不知何时转向了这位姑娘。玄部长介绍说,她叫赵偱,我一个老战友的女儿,他父亲就是咱们省内那个最大的企业,大兴公司的董事长赵得光。大家一听都很兴奋,说金凤凰飞临这个偏僻小县,一定会为全县人民带来福音,希望她给她父亲带话,就说全县人民热烈欢迎他。

    周偱对这种恭维司空见惯,她听这样的奉承太多了,听得心里起腻,只要面对这种恭维她心里就非常不舒服,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她只有用谢谢来应付。但她注意到那个刚才埋头记录,不时提出许多问题的年轻人吕沙洲,此刻并没有跟着大家恭维她,而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嘴角上挂着一丝微笑,淡淡地一丝微笑,那一丝微笑的后面好像有许多神秘的东西隐隐闪现,这一下子吸引住了周偱。她见过的高官子弟,富家公子多了,不是透着色相,就是现出骄横,像这个年轻人这样,面对她这个全省最富家庭的最美的姑娘,那样沉静,那样微笑,甚至周偱感觉到那微笑有一种调侃和轻蔑的意思。这让性格泼辣,敢作敢为的周偱产生了无限的兴趣。

    晚上仍然住在县宾馆里,吕沙洲一夜未睡,高知把自己的笔记本借给他,让他好好构思,不要急躁。天色微明,一篇题为《老牛奋蹄争朝夕》报告文学诞生了,一万多字,在报纸上发表有点长,但不长不足以展示才华,他知道,不论多长,稿子会顺利发表,因为掌握发稿大权的副总编近在咫尺。完稿了,他没有直接找高知,毕竟第一次相处,他不好贸然请教,但他可以找薛崖,他和薛崖已经无话不谈。门铃响起,薛崖温柔的声音传来:“谁呀,这么早。”

    “我,吕沙洲。”

    门开了,让吕沙洲诧异的是,薛崖是穿着睡衣开门的。吕沙洲愣在门口,忐忑地说:“薛老师,你还没起床呀,我等会儿再来吧。”

    薛崖一把就把他拉近房间,轻轻地扣上门,很妩媚地说:“进来就是,还害羞呀?”

    薛崖的睡衣很薄,隐隐可以看到红红的奶头和紫色的内裤,特别是薛崖逆光站立的时候,简直就一览无余,这让吕沙洲浑身燥热,很不自在。

    薛崖是过来人,对吕沙洲的反应心知肚明,她很兴奋,吕沙洲的神情说明自己还有魅力,并不是自己担心的那样徐娘半老毫无吸引力。她关切地问:“写好了?你一夜没睡吧?”

    吕沙洲没说话,点点头,接上电源,打开笔记本,“薛老师,我没敢找高总,想先让你看看。”

    薛崖并不急于看稿子,而是温情地说:“你一夜没睡,趁我看稿子,你先在我床上睡一会。”

    吕沙洲说:“你看稿子吧,我回房间睡,你看好了叫我。”

    薛崖脸上出现了一团红晕,语带命令的说:“就在这儿睡吧,省得我麻烦,还得去你房间找你。”说罢,也不管吕沙洲接受不接受,独自把笔记本放在床的一侧,低头看稿子。

    吕沙洲在那种语气下,已经不好反对,只好缩进薛崖的被窝。“把外衣脱掉,和衣而卧,脏不脏呀?”薛崖的心思并没完全放在稿子上,她还在指使吕沙洲。

    吕沙洲躺在薛崖的被窝里,薛崖留下的余温尚在,一股女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吕沙洲想入非非,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薛崖是自己尊敬的老师,为了培养自己付出了不少心血,自己怎么能对她产生其他想法,这是对她的不敬。迷迷糊糊地,吕沙洲进入了梦乡。

    电话铃声把吕沙洲惊醒,他翻了一下身,还想睡,他太困了。薛崖接电话的声音传来:“嗯,高总,好的,这就下去。”吕沙洲清醒了,自己睡在薛崖的房间。他一骨碌爬起来问:“薛老师,几点了?”

    “七点半了,高总让下去吃饭,谈部长已经到了。”薛崖还是面对笔记本,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吕沙洲起来穿外衣,薛崖说,你过来看看。吕沙洲做到了薛崖身边,可是他实在有点难为情了。薛崖的睡衣是在腰间系的带子,在她弯腰读笔记本上的稿子时,睡衣口完全分开,两只雪白的乳房全部暴露在吕沙洲面前,虽然有点下垂但很丰满,那种一览无余对吕沙洲来说太具有冲击力。他立即站起来说:“薛老师,那咱们下楼吧,不然他们等急了。”

    薛崖有点失望的点点头:“文章写得太好了,文采飞扬,情绪饱满,逻辑关系密切,副刊很多年没有发过这样高质量的报告文学了。”

    吕沙洲说:“老师过奖了,你洗漱一下,我在楼梯口等你。”说罢,拉开门出去了。

    薛崖很后悔,自己这样含蓄他咋会主动呢,毕竟自己是编辑,作为作者,吕沙洲绝对不敢越雷池半步。她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后悔的自语,多好的机会,让自己白白浪费了。

    高知边吃饭边看稿子,击节赞叹写得好,但对署名不赞成。本来吕沙洲署名三个人:高知、薛崖、吕沙洲。早上薛崖看稿子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删掉了,只剩下高知、吕沙洲。现在,高知又把自己的名字删掉,作品署名就只有吕沙洲了。薛崖不同意,坚持一定要高知署名,她的意思是,和高知一同署名对抬高吕沙洲的身份有神效,吕沙洲也这样认为,所以也是一再坚持。高知拗不过他们,把署名改了以下程序,变成吕沙洲、高知,然后意味深长地对薛崖说:“薛主任呀,当心走火入魔啊!”

    谈锋在一旁露出了坏坏的笑意,他呵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吕沙洲一下子就红了脸。

    薛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嗔怪地说:“高总,您说什么呀?”

    高知和薛崖回去的第三天,报纸副刊版以整版篇幅发表署名吕沙洲、高知的报告文学《老牛奋蹄争朝夕》并加编者按。

    凯奇在县土管局党组小会议室召开局长办公会,他手拿报纸,一脸兴奋。他说,今天的报纸大家都看了吧,一个整版,说的是咱们县的玄部长,两个作者,高知是报社副总,高知前面的那个吕沙洲大家见过没有?他是咱们县的人,报社领导、县委谈部长、玄老部长对我推荐他,正好我们办公室缺少一个能顶得起的秘书,我看就先让这个大才子干着,编制问题我们以后有机会找县领导解决,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几位副局长虽然并不都是凯奇一条线上的人,但是,凯奇抬出了地区、县里的领导,大家也不好反对,况且,这个吕沙洲的本身条件也确实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于是,局长办公会一致通过,录用吕沙洲。

第二十五章 特殊文员(一)

    县土地管理局坐落在县城南关开发区,院子特别大,占地十多亩,怪不得是土地爷,近水楼台先得月。办公楼巍峨耸立,局部十三层,是这个县城最高的建筑,被书记县长称为县城的标志性建筑。吕沙洲按照和凯奇的约定,八点半钟准时来到这座大楼前。

    此刻的凯奇正坐在局长室里等着吕沙洲。他之所以热心地用吕沙洲,有两点考虑。一则,吕沙洲是他官场道路的奠基人,没有当年吕沙洲那篇署名吕沙洲、凯奇、桃蕊的调查报告在省报获奖,他就不能进入省人事厅后备干部专训班,也就没有后来的县长助理凯奇。他心里对吕沙洲一直是感念的,现在有机会报答,也算了去了一桩人情债。二则,他对吕沙洲的才干记忆犹新,感觉到只要自己对吕沙洲信任和关爱,他还会为自己的官场生涯贡献奇招。自己当这个土管局长三年多了,一直没有升迁的机缘,心里一直是着急的。他期待着吕沙洲再施手段,从战略上谋划新局面。凯奇虽然也在党校拿了本科文凭,但是尽人皆知,那不过是花瓶,中看不中用,真才实学没有多点儿,这让他一直焦躁。现在好了,这个神奇的吕沙洲被自己笼络麾下,他相信自己没看错人。

    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上前拉开门,吕沙洲精神抖擞地站在面前。凯奇热情地把他让进门,让他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茶给他。吕沙洲慌忙站起来说:“凯局长亲自倒茶,折杀我也。”

    凯奇大笑,老学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叫我局长,就叫我凯奇,这样亲切。以后再在大众场合我就称你吕沙洲,私人空间你就是我的老学长。吕沙洲不同意,啥时候你都是领导,这个关系不能颠倒了,要不然就失去了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不能做好事情的。

    凯奇随和地说那就随你心意吧,你觉得咋样好就咋样办,我以学兄的马首是瞻。这样吧,今天我让办公室通知机关全体人员和各乡镇土管所的所长来开个会,会上宣布一下你的到来,让大家熟悉一下。办公室现在没有主任,以后办公室的事你就先抓起来,等弄了编制再任命。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30多个人,20多杆烟枪,烟雾腾腾的会议室几乎看不清人。凯奇和吕沙洲走进来,会议室里马上安静下来。凯奇坐在主席位子上,清了清嗓子,表示要开会。吕沙洲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习惯地掏出笔记本准备听会。

    “现在开会!”凯奇威严地说“今天的会议有两个议程,一是宣布一下一个人事安排;二是部署一下下一阶段的工作。现在进行第一项,宣布人事安排。”凯奇停顿一下,环顾会场。会场鸦雀无声,大家期待的是人事安排,对部署工作不感兴趣。“地区和县领导为我们推荐了一个人才,县局党组经过慎重研究,采纳上级领导的建议,决定聘任吕沙洲同志到办公室任职,暂且担任秘书工作,以后视情况再作调整。下面请分管办公室工作的孙局长介绍吕沙洲同志的情况并作详细工作安排。”

    分管办公室的副局长孙厚志是一个老同志,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他说:“吕沙洲同志今年28岁,曾经在桃花乡政府、城关区政府、县水产局工作,成绩优异,很有才干。大家办公室里都有上周的报纸,一个整版篇幅,宣传咱们老宣传部长事迹的,同时署名的高知是报社副总编辑,这篇文章对提升我县形象,促进我县社会经济更快更好发展意义重大,县委、县政府领导对此相当满意。吕沙洲同志尚未来到我局就为我局争了光,县局党组对此非常欣慰。吕沙洲同志到办公室主要做文秘工作兼顾办公室其他工作。因为办公室除去三个司机就是两位女同志,事务庞杂,人手太少,因此,希望吕沙洲同志勇挑重担,分内分外的工作都要抓好,实现办公室工作的新突破。相信办公室有吕沙洲同志参加定会开创新局面,再创新辉煌。下面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吕沙洲同志的到来,并请吕沙洲同志作简短发言。”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并不热烈,显得稀稀拉拉,但是,大家还是把新奇和敬畏的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吕沙洲。

    吕沙洲缓缓站起来,环顾一下会场,语速适中,咬字准确,字正腔圆地开始他的发言:“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感谢县局党组对我的信任,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新来乍到,对土管工作不太熟悉,恳请领导和同志们在今后的工作中多多批评指教。下面我对自己的工作表个态。”

    吕沙洲停顿了一下,再次环顾会场,见大家聚精会神,寂静无声,心里很满意,感到效果不错。他接着说:“办公室的工作千头万绪,既有天文地理,又有鸡毛蒜皮,相当繁重,我对自己提出以下要求,请领导和同志们监督:一是要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带头垂范。因为办公室男同志少,我要求自己处处事事走在前面,像圆规一样找准位置,不越权;像尺子一样公正无私,不偏颇;像太阳一样给人的温暖都很平均,不歧视;像竹子一样每前进一步小结一次,不骄傲。二是谦虚处事,宽厚待人,融洽关系。努力使自己做到对同事多理解少埋怨、多尊重少指责、多情意少冷漠。刺耳的话冷静听、奉承的话警惕听、反对的话分析听、批评的话虚心听。力争在服务中显示实力,在工作中形成动力,在创新中增强压力,在互相的相处中凝聚合力。与办公室同事以及机关其他股室、各乡镇基层所,工作上没有分歧,生活上没有矛盾,思想上没有疙瘩,感情上没有嫌隙,团结一致干工作。三是要求自己做好三个准备。首先,准备好水牛的肚子,对批评、抱怨、嘲讽能装得下,不冒火,不发作,因为办公室工作范围的需要,要与县局各股室、县政府各大局、各乡镇做联系,接触人多,方方面面,关系复杂,难免产生误会,做好这三个准备是必须的;其次,准备好兔子的腿,办公室是一个事务性部门,要能跑腿、会跑腿、勤跑腿,为局领导、机关股室、基层所提供周到优质的服务;再次,准备好聋哑的人嘴巴,不该说的坚决不说。办公室涉足的事情多,信息比较灵敏,不能嘴上跑火车,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对一些小道消息不信、不传、不理。四是以“三个适度”和同事相处。即:冷热适度,对同事不搞拉拉扯扯,吹吹拍拍,进行等距离相处;刚柔适度,对事当断则断,不优柔寡断;粗细适度,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计较。让办公室成为土管事业的基石,干群之间的桥梁,宣传精神文明的窗口,传播土管法规的阵地,连接基层群众的纽带,开创办公室工作的新局面!谢谢大家!”

    掌声再一次响起,这次不像刚才稀稀落落,用热烈来形容不过分。掌声过后,大家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吕沙洲的发言在机关全体人员和22个基层所长心中,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在他们看来,此人绝对不可小觊。别的不说,就这个发言在座的谁弄得出来?有个所长悄悄地说:“我靠,这就是传说中的牛逼,真他妈雷人!”

    凯奇有意留下几分钟不说话,让会议室乱哄哄一阵,等到大家议论完了,渐渐静下来他才说话。在他心中产生了对吕沙洲的一种敬畏,这哪是什么发言,分明是办公室主任的就职演说,有理有利有节有激情,这样的言论一家伙就把全体与会人员拍趴下了。刚开始他还有点担心,怕那些调皮捣蛋的人不服气。机关里那么多人,你凯奇不知在哪里弄了个临时工来,那些背后有靠山的人还不翻天?须知,土管局派系林立,也是相当不平静的。这下好了,吕沙洲自己为自己开拓出了路子,为自己扫清障碍,他把心放在肚里了。

    孙局长把吕沙洲领到办公室,一张崭新的办公桌放在中间的屋子里,电脑显然也是新的。他向吕沙洲介绍两位女同事许鑫和林叶。徐许鑫是个姑娘,刚刚21岁;林叶32岁,一个孩子的母亲。他们对吕沙洲的到来,表示了由衷的欢迎。刚才会议室的一幕把两个女人的情绪弄得高楼万丈。办公室好长时间没有主任,两个女人哪里干得了这么多繁杂的工作,经常被凯奇训得抬不起头,两个人正闹情绪要离开办公室呢,而离开又没有好地方去,现在好了,来了这样一个人,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第二十六章 特殊文员(二)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礼拜一,吕沙洲正式上班。他七点钟就赶到了办公室,用电话和正在家中的凯奇联系,他有一整套的工作思路要和凯奇谈。吕沙洲表面很谦虚,但在心里完全把自己摆到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为局长出谋划策,分忧解难,鞍前马后,悉心周旋,这是一个称职的办公室主任必须做的。他要用自己的深谋远虑把凯奇顶上更高的位子,凯奇升迁之时,也就打开了自己官运亨通之门,所谓没有打不开的锁,只有进不得门,他对如何让自己进门已经成竹在胸。所以,做好这个特殊的文员,特别重要。所谓特殊,是因为自己不仅是一个普通文员,而且是一个临时文员,而这个临时文员要做的是办公室主任的工作,行使的是办公室主任的职权,他要把这个不大的权力发挥到极致。职权先发挥到淋漓尽致,那个主任职位才会顺理成章,没有任何悬念的落到自己手中。现在有个手机短信这样说:“局长没来,我先来,看看谁坐主席台;局长没讲,我先讲,看看话筒响不响;局长讲话,我鼓掌,带动下面一片响;局长吃饭,我先尝,看看饭菜凉不凉;局长喝酒,我来挡,誓把生命献给党;局长睡觉,我站岗,跟谁睡觉我不讲。”这个短信虽然语带调侃讥讽,但是却形象地说出了如何做好办公室主任的诀窍。吕沙洲知道,每个礼拜一要召开局长办公会和局党组会,他要把自己的谋略通过这个办公会,贯彻到全县整个土管系统,使自己的到来给整个土管局带来新气象。他和凯奇约好,请他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有一些工作建议要谈。

    吕沙洲的工作思路是从县局机关抓起,改变全局精神面貌。这些建议在局长办公会通过,立即召开机关全体人员会议贯彻下去。

    凯奇很兴奋,对吕沙洲言听计从,立即付诸实施。在机关全体人员大会上,凯奇宣布了经过局党组和局长办公会研究通过的如下工作思路:首先,从局机关卫生面貌抓起,每天上班后,机关各股室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各个办公室地面清洁,不许出现烟头、纸屑、痰迹;杯子里不许有泡的发黑的剩茶水,电脑键盘不许有污垢,房间和办公桌上杂物摆放要整齐划一。局机关其他地方划分责任区,各个股室各负其责。由局办公室牵头,孙厚志局长带队,每周对局机关卫生情况进行一次检查,发现不达标的扣发当月奖金。其次,各股室平时花钱开支一律将发票交给办公室,由办公室整理把关统一交局长审批,办公室整理发现不合格的发票和开支,直接退回,不予提交。第三,机关人员因公需要用车的,先向办公室提出申请,由办公室填发派车单,请分管的孙局长签批方可出车。

    18条措施宣布以后,机关人员心里都明白,往后再像以前那样晚来早走,吊儿郎当不行了,工作搞不好,当心乌纱帽了。这里说的办公室负责,办公室把关,实际说的就是吕沙洲,办公室就是吕沙洲,吕沙洲就是办公室,因为职务没有明确,只能这样含糊其辞,但大家心里是明白的。

    吕沙洲回到办公室,林叶和许鑫就对他说,这回凯局长要升官了,不然他咋会这样一改往日的作风,变得大家都不认识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吕沙洲就笑笑,呵呵,凯局长像商鞅一样,要变法了。

    林叶说,小吕呀,我比你大几岁,多少能悟透一些东西,往后你就是我们的主任了,宣布了那么多办法,哪一条不是给办公室放权呀,凯局长嘴里办公室来办公室去的,潜台词还不是说的你小吕呀?许鑫,还不快叫吕主任?

    许鑫是个小丫头,机关里的潜流漩涡她基本不懂,天真地说,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方程式呀,吕主任,以后请你多照应了。

    吕沙洲说你们都是国家公务员,是我的领导,应该是你们照顾我才对呀。许鑫就捂住嘴笑,调皮地说你这是正话反说呀,呵呵。

    吕沙洲连连摆手,哪有啊,我实话实说。然后,他就拿起拖把,拖地搬东西,所有力气活一个人干,不让两个女人插手,干净利落地把办公室收拾得窗明几净,让林叶许鑫啧啧称赞。

    坐在电脑前,吕沙洲只用15分钟,写了一篇信息。土管局的信息一直在全县不出倒数一二三名,县委办公室、县政府办公室经常向凯奇发牢骚,说你土管局最懒了,什么信息都不上报,哪天非得给你一个重大信息迟报漏报的处分不可。在吕沙洲看来,就信息论信息没啥意思,关键是这是一个向上级展示全局工作的渠道,抓好了,他的作用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他这篇信息就是要让凯奇露一会脸儿。

    不出吕沙洲所料,三天以后,也就是周三,凯奇突然接到县纪检委的一个电话通知,说是县委常委、县纪检委书记吉惠淑找他谈话。

    凯奇吓了一跳。不怕批、不怕骂,就怕纪委来谈话,纪委谈话绝没好事,要是组织部谈话,说不定还有好消息,纪委谈话肯定有事,而且找他凯奇谈话的还是纪委的一把手。凯奇飞快地把自己在这方面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啊,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他拿起电话打到办公室,让吕沙洲把自己的专车调出来,他要到纪委去,又说让吕沙洲一起去。

    司机撒果跟凯奇开车好几年了,是凯奇的铁子,不然不会让他开局长的车。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是个闷葫芦,平时少言寡语,什么话也别想从他嘴里掏出来,这是局长司机的必备素质。这样的三个人在车里就没有什么忌讳,可以说一些私密的事。凯奇说乖乖,纪委找谈话没有好事,你俩看我正想更进一步呢,他妈的出了这个事。

    吕沙洲笑笑说凯局长,不用担心,我保证是好事不是坏事。

    凯奇情绪低落地说,你不要给我宽心,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有数。我这个岁数就弄了个局长,不知有多少人嫉妒呢,准是那个坏家伙写我的人民来信,这回要是弄不倒我,我非要他个狗娘养的好看。

    土管局离纪委很近,十分钟就到了,吕沙洲不好说什么,凯奇下车直奔吉惠淑的办公室。撒果这回表现出了担心,小吕,你说凯局长不会有事吧,吕沙洲连连说不会不会,撒哥你放放一百二十个心,要是凯局长有事我负责,撒果不相信地摇摇头,忧心忡忡地沉默。

    凯奇敲门走进吉惠淑的办公室,吉惠淑满面春风地上前和他握手,凯局长啊,呵呵,我为了等你把好多事都推了。

    凯奇看到吉惠淑这个表情,心里轻松了许多,心里说,要是自己有事,吉惠淑不会这个表情。于是就问,吉书记叫我来是?

    呵呵,吉惠淑笑口常开,欣赏的神情溢于言表,凯局长啊,你不简单啊,对我们搞封锁是不是?你这个举措太好了,我正愁反腐倡廉工作如何开新局呢,你悄悄做起来了,不声张不做作,脚踏实地,创新之举,创新之举啊。

    在凯奇看来,吉惠淑这一大通话云里雾里,不着边际,把他弄得像个网络菜鸟一样,晕的一塌糊涂。直到吉惠淑把一份县委办公室发的第68期《本县党讯》递到他手上,他才醒悟过来。《本县党讯》上通栏标题:县土管局实行干部约谈警戒制度。接着,县委办公室加了一个长长地编者按,什么我县反腐倡廉工作的新突破,纪检监察工作新举措,干部管理工作的新成果等等一大堆溢美之词,按语最后希望县委各部委办、县政府各委办局、各(区)乡、镇向县土管局学习,站在新世纪的战略高度,踏实工作,创新思维,勇开新局。把个凯奇看得心花怒放,心跳加速,好像看已经到死亡瞬间就获得新生一样。暗地里不住埋怨,好个吕沙洲,你可把我忽悠死了。

    吉惠淑说,凯局长呀,你们局里这个吕沙洲是个人才呀,县委办的几个秘书说,这篇稿子那就是写信息的范文,他们几个人翻来覆去推敲,连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没找出来,语句那么流畅,表达那么到位,格式那么规整,多少年没有见过下面报来这么好的稿子了。县委办的几个才子正准备去你们那儿找他呢,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他们就是去你那儿挖人的,呵呵。

    凯奇听到此话,立时变了脸,那不行,我请他们天天吃南北大财,满汉全席都行,要把吕沙洲挖走,那绝对不行!

    吉惠淑理解地笑了,凯局长啊,我理解你的心情,手底下有几个得力的人才不容易,那是做好工作的基础力量,你要好好培养,好好珍惜呀,不然,这样的人一旦被别的单位发现,你恐怕是保不住的。

    凯奇郑重地点头,心里说,谁敢到我那儿挖人,我和他拼刀子。

    吉惠淑言归正传,凯局长啊,纪委常委刚临时开了个碰头会,决定明天到你们那儿看看,你这个经验可不能保守啊,我们要在全县推广你这个做法,到时我把几个才子带上,让他们好好在你那里探讨探讨,今年我就靠你争脸了。

    凯奇喜气洋洋地朝他的座驾本来,脸上的喜气掩饰不住地迸发。撒果说,还真叫你说对了小吕,你看凯局长那个高兴劲儿,像被金元宝砸了头似的。

    凯奇砰地关上车门,对撒果潇洒地说,走,回局。然后就抱怨吕沙洲,老学长啊,你也不和我通通气,可把我吓死了,这回咱局露脸了,露大发了。明天吉书记要去咱局调研,咱什么都没有,还不露馅啊,你还得想办法啊。

    吕沙洲胸有成竹,这个事交给我了。你今天下午把所有中层干部,包括县局机关各股长、主任,基层乡镇各所长找来,让县局纪检组、监察室分别谈一次话,分别给每个人做一个谈话记录,谈话日期不能说今天,要注明是上周。谈话内容在这儿,你交给他们。吕沙洲把打印好的几页纸交到凯奇手上。

    凯奇心里这个感动啊,没法表达。

    吕沙洲又说,还要有个实施办法,县局还要发一个落实这个办法的文件,一个谈话表,这个我下午交给你。

    撒果转脸看了一眼吕沙洲,心里说,老天爷,这个吕沙洲变戏法啊,凯局长的福气来了。此人成了局长神了。

第二十七章 特殊文员(三)

    吉惠淑带着县纪委有关人员到达县土管局的时候,真是大吃一惊。这儿她不止一次地来过,和其他各局一样,土管局也是脏乱差,虽然地面经常打扫,但是楼梯上的痰迹,边边角角的蜘蛛网,门后面的浮尘,纸篓里的纸屑那就别提了。这个小县贫穷落后,属于不发达地区,大家对精神面貌一向不讲究,就连县委政府也觉得,经济都上不去,办公环境再干净也无济于事。今天来到土管局,这种窗明几净,这种清洁靓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进入土管局让人精神为之一变,那种赏心悦目让人脑清心爽,精神抖擞。更让吉惠淑惊讶的是,楼道的墙壁上不仅光洁明亮,而且每隔十米有一个廉政警示牌,都是古代名人名句,全部都是哲理名言,大部分廉政警句名言她这个纪委书记从未见过听过,就凭这个第一印象,省纪委领导来也一定是称赞不绝。她心里已经想好,回去就向县委,向地区、省纪委电话汇报这个典型,把这个典型推出去了,她吉惠淑升迁的时候就来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到自己办公室,立即向上面汇报自己管辖下的这个小县党风廉政建设的新突破,这种冲动,让她脸上一直隐现着一团淡淡的红晕。

    凯奇早上七点提前来到局里,昨天也通知县局党组成员,机关中层干部都提前到七点来上班,准备迎接县纪委的检查。但是,当这些人来到局里,都傻眼了。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大家基本不需要再干什么。办公室的吕沙洲、林叶、许鑫,就连一向谁都不尿的撒果都满头大汗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出来,他们是凌晨就来上班了,不然这么多工作,绝不是几个小时就能干好的。特别是走廊里的廉政警句,让大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都在心里嘀咕,这还是咱们上班的地方吗?这环境怎么一夜之间变得让人这样心情舒畅又特色必现?凯奇心里这个感动简直让他想哭。一直高桑大声说话,豪情万丈,不拘小节的凯奇,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默默走到吕沙洲他们四个人跟前,一一跟他们握手,每个人都握了一分多钟,特别是抓住吕沙洲的手,握了又握,摇了又摇,嘴唇紧闭着,神情严肃,那种感激全写在脸上。

    吉惠淑一行人每个楼层,每个办公室都看了一遍,那种心灵的震撼让她一直很亢奋。土管局这个举措让她看到了自己希望的曙光。自己年龄也不小了,眼看升迁无望,这个土管局让她心里开始蠢蠢欲动。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典型不放,一抓到底,抓出效果并充分利用这个效果。

    汇报会在局会议室举行,局机关中层干部、各乡镇基层所长参会。凯奇的汇报照本宣科,拿着稿子很流畅地读,从理论到实践,从党风廉政建设的回顾到对新突破的思考,从以干部约谈警戒为抓手到全面铺开,条理清晰,高屋建瓴,把实践提升到理论高度,把理论贯穿到具体实践中,听得全体与会人员惊讶不已。凯奇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学富五车?这样老辣独到?人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对准那个一会儿坐在角落里,聚精会神做记录,一会儿肩扛摄像机抓拍镜头的吕沙洲。绝对是此人,只能是此人,此人肯定是背后操手。自打此人来到土管局,这个什么工作都是推推动动,不推不动的不起眼的单位,就什么都让人新奇了。

    吉惠淑心里明镜似的,就凭凯奇的那点功夫,绝不会有如此一招连着一招的妙棋,这都是那个吕沙洲,那个差点成为自己外甥女婿的农村青年在谋划。此刻的她深深地在为云霓惋惜。不说大家都会明白了,这个吉惠淑就是那个吉星照的姑妈,云霓的姨妈,不然吉星照一个小小的招聘的公安员,不会这么快转为公务员,不会这么快就当上了乡党委书记;云霓也不会毕业就分到县城的学校教书。吉惠淑心里那种对吕沙洲的喜爱,钱塘大潮一样汹涌。要是自己有这样的儿子,有这样的女婿那该多好啊!

第二十八章 特殊文员(四)

    汇报会结束,吕沙洲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就响起来。这款手机是凯奇发在办公桌抽屉里好长时间的,一个开发商送给他的。吕沙洲的一系列表现使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手机拿出来,在上午汇报会召开前交到吕沙洲手上,他实在需要和吕沙洲保持24小时联系。

    “老学长,请安排聚英酒楼准备一桌饭,中午吉书记他们在我们这儿吃饭。”凯奇在手机里吩咐吕沙洲。

    吕沙洲拨通聚英酒楼老板橘子的电话。这个漂亮的女老板听到吕沙洲的声音,银铃般的笑声通过电波清晰传来,40岁的人了,声音依然清脆地像音乐般让听到的男人心跳加速。几次这个吕沙洲和凯奇在聚英楼吃饭,都是这个吕沙洲点菜点酒点烟,结账也是这个吕沙洲签字。凯奇有一次在电话里吩咐她,以后土管局安排的饭局没有吕沙洲签字,他一律不认账。足见这个吕沙洲在土管局的分量,这就是一棵摇钱树,不把他伺候好,他以后安排饭跑到其他饭店,土管局这个大客户就失去了。所以,当吕沙洲打电话要她安排一桌饭,她立即甜甜地应承,那声音甜的都有点腻了。要是吕沙洲这时在跟前,她的媚眼肯定会海潮一样泼向吕沙洲的脸。

    吕沙洲提前就向纪委来的秘书打听了吉惠淑的饮食嗜好,所以,当吉惠淑在凯奇陪同下坐在餐桌前,上来的道道菜都让她食欲大开,都对她的口味,这让她对正在斟酒的吕沙洲更添一份喜爱,多么聪明的小伙子啊,心细如发,办事干练,纪委办公室要是有这样一个人办事,那该省自己多少心啊。

    酒酣耳热之际,吉惠淑在酒的作用下,不停地夸奖吕沙洲,完全没有了女纪委书记在大众场合的矜持高贵,一副拳拳慈母之心溢于言表。吕沙洲准确抓住了吉惠淑的心理,谦恭地说,吉书记啊,您就别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临时工而已,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您的夸奖让沙洲无地自容啊。

    凯奇也说,我正要向县委领导说这个事呢,正好您今天在,就等于我汇报了,吕沙洲同志的编制问题确实需要考虑了。

    吉惠淑脸色凝重起来,温和地说这个我知道,当年云霓就是因为小吕的编制和户口问题和他分手的,那丫头对小吕用情很深的,就是因为身份问题不得不分手,当时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这个事,绝对不是这个结局。哦,你们可能不知道,云霓是我外甥女,如今也是一中的副校长了。

    吕沙洲立即表现出了自己应有的忏悔神情。吉书记,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云霓的姨妈,当年我是有愧于云霓的,请您接受我深深的歉意!说罢,站起身,向吉惠淑深鞠一躬。

    吉惠淑宽容地一挥手,算啦小吕,谁都从年轻的时候经历过,这不算什么。云霓直到现在还对你耿耿在怀,春节的时候我们还说到你,她很为你和她自己惋惜,可惜她已经嫁人生子,一切都晚了。吉惠淑沉浸在回忆中,显然很动情。

    凯奇见缝插针,大着嗓门儿说,吉书记您和吕沙洲还有这层关系呀,那他的问题您更得关心了。

    吕沙洲表现得小心翼翼,凯局长,我这点小事哪敢麻烦吉书记啊,我不能帮上吉书记,就不能给她找麻烦。

    这样吧,吉惠淑说,编制的事需要书记县长同时签字才行,我也没有这个权利。凯局长你以土管局的名义向县编委写个报告,我来督促他们上报。先给小吕弄一个以工代干的编制,然后再说转干的事。以后公务员有进必考,机会不多,时间很紧了,你们回去抓紧办理吧。小吕也别太谦虚,这个干部约谈警戒制度就是你对我县纪检监察工作的突出贡献,你是有功劳的,解决你面临的个人问题,这也是组织上应该做的事。

    吕沙洲对吉惠淑的推心置腹也很感动,但他对吉惠淑的安排另有打算。书记县长岂会平白无故地为自己签字进编?自己没有直系亲属在县委县政府工作,也没有大款名人做后盾,土管局的报告上去,尽管有吉惠淑督促,但到了书记县长那里肯定碰钉子。第一次碰了钉子第二次就别想了。自己这是空手套白狼,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应该怎么做,他心中已有更周密的安排,只是现在不好和任何人商量,包括凯奇在内。

    中午大家因为高兴,都喝了不少酒。送走吉惠淑一行,凯奇说喝酒太多下午不上班了,老学长你就在局里照应一下,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通气。

    在送凯奇回家的车上,还是撒果、吕沙洲、凯奇三个人,吕沙洲说,凯局长啊,我们这个事,还需要造一下舆论,需要舆论再给我们助推一下,不然达不到效果。凯奇说你看怎么办,我照你说的办。吕沙洲说,我们需要到报社去一趟,我已经写了一篇调研文章,就叫《党风廉政建设的新实践与新思考》,让报社给发一下。这样地委领导会在第一时间看到,对你的进步作用不可估量。但是,这篇文章不能署你的名字,那样让人觉得你自吹自擂,会适得其反,就只好用我的名义了。凯奇说,你为我考虑得太细太周到了,你说啥时候去吧。吕沙洲说明天吧,这个事要趁热打铁,紧追不舍,才能把氛围营造得更浓烈。凯奇连连点头,吩咐撒果说,明天直接去地区报社,我给孙局长打个电话,让他在家主持一下,你早上和老学长直接到家里来接我。

    其实,这篇调研文章如果署名是凯奇,对他绝对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但是,吕沙洲不能把自己费尽心血弄来的所有功劳都送给他,必须为自己开疆拓土。一文不名的自己能利用的,就是这点才干了,不能总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第二十九章 特殊文员(五)

    地区报社一派紧张景象,因为现在这个地区不叫地区了,改称市了,这儿的人习惯称作大市,报社要宣传地区改市的重大意义,各个版面都紧张地在组稿。吕沙洲提前给薛崖打电话,请她不要出去组稿,免得自己和凯奇空跑一趟,并希望见一见上次认识的副总编高知。薛崖对吕沙洲的话当圣旨一样看待,及时通知了高知。这位背景神秘,身居副总编高位的高级知识分子思维敏捷,看事透彻,对薛崖的请求爽快答应。因为薛崖在报社威望很高,是一个贤良的女人,大家都很尊重她。但在高知看来,如此循规蹈矩,本分知足的女人,如今也堕入情网不能自拔,不能不承认爱情这个东西的神奇。高知对婚外情之类的东西,向来不歧视,他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很理解这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有时候还很赞赏。人脱胎于动物这个事实,确定了人永远不能摆脱动物性,而是在摆脱得多点和少点之间徘徊。而且,婚外情这个东西也不能就说是动物性的,也许这正是人类作为灵长类最高级动物应有的本性。所以,当薛崖要求他等候吕沙洲的时候,他有一种两肋插刀的痛快,并且,他平时和薛崖的关系也不错,作为业务副总编,他还是希望自己的部下对自己感恩戴德,这样有利于工作,也有利于自己提升人气。

    但是,薛崖把吕沙洲想得太简单了。在薛崖看来,吕沙洲肯定会来报社找他们。可是,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接到吕沙洲的电话,说是在市内御膳房大酒店等候,请他和高知下班后前来,接他们的车就在报社大门右侧等候,并告诉她车号。

    御膳房大酒店是市内比较高级的了,一般平民百姓绝对不可能到这里消费。吕沙洲和凯奇在此等候的目的是不想招摇,报社也不平静,关系也很复杂,他们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对吕沙洲的这个安排,凯奇相当赞成。在官场呆久了,凯奇也知道不该张扬的不能张扬,你张扬了,等待你的绝对是拍砖的,而没有送花的。况且,按照吕沙洲的意思,他们今天在来前,为高知准备了一位著名书家的两幅中堂,准备送给高知。用吕沙洲的话说,此乃雅物,他收之无妨,容易送掉。而这虽然被堂而皇之地成为雅物,也是心照不宣,这是不好往报社里拿的。而对薛崖呢,吕沙洲说在超市给她买一套裙装,只拿着购物券就行了,让薛崖自己去挑选颜色、款式、尺寸。这个送礼办法让凯奇也无比赞成。

    这个包间空间很大,除去餐桌,还有闲谈用的沙发,休闲用的棋牌桌、卡拉OK设备等。高知和薛崖走进来的时候,对这样豪华的包间感慨万千。并不是他们没有进入过高级包房,他们经历的高贵多了,他们是对一个小小县级的土管局长有如此做派感慨。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该摆谱的时候你就是当裤子也要做到,不然你办不成事。

    高知放下电脑包,对凯奇说,凯局长如此客气呀,到市里来应该我和薛主任请客的,要尽地主之谊嘛,你这不是反客为主吗?

    薛崖也说是啊,这已经是喧宾夺主了。

    凯奇说,两位大知识分子我说不过,可是别管咋说,我今天是来感谢的,别管咋招待都不过分。再说,这可是沙洲同志一手筹划的。

    吕沙洲说,两位老师就别客气了,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可是咱们老祖宗教导我们的,我作为后生小子焉敢不尊教诲啊。然后就向凯奇使眼色,让他出招。凯奇立即起身对高知说,高总我们一起去看一下菜吧。

    高知说随便点几个吧,我随意,就不去了,况且这儿有菜单,可以点菜的。靓丽的服务小姐风摆杨柳地走过来,微笑说两位先生可以在房间点菜,如果亲自到厨房点菜也欢迎。凯奇说,看看,人家服务员都说了,高总您就别客气了。高知推辞不掉,只得随同前往。实际上,凯奇哪是让他点菜的,是约他出来把字画交给他,在包间里有薛崖在,吕沙洲深恐高知不愿接受,所以让凯奇把他请出来。

    房间门关上了,服务员也退出包间,站在门前。吕沙洲开始自己要做的事。他说,薛老师。还没等吕沙洲说出后面的话,薛崖就制止他,以后不要叫我薛老师,叫大姐吧,感到亲切些,总是老师老师的,给人一种代沟的感觉。

    吕沙洲就听话的说,大姐,我这儿给你选了一条裙装,不知你是不是喜欢,这是购物券,你自己到超市选吧,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

    薛崖脸上立即有一团红晕升腾,接过那张纸条说,小弟的心意大姐就不客气了,只是让你花钱我总是不安的,毕竟你收入不多。

    吕沙洲说大姐别担心,这都是土管局花钱,没事的。

    薛崖就有点担心地问,凯奇知道吗?

    吕沙洲莞尔一笑,他咋会知道,我报发票总不能写上给你买衣服吧?吕沙洲说假话就跟说实话一样让人深信不疑。

    薛崖会意地笑了,从自己的女用坤包里拿出来一根皮带,递给吕沙洲。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机会到你们县里去。你来了,更好了,这也是姐的一片心。

    吕沙洲知道,就凭这精美的包装盒,这根皮带价值不菲。只是这个地方有个讲究,女人为男人买皮带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妻子,要么是情人,这是要拴住男人的意思。吕沙洲把皮带装进自己的商用包里,真诚地说谢谢姐姐,我明白姐姐的一片心情。

    薛崖把身子朝吕沙洲靠了靠,正要说什么,门开了,高知和凯奇一前一后走进来。吕沙洲探寻的目光望着凯奇,凯奇微微点点头。吕沙洲放心了,今天的事成功一半了。

    高知坐下来问吕沙洲,沙洲同志,你的文章带来吗?

    吕沙洲恭敬地掏出U盘说,在这儿呢高总。

    高知打开电脑包,接上电源,插上U盘,点开了那篇文章,仔细浏览一遍,对薛崖说你也看看,这可是你们理论版的上稿范围呢。

    在薛崖看文章的时候,高知对凯奇和吕沙洲说,凯局长,沙洲同志,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这篇调研相当有分量,而且现在正是省纪委开展“党风廉政建设在基层”活动的第一个月,他们也急需这方面的文章为这个活动提升质量。省报的总编辑是我的老学长,我想这篇文章除去在市报发表外,看看能不能让省报刊发一下,这样对你们局党风廉政建设也是一个推动。

    吕沙洲此行就是这个目的,他说高总如此看重拙作,我真得好好感谢您。凯奇也说,要是省报能发表,那就更好了,到时我请您吃满汉全席。

    高知就哈哈大笑,打趣说,凯局长,你想把我撑死啊。

    薛崖看完了文章,一脸兴奋地对高知说,高总,这篇调研太好了,我看可以用编辑部的名义加编者按,然后再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写一个评论,专门论述他们这个干部约谈警戒制度。

    高知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回去把这个想法向总编汇报一下,你今天晚上先准备一下编者按和特约评论员文章。不过,我的意思还是不要用特约评论员的名义,要用社论的名义,这样分量比较重一些。咱们争取明天晚上排印时,能够和这篇调研一起排大样。薛崖郑重地点头,那种严肃的神情像要赴汤蹈火一般。

    正事说完了,菜还没上来,凯奇就说咱们活跃一下气氛吧,大家唱一首歌。

    薛崖第一个表示欢迎,她特别说要吕沙洲先唱,开开局面。因为她在电话里听吕沙洲用普通话读过一篇稿子,字正腔圆,赛过赵忠祥。当时她就兴奋地夸奖吕沙洲普通话说的好,记得吕沙洲说有机会给老师献上一首歌,鉴定一下学生的歌唱水平。

    高知对薛崖的提议带头鼓起掌来,他自己不会唱歌,很怕别人让他献丑,吕沙洲唱歌再好不过了。

    吕沙洲谦虚了一下说,那我就先唱两首,抛砖引玉吧,请高总和薛老师别见笑。然后,选了两首歌《敢问路在何方》、《滚滚长江东逝水》。

    吕沙洲的歌唱得确实不错,跟原唱差不到那里去,把凯奇和薛崖听得如醉如痴。而高知却在冷峻观察吕沙洲,两首歌唱完了,高知对吕沙洲激赏有余。他并不是赞赏吕沙洲歌唱得好,而是赞赏他选择的这两首歌。敢问路在何方的疑问,说明了吕沙洲对自己前途命运的担忧,也是向在座的三个人表示自己对他们的期待;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豪情,抒发自己建功立业的壮志,对得失成败的预作担当,向他们展示一个成熟青年的博大胸怀。高知暗暗感叹,此人举手投足间都有谋略,言谈话语中隐含机敏,像这样的青年在当代追名逐利的社会不可多得。他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此人将来能进入编制,成为公务员,那将是自己网络班底的不二人选。而凯奇却是另一种心情,他为自己有这样的部下自豪地拍红了巴掌。薛崖呢?一直处在激动中,脸上桃花朵朵,心里击节赞叹,沙洲太优秀了,太出色了,怎么他在哪方面都这样出类拔萃?他是神仙下凡吗?薛崖现在激动得甚至立即就想倒在吕沙洲的怀里,给他一个十分钟的长吻,不然难以表达她的欣赏和倾慕。

    菜上来了,大家心情都很舒畅,于是推杯换盏,尽情痛饮,一场酒一直高潮不断,持续很长时间。把个在楼下小包间里自斟自饮的撒果等得一片心焦。这个撒果跟局长下饭局从来不上桌,都是自己要上两个菜,独自吃喝,这也是他会做局长司机的聪明所在。

第三十章 特殊文员(六)

    下午,在回县里的路上,虽然喝了很多酒,但凯奇很兴奋,不停地展望土管局工作的前景;而吕沙洲很清醒,他需要在车里安排一些事情。这也是他找到的和凯奇说事的最好地方。吕沙洲轻易不到凯奇的办公室,局机关那么多人盯着,谁谁今天到局长室去了,谁谁今天在局长室呆了多长时间,那儿是矛盾的焦点,万一哪天局里做出什么决定损害了谁的利益,大家就会把那个经常去局长室的人列入坏蛋的行列,怀疑是不是这个人向局长进的谗言。所以,在车里说事最安全,而且撒果不爱说话,所有事情都闷在肚子里,加上最近吕沙洲利用手里的权利给撒果不少好处,比如一包高档烟,一瓶好酒等,别看是小恩小惠,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细节决定成败,加上吕沙洲的神奇谋划很多都是撒果清楚的,那种出色才干让他佩服,撒果在吕沙洲恩威并施下,很快成为俘虏,不经意间就做了吕沙洲的钢丝。所以,这个局长专车就是吕沙洲的作战室。

    吕沙洲在车里向凯奇建议了三件事:第一,最近县里、市里肯定有不少领导要来,说不定省里也会有相当级别的领导闻风而动,我们局里上下要有一个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开一个党组会、中层干部和机关全体人员会,把大家的精神集中起来,保持高昂的精神状态,环境卫生,各种业务工作都要做好,做出色。那么多领导来,难保哪位领导要询问查看党风廉政建设以外的工作,一点闪失都不能留下。第二,和电视台联系一下,争取所有活动能在当天的全县新闻联播中播出,这个影响不可估量。第三,办公室的三位同志撒果、林叶、许鑫最近做了大量工作,经常加班到深夜,能不能晚上把他们召集一下,吃顿饭,发点补贴,用以激励士气,使他们工作起来心情舒畅。

    凯奇对吕沙洲深谋远虑,思维缜密赞赏有加,说什么就办什么,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

    吕沙洲安排撒果,晚上先把两位女同志接到饭店,等大家到齐了再去接凯局长。撒果不停地点头,表示完全服从。

    局长请吃饭,两个女人受宠若惊,坐在餐桌前拘谨得很。吕沙洲把每人500元补贴发到大家手中,向他们说,凯局长知道大家最近比较辛苦,补贴一点钱算是对大家的犒劳,这个事不要对别人讲,我们办公室的同志自己明白就行了。只要勤恳工作,与局党组保持一致,凯局长是一个爱兵的人,绝对不会亏待大家。有这样体恤部下的领导,我们就是累死心里也高兴。不是有这样一个顺口溜吗?局长的脾气就是我们的福气;局长的要求就是我们的追求;局长的鼓励就是我们的动力;局长的想法就是我们的做法;局长的酒量就是我们的胆量;局长的表情就是我们的心情;局长的嗜好就是我们的爱好;局长的意向就是我们的方向。

    吕沙洲最后这几句顺口溜把气氛活跃了起来,大家纷纷表示要努力工作,对得起凯局长的厚爱。

    实际上这个顺口溜后面还有两句:局长的小蜜就是我们的秘密,局长的情人就是我们的亲人。这个是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的,被吕沙洲省略了。

    凯奇中午就喝酒不少,晚上再喝就有点过量,加上他一向豪爽,在吕沙洲为他树威,替他吹捧以后,就有点口无遮拦。他说,吕沙洲是我的老学长,以后你们就听他的,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他以后就是你们的办公室主任,谁不听他招呼,那就请赶快离开土管局。你们把工作做好,等以后我有进步你们都有好处。听到没有?

    吕沙洲感觉到,凯奇这几句话对他来说绝对不该说,但对他吕沙洲来说绝对重要。办公室是吕沙洲起飞的基地,在他的经营下已经建成稳固的后方,凯奇的话加固了这个后方的稳固。

    饭后凯奇和大家坐在一辆车里,按照吕沙洲的安排,先把凯奇送回家,再分别把林叶、许鑫送回家。在凯奇下车后,撒果边开车边对林叶、许鑫说,咱们三人在办公室干了这么多年,累死累活谁看见了,现在小吕来了,我们只要好好工作,局长就能看到,这样累死心里畅快。以后你俩给我注意点,只要发现机关里谁和小吕过不去,我拿板子钳子砸断他的腿。我不会说话,你俩别生气。

    两个女人心里正感激吕沙洲呢,只是没有表达出来,撒果一说,她俩随声附和,就差举起拳头宣誓了。

    吕沙洲心里说,有了这个稳固的根据地,什么样的战斗都不怕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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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金身介绍:
一个从农村最底层走出来的青年,以失败为起点,在官场厮杀,最后修炼成金刚不倒之身,进入高官行列。其权谋的老到,思维的幽深,行事的神秘,策划的精彩,堪称官场神人,百毒不侵,万击不倒。若要洞悉此人真面目,请跟着老耕的笔,持续点击经典官场长篇小说《官场金身》,你会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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