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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诚     我在聊斋当法海txt下载     我在聊斋当法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八章:青风

    左千户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法海仿佛能够看穿他心中所想,悄悄放慢了飞向大船的速度,笑问道:“千户大人是否意味,在下权柄过重,有威胁到天子皇权的嫌疑?”

    如此直白的文化,纵然是左千户这个向来做人直爽的武将听来,眼中也跟着闪过了一丝惊疑,不过他刚刚才请求法海替傅天仇说话求情,为了保全忠臣义士的性命,自然不会再说那种‘伤和气’的话,于是他只是定定看着法海没有说话。

    其实左千户对法海的偏见并不是源于个人,而是为人立场,大乾朝堂上的普渡慈航虽然不是原著中的妖魔所化,也没有尽杀名臣大将,可这世间小人太多,朝中奸妄仍旧不少,所谓家国大事,唯祭与戎,他们假借国师佛名的这面大旗,在朝中营私结党,暗中拥护法海为帅,就连皇帝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早先在京都的法海毫无根基,为了尽快壮大佛门的势力只能吸附这些人来帮自己,开拓佛门的影响和传播,可以说是不得不主动走到了许多人的对立面,左千户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位忠肝义胆的保皇派,一直以来,无论是当日金山寺重开山门时的那位剑仙真人,还是左千户后来干脆以一个招摇撞骗的老和尚人命,前去金山寺问询法海,暗地里都有皇帝的影子,先前的法海见招拆招,所作所为也都尽守人臣本分,只有左千户出手过招的时候好像是动了真怒(心魔缠身),这才有了皇帝有心回护,派了左千户出京押送傅天仇的事。

    法海间左千户沉默不语,轻轻叹息道:“我只是个修心的方外之人,朝堂上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借助一些人的力量来发展佛门,待我将大乘佛法的二十二卷精义在京都传授完毕,便挂印回幽州隐居,再也不问世事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想想那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又何尝不是一处更大的江湖?”

    说话间,两人与身后的那十几名女眷纷纷落到了客船上,左千户对着法海又复拱手一礼,郑重其事的问道:

    “国师此言当真?”

    这回轮到法海不吭声了,只是说道:“请傅大人出来吧。”

    他固然是敬佩左千户这个人没有错,但也并不是因此就百般的什么都去迁就,能够将这些个从未与人说过的话,明明白白的跟左千户说一遍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法海也是有傲气的好嘛!

    左千户依言点头退下,此时的客船上,人们都上前去问过那些女眷方才知晓,先前那两艘船居然被水匪劫掠了去,幸亏有法海和左千户及时出手,她们这才得以逃脱一命。

    法海在甲板上不愿意看着众人的指指点点,这便正欲追着左千户的脚步亲身去傅天仇她们所在的房间一叙,刚走没几步便有一群哭哭啼啼的女子上前拦住了去路,法海皱眉问明情况,不曾想她们居然口口声声的说要遁入空门。

    原来她们这些弱女子漂泊在外,所乘坐的商船因被水匪劫掠之故,对往后名声都有极大的影响,打钱朝廷虽说民风开放,但到底也有传统人家,对贞洁观念看的极重,语气回去被人说三道四,悬梁自尽,还不如趁此机会摆在这位佛门高僧的门下,说不定还有机会学两手法术。

    法海问明白之后不禁有些感叹,世上有许多追逐修仙求道的故事和传说,几乎都是男子,志怪玄奇之中其实也是带着份偏见,殊不知真正的求仙修道是男女平等的,甚至因女子有区别于男子的各种地方,有时求仙学道远比男子要更加容易。

    “你们拜错了师傅,我金山寺从来都没有收过女子的先例。”

    法海对这种事情自然是谢绝,以前收过的女弟子南宫,傅家的青风,月池也勉强算一个,不过那都是金山寺佛业未成之前的权宜之计,如今佛门形势大好,正常情况下法海不想再破这个例。

    可是如果不收的话,这群女子也是可惜..呃,不,是可怜。

    法海略略想了下,出了个这种的办法道:“这样吧,你们便回幽州自己筹建一个尼姑庵,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去找商会林家帮忙,就说是我吩咐的,且代发修行一段时间,待风波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众女子闻言对着法海又是一阵的千恩万谢,她们这些人中真心遁入空门的也没几个,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法海如此安排是最好不过了。

    随着左千户来到客人居住的船舱里,发现傅天仇与她一众手下武士都挤在一个大通铺里,在角落的位置有一处用重重衣物搭起来的简陋隔间,先来是给傅天仇女儿青风月池居住用的。

    左千户为傅天仇引荐法海,后者得知眼前这个年轻的僧人,居然就是朝堂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普渡慈航时,面上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郑重:

    “罪臣傅天仇,见过国师法丈大人。”

    傅天仇在行礼的时候,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连角落里的青风月池姐妹也有同样的感觉,其中以青风的感觉尤为明显,一双妙目几乎是一瞬不瞬盯着法海的脸看,如此行为已经堪称无礼,月池不明白一向稳重的结界为何会做出这种举动,悄悄扯东了一下青风的衣袖,后者却恍若味觉。

    “傅大人不必多礼,你们的事情我都听左千户与我分说了,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但对于忠臣义士一定会鼎力相助,只是在回京面见陛下之前,我还有别的要是在身,怕是要请傅大人暂居幽州,小住几日。”

    法海与傅天仇详谈短短几句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后者多日来的愁容却没有半分的好转,反而阴郁的不少,口中客气道:“国师肯助我这老朽平凡已是感激不尽,小住几日又有什么打紧?”

    接着傅天仇便开始向法海介绍那些追随着他,忠心不二的家将武士,法海毫无架子,与这些人一一见礼,此时客客气气的船舱里却忽然传出一道突兀的清脆叫喊:

    “你是林公子!”

    法海在正式出家之后,神态气质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当年的那位富家公子,一代剑修的形象有着十分的不同,佛家道行高深之后自身便会散发出一种莫名的气质,法海更是如此,以至于他出家前都有过接触的傅天仇一时间都没有认出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至尊宝

    反而是青风心思灵敏,这才有了这打破船舱气氛的一句。

    这句话音落霞,别人还不觉得如何,傅天仇却是目瞪口呆,再没有半分朝廷大员的气度了,他们都是亲眼目睹过那位剑修公子,林海风采的人,那种如出鞘利剑般迫人的气势,与如今气质温和圆融的少年高僧形象相差何止千万里?何况他还是当今朝中大佬,普渡慈航!

    本来以傅家这等书香门第,对于青风此时的举动少不了是要吃着的,但她一句话所带来的的震动实在巨大,傅天仇根本就顾不上那么许多,惊疑不定的看着法海:

    “经青风这么说,老夫才记起,国师大人确实与老夫当年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昔日重重都已成为过去,现在你们面前的只有法海。”

    众人一时默然,只有青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眶微红的低下了头,而月池则努力的在回忆当初在家中做客的那位林公子样貌,可是当初她年级还小,想了半点也就记起来那位林公子异常能吃的模样,其他的就有点模糊了,不过既然是故人,那么这次傅家一定能逃脱大难,于是她口无遮拦的道:

    “太好了,原来大家都是旧相识,那我爹岂不是有救了!姐姐,快谢谢林猪公子啊!”

    月池说话又快又脆,林猪二字更是字正腔圆,傅天仇也是反应过人之辈,话音还没落地便抢先斥责道:“没大没小,我便是这么教你的?滚回去!”

    月池委屈无比的撇嘴退了开去,法海倒是无所谓的连连安慰。

    说起来这林猪也是当年的一件趣事,傅天仇当时被京中的对手借故赶出了京城,退出了权利中心,出任扬州主官,他为官清廉,又养了好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家中用度吃食都颇为节俭,林海入住傅家当日便足足吃掉了他们一家三口好几日的口粮,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月池他们都跟着喝了好几天的稀粥,每天只能看着自己姐姐风雨无阻的从外面带糖人回来,更过分的是还不给她吃!

    对林猪的印象简直是深入骨髓,月池这才会脱口而出,如今因此被爹爹傅天仇呵斥,又得法海温言安抚,不免觉得这头猪人其实也不错,说起来这头猪也不过是吃的多点了而已,但是他要能救爹爹脱罪,那就是吃再多也是值得的呀!

    众人一番交谈,不知觉的便到了中午,大通铺外有人敲门,喊着船只已经到了幽州的城外码头,法海便对大家笑道:“诸位都请随我来,一道尝尝幽州特产的美食美酒!”

    大家都是在这段日子过惯了逃亡的生涯,听得还发向众人亲口描述幽州的种种风物美食,不知觉间心向往之,馋虫暗动。

    他们这群人当中,有阳奉阴违的抗命武将,也有朝廷责令问罪的大员,更有一群遭了水匪劫掠的女眷,成份可谓是相当的复杂,换了以前面对幽州这种守备完整的城池,那是万万不敢进的,可如今有了法海这位当朝国师开路,连守将官员都是小跑着一路相送进城的。

    见到法海的名字这么好用之后,众人对这年轻和尚的敬畏不自觉便加深了几分,同时也对傅天仇的前程感到高兴。

    席面间,法海与傅天仇相邻而坐,因他国师法丈的身份,无人胆敢给他敬酒,只有傅天仇以茶代酒的孝敬了一杯,其他人在起初的拘束后,便在法海的有心调和下场面气氛都渐渐热闹起来。

    傅天仇很快就醉眼迷蒙,他看着法海,在众人推杯换盏间忽然毫无预兆的问了一句:“林公子,你到底是忠还是奸?”

    轻轻的一句话,使得席面间的热闹顿时冷却,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发挥,月池青风两姐妹见状便想出声打个圆场,却被傅天仇摆手用凌厉的眼神压了下来。

    法海对傅天仇的质问没有丝毫的意外,就连武将左千户都对自己的立场为人保持一定的怀疑,何况早已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傅天仇?他若不摊开来问个明白的话,那他就不是正直清廉的傅天仇了。

    “贫僧不忠,也不奸,只是个方外修行之人。”

    法海的神色如常,语调平稳,使得在场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傅天仇却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连连追问:

    “据老夫所知,在皇帝身边进言的那些小人,在朝中可是你国师大人的坚实拥护者!”

    “我自接任国师以来,一心只管佛门中事,你们的庙堂争斗对我而言,不过是弹指百年的一个瞬间,不足道哉,也无须道哉。我今天带着你们进城,确实是想帮你,你不用多疑。”

    法海说完之后,傅天仇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凭法海的身份地位以及通天道行,根本就没有骗他的必要,与其试探还不如直接摊开来说,当下又一次以茶代酒的敬了法海一杯,权当是道歉了。

    放下心中提防之后,傅天仇大醉而回,众人也在法海的安排下依次的入住到了林家名下的客栈酒楼休息,其中青风与法海好像有种无声的默契,在众人散尽之后,她便一直跟着法海来到了雷峰塔留下的那个巨大的水坑边上。

    看着英气勃发,丰神俊秀的法海背影,青风竟有种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沉默良久之后,她朝着水雾迷蒙的西湖景色问了句:

    “好好的齐天大圣不做,非要跑去当什么孙悟空!”

    法海看着面容成长之后,又添三分绝美的青风,微微苦笑:“我可不是什么齐天大圣,更不是什么孙悟空,顶多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至尊宝。”

    青风听不懂什么至尊宝,但眼中的幽怨却盛的满满当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爹爹官复原职之后,一定会按照婚约将我嫁给马公子....”

    法海依稀记得在电影的最后,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段,因为时隔多年,许多细节的地方他已经是记不太清楚,闻言也是呆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之后方才道:“那马公子....恐怕不是什么良配吧....”

第三百章:回寺

    青风闻言目光更是幽怨,就算法海背对着她不曾回头看,也能深切的感知到其中的满腹愁思,然后只听她轻声叹息道:

    “你也知道他不是良配,那就好。”

    余音落下,佳人已经不告而别,徒留法海独自一人对着雷峰塔拔地而去之后的巨大水坑愣愣出神。

    什么叫做‘那就好’?

    直到听着青风的脚步渐渐走远之后,法海方才仰天长叹一声:“可能这就是孽缘吧。”

    当年青风本来应该和生死之交宁采臣凑成一对的,但是当年在兰若寺里偏偏自己动手,送了聂小倩一部香火成神道的修行功法,可以助他两人长相厮守,这样一来青风米中注定之人便没有了,转而阴差阳错的到了法海头上。

    说实话,对着这种美人又有谁不喜欢呢?可是一直以来的法海都已经觉得有够对不起在镇抚司等着自己的南绮容了,要她再接受一位姐妹过来,不说她那关好不好过,光是自己的良心就不好受。

    这边刚刚感叹完自己那些纠缠不清的孽缘之时,法海忽然感觉到怀中沉寂已久的紫金钵震动了一下,这件佛门至宝之中收押着什么样的妖魔,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故而刚一感觉到有异常就急忙的将其取了出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谁知这只不过是那妖龙白素贞故意为之,法海刚把紫金钵托在掌中,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悦耳好听的女声:

    “怎么样,很苦恼吧?要不要我教你两招,帮你说服镇抚司的那位?”

    当日法海带着能忍的肉身,正欲回转故乡幽州安葬,沿路上他将自己当年经历的事都小声的讲给自己这可怜的弟子听,不曾想那些过往旧事全都被紫金钵中无聊的白素贞当成故事听了去,此时见到法海满脸愁苦的模样,忽然便心血来潮的说出这么一句。

    可是就这么一句,惹得法海勃然大怒(恼羞成怒),白素贞是什么人?那是曾经为了打开天柱山下的青铜门,不惜吞杀了道宫所有人的大妖魔,这样的一个妖魔就算拍着胸脯和法海保证,那也都是不可信的。

    于是法海冷哼一声,抖手送出紫金钵,全身法力气机全力发动,呼啸磅礴的法力一股脑的全都被投入到了小小的紫金钵之内,这件不过成人两三个拳头大小的佛门至宝,立刻好似吹气样的开始向外胀大,仅仅是几个呼吸间便又复化为了当初通天接地的巨大雷峰塔,严丝合缝的重新卡入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水坑里。

    雷峰塔上九层佛光灿烂,下九层深入地底,妖气森森,上下截然不同的气息景象,即便是法海这个法宝主人都一时间觉得有些震撼莫名。

    上下十八层的佛塔轰然落入地面,大地震动,法海白色的僧袍衣袖向后四下翻飞,有隐约的龙吟夹杂其中,震荡心神。

    法海看着重新立起的八十多丈的通天佛塔,凭借超人的目力隐约的能够看到佛塔的窗沿缝隙之中,有着一片隐隐的巨大白影,由上而下的蜿蜒向下游动。

    “道貌盎然,有你哭的一天!”

    白素贞冰冷的声音在佛塔四周震动,法海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检查了伊凡四周确定没有什么疏漏之后,一拂衣袖便一言不发的飞向湖心金山寺。

    自京都城门大开之后,幽州此处基业已然成为了佛门祖庭一般的超然存在,过路的无数佛门僧侣游人过客无不想着扣门拜望一番,希望可以得到佛法庇护。

    法海一路踏水而行,过路所见略同的僧人游客不仅没有对他的潇洒举动露出半分心向往之的神情,反而纷纷怒目相斥,因为在他们看来,法海此举无疑是亵渎佛祖,对金山寺有不敬的嫌疑。

    曾经破败的金山寺,原本只靠着林家的财力支撑,方才能够维持着佛门祖庭的体面,如今时过境迁,昔年破败的寺庙,早已在无数信徒以及佛门弟子的努力下尽复当年的鼎盛旧观。

    法海回寺之时,恰逢他的老师渡真禅师正在和一位建筑名家说话,那名家听闻当朝国师回寺之后,欣然的前来拜会。

    多日未见老师法海发现渡真禅师的面容又衰老了许多,跟在他身边随行伺候的能持目光,在法海身后转了一圈,颇有几分天真的问道:

    “主持方丈,为何不见能忍师弟?”

    法海摇了摇头,低声道:“极乐去了。”

    堂中气氛顿时便消沉了下去,那位前来商议金山寺日后建制规划的名家,觉得现在不是攀交情的时候,于是识趣儿的说了两句安慰的话便告辞离去了,渡真禅师便令能持上去相送。

    “妖龙捉回来了?”

    渡真问完后,见法海连连点头,又叹道:

    “你是有大造化的,日后诸如此类的生老病死绝不会少,以后你经历的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法海苦笑:“这种事情,弟子怕是习惯不了的。”

    “能忍的事,不宜大办。”

    渡真坐在椅子上,缓缓对法海说道:

    “能忍虽是你的亲传弟子,但出家人看淡生死,丧事若与寻常人家那样置办,恐怕会沦为笑话,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你可是佛门首席,当为天下表率。”

    法海也是在佛门修行多年,深深明白渡真所说的道理,如非必要,他与能忍都不是那种追求风光和场面的人,对这位弟子的丧事,在他看来,用心远比用钱要好的多。

    “弟子明白的。”

    “能忍走了,你的衣钵弟子大可先放下再提,这样一来门下弟子个个奋勇争先,无形之中也会调动他们修行的士气……”

    渡真来回不休的跟法海讲解着为人师,自己当掌门方丈的些许心得用意,说到最后时压不住嗓间的痒意,连连咳嗽。法海便连忙起身为他抚背顺气,好半天方才缓过来。

    “能持是个好孩子,我已经时日无多了,真要有那么一天,替我多看看他。”

第三零一章:大乘之谜

    站在渡真身后的法海,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想劝几句,可师徒两人的修行早已不是普通凡人,各自都明白那种劝说不过是安慰人的话,偏偏别人还可以,真说出口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弟子知道了。”

    感受着身后得以弟子的心情失落,渡真反而面带笑意:“谁会想到,我死里求活的一次收徒,竟成就了我佛门百多年来的愿望,老和尚一生恣意,以为临老都要窝在这金山寺中苦熬一生,没想到也有亲眼见到佛门昌盛的一天.....”

    正在抚背替他顺气的法海,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

    “师傅,你还记不记得的当初你带我踏水而行,引得岸上的好多女施主都频频注目?当时您不拘一格的教导弟子好好修行,将来自己也能引得女施主们的目光。”

    渡真一生虽然精研佛法,可对于诸多戒律却是不甚上心,言行举止颇为放肆,听到这话后也是哈哈大笑:

    “你还记得这事儿!”

    此时,送客的能忍已经从外面回来,看着大笑的师傅师祖,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傻傻的占了片刻方才回到渡真身边。

    晚间,金山寺因法海归来之故,食堂中的厨子也算是火力全开的施展出了全部手段,法海发现寺中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当年收下的那些弟子却没几个。

    渡真师傅告诉他,这几年金山寺又收了许多年轻有资质的后进弟子入门,这些人大多都是被代师传艺,在法海的画像前三拜九叩的行过大礼,从此便算是他的门下弟子了。

    法海对这些新晋弟子们连连点头微笑,他温和的做派使得那些自拜师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法海真人的弟子们,心中畏惧稍去,用过饭后兴之所至,法海海带这些新面孔来到了当年授受金山寺第一批弟子的庭院中,小讲了一会儿佛法,他如今的佛法修为高深,讲解之时深入浅出,毫无保留,使得场中弟子听闻这等妙法,一个个都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只有渡真师傅在其中听了一会儿,面色有些古怪蹊跷。

    最后,众人方才依依不舍的散去,诸多弟子在辞别法海与渡真之后,依旧是神情亢奋的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方才法海随口所说的各种精妙,能持也差不多是如此表情,可是法海在送老师渡真的时候,却发现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法海对这位昔年传授功法的恩师很是尊敬,便小声问了几句,只见想来都是嬉笑怒骂随心的老师傅,此时却是神色紧张的道:

    “每次听你讲解大乘佛法的时候,我心里面都会隐隐产生一种感觉,好像....好像.....”

    渡真说话的表情蓦然变得有些古怪,跟在两人身旁的能持头眼看去,他是跟随在渡真身边最久的人了,甚至比法海都要长久,却从未见过这位想来肆无忌惮的师祖露出过这种神情来。

    法海却好像在刹那间明白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渡真的后背,轻声道:“我都知道。”

    其实早在渡真禅师,以自身小乘佛法的精纯道行,用来镇压住法海眉心的白毫相时,他便有了一种冥冥而觉的感悟。

    打出更佛法固然是浩瀚玄妙的无上**,可是在久食人间焰火的渡真眼中,这等无上妙法的背后,是精修天道,太上忘情的无情之道!

    而方才渡真禅师没有说出口的两个字,正是对大乘佛法的评价。

    错了。

    这等感觉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想来肆意妄为的渡真都忍不住七情上脸,露出了恐惧之色,然而法海却在此时面色如常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出了我都知道这四个字。

    法海如今道行乃是佛门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这等事就连渡真都有所察觉,法海说我都知道也并不太叫渡真感到意外,反而因为在徒弟这得到印证之后,脸上惶恐之色越发的明显。

    毕竟是苦修了一辈子的佛门大道,若是得知这大道是错的,心中信念崩溃之下,心魔丛生道行就此大跌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法海也不敢轻视,思索一番后便道:

    “师傅不必如此,其实这件事弟子反而以为师傅的路才是人间正道,至于天道....何为天道?天地万物生灭之因果,运行流转之规律,即为天道。上古仙人可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皆是天道有成之故,而近代修士则在无此等能耐,因为近代修的大多都是人间之道。”

    法海眉间的白毫相,乃是佛祖赐下的神异,当初渡真之所以能够以自身佛法进行短暂压制,便正是因为他修行的佛法之中,还参杂了大量个人对天地的理解,不再是单纯的修习天道的修真之辈,以有情压无情,以人道压天道,这才是渡真能够成功的关键所在。

    渡真若有所思,沉默不语,只是在心中来回的念叨着法海口中所说的那四个字。

    人间之道。

    数百年前,佛门大乘佛法的传承断代,遗留于人间的小乘佛法,要旨在于苦修自身,于是在无数佛门先辈的努力钻研修行之下....

    小乘佛法跑偏了。

    它开始脱离了远古修士那般,舍天道之外再无他物的道,近而开始发展出都属于人间的道。

    这种有别于佛祖的道,再这样发展几百年,说不定就彻底的和佛门大乘佛法分离成两样东西了,因此这才有了林海的命中法海,不可推脱。

    而这一切,法海也是在不久之前方才想通的。

    还有一件事,是渡真万万想不到的。

    让法海想通这些的,并不是他那日益高深的佛法修为,而是当日在天柱山的青铜门里,法海在请出紫金钵照亮自己折返人间之路时,他曾听到了背后有一声浩大威严的呼唤。

    那声呼唤,便是传说中高卧西天雷音寺的佛祖!

    释迦如来!

    这说明青铜门的背后不止封印着上古妖族,还有其他的满天神佛。

    转眼间,法海与渡真便来到了平日休息的禅房门前,尽管法海一路上都在宽言安抚,可老和尚渡真仍旧深陷于对大乘佛法认知的震撼当中,想必今晚都要失眠了。

第三百零二章:送酒

    随侍一旁的能持,尚不知自己刚刚处身于一种何等惊世骇俗的谈话当中,依旧毕恭毕敬的守护再側,看着眼前这两位如今在佛门当中举足轻重的师徒两人作别。

    “师傅修了一辈子的小乘佛法,仰无愧天,俯无愧地,怎的临了听了几句弟子讲解的大乘佛法,便成了如此作态?”

    也许是福至心灵,原本一直惶惶的渡真师傅,此时面色也平静了下来,他先是沉默无声的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露出思忖的神色,而后又复展颜一笑:

    “当年你在雷峰塔中受戒剃度,而后佛光照耀全城,当时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在教导你的可能了,没想到世事如棋,老头子这嬉笑怒骂的小乘之道,居然是个难得的人间之道。”

    能持扶着渡真缓缓走入到禅房,法海施了一礼刚刚转身,便听到身后渡真苍老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能忍的丧事,还是大办吧。”

    送走了渡真之后,法海并没有返回到平日安歇的禅房,月下的他一身白色僧袍于寺中随意行走,偶尔见到有几处弟子禅房中的烛火不熄,便上前警示几句,很有几分前世宿管,班主任查岗的味道。

    就这样转悠了一圈,法海最终来到了金山寺深处的藏经楼,守楼的弟子也是当年被收入寺中的老人了,道行也算拔尖,见到法海深夜前来看书,连忙殷勤的为之忙前忙后。

    “不用管我,自去休息吧。”

    修为到了法海这种境界,以大周天打坐的方式来代替睡眠不过是等闲之事,而且视夜如昼,在阁楼看书连点灯都不用,故而挥手让那守楼的弟子过去休息便罢。

    藏经楼乃是金山寺后人,即法海在京都成名之后,由京都的一位高管巧借名目而重新修建而成的,据说还动用了皇宫里传承了几百年的御用匠人,落成之后藏经楼的风格样貌都极大程度的还原了四百多年前的原貌,如此盛情之下,就连渡真都在藏经楼建成之后,几次书信法海让他知道那位高官的良苦用心,实在是承了人家的人情。

    你说京都城天天围着这么一群会钻营,懂迎逢的家伙,平日里就算他们真的假借法海的国师名声做点什么,他本人知道了也只有睁只眼闭只眼的份儿。

    也难怪后来的左千户,傅天仇,甚至就连当今皇帝都对他有了几分猜忌,当真是应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老话。

    经凡人大力修缮过后的藏经楼,虽然内外里的各种装饰都极似前朝旧物,但其内的藏书却不尽然,在各方大员的努力下,藏经楼的藏书也就比寻常地方的种类繁多一点,孤本绝本多一点而已,对于人间学生士子来说是不可多得,但对法海这等修士作用却是不大。

    不过法海深夜来此,也不是抱着什么休息高深法术的想法的,他一进了门就直奔立时人文的方向而去,最终站在高高的一堵书墙之前,快速的翻查了一遍神州千年以来的历史,由此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细节。

    这片神州大地之上,自四百多年前覆灭的大奉再往前推两千年,人间当权的皇帝都有一个别致的称呼。

    天子。

    古时封建王朝为了笼络统治,以君权神授的思想使得百姓有敬畏之心,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法海在翻看这仅有两百多年的大乾历史的时候,发现就任皇帝以来的大乾帝王,在历史书上却有了与以往不同的称呼。

    人皇。

    天子与人皇,这两个乍看起来区别不大的称呼,其实内里暗藏着神州史官们心照不宣的一种暗示。

    大奉朝以前神佛在世,故而人间至尊只有天子二字,而大乾以后的两百多年,神佛隐遁而妖邪在世,昔年的借助天地神佛之力镇压天下的天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如今独自奋斗,以人间之力抗衡妖魔的人皇了。

    法海合上了厚厚的书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从天柱山回来之后,他其实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青铜门之后真的连满天神佛都一起被封印了,那么自己要不要将那些传说中的仙佛重新引渡回人间?

    为此他才来到藏经楼,想要翻看一下神州大地上有关于仙神记载的李氏,想要看看以前的神州大地在仙佛庇护之下是个什么样子,以此来做判断。

    他虽然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人,但是事情到了这么一步,如果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因为放开了诸多神佛,而使得人间沦为人家肆意完弄的后花园,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心不安呐!

    什么时候我林某人也成了肩负整个世界前途的超人了?

    满腹心事的法海径直出了藏经楼,仰躺在屋顶上,看着那硕大一轮,却渐渐被阴云遮盖的明月,心中千转百回的想着什么。

    忽然,法海双耳微动,侧头看向一方,正见到能持笨拙的抱着一坛酒爬到屋顶上,看到法海望来,脸上憨憨一笑。

    “你怎么过来了?”

    法海好奇的问道,后者捧着手中的美酒,献宝似的放在了法海身边,然后面对法海这随口一句的问话,好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挠着光头,腼腆的笑道:

    “弟子来给方丈师傅送点东西。”

    这美酒是渡真私底下的珍藏,久跟在他身边伺候的能持顺的自然是熟路轻车,没有一点的难度,不过法海并不好此道,摇头婉拒:

    “我又不是你师祖,不好酒....”

    能持挠头的手压根就没有放下来过,小声道:“可是您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啊.....”

    法海微微一愣,定定看着能持,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弟子,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注视,叫向来以蠢笨闻名的能持老大不自在,且心中还有点惶惶,生怕说错了什么的解释:

    “白日间虽然方丈师傅与渡真祖师多有说笑,可弟子心中也不知怎么,就是感觉师傅您看起来好像根本不似表面上那么开心,只是压抑的很深.....弟子向来蠢笨不堪,有失言的地方,还请方丈师傅宽容。”

    法海却赞道:“你倒是个奇才。”

    这句可不是随口说说,要知道佛门道行高深之后,自身便会带有一种缥缈之气,其中佛门最善祥和亲近,再加上法海因眉心那处白毫相监管之故,对于隐藏心绪之类的事情就更加的利害了,可这小子却能够一样看破法海心中所藏,可见不凡。

    法海以为,这能持大概便是书中所说的赤子心性,这种人脑子不开窍则以,一旦开了窍,那就是能说出本来无一物的六祖般通透人物。

    只是法海在赞过这一声之后,本就在他面前拘谨不安的小和尚能持,当下就更加的不安了。

    他自知蠢笨,常常闹不明白别人华中的言外之意,听到法海赞他一句奇才之后便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方丈是不是在变着法的骂自己,这番内心活动若是叫法海知道了,多半是要翻着白眼给他一个十分肯定的答复。

    蠢货。

    师徒两人就这么杵在藏经楼的屋顶上沉默,此时天上阴云开始过去,皎洁的月光重现人间,法海托起那坛渡真师傅珍藏的美酒,一掌拍开了泥封,果然酒香四溢,不是寻常凡品。

    片刻后,法海淡淡开口:“别挠了,后脑勺都快破皮了。”

    能持愣了下,讪讪的回了一个哦字。

第三百零三章:如来

    法海摇了摇头,状似对能持迟钝颇为失望,可这头才不过刚摇了两下,他自己就率先失笑了起来,陪着师傅上来送酒安慰的能持见状,虽不知师傅在笑什么,可是赤子心性的通透叫他感觉到师傅的心情忽然变好了,于是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法海将喝了好几口的酒坛朝着能持递了过去,后者笑声立刻一僵,然后脸色通红的摇头摆手,那模样看起来活像是个偷腥的黄花闺女被人抓了现行,满脸的扭捏惶恐,法海冷哼一声:

    “你和渡真师傅在雷峰塔里醉酒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装什么装!”

    能持只得接了过来,没过一会儿便喝的天地倒转,和他敬若神明的师傅称兄道弟起来。

    能持抱着就剩一口的酒坛死活不愿意撒手,大着舌头问:“师傅,您那么高的法力,还有什么可愁的啊?”

    脑海中顿时又自浮现出那些在史册中的种种描述,以及白天雷峰塔中那道庞大的妖龙身躯,还有.....那张在西湖边上幽怨的俏脸。

    法海长出了一口气,伸手袍袖一摆,就在能持以为自家师傅会说点什么人生感悟的时候,他怀中死命抱着的酒坛忽然被一股温和却不可抵挡的气机生生夺了过去,径直将这美酒托了起来,被法海一口饮尽。

    “你....你....!”

    被抢了仅剩一口美酒的能持,神情格外激动的指着法海,后者抹了抹嘴,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能持立刻酒醒了大半,竖着拇指由衷称赞道:

    “好酒量!”

    法海张嘴打了个酒嗝,意兴懒散的以手做枕,竟是打算就此在屋顶睡下。

    世间收藏美酒,凡年份越高的,气味香则香矣,但是饮下去味道却颇为寡淡,素来为豪客所不喜,却是许多高门大族之人附庸风雅的装逼之爱,渡真师傅收藏的这种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年份高,气味醇厚,而去酒劲也相当的厉害,以法海的酒量不用法力化解的话,居然也有了七分酒意。

    醉了好啊,一醉解千愁。

    法海酒意上涌之下,枕着自己的胳膊就这么仰躺在藏经楼的屋顶缓缓入眠。

    能持见师傅就这么睡着了,于是便轻手轻脚的提着那空酒坛下了楼,跑到寺外的西湖边奋力的将酒坛扔到狐狸,彻底的毁尸灭迹之后方才回房间,去给法海找挡风的被子,看他手法娴熟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这边能持的一番孝心且不去多说,那边的法海在屋顶入眠之后,居然来到了一个异常真实的梦境当中。

    要知道,修行中人上体天道,道行越是高深的便越是无需水面,更不要说入梦,但凡入梦者,大多都是冥冥中的什么感应所产生,而法海这次入梦的场景不是别处,正是天柱山深处,封印有神秘青铜门的那个石洞。

    此时的法海,一身浩如烟海的高深佛门道行全部荡然无存,反而是他在正式出家受戒之前所修持的诛仙剑胎运转无碍。

    时过境迁,当年那犀利无双的诛仙剑胎,落在此时的法海眼中难免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过他此时的心中却没有半分的不安,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在梦里,眼中所见不可当真。

    有风吹来,法海感到脑袋四周有发丝在飞扬,这就不免有些突然了,不等他摸一摸这失而复得的头发,随即眼前发生的一幕,叫他双目瞳孔骤然收缩。

    禁闭的青铜大门,居然就这么在一阵清风中被打开了。

    林海强自按捺着心中涌动的逃跑念头,笔直的站在原地,静观事态如何发展。

    洞开的青铜门中,一片炫目的祥和金光布满了整个天地,而且在林海目光向深处眼神之时,这金光也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的高涨起来,甚至刺得林海双目都有些不适应,不得不将眼睛闭了起来。

    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林海敏锐的感觉到周身空间明显又一阵剧烈的扭曲,不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边就已经响起了一声宏大嘹亮的佛号。

    如是我闻!

    这声佛号之中所蕴含的闻言与法力,即便是临海重返人间,再拾法海之身也绝对难及对方之万一,林海骤然听到这声佛号之下,体内剑胎低鸣震颤,竟是身不由己的便跪在了地上。

    林海的吃力的撑开了眼睛,尽管在此之前对于那位发出佛号声的人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在睁眼如此直观的亲见之下,仍是被那种无边的磅礴气息给震撼的思维停滞。

    他见到了如来,高坐西天的万佛之祖!

    如来法身高达百丈,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通体金光辉煌却并不刺眼,就如同被放大了十倍的前世乐山大佛,林海处身于这等巨大存在的法身之前,只觉得自身渺小无比,宛如一粒蚁尘。

    那种俯身叩拜的冲动仿佛来自血脉深处,几经挣扎方才勉强止住这股冲动。

    “大胆法海,我佛如来法驾面前,你一个人间弟子为何不行叩拜大礼?!”

    一声断喝如同天地间隆隆激荡的雷音,法海再听到第二字的时候双耳便已嗡嗡作响,偏偏接下来的自居宛如直达心间的魔音,不顾几欲被震聋的双耳,依旧不依不饶的刺入到他的脑海深处。

    这个下马威立刻让林海心间的戾气暴涨,他知道如果任由这个护法神将这么呵斥下去的话,说不定他的耳朵就要被震聋了,于是他狂吼一声站起身来,周身剑气昂扬冲起,怒目直视着出声断喝的护法神将。

    这神将没想到一个尘心未尽的人间凡人弟子居然有这种傲气,微微一愣之后便气怒如潮的大打出手,可是高坐在莲台的如来佛祖却在此时开口:

    “你受戒大乘佛法已久,为何元神还未脱离红尘,依旧是俗家打扮?”

    林海一时无言,虽然如来说话间毫无半点烟火气,可是其中压迫却胜过了那护法神将百倍,此时以他的角度望去,目力在这巨大的佛身上甚至都望不见佛陀的真容表情,只有宏大如天地发声的佛印来回传荡,难辨喜怒。

第三百零四章:蒙骗

    如来见林海不语,也不以为意,更不曾动怒,反而自言自语的道:

    “是了,世人苦难时皆视我大乘佛法为救世明灯,过后往往又弃如草芥,法海你久经红尘俗世,难免沾染上这等习性,带将来留在本座身边修行,这点小事自然会随着修行一并消除。”

    林海闻言犹豫了片刻,先是看了一眼先前那呵斥的护法神将,那位神将自如来开口发声之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假如跟在佛祖身边修行,最后修成这个样子,长生一万年又有什么吊用?

    不过这种事情的关键并不是没吊用,而是吊没用.....

    林海想了想,轻轻撩起长袍下摆,对着巨大如山岳般的如来法身跪了下来,没有丝毫的迟疑,因为眼前这位佛祖,是真真正正的三界大能,所以林海想要诚信的和他好好谈一谈,放低姿态也是一种手段。

    同时,他也毫不怀疑眼前佛祖的真实性,凭他人间法海的通天道行,在仙佛不出的人间他就是天下第一,自问不可能有什么妖魔能够将他一身佛门神通尽数打落,然后将他的元神拖入梦中。

    “弟子林海,本为佛门俗家弟子,受金山寺祖师青眼,得以承袭我佛大乘之道,实乃临危受命,不得已而为之,而后弟子推行佛法于人间,使神州大小近千寺庙得以修习我佛妙法,弟子资质驽钝,自觉传承道业之功德圆满,恳请佛祖恩准弟子还俗,与人间家人团聚。”

    林海话音落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

    虽然无人出生说话,可这压抑的气氛足以说明他刚才的话说的冒犯了,就算佛祖表面上没有动怒的迹象,但是场面也却开始肃杀压抑了起来,而且那脾气不太好的神将护法此时也哑了火,叫林海跪在那里简直度日如年。

    良久,佛祖那浩大的声音方才从上方传来,与其平平淡淡,却仿佛震得周围虚空都在扭曲。

    “法海,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林海低头闭目,可跪拜的身子却从地上缓缓的站起挺直,低声道:“佛门确实不曾亏待了林海,可是林海同样也不曾亏待了佛门。”

    佛祖端坐如山的法身不见动作与波澜,可大殿之中的肃杀之气足以令天下任何强手都胆寒心裂,可林海却无畏无惧的在心中默念道:

    “眼中所见,皆为虚幻!”

    常人入梦之时,必被梦中五色所迷,从而难以区分现实虚幻,道行高深之人便可以假借这种心理,以无比真实的梦中幻境来欺骗入梦者,甚至可以达到梦中杀人的效果。

    但是林海自从入梦开始便没有被这周身真是无比的梦境所迷惑,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异数。

    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的林海,浑然没有料到下一刻殿中肃杀的气氛居然为之一散,而后山岳般高耸庞大的佛首轻轻点了两下,对林海提出的还俗请求,回了一个好字。

    从没想到如此简单便达到目的,林海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他便见到上方佛首处缭绕的云烟骤然被一股无形之气吹散,露出佛祖那张悲天悯人的慈悲面容,左右双目如高悬的明月烈日,光辉灿烂,瓮声瓮气的道:

    “但是,你要帮本座重新打开青铜门!”

    刹那间,林海心中动荡之剧,宛如山呼海啸一般,先前在藏经楼中所见的神州历史走马观花般的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瞬间便想通了某个节点,可是如今佛祖法身在前,林海却是半点也不敢露出异样的神情,他连忙低下头来,貌似虔诚的再次俯身叩拜,希望能够借着这个顺从的动作来挡住自己邪路的异样,口中连道:

    “谨遵佛祖法旨!”

    佛祖也不知有没有被林海的假动作骗过,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林海听到他回了一个善字,而后他便发现四周空间开始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应当是佛祖达成目的之后便打算退出梦境,可见这横跨青铜门施法入梦的消耗也是不小,即便是佛祖如来也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林海十分恰到好处的抓住了这个梦境将要崩散的节点,忽然抬头口中快速的道:

    “弟子在人间基业太大,俗事缠身,恐怕不能当即兑现与佛祖的约定,还请佛祖体谅!”

    话音刚落,早已开始扭曲的梦境便开始崩灭,故意在最后一刻才将此话吐出的林海,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反正自己又没答应如来何时打开青铜门,就是十万年之后再开又如何?

    林海从梦境消失之后,偌大的雷音寺中金光暗淡了许多,那侍奉佛祖身侧的护法神将,面上怒气难平的道:

    “佛祖,这小子奸猾无比,我看他八成是不会真的将青铜门打开的,刚才之所以答应,也无非是摄于您的威严而想出来的权宜之计罢了。”

    如来浩大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的回道:“本座知道。”

    这简单的四个字落下,那气愤不已的神将便不敢再说什么,巨大辉煌的雷音寺重新恢复了寂静,千万年如是。

    幽州金山寺的藏经楼上,法海猛地坐了起来,后背背冷汗浸湿。

    亲眼见过神佛是何等威严的法海,即便从梦境中挣脱了回来,目光之中仍然是难掩其中的惊悸,他就这么坐在屋顶上整理着自从入梦之后的每一道细节,暗自与心中猜想的相印证,最终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就在这时,法海听到屋檐边上有细微的动静传来,在这非常之时,他的反应也是迅速又猛烈,掌底一抹黑光一瞬向发声之处掠去,法海功行全身,神目如电,在黑光堪堪命中目标的时候,半个铮亮的光头从屋檐底下冒了出来,法海立刻认出这光头分明就是那个憨憨的能持,连忙掌力上托,黑光只差分毫便直接洞穿了这小子的脑袋,而能持本人则只感觉到脑门有阵特别凉快的风而已,绝对想不到自己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

第三百零五章:神魔

    自己从如来设下的梦境返回,实在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法海看到能持手中拿着的薄被,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不由在心中作出如此感想,不过他面上还是丝毫不显的对能持道了声:

    “有心了。”

    能持闻言不禁憨憨的开始伸手挠自己的后脑勺,称赞道:“方丈师傅果然是海量,神功无敌,这么会儿功夫酒就醒了.....”

    法海对能持这笨拙的马屁颇为受用,不过他受用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说话好听,而是这傻小子终于也学会拍别人马屁的那种受用,就好像含辛茹苦的老父亲觉得儿子终于长大了一样。

    “你的师兄弟们睡得如何?拿被子没有吵醒他们吧?”

    法海随口问了一句,谁知能持的面色却有些异常的回了一句:“我都放轻了手脚,不会吵到他们,只是....”

    法海知道这小子常年和渡真师傅混在一起,经常喝到半夜才偷偷返回卧室休息,吵到别人的可能性不大,可他面有异色的样子看来还有下文,便随口问了一句:

    “只是什么?”

    能持疑惑的道:“我看到好多平日睡觉都很安分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都好像在....梦游?”

    法海愣了下,低声道:“梦游?”

    “是啊,弟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都搬回到原来的床铺,要不然早就拿着被子回来了....”

    梦游?

    法海觉得今晚事情有些古怪,自己在酒醉之后被佛祖拖入到梦中的雷音寺里,而自己寺中的弟子则在梦游,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东西关联?

    能持间法海似乎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自己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边,忽然沉思中的法海猛的抬起头,面朝着高耸如接天巨柱的雷峰塔,通体都化为一道金光而去。

    因为时间紧迫,似乎是法海在一瞬间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事,竟是连句话都来不及交代半句,便全力的化光离开。

    法海全力施为的遁法金光,使得站在屋顶上与他相距不远的能持都险些被忽然鼓荡的劲风掀下来,饶是如此他也面露惊容,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法海疯狂而去的金光,不明白有什么要紧的事,居然叫一向稳重的方丈师傅如此着急。

    下一刻,能持站在藏经楼的楼顶上,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因为他看到金山寺自渡真与法海以下的所有弟子,全都在夜色的笼罩下宛如野兽般的奔跑,他们手脚并用,动作疯狂扭曲,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姿态,偏偏手脚在地面起落却没有半点的生息,没有一点动静,要不是法海化身金光而去的声势浩大,能持自忖仅凭自己绝对不可能注意到这种场景的。

    发生了什么事?

    师兄弟他们....全都疯了吗?

    能持手脚发颤的站在楼顶,看着这疯狂而又邪异的一幕,内心涌出一阵又一阵深入骨髓的恶寒,他目光紧张的来回扫视,忽然发现这群宛如被妖魔附体的师兄弟们所去的方向,正是那座封印有妖神白龙的雷峰塔。

    天空之上化身金光的法海,从金山寺冲到西湖边的雷峰塔也不过弹指须臾之间,可他的反应即便已经是如此的神速,可在感到的时候还是晚了。

    雷峰塔下石门洞开,内里早已空空荡荡,其中的妖神白龙早已脱困!

    法海面沉如水的运转体内法力,立身虚空之中仰天长啸,金色的法力以音波的行事向外层层递进,听到吼声的弟子立刻便从迷蒙被控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法海于空中缓缓下落,手印变幻间直接启动了金山寺的山门大阵,大悲胎藏界的结膜在夜里感受到法海的法力召唤后,华光一闪便在山门四周形成了一道肉眼无法辨认的光膜。

    “你们受雷峰塔中妖魔蛊惑,于梦中游行至此,我已将金山寺山门大阵开启,尔等速速回返,记住暂时不得入睡。”

    众弟子应诺,连忙退回到金山寺中,虽然法海也不知道这大悲胎藏界能不能挡住如来接下来的动作,可这样做起码心里安稳了一点。

    夜色之下,一身白衣的法海皱眉与高大的雷峰塔悄然对立,众弟子离开之后的西湖岸边鲜少有人声喧嚣,只有阵阵湖水拍案的声音不时的传来,哗啦,哗啦....

    等等,怎么会有撩水花的声音?

    这附近还有人!

    法海豁然的转过身去,能够逃过他感知的人物,世间不能说没有,但极少!

    与此同时法海在转身之际,心中便生出了一个十分强烈却毫无道理的念头。

    白素贞没有离开!

    转身入目的,先是一双纤细嫩白的长腿,它们柔若无骨的垂落在西湖冰凉的湖水中,随着主人的每次踢扬而荡起阵阵波澜,一身白衣的妖龙白素贞居然真的就如法海所想的那般,在脱困之后她居然真的没有离去,反而坐在西湖边等着法海的到来。

    白素贞一手轻撩起被风吹起的发丝,无视着身侧那如临大敌的法海,轻声道:

    “你们人族是不是在踏入修行的第一天,就被告知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两者并不两立?”

    “上古之时百族并起,根本就没有正邪,直到人族成为天地主角,这才有了正邪的划分。”

    “但是法海,你真的相信神佛口中所谓的正邪说辞?”

    法海皱眉不语,其实神州千年来的立时已经给出了答案,千百年来人族从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发展到如今的的飞天遁地,长生久视,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当中,几乎每隔百年都会发生一次重大的灾乱。

    这些灾乱在史书中记载描述的极为骇人,以凡人之力根本就无法抗衡,最后终结这灾乱的往往都是天上的仙人。

    仙人出手,镇压霍乱人间的邪祟,救亿万百姓于水火,功德无量,看起来是善莫大焉,而实际上妖魔邪祟一流早在上古之时便已经是人族的手下败将,它们之所以能够屡次逃过仙神监察,霍乱人间,全都是因为一个道理。

    没有魔,何来的神?

    如来在梦中见到林海的俗家元神之时就曾说过一句话。

    世人苦难时,皆视我大乘佛法为救世明灯,过后往往是视若草芥。

    所谓世间妖魔,不过是神佛用来震慑人间的傀儡,那些记载有无数次能够覆灭人间的大劫,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神佛新秀上台演出,用来收货人间凡人信仰用的而已!

    君不见,仙佛遁世之后,再没一次能够覆灭天下的妖魔出世吗?就如同他眼前的这个妖龙白素贞一般,她打开青铜门,放出来的何止是无数的妖魔大军?还有高卧九天,收割人间信仰香火的神佛。

第三百零六章:结盟

    “你想要什么?”

    法海沉声发问,他觉得故意留下来与自己说这些话的白素贞,应当是有别的想法的,故而有此一问。

    正赤足坐在湖边踢水的白素贞,闻言笑的十分灿烂,那张与记忆中的女子一般无二的面容上,竟透出几分天真浪漫的感觉,她答非所问的问法海:

    “你是佛门高僧,问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

    法海缓缓点头,看着脸色渐渐转为严肃的白素贞,以为她会问出什么直指本心的话来,谁知她张嘴却是一句:“我漂亮吗?”

    法海楞了一下,若非眼前这妖女的表情格外的认真严肃,他几乎就要拂袖而去,可是法海的沉默同样也引起了白素贞的不满,只见她那双宛如羊脂玉雕刻而成的一双长腿,在水中并起一站,直接入水化为一条龙尾,柔弱无骨的撑起她的上身,想着法海逼近,恨不得把这张脸贴到法海的脸上,追问道:

    “我在问你话,我漂亮吗?”

    近在咫尺的娇艳,使得法海心中波兰微起,他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同样答非所问的回道:

    “这湖光山色真漂亮。”

    妖族出身的白素贞又如何明白人类女子的那点小心思?听了这话后便皱着秀眉,对法海的这个回答颇为不满,不过却没有在为难法海,而是重新坐回了湖边岸上,化为龙尾的下身随着水浪而轻摆,自顾的对着水中倒影梳妆。

    “我觉得挺好看的。”

    法海看着顾影自怜,对水梳妆的白素贞,心头蓦然就浮现出一个不太叫人舒服的人名----许仙。

    难不成绕到了最后,还是逃不出白蛇传?

    法海小心的问了句:“你是不是....想找个凡人嫁了?”

    法海的问话使得白素贞的俏脸上多了三分讶然,她回头盯着法海,目光闪动了片刻后,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最后还是白蛇传,法海听到这妖龙的亲口承认之后,心中仍有个谜团不解。

    原著中的白素贞嫁给许仙,乃是为了偿还因果,修成正道,可如今眼前的这位妖龙嫁给许仙,那又是图个什么?

    图许仙的美色?开什么玩笑,本法海如今可是发展成了赵文卓版本的一代武僧法海,一身法力和颜值简直甩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许仙几百条街,白素贞就是看上法海的美色也不可能看上那样一个不中用的凡人啊!

    法海将自己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而白素贞只是简单回了四个字。

    “我想做人。”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法海的预料之外,可是同样也在情理之中。

    妖族自上古之时与人族争夺天地主角失败之后,便一直沦为一个相当低下的位置,一度成为仙佛的附庸。

    西游记中仙神饮宴之时,吃的都是龙肝凤胆,而泾河龙王仅仅是因为下错了一点雨水,便直接招来杀身之祸,诸多仙神大能手下,也都收服着一只法力高深的妖兽来充当坐骑代步.....

    如今青铜门阻隔了仙神迈向人间的脚步,白素贞有这样一个舍弃妖身的想法,摆脱仙神的控制也不足为奇。

    至于为何白素贞嫁给一个凡人男子便能修炼成人的奥妙,法海也无心细究,这天地间的阴阳造化之玄妙,即便是如今功高如法海也不敢说出渗透了其中所有玄妙,说不定那许仙上辈子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神仙转世,元阳之中有造化生机,助白素贞脱妖化人的神力。

    原著中不就是有白蛇产子的这么一个情节吗?想来白素贞最后应当是成功了的,至于法海的下场嘛,那就有点......悲剧了。

    “我们联手吧,我今天等你从金山寺巴巴的赶过来,可不是和你**说这些废话的!”

    白素贞身下蛇躯游动,径直从湖底撑起了娇小的身子,她一身白衣与法海的一身月白僧袍一道迎风而动,月下宛如一对璧人。

    一个是当今人间正道最强,一个是妖族妖神,两人联手对付的自然是高卧西天的那位大神,可是最后结果如何,实在难以预料,故而法海一时沉默。

    直到白素贞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叫他的闭口禅破了功。

    “我可以帮你,镇住眉心的那处白毫相!”

    法海闻言顿时意动,他眉心的这处白毫相乃是上界佛祖制约监察法海的手段,使得自己始终只能和南绮容隔城相望,偶尔过路也不敢相见,他本来以为可以挟弘扬佛门这鞥不世之功,求一个黯然还俗返家的结果,可是自从被佛祖拖入梦境之中后,法海方才意识到,如果真的照他所说的去做,使得仙佛重现人间,那么依照以往仙佛糊弄人间的那副尿性,得知一切真相后的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不好说。

    所以白素贞的这一句话,可以说对法海的吸引力极大。

    “你有什么办法?”

    白素贞却在此时住口不提,反问:“那就是同意了?”

    法海毫不迟疑的便点了点头,得到这位人间唯一能够抗衡自己的高手同意,白素贞轻笑了一声,向后翻飞的衣袖忽然随着她的信手一挥而自动的被无形气机割开了一角,法海微微皱眉,立身不动的站在原地,在那截衣袖堪堪错身之际,他忽然发现那截衣袖上写有字迹,出手如电的一把将其抓在手中。

    这半截衣袖之上,还残留有隐约的主人幽香,法海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衣袖上的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而后指尖微微拈动,一道明火凭空生出,将这截衣袖引燃,转瞬便化成了一片飞回,随风而去。

    看过就烧掉,这就叫专业!

    白素贞在割开一截衣袖后显露出如玉雕成玉臂,而后她看也不看身后岸上的法海一样,直接一个猛子扎进湖底,龙躯在水下游动,很快就离开了此地。

    她留在此处本来就是为了等法海,从而和这位人间最强的修士达成协议,不要干扰她将来成人的大计,如今目的达到,自然也就离开了。

    法海一个人站在水声不绝的西湖岸边,闭目沉思,脑子里只有方才白素贞衣袖上的那四个字。

    小乘佛法!

第一章:转修小乘

    对于这个答案,法海其实早就有所猜测,早在当初渡真师傅能够凭一己之力镇压住佛祖留下的宝好像时,他便在心中有诸多猜想,如今对照白素贞留下的信息来看,小乘佛法中的人间之道,恰好可以克制住大乘佛法中的天人之道。

    法海如今的大乘佛法修为堪称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人间极致,转修小乘佛法也不过是动念几个月的功夫,可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怎么修?

    佛门的功法传承早在五百多年前就被打断了代,结合神州历史来看,五百年前的那一战应当是天上的仙佛们玩脱了,结果导致青铜门被封印,不仅大乘佛法全都成为了昨日黄花,就连小乘佛法也仅传承到了六境十二重的渡灭境,百多年来不是没有人修炼到第四的伏虎境,可是修炼到这一境界的高僧至多十几年便会惨遭爆死,无一例外,都是在修行中走火入魔,这也是为什么荡尽天下佛门对小乘佛法不如大乘佛法的普遍看法。

    而现如今摆在法海面前的问题是....他已将大乘佛法全都推行了出去,难不成还要他再站出来告诉大家,放下大乘佛法,转修生死难料的小乘?

    今日如来做的一切,对法海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可无形之中也给了他一个警醒,假如自己真的和他撕破脸皮,他老人家转身就给天下修行大乘佛法的弟子们一个托梦,说自己是妖魔转世,天下人人都可以诛之,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与天下人为敌的过街老鼠?

    金山寺中的低辈弟子,只不过修习了半部大乘,便被如来隔界操控肉身行动,这要是学全了,还不立刻反水?把小乘佛法研究出来再说吧。

    还是安心苟在幽州,传扬大乘佛法的事先缓缓,可是一想到要留在幽州研究小乘佛法,法海就忍不住的想挠头,因为在这之前他答应了要上京替傅天仇平凡的,原来既定的计划顿时打乱了,一想起附加姐妹的那张俏脸他就觉得压力颇大,最难消受美人恩。

    其实法海也想过亲自写一封书信送到皇帝的案头上,为傅天仇求情,可后者乃是主政一方的朝廷大员,能够落到如此带枷上京的境地,绝非一般过失的小罪,法海虽然地位尊崇,平日就连皇帝也得礼敬三分,但在这件事上,如不是当面陈情,只送去书信,未免有些托大轻视皇权的意思,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世事繁杂,都堵在法海的脑海中如千头万绪理不清楚的线头,法海看着月色下微起波澜的西湖水,真想和方才离去的白素贞一般,一头扎进湖水里逃得远远的才好。

    当天夜晚再无别的事发生,法海回到寺中,对一众不敢入睡的众弟子们安抚了一番,让他们自去休息,将寺外的大悲胎藏界撤去,因为留着这个结界的防范意识太过明显,反正他与白素贞私下已定了结盟,也不怕如来再施什么手段。

    从藏经楼里取了金山寺白多年来的小乘佛法修行的心得笔记,以及诸多前辈们另辟蹊径的各种功法,林林总总的堆起来宛如小山一般,被法海用气机推举着送回到他住处的禅房,今晚他就打算和这些东西渡过了。

    说实话,翻看千人的心得笔记这种事,其过程实在是有点枯燥,特别是佛道两家传承几百上千年的这种大派,各种术语层出不穷,间或还夹带着只有自家门人才能看懂的暗语,在保证能够不被外人偷师的同时,看起来颇费精神。

    法海有大乘佛法的底蕴在身,同时又是金山寺的方丈住持,解读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一夜时间过去便已经看了大半的笔记,前往大雄宝殿主持弟子们第二天的晨间早课。

    大殿之中,法海特意将今日早课的内容换成了金山寺的小乘佛法,有弟子不解,问法海缘由,后者却只是回应小乘佛法其实不逊大乘玄妙便搪塞了过去,开玩笑,在自家的地盘上,他还用得着去飞信吧啦的找各种理由借口吗?

    小乘佛法的早课上的很是顺利,宗弟子们在法海的监督下还算是比较用功刻苦,结束的时候看门弟子过来,说外面有个叫傅天仇的人登门拜访,自称是法海的朋友,人已经在偏殿等了有些时候了。

    法海连忙去偏殿接见,傅天仇争做在客席饮茶,一见到法海匆匆过来便笑道:

    “久闻京都金山寺如何为佛门圣地,今日有幸一观幽州西湖金山寺景致已是叹为观止,真不知盛名已久的京都那里,又该是如何的宏伟壮观。”

    法海坐下来与傅天仇交谈甚欢,不过话是没什么营养,之时傅天仇乃是科举进士出身,谈吐文雅清新,就算是客套话也说的很是有趣,两人就这么对坐交谈了一炷香的功夫,傅天仇便拱手离去,法海将之亲自送到西湖岸边,期间两人谁都没有说何时去往京都向皇上求情的事,可是法海与傅天仇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因为有些话根本就不用挑明了说,故而在傅天仇略带失望的背影下,法海开口叫住了他。

    “不知傅大人午后可有空闲?法海想邀大人去往京都一游。”

    正在离去的傅天仇身子微震,郑重回身行了一礼:“老父恭候大驾!”

    忽然在脑海中又回想起了当日在这西湖边上,清风满目幽怨的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父亲恢复原职之后,便要将她嫁给马公子。

    傅天仇行完礼之后,身上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不是那种视官位重如性命的人,可是生在这样的世道里,想要为天下百姓做点事情,没有这身官服根本就无法实现他的抱负。

    与傅天仇分别之后,法海返回寺中安排起了平日寺中的事物,因为他决定了只身带着傅天仇进京面圣,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在他离开的这几天,寺中大乘佛法都将停止修行,早晚课都换上昨晚他挑选出来的小乘精义,由渡真师傅这位渡灭境的小乘高层进行教导授业。

    上回如来隔着界域施法入梦,对操控这么多的佛门弟子梦游,消耗肯定不小,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不过大乘佛法的这种诡异,对法海来说是种是个隐患。

    得想办法解决!

    不过饭总要一口口吃的,当下法海还是先着手处理一下傅家的这段孽缘。

第二章:锁定目标

    在寺中做下了诸多布置之后,法海便马不停蹄的去到傅天仇在幽州暂居的地方,接他入京,期间免不了要惊动傅家姐妹,妹妹月池还好,毕竟和法海当年相识,她还不过是个小屁孩,目光神情还不如姐姐傅青风那般,看向法海时带着七分的幽怨,叫后者如芒在背。

    明明一直都没有做过什么的法海,此时在傅青风的注视下居然有了些微微的心绪和不自在,常言都道没人恩重,何况是傅青风这种一眼之下便终生难忘的大美人?

    法海在心中短暂的退缩之后,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自己这个佛门弟子连特娘的佛祖都准备反了,还惧怕一个凡间女子,一些繁文缛节,清规戒律做什么?

    我林海可是要干大事的人啊!

    一念至此,法海跟随着傅天仇微微驼背的身影,顿时挺拔了不少,颇有几分出家前‘我全都要’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来,然后他硬是盯着眉心白毫相的阵痛,咬着牙对傅天仇道:

    “傅大人,贫僧听说令爱与京都的马公子曾有婚配,大人久居扬州或许不知,据小僧所知,那位马公子实非良配啊!”

    “哦?”

    傅天仇回头看了法海一眼,目光叫后者沉迷于周旋剧痛中的心神为之一震,觉得这混迹官场大半生的老家伙似乎隐约嗅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狼子野心,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诡异。

    “国师此言当真?”

    法海勉强挤出个笑容,若非他道行高深,转修小乘佛法进度惊人,换了以前他早就痛的在地上打滚,喊着师傅别念了,放弃抵抗。

    当下便勉强的道:“这种事情毕竟是耳听为虚,事关年轻人一辈子的幸福,小僧也不敢妄下断言,反正都是要去一趟京都,到时小僧与傅大人一道看看那位马家公子如何,也就是了。如真是良配自然无妨,如若....”

    剩下的话法海实在是痛的说不下去了,不过索性话已经说开,傅天仇思忖片刻后便沉吟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旁早已从幽怨转为惊喜的傅青风:

    “那马寿年是为父给你订下的婚事,依你的意思呢?”

    傅青风哪是能够嫁给那种货色的女子?不管正传还是外传都不可能有这种事,可是高门大户家的长女,纵然是心底有十万分的愿意,可表面上还是要端着,当下娇羞的垂下目光,连法海的背影也不敢多看一眼的道:

    “全凭爹爹做主。”

    “那就看看吧,如果真的如国师所说,我傅家一门前程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你们的身上....”

    傅天仇长叹一声,摆手让感动不已的两姐妹就此回去等他们的消息,后者三步一回头,状似对父亲恋恋不舍,其实大多数目光还是放在背对着他们,始终不曾转身的法海身上。

    “林公子这般不愿我嫁给马公子,难不成是真的对我动了心?是了,他这般道行的世外高人,一直不曾明说,一定是有苦衷,说不定这些天过的比我还要难受,这才在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傅青风啊傅青风,亏你先前还怨他!”

    自行攻略脑补的傅青风,美目很快便蓄满了泪光,远处的傅天仇却还只道是父女情深,老怀欣慰的挥了挥手,浑然不知自己女儿感动流泪的对象,却是身边这个压根就没有转过一次身的秃和尚。

    忽然间,傅天仇发现法海的面色不对,不仅关心的问了句:“国师面色苍白,冷汗不断,可是身体抱恙?傅某对进京一事其实并不着急,改日再说也无妨的。”

    法海笑着摇头,体内气机流转,全身自脚往上都开始化为流金:“这些陈年旧疾,自我入身佛门起便有了,不碍事的,傅大人且站好就是,咱们这便走了。”

    话音落下,法海通身都变作一道金光,卷带着傅天仇的身子扶摇上升而去,转眼便消失在晴空云海之中。

    法海自从专修小乘佛法之后,体内原本圆融无漏的气机便没了巅峰时期的圆满,以往他带人去往京都,顶多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如今却足足用了一天,期间几次想要停下来,以供傅天仇方便和休息。

    两人赶到京都之时,已是第二天深夜,这个时候实在不好去皇宫面圣,于是当夜便在京都金山寺下榻。

    法海刚回寺中稍作休息,便有寺中门人将一大摞文书搬到他的面前,让法海过目。

    他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颠覆如来的大乘佛法,一股劲推倒以前建设都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再费心管理这些事情?

    “禀告方丈,这些都是连日来我佛门弟子在各大洲地除妖降魔的战报详情,其中有伤残阵亡的,也有功绩达到朝廷封赏标准的,都需要方丈过目批准,才能实行下去。”

    好吧,这种事确实没得理由推脱。

    法海只得伸手揉了揉眉心,在文案主位上坐直了身体,耐下心来一份一份的查阅辨别。

    当日在天柱山事了之后,法海便将那些精锐的佛门弟子分散于神州各地,用来消除和平定近年来自道门隐退之后便越发猖獗的妖魔之乱。

    如今法海收得众弟子多日来努力后的结果战报,其中虽然也有人不幸丧生或至残,但那也都是少数,总体来说还是非常成功的,起码远比原著的蜈蚣国师当朝之时要好上百倍。

    将满案文书都看了九成的法海,忽然想到了什么,叫来了寺中外门最为熟悉人事的知客僧,问道:

    “你可知京都年轻一辈里,有个叫马寿年的?”

    法海贵为国师,乃是与朝中诸多大员,一线权贵们平辈相交的存在,故而虽本身年纪不大,却已远远超过京都纨绔的范畴,自然有资格称他们一句年轻小辈。

    知客僧人熟于外门人事,略加思索便想起了这么一号人,回道:

    “此人乃是工部马士良的公子,马士良是大乾二五一年进士出身,与傅天仇大人有同年之谊,当年据说两人私交还不错,那位马公子自小也有天才之名,前几年外出公干,抓回了朝中通缉多年的重犯,受先帝恩准,得以进入到钦天监修行,此后便露面不多了。”

    法海想不到,当年在幽州人人都看不上的马寿年,回京之后居然还有这么一番机遇,钦天监在神州大乾,除了有测定时历的职权之外,还有一个就是维持人间妖魔的平衡,往年历来为道门弟子历练的前站,诸多优秀弟子也大多都从那其中挑选,等闲凡人能够进入,即代表从此将脱离凡俗的行列。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足够努力啊,法海从知客僧人口中问了半天,除了近些年时常出入青楼的次数比较多外,鲜少听到其他的什么黑料,完全可以用年少轻狂,风流不羁来当借口傅天仇知道了恐怕不会不仅放在心上反而会更加的认同这门亲事。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前世教育说得好啊,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

    法海在来京都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搞这小子了,区区没有黑料,为人又低调,修行还挺刻苦这点小优点,完全不是问题!

    总之就是一句话,硬上!

第三章:废柴流猪脚

    法海一念至此,眉心处剧痛便不期而至,他一手恩住宅伙子,手指不知觉中下陷入厚实的桌面,待稍稍适应之后,便吩咐那知客僧道:

    “去将纸笔拿来,我有书信要写给几位大人。”

    他的国师之位在朝中根深蒂固,所谓家国大事,唯祭与戎,法海主掌国朝上下礼祭,手中权柄之重,手下自然无须多费口舌便有无数先驱甘愿俯身于前,供其驱使。

    他如今写的这几封书信,便是给他那些狗腿子当中的极为首领,请他们明日上朝之时多提傅天仇摇旗呐喊,再不济也不要落井下石,好保证事情万无一失。

    这件事做完之后,法海便打算出门去把马寿年那小子给祸祸了,毕竟等到他们明天早朝为傅天仇平凡之后,依着老傅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一定会直接去考察那位京都马公子的人品性情如何,所以今晚很重要,一定要提前出去布置好,给明天的京都之行画上一个完满的菊花。

    时不我待,也顾不得精细布局了,简单粗暴的抓一群女妖精放到他钦天监的居所,然后再将房间锁死镇住,等差不多了再引一个钦天监的人过去,到时候马公子低调多年的特殊癖好想必没多久就要人尽皆知了。

    法海挥退了知客僧,借口歇息,而后独自一人漫步至房间窗前,抬起唏嘘满脸的怅然面色,在心中长叹。

    虽然从良信上说,法海也有些过意不去,可一想到傅姑娘那张幽怨无比的俏脸,他的满腔不忍便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战斗**。

    别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咳咳。

    法海话没说完,眉心处的白毫相已经像是要造反一样的闹腾起来,仿佛是在否定法海的话,在向他肯定他的确不是人。

    后者只得收敛心神。

    就在法海打算出门办事的时候,忽然见到傅天仇提着一个食盒和一坛酒走了过来,此时夜已渐深,法海自忖这上了年纪的傅天仇八成是无法在这等夜色朦胧中看到自己的,便后退几步打算从后窗逃遁而去,好完成他方才的大计!

    可是法海的身影不过刚刚隐没于黑暗中,那方提着酒菜而来的傅天仇居然看到了法海的影子,高声喊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国师既然也是如此,何不点灯与老夫共图一醉?”

    法海即将飞出屋子的脚步就此僵住,心中暗自吐槽,这厮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古代光线昏暗的跳线下苦读都不止十载,怎么临老视力还这么好?摸黑都一样看到了站在窗边的自己,这下可怎么脱身?

    傅天仇腿脚灵便,很快就尽到了法海虚掩的房门之内,后者只得无奈的用法力将屋中的烛火点燃,亮堂的火苗刚刚照清了屋内情况,便听傅天仇忽然叫了一声:

    “啊呀,国师果然没有睡下,先前傅某还只是信口一说,生怕国师以出家人清修为由婉拒了老夫,不成想咱们居然如此的不约而同,真是难得难得,当满饮此杯!”

    法海面容微微抽搐的坐在案前,看着傅天仇忙着摆上酒菜的欢喜样子,好悬方才勉强止住了将这老狐狸轰出门去的冲动,勉强笑道:

    “傅大人美意,小僧心领,只是这酒.....”

    “渡真师傅当年在幽州镇抚司,那也是与燕赤霞起名的酒肉僧人,那时候的傅某便多有耳闻,国师身为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说自己不好此道,老夫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傅天仇说着当年渡真的陈年往事,抬手将自己身前的两个酒杯斟满,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法海忽觉得哑口无言,看着坐在身前笑眯眯的付老头,深觉此人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劝酒这块拿捏的死死的,硬说不喝都是伤情分.....

    可是我特娘跟你个糟老头子有个屁的情分!有也是和你女儿青风她们的!

    就在法海打算正气凛然的拒绝这老狐狸的劝酒之时,他忽然从心中想到了一个对付马寿年的绝妙计策,于是他停下了本要伸出的手掌,改推为拿,一手自然的端起了酒杯,轻轻嗅了一下,笑道:

    “小僧饮酒向来有个习惯,那便是从不用修为划开酒力,自身酒量也是甚浅,恐怕不能叫傅大人尽兴。”

    “老夫年事已高,早已不敢自称善饮,国师与老夫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呢!”

    傅天仇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而后一口饮尽,又自感慨的苦笑:

    “傅某为官大半辈子,本以为可以做到视名利地位如浮云粪土,不曾想今日面圣前夜,心情激动不能自已,始终无法入眠,真是...真可是....”

    “此乃人之常情,傅大人由此心情方才是常人本色,假若真如神佛一般,本心不动分毫,那小僧也不敢与傅大人同坐了。”

    心有定策的法海喝酒喝的很是痛快,甚至都不用傅天仇多劝,没多久那带来的整坛酒便被他饮下半数之多,俊脸一片通红。

    于是坐在他对面的傅天仇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厮莫不是专门和自己蹭酒的?

    酒坛堪堪将尽之时,法海垂坐在案前,一手支撑着不断下浮的头颅,双目半开半合,鼻息渐渐平缓深长,竟然就此睡去。

    傅天仇摇头轻笑,心道此子和自己对饮倒是一派率真,晃了晃手中所剩无几的酒坛,也不去叫法海,自斟自饮。

    看似已经喝醉的法海,其实内里神智清明,他故意不用修为化解酒力,在支着下巴貌似醉去的那一刻,暗运玄功,使得元神从天灵遁出,禅房的角落中,有一个与法海外貌一般无二的白衣身影,正在缓缓升空,视墙壁如无物一般的一穿而过,朝着钦天监飞去。

    钦天监位处于皇城最外围边缘,历来有着为皇室守门的一层一丝,早些年修士之中多有桀骜之辈,对着灯布置视为鹰犬之地,从而致使钦天监一度衰弱,虽为朝中凡人进身之阶,可大多成就有限,这一条陈规却在法海当值国师后有了变化,凡品行优良,又有诚心向学的,都可以传授上乘妙法,将来成就无限,当然这些都只限于佛门弟子,因此马寿年这个半路的道门俗家弟子,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马寿年以幽州江上离的暗自,偶然得到了一个上达天听的机会,经老父在朝中打点,最终得到先帝首肯,得以进入钦天监修行,可谁知他修行没多久,法海便横空出世,入京短短月余便扫平了京都道门的大势,当今陛下乃是他一路保举登上大位,道门在他的锋芒之下选择的暂时退隐,如今钦天监的主力主事,早已九成都是佛门中人,最倒霉的是,本来钟意于这小子机灵的一位道门真人,也在法海搅动风云的那一场皇城战斗中被设计陨落了,再加上之后的道门隐退,马寿年便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寡俗家弟子了。

    像他这样半路出家的俗家弟子,若肯抛下一切去跟随道门隐退,倒也可以得授一些真传,可他身为朝中权贵的弟子,又是家中独苗,如何下得去如此狠心?因此进入钦天监许久的马寿年,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过区区的先天后期而已,连修士入门的通幽都不曾达到,早已不复当年的天才之名,他这些年来深居简出,低调异常,很大原因不是他生性如此,而是觉得自己耗费家中诸多资源,最后却了无寸进,有些无颜面见亲朋罢了。

    钦天监中的道门势力,早已被佛门取代,留存其中如马寿年这般的道门弟子不算太多,因此法海找起来也颇为顺利,甚至连护法门神在见到法海元神之后都未加阻扰,让他从容的进入到了马寿年的房间之中。

    房间之内的装饰相当简单,就是酒坛有点多,法海元神悬浮于半空,看着下巴满是青色胡茬的马寿年,一副放荡失意的样子,对比当年记忆中那个看起来傻不拉几,却也算得上是意气风发的京都贵公子,心中感慨颇多。

    此子当年也是自认不凡的人物,在京都权贵弟子中也素有天才之名,不曾想进入钦天监之后遭了几番变故,数次冲击通幽无果,前途渐渐随着佛门兴起的大势而渺茫,而且他还有一个年轻貌美,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不曾履行婚配,这可真是....妥妥的废材流小说猪脚模板啊!

    法海笑的好像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般的慈祥,元神瞬息之间隐没于房中供奉着的一个道尊神像里面,而后他控制着一坛还有些许残酒的酒坛,劈头盖脸的便砸在了呼呼大睡的马寿年脸上!

第四章:诸天万界神王系统

    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伴随着马寿年的惨叫一并响起,后者触电般的从床上弹起,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寻找着是哪个混蛋,居然敢戏耍自己。

    可是马寿年看了半天之后,酒都跟着醒了大半夜没能有丝毫收获。

    难不成是那几个佛门的贱人,法力有所精进,故意捉弄与我?

    马寿年仗着权贵出身,向来自视甚高,钦天监中不少人都和他不太对付,特别是法海当朝以来,不拘门户之见,钦天监中佛门散修极多,大都是走江湖的行脚僧人,马寿年向来看不起,久之慢慢的就有了仇怨。

    心中盘算着可能捉弄自己的人员名单,马寿年坐了下来,随手一摸鼻子,发现自己居然被砸的鼻血长流,顿时怒骂道:

    “几个贱民,手段和幽州那个乡下混账一般的拙劣不堪!将来你们若是落到本公子的手里.....”

    当年的幽州林海,一直都是马寿年的心腹大患,若非他自觉在钦天监蹉跎太久,吃不准幽州的那小子境界如何,他早就仗着先天后期的修为去揍得那小子求死不能了。

    马寿年就这么骂了半晌,就在法海以为这小子在钦天监多年,已经憋出点神经病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在屋子里翻找着什么。

    有没有搞错,酒刚醒就开始找酒喝,这小子可真是被打击废了啊!

    法海元神隐在道尊神像中唏嘘不已,当年在幽州的马寿年那是何等的威风,就连城主大人都不得不交代几句照顾一下面子,过府之时自己和老爹还得亲身相迎,真的是.....

    不等法海唏嘘完,马寿年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却响亮的拍门声,马寿年面色阴晴不定的上前去开门,待见到了门外那颗铮亮可恶的光头之后,脸上已经化作一片温和的笑意:

    “哎呀,慧光师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可是要小弟帮忙跑腿?师兄放心,这些都交给小弟便是!”

    那先前还在房中被马寿年骂的啥也不是的慧光和尚,此时满脸的不耐,常年奔波劳碌而黢黑的皮肤上还挂着汗珠,大声道:

    “洒家刚刚从外边修行回来,便听到你小子在屋中吵闹,明日乃是钦天监的大日子,若耽搁了洒家休息,导致明天考较不上,洒家打断你的腿,一泄心头之恨!”

    马寿年心中骂骂咧咧,脸上却笑容依旧的连连应是,他这先天后期的修为放在外面或许还算得上是难得一见,可要放在修行满地走的钦天监就不值一提了,何况他还是个不得真传,没有师门罩着的俗家弟子,钦天监与镇抚司都是陛下亲军,向来与朝中其他派系不同,纵然是拼爹也无从拼起,只得任打任骂。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瘟神,马寿年返回屋中,嘴里又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不过这次就连隐身神像的法海也听不太清了,可见这位嘴炮公子对那大和尚的告诫还是十分不敢违逆的,也算是嘴上说不要,心里很诚实的一种了。

    法海从头看到尾,觉得这时候差不多应该自己这个随身老爷爷登场了,于是他故意沙哑着嗓子,在房中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后,马寿年好像被人踩到尾巴似的跳了起来,慌张的环顾四周,神色有些茫然和不安的问道:

    “谁?谁在那里?”

    法海心中暗笑,分出一缕气机,轻松的便将不过先天境界的马寿年镇压,迫使他不得不正面与道尊的神像对视,故意用苍老有力,同样也富有磁性的声音道:

    “年轻人,需知我命由我不由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马寿年感受到那股压迫到全身都无力反抗的恐怖,面朝着法海附身所在的神像,不可置信的将眼睛睁到了最大,似乎不敢相信这苍老的声音是从这神像当中发出的。

    法海很是满意这小子大吃一惊的表情,他自从正式拜入佛门以来,恪守修行人本分,鲜少有过人前显圣的威风,于是他随手在屋外布下了一个小型的大悲胎藏界,将自己的声音模拟成了那天梦中佛祖般的浩浩雷音,带着无尽威势道:

    “吾乃无上.....”

    法海这威严不尽的声音还未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马寿年已经扬天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这个自幼修行却从未直面过任何妖魔鬼怪的贵公子,此时能够叫出来的词语只有一个。

    “妖怪啊!!”

    笼罩了整个小屋的大悲胎藏界,在马寿年的男高音之下隐约有涟漪伴生,法海对这厮的反应真是有点猝不及防,要不是临时起意布置下了这隔绝声音的结界,恐怕这会儿钦天监从上到下都要动手过来抓自己这个妖怪了。

    隐于神像中的法海,眼见马寿年被吓得失常,当下也不顾不上什么人前显圣了,元神直接化作一道金光冲了出来,径直没入到他的灵台之内。

    马寿年道行不过先天,距离能够开辟识海灵台的境界还有一段差距,法海元神遁入其中之后,便感觉四周混沌不堪,清浊难辨,宛如一处未曾分开的小天地。

    法海收敛法力,元神在马寿年混乱的灵台中盘坐下来,体表金光彻照黑暗,使得马寿年忽然有种神而明之的奇妙感觉,受困于先天后期多年的道行,竟然在法海的金光照耀下有了突破的迹象,神智也开始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你...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进入我的房间?我可告诉你,这里是皇宫外围的钦天监.....”

    马寿年战战兢兢的威胁不曾说完,法海便直接了当的打断道:

    “检测到宿主体内绝望值达到激活系统要求,诸天万界神王系统被正式激活,本系统人畜无害,致力于帮宿主早日达成万界至尊,请宿主妥善使用!”

    听完法海的话后,马寿年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喝酒喝傻了?什么诸天神王系统...这是什么东西?妖怪吗?还是什么法器?虽然有点不太明白,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内心深处的理智告诉马寿年,这个什么鬼系统完全就是特么的扯淡,要说是什么妖魔幻化出来蛊惑人心的还差不多,可是现实中在钦天监多年坎坷生涯,叫他又忍不住对这个神王系统多了一份期待,尽管这份期待看起来荒唐又好笑,可他还是想试一下。

    “系统啊...你...你要怎么帮我...就是成为那个诸天神王啊?”

    法海对这厮的心理简直就是了若指掌,他悄悄撤去了屋外的结界,接着用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说道:

    “叮,请宿主对着自己的内裤叩拜三下,绑定系统后,系统将正式替宿主下达晋级任务。”

    内裤?晋级任务?

    马寿年面容挣扎了一下,当即便冷笑:“我看你这系统是特么假的吧?哪有对着自己内裤行叩拜大礼的?你当我马寿年是什么?!”

    法海见这货不信,气机立刻散布在马寿年体内经脉之中,极尽各种折磨的手段,痛的马寿年当场打滚哀嚎不止,仅仅数息时间就冷汗满身,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请宿主尽快完成绑定,否则便对宿主进行抹杀!”

    法海的威胁十分管用,前一刻还铁骨铮铮的马寿年,老老实实的脱下了内裤,面红耳赤的宛如做贼一般对着它叩拜了三下,要是有人看到他堂堂马家公子做这种事,那他就不用做人了。

    马寿年刚刚做完这一切,便听到脑海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叮,接着就是那磁性而又苍老的声音道:“恭喜宿主完成绑定,特奖励无敌体验卡一张,(一招为限)。”

第五章:神王系统大发神威

    无敌体验卡?那是个什么东西?

    不等马寿年回过味来,房门便又想起了一阵杂乱的拍门声。

    先前那个去而复返的大和尚慧光,正扯着破锣大嗓门问候着马寿年的一家老小,扬言要打断这小子的双腿。

    这慧光出家前据说是个穷凶极恶的大盗,为了躲避追捕这才拜了个高僧为师,假意放下屠刀,愿意跟随师傅修行,入门后受戒律约束,鲜少杀人,可要说打断谁的腿却也不含糊,因此马寿年深觉大难临头,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等等,我刚才不是绑定了一个什么系统吗?它还送了我一张什么无敌体验卡。

    “叮,发布初级任务---打败前来挑衅的恶僧。完成后奖励宿主修为晋升一级。”

    还有任务?

    马寿年从地上爬起来,随手将内裤塞到床下,刚刚在内心喊系统给他的无敌体验卡抽出来使用,便听到一身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那慧光和尚,居然直接破门而入了!

    恶僧安敢如此欺我?!

    一想到这家伙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欺压,马寿年便恶向胆边生的一步迈出,一拳便砸了过去,而后者修为早已跨过先天的大关,成为通幽修士,哪里看得上这小子绵软无力的拳头?

    然而他戏谑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马寿年身上便猛然爆发出一众宛如洪荒野兽的恐怖气势,直接将他所有的动作都镇压到无力还手的状态,眼睁睁看着马寿年那绵软的拳头如雨点般砸落在身上。

    有淡淡的金光一闪而过,慧光和尚庞大的肉身直接被这股不可抵挡的巨力,给轰的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在半空中昏死过去,直接撞塌了钦天监的外围城墙,尘土冲天而起。

    马寿年呆若木鸡的看着由自己一拳而造成的恐怖场景,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破败的墙体收回,转而落到了自己那平平无奇的拳头上。

    这是我打的?不对,这是无敌体验卡的力量!

    得了法海暗中相助的马寿年,一拳之下居然能够发挥出这么霸道的力量,动静直达引来了钦天监中其他同僚的围观,马寿年自知自己只有这一招之力,不敢多惹闲谈目光,连忙转身回房,重新将大门关上。

    重新回到房中的马寿年,呼吸急促的坐回到座位上,手脚都在颤抖。

    他那不是在害怕,体验过那无边力量的强者之力后,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兴奋的颤栗,他在钦天监被埋没了太久,也平淡了太久,这个东西...不,这个系统,叫他日渐灰暗任命的人生,重新燃起了希望!

    或许....或许真的就如系统所说的,可以成为诸天万界的...神王?

    小小的一个系统,竟然恐怖如斯!

    马寿年浑身颤抖的,有些神经质的笑出了声,而后他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床边,将他先前塞到床下的内裤拿了出来,仔细认真的重新放好之后,二话不说的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捣头如蒜的道:

    “系统大哥,系统大限!大神在上,受弟子马寿年一拜!”

    “叮,恭喜宿主完成初级任务,打败恶僧的挑衅,奖励宿主修为晋升一级。”

    “叮,无敌体验卡使用完毕。”

    随着这两道声音的相继响起,法海将随身带来的一块玉髓捏碎,控制着一缕至精至纯的先天气机运走诸神,替马寿年洗练了一部分体内的杂质,而后佛光在灵台混沌处大放光明,马寿年那距离通幽只有临门一脚的境界,顿时在法海的双重刺激下得到了升华,正式的迈入到了修行境的天地。

    通幽境。

    先是用无敌体验卡收拾钓了那个常年欺压自己的恶僧慧光,而后又轻而易举的帮他迈过了这困住他多年的修行境界,这系统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亲眼验证过这诸天系统种种不可思议之处的马寿年,此时心中早已没了半点怀疑,完全将系统奉若神明,指东绝不往西。

    “鉴于宿主此时已经初步具备神王之姿,本系统建议应该尽快开始向本世界的高层社会进行开发。”

    “开发?”

    “圣王是要君临万界的,每个系统挑选的宿主都是亿万中无一,而且天地宇宙有无数个世界等着宿主去统治主宰,因此我们的时间相当有限,应该尽快选择捷径通往这个世界的顶层。”

    法海三言两语间所描绘出来的画面,足以叫马寿年心跳加速,他兴奋的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问:“那不知道系统有什么好的捷径推荐?”

    坐镇在马寿年灵台之中的法海,等的就是这小子的一句话,当下微微一笑,将他苦心编制的大戏向这傻小子娓娓道来。

    ......

    ............

    天边破晓之时,法海的元神方才从钦天监处赶回了自己的肉身,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身上被傅天仇披上了一剑袈裟,桌上酒菜全空,杯筷却放的极为规矩,而傅天仇则站在窗边远眺天边。

    “贫僧也是好久都没有睡得如此舒服了。”

    法海随手将身上的袈裟取下,见到傅天仇的双眼中布满血丝,配合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憔悴,于是便建议道:

    “傅大人不若趁着此时小睡片刻,待到早朝开朝之时我们再....”

    “不必了,此时睡了再起,头脑反而昏沉无力,国师不用管我,通宵饮醉于我傅某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文人士子,无论年级长幼,皆以风流为雅,傅天仇少年时也是个风流种,如今年纪大了,可说话的时候脸上却有自豪之色,引得法海在心中唾弃一声老渣男!

    于是一老一少这两个渣男,便早早的开始收拾各自的仪容,因为早朝面圣是要穿正装的,即便法海也不敢怠慢,反而是戴罪之身的傅天仇不用穿戴的那么繁琐,早早的便在外面马车上候着,等穿戴隆重官服,好似天上神仙的法海也坐到车厢里头的时候,他看着轻衣便装的傅天仇,十分羡慕的道:

    “小僧真羡慕傅大人一身轻松。”

    当法海与傅天仇一道出现在议事大殿中时,顿时引起了朝臣们的窃窃私语,法海身为国师,但想来对朝政不闻不问,鲜少现身在早朝之上,如今不仅破例出现,身边还带了一个早已定罪的傅天仇,自然引得议论纷纷,暗道今日朝局不会太平静了。

    一阵繁文缛节之后,皇帝落位,意外的看了法海一眼,随后朝局便在群臣的山呼之下正式开始。

    法海孤身一人立于文物双方群臣上首,待得身后的大臣们将各地诸事汇报完毕之后,方才上前拱手为傅天仇陈情,一时间朝堂寂静,先前法海曾书信联络过的几位大臣,此时居然也不发一言,使得原本胜券在握的法海,心中略有警醒。

    法海抬头淡淡扫了一眼高坐群臣上首的皇帝,后者心性早已在多年帝王心术的施展和熏陶下,凝练的不动如山,丝毫没有从外表看出什么,法海这一眼要是放到以前皇帝刚即位的那会儿,此时多半已经被震慑住了,如今他却在龙椅上坐的稳稳的,看来是真的成长了,不愧是神佛遁世之后的人皇。

    法海自存今日之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想必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忙于天柱山的事情和自身心魔的缘故,致使皇帝在京东朝中又起了什么独立的心思,至于具体是什么心术手段,法海也不想多做理会,反正他又不贪恋手上的国师之位,早就想从这勾心斗角的京都朝廷上抽身而退了,于是便又加了几句四海升平,妖魔渐退,自己有心辞官归隐的话来,使得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说起妖魔,朕近日时常听闻,国师门下弟子连月来到处协助各地方镇抚司诛杀邪祟,维护地方治安,为此损失了诸多人手,可谓是劳苦功高,今日国师难得上次早朝,朕便想问问国师,应该为那些有功的高僧们,奖赏什么东西才好?”

    皇帝在说话的时候面上笑容异常的和蔼亲切,法海却是看破了他笑容之下的玄机,深知自己决不能开口讨要什么封赏,于是便淡然的拒绝道:

    “陛下好意,贫僧心领,只是修行中人对于红尘中事本就不甚挂念,降妖除魔又是我佛门中人的本分,何谈什么封赏,陛下便将那些东西,留给日后有功之人吧。”

    法海此话过后,身后朝堂群臣有私语窃窃,而高坐龙一的那位将下方的乱象尽收眼底,却不见丝毫的愤怒不悦,反而神色更见几分鲜活与人情味。

    明明此前他与法海之间的主题,应当是傅天仇的罪责才对,可是接下来的言谈却没有半点是提到这位素来以刚正闻名的老大人的,反而和法海客套了起来,说了许多有的没的。

    法海耐心的将皇帝的话都收了下来,并在话尾的最后举荐了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可谁能在日后接替自己的工作,那就不知道了。

    朝中的章程,很快便在法海的无声让步下回到了正规,最终傅天仇在皇帝满面春风的笑容下得意官复原职,还赏赐了许多金银宝物,用以安抚宽慰,后者领旨谢恩之时神色不见昨夜的忐忑,反而一片疏冷。

    下朝之后,四周同僚们纷纷上前为傅天仇祝贺,反而是向来热闹的法海那边显得冷冷清清,仅有几位堂部大佬左右相伴,距离也颇为疏远。

第六章:校场

    先前诸人在朝中观望的态度,使得他们早已做好了此时被法海臭骂的准备,可谁知后者却对方才的事情闭口不谈,待走过长长的石阶御道之后,法海合十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后者几人连忙还礼,但听法海话里有话的道:

    “承蒙诸位大人抬举帮衬,法海此间事了,就此别过吧。”

    几位大臣想要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自纠结,法海却已经潇洒的转身离去,后面几人看着法海毫不留恋的背影,如何不知这位风光一时的国师大人,心中退隐之念已经是坚决至极,方才朝堂之中皇帝也正是因为法海有意放权归隐,甚至连门下弟子功勋都不要,这才龙颜大悦的应允了傅天仇复员一事。

    居中的以为年逾花甲的老人,看着法海渐渐消失于宫墙的身影,忽然问道:“陈老,你从宫墙外边走到御店,用了多少年啊?”

    身侧老陈不假思索的回道:“二十八年。”

    老人轻叹,看着法海的目光竟然有些艳羡:“我本以为国师大人少年高位,心气与眼界都远超常人,与正欲全掌国器的陛下会有一番龙争虎斗,不曾想放权却是放的如此干净利索,就连门下弟子的功勋都不去争取,如此洒脱,不愧为红尘世外的仙人。”

    身旁两人点头称是,过不多时便见到了头发几乎全白的傅天仇急冲冲的从身边过去,追着发害的背影,转眼也消失在了宫墙之中。

    “国师大人...傅某真是...唉,负你良多,无以为报啊!”

    今日朝中奏对,傅天仇全然看在眼中,自然明白这次早朝过后的法海失去了什么,他在感动之余,同时对当今圣上也有些许的心冷,甚至怀疑这次费力的重新起复,到底对不对,心情甚是复杂。

    “我们修行中人常说什么上体天心,远离红尘,除了功德信仰,从来不说什么造福苍生的话,我本就有意脱身此间,能够在临走之前帮傅大人这样的清官,也算是法海修行圆满,不枉这趟红尘了。”

    两人相伴出宫门,傅天仇的心虚也渐渐被法海开解,而后他忽然响起了什么,笑着对法海拱手道:“老夫债多了不愁,不知国师可有兴趣在陪老夫走一遭,帮我看个人?”

    法海打从宫里出来就一直等着傅天仇的这句话,闻言之后那先前在殿中与皇帝周旋的烦闷心情,顿时又活跃起来,不过作为一代高僧,他的表面还是要绷着一副古波不惊的样子,回道:

    “小僧欣然从命。”

    ......

    .............

    今天对于钦天监来说,可是个热闹的大日子。

    做为朝廷当中规格最高的平妖机构,钦天监每隔半年便会对其中的实习官员进行考评,但凡修为高涨,并在监中任事立有功勋的,都可以上达天听御用,鱼跃龙门不过是等闲之事,远比科考来的快捷便利。

    考较的校场上,人数众多却鸦雀无声,整个广阔的演武场地却带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此间乃是钦天监考较低级的实习官员场地,高级官员修为道行高深,考较不似实习官员那么频繁,大多十年一次,低级的考较者,三年不入通幽则被发送到镇抚司等地任职效用,这个方法乃是钦天监为了节约修行资源而相处的办法,虽然残忍,却很有效。

    而今年,正是马寿年的第三年。

    教头背着手,冷眼扫过下方诸多面容略显稚嫩的官员,眉头微皱,问向左右道:

    “那马寿年为何没有来?可是自行退离了?”

    以往常有此例,监中时常有老官员们羞于人前露丑,自知无法在最后的考较中留下来继续修行妙法,大多都会选择悄然退出,听从朝廷安排。马寿年身为监内仅有的几个道门弟子,故而教头还是对他颇有印象的,故而由此一问。

    左右随侍不甚在意的回道:“那小子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头,许是睡过头了。”

    教头冷哼一声,大笔一挥,将监中名册上马寿年三个字划去,而后便沉声道:“开始吧。”

    就在校场不远处的一个高楼上,法海与傅天仇相伴坐在一起,他们身份较之下方那群,大多一辈子都要在镇抚司这种地方混迹一生的实习官员要高出许多,因此才有殊荣可以悠闲的坐在这里看他们发挥。

    傅天仇乃是文官,对于钦天监这种神秘机构的官员选拔仅仅是略有耳闻,却不详尽,便虚心的请教法海是怎么个考较法。

    后者笑眯眯的解释道:“凡间武者修行,顶头便是先天,此境气血精神凝练之辈,阴魂难近,可伤鬼神,可要真对上成了气候的妖孽却是不行,至少也要通幽境方才能有一搏之力,也因此通幽被天下修士看作是入门的门槛,钦天监考较的便是那些人,是否有跨过这道门槛的资格,有足够的能力去平定各地的妖乱。”

    傅天仇点头抚须:“原来如此,却不知钦天监如何判断下方官员的修为?”

    “通幽者,既意味着此境之人有出入青冥的能力,可从御空飞行,气机散布流转等方面进行测评,达到标准的即为过关。”

    法海说到这儿,稍稍停了停,又道:“我听说那位马公子.....”

    傅天仇被这半截话吸引,闻言转投看着法海,后者暗笑一声,表面却异常自然的道:“他入门三年,还卡在先天后期,这次应当是他最后一次考较了,若是无法通过....”

    “无法通过那也是好事。”

    傅天仇却摇头道:“世人艳羡那些飞来飞去的修行中人,可老夫却不,何况傅某是挑女婿,能办到还挑一个清苦修行,冷落家人的修士不成?他不能通过考较也是好事,先天武者如何就护不得青风一生平安了.....”

    法海想不到傅天仇找女婿居然是如此态度,不禁暗自庆幸先前做的手脚,当下又问:

    “那依照傅大人的意思,那位马公子可还入的法眼?”

    傅天仇迟疑了一下,缓缓道:“老夫虽不甚在意他的修为,可到底也是个铮铮男子,起码也要有护住妻儿的能力。”

    法海笑眯眯的点头称善,忽然见到那前方考较的场地中,那个虎背熊腰的教头忽然一拳轰在了一个瘦弱年轻人的身上,后者被这一拳打的整个人都横飞出去数丈,口鼻鲜血喷了一路,落地之时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凄惨的好像刚下战场一般。

    傅天仇看的直皱眉头:“这....测个修为也这么血腥吗?”

    “不不,钦天监除了正常的考较测定官员的修为之外,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可以留在监内继续修行,那就是挑战教头,实力达到通幽以上,获得教头认可甚至是击败他,都有可能在这次测评当中极大的提高水平。”

    钦天监毕竟是一个平息妖乱,对付妖魔的地方,修为道行有时在实战中并不能起到什么关键的决定性作用,战场之上常有越级杀敌的情况,故此才有了这么一条规定,旨在不错过任何一个可用的人才。

    教头一拳将那官员打得半死不活之后,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拳头,对着下方刚才还跃跃欲试,此时却一个个低头丧气的官员们道:

    “钦天监与镇抚司同样都是为朝廷效力,莫要以为去了别处就是什么坏事。”

    话虽如此,可留在钦天监的,终究还是被人高看一眼。

    教头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高高在上如指挥士兵的将军,淡淡道:“收拾了。”

    几个官员立刻便如奉圣令般的趴在地上,将那血迹抹净,就在教头迎着敬畏有加的目光,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完全不顾教头那股肃杀的威压,带着质问:

    “你为何抹了本公子的名字?”

    校场因这一句而越发的寂静,待众人看清说话之人后,马上便有笑嘻嘻的私语传出,就连教头也是看着来人嘴角一牵,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马公子啊,怎么,你的名字是我划得,有什么异议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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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斋当法海介绍:
别人穿越了都送金手指,林海穿越了什么都没有,就家里有矿。那也行吧,起码吃喝不愁,富贵逍遥。但是这个世界好像有点熟悉啊!兰若寺里空灵幽怨的聂小倩;幽州城中杀人食心的画皮妖;还有邪恶的五通神,诡异的国师法丈.等等等等,我这是穿到聊斋了吗?但是那个老和尚为什么追着我叫法海啊?我在聊斋当法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聊斋当法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聊斋当法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